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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2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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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浔坐在小亭里,听着鸟鸣,嗅着花香,笑吟吟地看着她们玩耍,心道:“难怪能做义军领袖,以一介女儿身干出那么大的事来,还真是从小就有天赋呀!”

夏浔正感慨着,二管事蹑手蹑脚地走来,在亭外站住,一揖说道:“老爷,方才钦天监送来消息,明日九九重阳,要老爷伴同皇室,祭拜孝陵!”

“哦?”

夏浔听了,神色便是一动。前番皇帝下旨,给他的儿子赐名封官,与人特殊不同处,茗儿已经说与他知道了,今日再听这道旨意,夏浔心中的感觉更加肯定了:“这才一个月功夫,就要我出冷宫了么?”

第727章 潜流再涌

九九重阳,皇室成员以及内阁几位大学士、在京的几位国公近臣,一同伴驾赶到孝陵祭祖。

徐皇后近来频发头疾,依照朱棣的意思,就不让皇后来了,可徐皇后岂肯在这件事上遭人诟病,还是坚持赶了来。一下车驾,步行上山的时候,朱棣担心皇后身体,就亲自搀扶着她,夫妻二人一同沿神道往上走。

排在他们后边的,自然就是太子夫妇,太子朱高炽身体肥胖,叫他一阶阶的这么往上走,还真是够辛苦,汗水顺着脖子往下淌,这时也只好咬牙忍着。两个力大的太监一左一右扶着他,走起路来还是很吃力。

前边神道石阶上,有一块条石想是因为地下变动的缘故,不再那般平整,微微拱起了一些,朱棣忙扶紧了皇后,轻声嘱咐道:“皇后,慢着些。”徐后向丈夫温柔地一笑,脚下抬高了些。

可朱高炽因为有人扶着,没太注意脚下,脚照常抬起,却在阶上绊了一下,一个踉跄便向前栽去,他那体重……亏得两个太监全力拉住,才没跟阶石来个亲密接吻。

朱棣在前边听到动静,扭头看见儿子笨拙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微微有些厌恶。他一身武功,到现在依旧雄风不减,可这个长子……他知道不是儿子暴饮暴食,却也不会怪他,但是看到这种情形,本能地还是有些厌恶。

二皇子朱高煦见状,幸灾乐祸地讪笑道:“前人蹉跌,后人知警也!”说着悠然抬腿,迈上了石阶。他说的声音不大,不想大人没有听到,却被一个小人儿给听见了。皇孙朱瞻基正跟在后面,将这句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朱瞻基今年八岁了,皇太子的嫡长子,将来注定了要做皇帝的人,从小受的就是帝王心术的教育,远比同龄儿童成熟懂事,而且二皇叔跟父亲明争暗斗的事儿,虽然家里不大让他知道,却也听到些风声,对二皇叔自然就有了成见。

这时听见二皇叔讥笑父亲,朱瞻基很生气,一张小脸涨得通红,马上跟了一句:“更有后人知警!”

朱高煦吃了一惊,扭头一看是朱瞻基,瞧小家伙对自己颇有敌意的目光,朱高煦暗道:“这小子……年纪虽小,倒不是个善茬儿!”

夏浔冷眼旁观,亦将这场交锋看在眼里。

众人上山,随朱棣祭扫先帝陵墓,之后因皇后有些疲倦,朱棣便搀她到一旁歇下。九九重阳,天高气爽,既然来了,正好让皇后放松一下。

小皇孙朱瞻基到底年纪小,这种仪式无聊的很,皇帝一说休息一下,就自去林中散心了,因为平时难得到这山林中,见得这般野趣,就是见那溪水中有针尖儿似的小鱼游来游去,他也能津津有味地看个半晌。

忽然,朱高煦自林外走过,身边跟着陈瑛等几个大臣,朱高煦一脸不屑,哼道:“蠢笨如猪,出来一次就丢人一回,何必如此不知自爱呢,连本王都跟着他脸面无光。”

旁边一个官儿谄笑道:“脸丢得越光,对殿下您不是越好?呵呵,殿下只当看戏就是,何必往心里去呢。”

朱高煦听了放肆地大笑起来。

朱瞻基一听就气往上冲,虽然这些人并没有指名道姓,他如何还不知道这就是在说自己的父亲,朱瞻基小脸蛋气的通红,双手握着小拳头就要冲出去,肩上却突然多了一只大手,稳稳地按住了他。

朱瞻基霍然回头,一看正是夏浔,夏浔对他轻轻摇了摇头,直等着树林外边那几个人说说笑笑地走过去了,夏浔才放开手,朱瞻基气愤愤地道:“国公不该拦我!事孰为大,事亲为大,父亲受人侮辱,为人子者岂能坐而视之?汉王是我父亲的兄弟,也是我父亲的臣子,为弟不恭,为臣不义,难道不该斥责他么?”

朱瞻基和夏浔很亲,一则,他知道夏浔是站在父亲一边的,自己的父亲能被立为太子,辅国公出了大力;二则,他从小就和姨奶奶茗儿很亲近,所以跟夏浔也就更加亲近,在他面前不大顾忌,再加上毕竟是小孩儿心性,故此直言不讳。

夏浔笑笑,指指脚下小溪中一只蛤蟆,对朱瞻基道:“如果你问一只雄癞蛤蟆,美是什么?它认为美就是它的雌癞蛤蟆。你还想费力气和它争论一番吗?”

朱瞻基想了想,忍不住笑出声来。

夏浔道:“臣不是阻止殿下尽孝道,而是在太子面前,殿下不仅仅是儿子,同样也是臣子。为人子者,当尽孝道,为人臣者,当尽忠义,那么你就要选择,如何更好地尽到自己的本份。毫无意义的争执,不会对太子带来任何好处,有时候暂时的忍让,放纵对方的猖狂,才是促使其灭亡的手段。”

朱瞻基郁闷地道:“国公说的道理,瞻基不是不明白,可是有时候,真的是忍无可忍。父亲一直就在忍,我现在还要忍,任由他的羞辱……”

朱瞻基闷闷不乐半晌,才道:“国公,瞻基是皇孙,锦衣玉食,荣光无限,可是……我很羡慕那些差不多大的普通孩子,我觉得我远不及他们快乐!”

夏浔叹了口气道:“殿下羡慕他们,是因为殿下只看到了他们轻松{文,}快乐的时候;他们羡{人,}慕殿下,是因为他们{书,}只看到了殿下风光无限的时候。生{屋,}而为人,各有各的苦恼,没有一个人可以解脱所有苦恼,除非……”

他深邃的目光渐渐移向高高的皇陵,悠悠地道:“除非,是已经逝去的人!”

朱瞻基似乎听明白了,他默默地站在那儿,脸上的不平之色渐渐地隐去……

※※※※※※※

夏浔参与祭陵,很快就作为他重新获得皇帝重视和信任的一个政治讯号,在官场上流传开来。紧接着,辅国公长子受到皇帝额外恩遇,加封为正五品武德将军的消息也随之传开,更加印证了前一传闻。

然后,就有风声说皇帝有意任命辅国公为征夷大将军,接替成国公朱能的职位。

原因?很简单,现在的代理大将军是英国公张玉之子张辅,年纪轻,以前没怎么带过兵打过仗,皇上不放心。想想李景隆吧,李景隆他老子还是大明的战神呢,父亲有能耐,可不代表儿子有能耐。

孤军远征安南,这个重任,皇帝不放心交到他手上,需要一个能押阵的人,可是代理大将军张辅是现任的英国公,论地位只有王爷才比他高了,不派一位王爷去,那就得派一个地位相当,资历比他老的人。

这样的人,整个朝堂上,现如今除了淇国公丘福、辅国公杨旭,再也没有第三个人了,所以派杨旭远征安南的传言在各种传言中是最叫人信服的一个,在朝野间广泛流传开来。

其实官场上的传言很少空穴来风,不是知情人透露,就是怀有某种目的的人故意造势。夏浔的传言也是如此,有关他重获皇上欢心,儿子受到隆重恩遇的消息,其实就是太子派的人故意宣扬出去的。

太子虽然名位已定,可历史上立了太子又废太子的实不少见,朱高炽自己也清楚,父亲确实是从心底里不喜欢他,哪怕是权衡了一番利弊得失,立了他为太子,对他照样没有好感,所以他的危机感始终存在。夏浔作为太子的坚定支持者,再加上他在朝中的地位,他得宠亦或失宠,对朱高炽的影响太大了,因此一看机会来了,马上就为夏浔造势。

可是让夏浔挂帅出兵的消息,并不是太子派的人散播出去的流言,散播这一消息的,居然是二皇子一派,居然是出自陈瑛的手笔。

陈瑛前几天落了埋怨,成国公朱能病故的消息一传回来,陈瑛就落了埋怨。朱高煦觉得,自己当初选择不去云南是个错误,如果他真做了云南王,在朱能病故的情况下,很可能就会要他节制两广及云南兵马,统帅这场征讨安南的战争。

对于打仗,一向骁勇粗精通兵法的朱高煦是很自信的,这一场大胜仗打下来,他不但可以在军中拥有更多的武将支持,培植更多的亲信,也未必就不能动摇父皇的意志,再次打起改立他为太子的主意。

子承父业么,与那个身体痴肥、满口仁义道德,喜欢跟文人墨客打交道的皇兄比起来,他有着太多太多的优势。

陈瑛真是有苦说不出,这种变化谁会想到?再者说,离开京城,固然有好处,但是坏处同样明显,远离中枢,成为云南王,即便立下再大的功劳,就能弥补远离京师所产生的影响么?

问题是所有这些事情只是评估、猜测,没有真的去做之前,谁能保证事实就一定会按照自己的设想发展?再者说,作为门下,他也没办法跟朱高煦据理力争。

当夏浔重新受到皇帝宠信的消息传开后,二皇子派更是大为沮丧。前段时间太子派内讧,很是让他们看了场笑话。结果这场官司打到最后,却招惹了纪纲那条疯狗,以前就有仇,现在的仇结得更深了,陈瑛发现锦衣卫竟然暗暗盯起了他的梢。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太子派的中坚力量杨旭好像坐了冷板凳,朱高煦趁着这个机会正大肆收买人心,夏浔复出的消息不啻给他当头一棒。而且朱高煦在军中的亲信告诉他,皇帝对张辅独自负责安南战事有些不放心,似乎有意再派一员大将,得到这个消息他就更紧张了。

数遍整个大明,有资格坐到张辅上头的还有几个人?除了丘福唯有杨旭而已,杨旭于此时复出,莫非就是要派杨旭征讨安南的先兆?浙东,辽东,都叫杨旭经略过了,现如今唯有西边和南边,杨旭还没有插过手,再让他去南边打几年仗,又培养出一批太子系的官员出来,那还要不要别人活了?所以,如果皇上有意再派大将,必须得把这个机会抢过来。

陈瑛的法子就是:主动制造流言!如果皇上确实有这个意思,我先行叫破。如果皇上没有这个意思,也让他因此不再产生这个想法。这不是性格的叛逆问题,而是一个皇帝的权威绝对不容质疑和动摇的问题。

陈瑛的揣摩很准,对帝王心术的揣摩也确实准确,这个谣言也顺利地通过锦衣卫秘密报告到了皇帝的案前,但是朱棣也确实没人可用了。帅弱而将强,必定军心不一,如果那样,还不如让张辅放开了打,根本别派人去。

可要派个能镇得住英国公的人,满朝上下除了淇国公和辅国公真的是没有别人了。朱棣心意未定,外面已经传得有鼻子有眼,确实令他非常不快,他最初的打算,的确是想派杨旭去,只因听到这个传言,便改了主意,想派淇国公丘福坐镇安南。

可他反复思量,又想起了丘福在浙东剿倭失利的事来,丘福跟着他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对丘福的统兵能力他还是相信的,但是经由浙东剿倭的失败,他认定了丘福擅长的只是北地作战,连江南水乡这种地形下的仗,丘福都打不好,安南那边的地形比江南更加复杂,他能适应得了么?

反观杨旭,江南、辽东,每到一处,无论政治、经济、军事,各个方面的表现都可圈可点,而打安南是军事与政治同步进行的一种特殊战斗,他在安南图谋甚大,不容有失,杨旭就成了他心目中的最佳人选。

因此反复思量之下,朱棣还是决定,派杨旭去安南。

朱棣沉思着,最终拿定了主意,抬头看了一眼,问侍候在一旁的郑和:“大报恩寺的主殿已经建好了?”

郑和也是大报恩的主持监建官员之一,虽然他不常去,工程进度他是知道的,连忙答应一声,朱棣便道:“你和杨旭准备一下,朕明日去大报恩寺正殿,祭奠皇考!”

郑和听了暗暗诧异,心道:“皇上刚刚去孝陵祭过了先帝和马娘娘的合葬陵墓,怎么又要去大报恩寺再作祭奠?”

可这话他当然是不能说出来的,连忙答应一声,匆匆赶去安排了。

第728章 意图安南

大报恩寺的主体建筑群已经完工,听说皇上要来此祭奠先帝,工部黄侍郎与刘玉珏等人立即组织人马,对已经完全修建完毕的几座正殿进行彻底打扫,外围施工也暂时停止,主要进入道路清扫、戒严,清场。

随后,大批内侍从皇宫赶来,对这几座大殿再度进行布置,佛龛、香炉、布缦……无一处不检查到,然后退出正殿,在外面侍候,紧接着从金陵各座佛寺召集来的有道高僧云集大报恩寺,在金碧辉煌的宝刹内蒲团安坐,面前摆着木鱼、钟馨,一个个大红袈裟,宝相庄严。

最后,郑和与辅国公杨旭联袂赶到,也不知杨旭对郑公公说了句什么,郑公公点点头,便在殿外站定,辅国公杨旭则手捧一个盖着红绸的盒子独自进了正殿,过了一阵儿出来,已是两手空空。而这座正殿所有的窗户、门扉,除了正门,已被他全部钉死,并当众传出命令,这座正殿,从此以后再不许任何人进入,违者格杀勿论!

外面侍候的内侍和僧侣们凛然称命,心中不觉奇怪,不知这祭祀祖先,如此光明正大的事儿,为何搞得这般诡秘,但是事涉天子,自然没人敢乱嚼舌头。

等朱棣摆驾大报寺后,便单独进入了正殿,门扉立即合拢,里边不须一人陪侍,门户左右,却是辅国公和郑公公站在那儿把门。

为何这般神秘?连郑和都不是十分清楚,唯一的知情者只有夏浔一人,站在门口,听着梵唱声起,他的心中不禁感慨万分。距皇帝如千万里之遥的世人,依着自己的好恶,大肆渲染的朱棣,要么是英明神武、文治武功俱臻大成的天子,要么是残暴不仁、杀戮成性的暴君、要么是昏庸无道、贪淫好色的变态,可是谁能真正一窥这位皇帝的颜色,谁能真正的了解他这个人?

他有令人诟病的一面、也有令人称道的一面,他雄才大略,堪比秦皇汉武,远迈唐宗宋祖。他派人七下西洋,亲率大军五征漠北,他疏通了大运河,贯通南北大动脉,对经济的推动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他征服了东北、西南、安南;他修纂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永乐大典》;他确立内阁,影响了全世界的政治体制。

当有些人一叶遮目,只知道津津乐道于朱棣初登基时对政治对手的短暂清洗,并在杀人手段、杀人规模、女人和妓院这些话题上绞尽脑汁的大肆渲染、不断夸张,以满足他的猎奇心理时,可曾有人注意到,朱棣五征蒙古、七下西洋、疏通大运河、建造北京……对东北、西北、安南、海洋各个方面军事、政治上的卓越成就?

可有人想到,这些浩大的工程和军事行动,任何一样单独拿出来,对此前的任何一个朝代都是极大的负担,甚而可能因此亡国,而这么多事情集永乐一朝完成,却没有给国家造成沉重的经济负担,这背后所喻示的他在经济建设方面的强大能力?

没有!

洪武三十年陕西白莲教高福兴、王金刚奴起义,参与之众十余万,派开国大将长兴侯耿炳文率数万精兵镇压,鏖战一年,余战十余年,却知者寥寥;然而仅仅发生于山东一府部分地区,参与者不过万余人、主要依靠山东地方军队镇压,从起事到被剿灭不过两个月的白莲教唐赛儿起义,却被大书得书,由此抹杀了永乐二十二年间创下的无数功绩。

唐太宗比明成祖幸运,那时坚持嫡长正统观念的儒生并不多;那时的大臣没有骂皇帝的嗜好;唐朝之后不是一个自卑的异族统治中原数百年之久,从而有机会去不断的篡改历史。历史对朱棣,不公平!

站在殿外,夏浔浮想联翩,他忽然觉得,这个迫于舆论,只能悄悄躲在这里,默默地向他的生母祭拜、忏悔,倾诉他的委屈、哀伤和愧疚的永乐大帝,着实的有些可怜。

朱棣出来了,带着一身的檀香。

当他出现在阳光下,他依旧是那个强势霸道的皇帝,一睥一睨、举手投足,都充满了天子的威严。也许他在殿中跪在母亲灵位前焚香祭拜、默默祝祷的时候会软弱、会悲伤、会流泪,但是当他出现在别人眼前时,他只能是天子、只能是永乐大帝。

“陪朕走走!”

朱棣看了夏浔,就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夏浔随在后面,一君一臣离去,郑和依旧站在那儿,轻轻带上了殿门。

从今天起,这里,只有皇帝一人可以进入。

※※※※※※※

朱棣站住了,夏浔便也随之站住。

过了一会儿,朱棣缓缓转过身来,凝视着夏浔,缓缓说道:“士弘病故,安南战事,现由沐晟,张辅负责。朕不甚放心,你觉得怎么样?”

夏浔早就听到民间传言了,今日皇帝特意召他来见,他就知道不是仅仅陪皇帝祭母那么简单,对这件事也曾认真考虑过,只不过没有想到朱棣如此单刀直入,所以略略有些意外,他怔了怔,才道:“皇上,臣以为,沐晟久镇南疆,熟悉地理,张辅名将之子,当初在军中也曾历经战事,这两员大将又正当壮年,两人相辅相成,安南战事,皇上勿须担忧。”

朱棣笑了一声,只当夏浔也听了传言,而皇上心意未决、旨意未下,民间已传言四起,这是为君者的大忌,所以不免惶恐,如今见自己问起,自然不敢毛遂自荐。却不知夏浔说的却是实话,张辅打安南,当真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到后来安南人最怕的就是张辅,闻其名而变色。

朱棣便道:“兵者,国之大事,他们的历练还少,而且安南之战,不仅仅是行伍中事,交给他们,朕不是很放心。”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为臣者就该为君分忧,皇上已经不放心了,夏浔趁机领命,朱棣必定欣然应允。如果不好毛遂自荐,夏浔也可以顺势说一句:“可以在朝中另择大将,出镇安南!”那么朱棣也可以顺势点他为帅。

不过夏浔明知朱棣的暗示,却还是不想顺着他的意思来。夏浔在浙东剿倭也好、在辽东经略也罢,其实他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的政治前瞻性,在军事上的成功,有取巧的成份。到安南的话,夏浔并不觉得自己能比人家张辅打得更好,就连沐晟,他也远远不如。

这不是夏浔妄自菲薄,而是他能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短处,没有人是全才,他更加的不是,打仗是要死人的,如果因为他的指挥不力,造成过多的死亡,哪怕最后依旧取得了胜利,荣耀的是他,谁去怜惜那些失去儿子、丈夫、父亲的百姓呢?如果他比张辅更能打,他可以当仁不让,明明不如人家,何必揽功于己。

因此,夏浔犹豫了一下,依旧坚持道:“皇上,臣与英国公张玉大将军也算是素识,对张辅也了解一些,臣认为,张辅必能不负圣望。成国公病故,张辅暂代征夷大将军一职,为了振奋军心士气,必定有所行动,皇上不妨看一看,说不定张辅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传回来,以向天下证明,他,也是皇上麾下一员名将!”

朱棣听了微微有些不悦,只道是夏浔有意婉拒,仔细一想,确也如是。他儿子才刚刚出生,这一去至少又得一两年,他哪舍得走。可是,为人臣者,为君分忧,这点觉悟还没有么?“你的岳父和白莲教不清不楚,为了掩饰,你又擅杀朝廷命官,这等重罪,我未做任何处置,你儿子出生后,我破格提拔,恩遇隆重,现在又委你重任,却还要推三阻四!”

不过一想到白莲教,朱棣不免就会错了意:“难道正因为此,杨旭才不肯领兵?他是为了避朕的疑虑么?”

想到这里,朱棣不禁释然,微笑道:“文轩,朕的意思,是叫你去坐镇,叫你去,那就是用人不疑,你无须有什么顾虑。”

他转过身,负起双手,缓缓而行道:“朕叫你去,其实有朕的打算。士弘行前,朕曾诫谕他:‘毋养乱,毋玩寇,毋毁庐墓,毋害稼穑,毋盗取货财,毋掠人妻女,毋杀戮降附,有一于此,虽有功不宥,尔其慎之……罪人既得,即择陈氏子孙之贤者立之,使扶治一方,然后还师。’其实于战事之外,这些事你会比士弘处理的更好。不过,当时你经略辽东正在紧要关头,脱不得身。实际上……”

朱棣说到这儿,忽又沉吟起来,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夏浔不觉有些奇怪:“皇上吞吞吐吐的,他还有什么不好吩咐的事情么?”

朱棣迟疑了片刻,似乎下定了决心,转身再度看向夏浔,目光有些灼热起来:“文轩,安南,自秦朝时候起,便是中国故地,唐朝时候,还隶属于安南都护府管辖着,朱温灭唐,中原大乱,安南趁机自立,宋朝无力收复安南,遂任其自立,到元朝时候,战无不胜的蒙古大军却在安南连遭败绩,也不得不止步于彼!”

夏浔心中一震,脱口道:“皇上的意思是?”

朱棣沉声道:“朕已得到准确消息,安南陈氏,已经灭绝!朕出兵安南,讨伐黎氏,兴灭继绝,以尽宗主之责不假。可是陈氏已绝,这安南四十八府州、一百八十县,三百余万户,介时,由谁来统治呢?唐之亡,交阯沦于蛮夷,迄今四百余年,至是复入版图有望!文轩,这开疆裂土之功,你不想要吗?”

第729章 一担挑,有分歧

看着夏浔的表情,朱棣脸上的笑容慢慢地凝固了:“怎么?你不认同?”

夏浔道:“皇上,臣以为,安南,吞不得!”

朱棣眉头微微一锁,随即又倏地一挑,沉声问道:“说出理由!”

夏浔深深吸了口气,这才说道:“我大明问难于安南,原本是应安南陈氏之请,而今陈氏已然绝嗣。黎氏冒犯天朝,固然应当出兵惩罚,我们也是以这个大义而出兵的,成国公、英国公兵发安南后,先用了攻心计,列举黎氏罪状,散播于安南民众之间,因此大获人心。如果我们出乎反尔,剿灭黎氏之后,就势吞并安南,安南官民会怎么想?今日我们的助力,来日将成为我们的强敌!”

朱棣展颜道:“呵呵,原来你是担心这个!这个么,倒不成问题,剿灭黎氏之后,朕自然不可立即在安南复郡县,设流官,朕会运作一番,应安南军民所请,顺理成章地设置郡县,叫安南重归中土!”

夏浔道:“如何应安南军民所请?”

朱棣哂然道:“安南军民若是铁板一块,众志成城之下,黎氏如何可能取陈氏而代之?黎氏可以找得到人拥戴他,难道朕就不能在安南官吏耆老中寻一个人代言,以陈氏绝嗣为由,主动邀我大明在安南恢复郡县,直辖设官么?”

夏浔道:“皇上,这只是手段!只是一个名,而非人心!安南军民百姓岂会因此归服?”

夏浔又道:“若依臣看来,安南国陈氏也罢、黎氏也罢,不管是谁称王,对我大明恭驯顺服,都不过是畏于我大明之强盛,绝非诚挚效忠。黎氏取陈氏而代之,只要仍能恭驯于我大明,足矣,纵然我们费尽气力,扶保陈氏称王,对我大明何尝不是一样的我强则温驯、我弱则不恭?利益!国之利益!一切都取决于国之利益,对安南是这样,对我大明也是这样!”

朱棣道:“开疆拓土,难道不是国之利益?”

夏浔道:“是!但是,凡事有度,过犹不及。成吉思汗江山十万里,顷刻间烟消云散,难道不是前车之鉴?我大明要开疆拓土,一要看地势,其地险要,一旦落入他人之手,于我大明终是心腹疾患,必夺!二是看其财富,鱼米之乡,得其可济万民,当夺!三是看其可控与否,打得下来,且能治理下去,可夺!四是看其与我朝廷、于我百姓有益或无益,弊大于利,入不如出者,不该夺!

皇上,安南,从来都不可能成为我大明腹心之患,北地野蛮,才是我中原自古不变的强敌,鞑靼虽受挫折,但元气未失,一旦瓦剌与鞑靼的争斗有所缓和,鞑靼必然再度南侵,我们的大敌,还在北边活的好好的,这时在安南丢下数十万大军,每日耗费粮米无数,对国力的耗损实在是太了。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慎。这存亡之道,仅仅体现在“败”上面么?不然,惨胜,也是不可承受之重。这个惨,或者是兵士伤亡之重,也可以是国家耗损之重。臣说句不恭的话,它不是买卖,却也有共通之理,如果战争的付出,远远超越战争的所得,我们为何而打?

再者,现在朝廷很多大事,疏通运河、巩固辽东、宝船出海……一系列大事,样样都要耗费大量钱财,如果一下子做的事太多了,百姓会元气大伤的,汉武帝只是打一个匈奴,就因为不知节制,一战再战,最后耗尽文景两朝攒下的全部国力,弄得十室九空,无数人家破亡,国家元气大伤,临老方下一道罪己诏,可那冻饿而死的无数百姓,能为此复活么?

皇上知道安南自秦始皇时便属于我中国,那么也该知道,此前,它非我所有,秦始皇设象郡,治理安南,仅仅十一年后,安南便再度独立;又过一百零二年,汉武帝灭之,此后,安南一带百姓屡有反抗,三百年后,再度独立,此后大部分时间么……呵呵,中原帝国不承认它独立不假,可是又有几个能真的把它当成中原的郡县一般治理着呢?它事实上是什么样子?

唐之都护府,皇上应该很清楚,都护的职责是“抚慰诸藩,辑宁外寇”,对周边民族之“抚慰、征讨、叙功、罚过事宜”,真正管理本族本部事务的,依旧是其地方首领,这都护府与郡县是大不相同的。蒙古人吞并了中原万里江山,亦在安南三次大败,止步于此。

如果蒙古人继续南侵,是不是安南区区弹丸之地可以抵挡的?自然不能,那么蒙古人为什么到此而止?因为得不偿失!太祖高皇帝曾说:‘四方诸夷及南蛮小国,限山隔海,僻在一隅,得其地不足供给,得其民不足使令。若其不自忖量,来扰我边,彼为不祥。彼不为中国患,而我兴兵伐之,亦不祥也。’臣觉得这是至理名言。”

夏浔这番话,已经思量了许久,安南以前的情况、现在的情况,他也尽最大可能进行了解过了。结合现在的情况,和他能够记起的本来的历史发展,他知道出兵安南,随后头脑一热,改变初衷进行占领的这几十年,对大明造成了多大的损失。

自打这个地方到了手,就反叛不断,游击战此起彼伏,把大明彻底拖在了这个深渊里,直到明宣宗决定撤兵罢战,这期间一共三十多年,大明在安南将吏死伤无数,而从那里不要说征税了,光是调运粮食过去,保证当地人民生活一项,数量就超过了当时南北两京需要的总和,极大地消耗了明朝的实力。

否则的话,明朝中期以后,国家未必衰弱的那么快,说不定就能顺利熬过明朝末年的小冰河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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