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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1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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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她明白了梓祺的用意,立即又惊又喜,满是期待地望着她,任由梓祺给自己号脉。
彭梓祺给她号了一会脉,脸色平静如水,轻轻放下手腕,淡淡说道:“走吧,吃饭去。”
谢谢既想问,又不敢,吃吃地道:“我……我……?”
彭梓祺道:“没什么,喝碗糖水姜汤就是了。”
“哦……”
谢谢大失所望,眸中掠过一丝受伤的神情,怏怏头前行去,看都不敢多看夏浔一眼。
刚刚成亲的女子得不到丈夫的宠爱时是最自卑的,而成亲几年的女子不能生儿育女,那就是最大的心病了。
彭梓祺拉住夏浔的衣袖,有意落在后面,等到谢谢的身影消失在假山后面,梓祺突然一把抓住夏浔,咬牙切齿地道:“今天晚上,你得陪我,不不不,从今天起,你都得陪我,谢谢都有了身孕,凭什么我没有,不行,不行,我不答应!”
“什么?”
夏浔又惊又喜:“谢谢怀孕了?你怎么不早说!”
“我不说,我偏不说,我吃醋!我吃醋!人家也要生孩子!”
夏浔满心欢喜,乐不可支地道:“谢谢怀孕了!哈哈哈!我去告诉她,谢谢,谢谢,你等会儿!”
“喂,你别走!”
彭梓祺眼热地追了上去!
因为谢雨霏身怀有孕的事,一大早儿,整个杨家就沸腾起来。
肖管事忙着向本地籍贯的家仆打听京城里有名的妇科郎中,没准儿雨霏夫人肚子里就是未来的小公爷呢,这可马虎不得,隔三岔五还不得检查检查,保养保养?佣人们七嘴八舌地给他介绍着。
肖夫人则拉着谢谢的手,开始传授育儿经。小荻跑前跑后,明明人家都知道了家主的喜讯,她还要逮着一个就跟人家说,好像生孩子的人是她似的。
而梓祺则盯紧了夏浔,暗暗打着主意:“从今儿起,就当床霸了!珍惜每一粒种子,绝不浪费,不给老娘一个孩子,绝不放过他!”
夏浔像个大功臣似的坐在那儿,一面受着全家上下不断的恭喜,一面傻笑。而谢谢,则欢喜得流出泪来,肖家娘子一句:“夫人哭泣,对孩子不好”,唬得她又赶紧擦眼泪,夏浔忍不住笑道:“没事儿,哭也分为啥哭,太高兴了想哭就哭呗,比憋着好!”
彭梓祺酸溜溜地道:“哟,你又明白了,女人家的事儿,你懂什么?”
肖家娘子也难得地敢予反驳:“老爷,这么说可不对,夫人身怀有孕,大喜大悲那都不成啊!”
小荻道:“少爷,你又没生过孩子,哪懂这些,这可是大事,你就别跟着掺和了。”
丫环甲说……丫环乙说……
夏浔吃不消了,他忽然发觉自己在府里的地位变得岌岌可危起来,赶紧告饶道:“好好好,你们都有理,我不掺和了,不掺和了……”
一家人正闹腾着,门口有人笑道:“哟,辅国公大人府上怎么这么热闹,有什么喜事儿呀?”
夏浔抬头一看,却是木恩笑眯眯地站在门口。
※※※※※※※
过了晌午,看看时辰,皇上的午休时间应该快结束了,夏浔便换上公服,乘马奔皇宫而去。
一大早,木恩就来传旨:皇上召见,叫他过了晌午去宫里一趟。夏浔悄悄问过木恩,可惜木恩也不知皇上为了何事,夏浔只好揣着一肚子问号朝宫里赶去,他估摸着,皇上召见,不是为了建文帝的下落,就是为了大报恩寺建造的进展,所以把这两方面的资料充分做了个准备。
谨身殿里,朱棣睡个午觉起来,正在批阅奏章。
手头这份奏章,是御使弹劾平羌将军宋晟的,说起来其实也没有什么具体的罪名,宋晟远在西凉为官,坐在都察院的御使老爷们哪知道他在那边都干了些甚么,弹劾的奏章洋洋洒洒几千字,总结起来其实就四个字:“骄横自专!”
比如某土人部落叛乱,未请旨而出兵平叛,屠其村寨;比如某官员侵占屯田,宋晟处之极刑,同样没有先请示朝廷什么的。
朱棣对此不以为然,宋晟远在西凉,当地土人部落造反,若等他快马驰报京师,请了圣旨再去平叛,那还来得及么?再说擅杀官员的事,他孤军远镇西域,若是不能立威,岂能镇住那些骄兵悍将?朱棣自己就当过边军一方统帅,对这些指责自然不屑一顾,提笔便批道:“任人不专则不能成功,况大将统制一边,宁能尽拘文法?留中不发!”
这份奏章放到一边,刚刚又拿过一份,朱棣心中一动,忽然又把那份弹劾宋晟的奏章拿了回来,重新翻开。
“不对呀,这也太巧了吧?早不弹劾晚不弹劾,宋晟刚一进京,就有人弹劾他了……”
朱棣想起这两天得到的一些消息,嘴角便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争斗……已经摆到台面上了么?”
这时,木恩进殿禀报:“皇上,辅国公奉召来见!”
“宣他进来!”朱棣把那份奏章合上,重重地拍到了一边。
第466章 推手
“臣杨旭……”
“坐吧!”
“谢皇上!”
夏浔说了一半的话又噎了回去,欠身在木恩搬过来的椅子上坐了,又向朱棣拱手道:“不知皇上召见,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臣么?”
“嗯……”
朱棣的脸色凝重起来,开门见山地道:“近来京中有关立储的言语传得很厉害,朕想知道,你对这事,如何看待?”
夏浔微微一怔,随即说道:“臣也听到过一些议论,臣觉得,这真应了皇帝不急太监急的老话儿,照理说,皇上还是燕王的时候,大殿下就是世子,皇上如今做了天子,大殿下自然就该是太子了,皇上既不立储,必定有所考虑,做臣子的只管静候圣裁也就是了,嚼这舌根子所为何来呀。”
“滑头,杨旭啊,你很滑头!”
朱棣用手指点着夏浔,说道:“这殿上没有旁人,朕既然问你,你就老实答复,你说,朕这三个儿子,谁该当太子啊!”
夏浔的神情也严肃起来:“陛下确有易储之心?”
朱棣淡淡地道:“朕尚未立储,何来易储之说?”
夏浔默然。
朱棣乜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你也认为,高炽是世子,如今就该顺理成章地做太子?”
夏浔深深吸了口气,说道:“皇上的心意,臣明白了。皇上英明神武,乾纲独断,如果心中已经有了定计,想来也不会问起为臣了。皇上心中,对此很是为难吧?”
朱棣沉默片刻,轻轻叹道:“不错,朕不瞒你,这件事,朕心中着实没了主意。坦白说,高炽这孩子不错,胸襟广阔,性情仁厚,有王者之风。靖难四年间,他独镇北平,尤其擅长治理政事,朕对他……是很难满意的,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这时候,雄才大略的永乐皇帝,也不过是个慈祥的父亲而已,说起儿子,满是骄傲和自豪。他看看夏浔,又道:“杨旭,你知道吗,朕之所以委决不下,不是因为朕的儿子资质平庸,难以挑出一个可以承继大统的皇子出来,恰恰相反,是因为朕的儿子都太优秀了,三个皇子各有所长,无一庸碌,所以朕才难以取舍!”
夏浔没有顺水推舟,问甚么既然皇子个个优秀,那就依照长幼之序立储的话,朱棣是个精明人,既然他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你再装傻,那就是自找没趣了。于是,夏浔也直截了当地问道:“那么,皇上如此为难,是因为大殿下的身体不好么?”
朱棣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高炽自幼体态肥胖,无论如何练体节食,都不奏效,朕请郎中给他诊治过,这是一种疾病,并无良药可治。不过,如果你以为朕是担心高炽走在朕的前面,那就错了,大错特错!朕春秋鼎盛,再活个二三十年,总不成问题吧?到那时候,朕的皇孙都已成年了,立高炽为太子,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朱棣苦笑道:“久病……能延年呐,朕不是担心他短寿,是担心他长寿!”
“嗯?”
夏浔听了不禁愕然,朱棣道:“高炽是朕的儿子,朕当然希望自己的儿子长命百岁,可是……一个身体虚弱、时常生病的皇帝,就只能缠绵于病榻,如何治理这万里江山呐?不错,高炽很能干,这四年多他镇守北平,做了许多事,可北平三地一共才巴掌大的地方,而且他还占了年轻的便宜,以后呢?朕不能不考虑啊!”
朱棣捶着腿,说道:“高炽身体不好,如果再过个一二十年,年纪大了,精力就会更加不济,这么庞大的一个国家,每日光是奏章就数以千计,连朕都时常觉得吃不消,高炽能照应过来吗?与其如此,不如做个闲散王爷,贻养天年的好。”
“除了这个问题,还有高煦。武功方面,你也知道。高煦很像朕。文治方面,高煦一直没有机会接触罢了,其实高煦即便在军中这四年,也没忘记读书,他的书法豪放大气,自成一格,诗词文章写得也很好,尤其是他几次救朕于万难之境,朕曾含蓄地对他说过,一旦成事,欲立他为太子,如今不好食言啊!”
夏浔目光微微一闪,问道:“陛下既然觉得二殿下最好的人选,那么陛下犹豫的是甚么?”
朱棣徐徐地道:“高炽从无任何过失,朕如何废其立储的资格?最重要的是,朕若坏了立嫡立长的规矩,恐怕我大明存在一日,皇室子孙就永无宁日了!朕欲立高煦,是虑及眼前,不舍高炽,是虑及后代,唉!家事、国事、天下事;过去事、现在事、未来事……朕为难呐!”
夏浔长长地叹了口气,动情地道:“皇上对臣推心置腹,朕如何不肯为陛下分忧。只是……不敢欺瞒陛下,臣为难之处,也正是这里啊。”
“哦?”
夏浔道:“陛下,您知道,臣和三位皇子关系都不错,不管哪位皇子能承继大统,都不会亏待了臣,臣在皇上立储这方面,绝对不含什么私心。其实臣顾虑的,也恰与陛下相同,只是理由,与陛下不尽相同,臣本来是担心,皇长子身体不好,一旦有什么不妥……
可是立二皇子呢,又担心坏了这规矩,让陛下的子子孙孙,都为了这皇位争执不休。臣……实在是不知该怎么取舍的,反正,臣是陛下的臣子,只管尽忠于陛下就是了,臣蒙皇上宠信,得封世袭国公,子子孙孙,与明同休的,皇上若指定了哪位皇子为皇储,臣和臣的子子孙孙,也会依照皇上的心意,竭力效忠就是了!”
朱棣听得有些感动,可是微微动容之后,仔细想想,这小子说的虽然好听,一句有用的也没说出来,不禁横了他一眼,不悦地道:“朕叫你来,就是为了听你表忠心的?”
夏浔迟豫道:“依臣之见,陛下不如……先放一放……”
“放一放?”朱棣把大手一挥:“朝中文武都已经开始拉帮结派了。”
他拈起手头那份奏折,在御书案上抽打着道:“喏,你看看,平羌将军宋晟远从西凉赶来见朕,哼哼,大老远的赶来,风尘仆仆的,他就知道事先准备了礼物,巴结着去给高煦送礼。而都察院呢,就马上有人上了奏章,弹劾他在西凉骄横自专,具体什么罪名呢?捕风捉影!查无实据!”
夏浔淡定地道:“那又如何,能脱离陛下的掌控么?陛下既然委决不下,何不何不把它轻轻搁下,先看一看。看看大臣们会怎么做,皇子们会怎么做,有时候远看山穷水复,待得车到山前,却是豁然开朗呢!”
“嗯?”
朱棣丢下奏折,站起身来,双袖一卷往身后一背,在殿里轻轻踱起了步子,夏浔见状,忙站随之站起。朱棣沉吟半晌,轻轻吁了口气,颔首道:“嗯,先放一放,也好……”
夏浔听了暗暗松了口气,他昨晚喝了三泡茶,总算把争嫡这事儿的利害关系都想清楚了,这事他不能搀和,至少眼下不能掺和。
家事、国事、天下事,对皇上来说,搅和搅和都是一码事,皇上对他推心置腹不要紧,他要是感激涕零之下,也来个剖肝沥胆,不管什么话都说,没准儿以后就招来杀身之祸,他跟皇上再亲,亲得过皇帝的亲儿子?人家今天翻了脸,明天还是亲爷俩,他可拼不起呀。
朱棣似乎想开了些,不再那么烦恼了,他瞥了夏浔一眼,说道:“好吧,这事儿就暂且搁下,静观其变吧。朕这里还有一件烦心事儿,却是关于你的,你来帮朕分分忧吧!”
夏浔奇道:“关于臣的?臣有什么事,让陛下为臣烦恼了?”
朱棣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盯着他,冷不防问道:“你和妙锦,可有私情?”
※※※※※※※
朱高炽带着世子妃张氏和儿子朱瞻基,正在坤宁宫中。
张氏孝谨温顺,侍奉公婆尽心周到,所以一向甚得朱棣夫妇的喜欢,他们的儿子今年已经四岁了,朱棣靖难起兵的时候,这个大孙子刚刚出生。靖难四年,朱棣有惊无险,一路磕磕绊绊的却都闯过来了,有时回想起来,自己都觉得不敢置信。开起玩笑来的时候,他就说这是他的长孙朱瞻基给他带来的好福气,再加上朱瞻基确实聪明伶俐,被他爱逾掌上明珠。
每天,朱高炽夫妇都带着儿子进宫向父母请安问候,不过父亲上朝早,回来的又晚,大多数时候都只是跟母亲聊聊天。前几天因为刚刚进入冬天,小家伙有点不适应,身子有点不适,所以一直没带他来,母后怪想的,今天儿子身子见好,就把他带了来,徐妃一见甚是欢喜,抱着孙儿好一阵稀罕。
此时,朱瞻基脱了靴子,光着小脚丫正在龙凤床上跑来跑去,搞得凌乱不堪,张氏见了刚刚呵斥两句,就被疼孙子的徐皇后制止了,拉着她坐到榻边,婆媳两个叙着家常。朱高炽则坐在椅上,笑眯眯地喝着茶。
徐皇后看见儿子老老实实坐在那儿,忽地想起近日流于京师的易储传闻来。这大儿子仁厚老实,身体又不好,做娘的便格外疼爱一些,她知道丈夫更偏爱二儿子多些,二儿子也会来事,有事没事的就来见见父亲,说话大大冽冽的,反而更得丈夫喜欢。
偏偏这大儿子,老实巴交,眼看着太子之位要被弟弟抢了去,还无知无觉跟没事人儿似的,虽然他秉守孝道,每日进宫请安,可一见了他爹,就木讷少语,除了接受父亲询问,就是接受父亲训示,父子俩搞得跟老师教学生似的,这种过于老成的性格,也难怪丈夫不喜欢。
“不过……丈夫可是十分喜欢这小孙子的,隔辈儿亲呐!”
徐皇后有心让丈夫和长子亲近一些,便对朱高炽道:“高炽啊,娘跟媳妇儿说会话,你带瞻基去看看你父皇吧。”
朱高炽一听,忙道:“父皇正操心国事,儿子还是不要去打扰了吧。”
徐皇后又好气又好笑,这儿子料理政事倒也精明,偏偏这时迟钝的很,便道:“你父皇也甚想瞻基,带过去吧,他现在应该在谨身殿,又没外臣在,让孙儿陪他说说话,就当歇脑子了。”
张氏一听母后吩咐,已经站起身招呼儿子来:“瞻基,过来过来,别跑了,快来穿上靴子,跟你父王去见见皇爷爷,皇爷爷有好吃的点心给你。”
徐皇后瞟了媳妇一眼,心道:“媳妇倒是个明白人,高炽这孩子啊……哎!”
※※※※※※※
谨身殿里,夏浔汗都下来了,他跪在地上,赌咒发誓地表白,他和小郡主绝无隐私之情,若有只言片语不真,天打五雷轰顶云云……
男女间的感情,本是两方面的事,可是自打男人主宰了世界,男人之于女人,就成了占有,女人之于男人,某种情况下就成了被占便宜。问题是,有些女人的便宜是不能占的。
而无论是从年纪还是身份上论起来,夏浔似乎都脱不了占人家小姑娘便宜的嫌疑,如果这个小姑娘的姐夫是皇帝……
夏浔解释的语无伦次,朱棣听得好不耐烦,直接打断他道:“成了成了,你不要说了,俺知道你没花言巧语,你没占她便宜,俺就问你,要是妙锦有意以终身相许,你……愿不愿意?”
夏浔吱吱唔唔地道:“臣……臣家中已有两房妻室,恐怕……恐怕配不上郡主。”
朱棣被气笑了,说道:“配不配得上再说,俺只问你,愿不愿意!”
“臣……”
“嗯?”
“臣……伏请圣裁!”
“你喜不喜欢,你要俺裁?俺知道你喜不喜欢?哦……”
朱棣突然明白过来,呵呵地笑了两声道:“朕明白了。嗯,妙锦温淑贤良、知书达礼、姿容秀美、大家闺秀,也难怪你会动心。既然你喜欢妙锦,妙锦也喜欢你,那就成了,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亲,朕就来做你们的大媒人,可好?”
夏浔听得晕晕乎乎的,要是朱棣不自称朕,他几乎要以为朱棣当过媒婆了。
其实小郡主秀美可爱,性情温婉开朗,夏浔如何不喜欢?可他知道自己已经有了妻室,以茗儿的家世身份,绝不可能受此委曲,而他有妻有子,肩上担着责任,不能如此率性,不管不顾,故而以理智压抑了感情,根本不敢放纵它的泛滥。
此刻,听得皇帝愿意为他保媒,夏浔的心防终于打开,喜得心花怒放,立即叩头道:“臣……多谢陛下成全!”
这一个头磕下去,他可是真心实意,绝无半点敷衍,可是……永乐皇帝反而忸怩起来,吞吞吐吐地道:“咳,朕……给你保媒没关系,给你赐婚也没关系,只是……朕……朕还有个不情之请,只要你允了,这如花美眷,就是你的了!”
夏浔一呆,抬头道:“陛下要臣答应甚么?”
第467章 宴无好宴
“皇上美意,臣感激不尽。但是这种要求,臣不敢应允!”
“不敢?”
“是!”
夏浔沉声道:“非是不能,实是不敢!臣起于微末,两位贤妻不离不弃。梓祺与臣恩爱,因受家中阻挠,竟尔不计身份,随臣南下,幸蒙太祖高皇帝陛下开恩,准我以寻访使身份回返山东,历尽坎坷,这才征得她高堂同意。
雨霏本陈郡谢氏后人,虽然臣当初家道中落,亦不悔婚,后来,曾有一位位极人臣的贵人,欲聘她为妾,也被她拒绝,她对臣情比金坚,贞如冰雪!”
“那人是谁?”
朱棣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起来,别看他戎马一生,杀侥相伴,其实闲暇时候却是个戏迷,身体里不乏浪漫细胞,这一声差点问出口。只是……杨旭正在那慷慨激昂,这么问似乎太不着调了,所以只得强行捺下了好奇心。
夏浔继续道:“自臣效忠陛下以来,孤身匿于金陵,害得她们颠沛流离,偏居孤岛,两女却对臣始终无怨无悔,臣若为了郡主忘却患难夫妻情份,不要说天下人耻笑,就是臣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古人说,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纵有陛下圣旨,臣瞒得过天地鬼神,也瞒不过自己的一颗良心!”
“呃……”
“见异思迁、喜新厌旧,这样的人,陛下也看他不起吧?”
“呃……”
“陛下,这是郡主提出的要求么?”
朱棣吱吱唔唔起来,他能怎么说,总不能说是我的皇后横插一脚吧?唉!儿子不省心,老婆也不省心!
夏浔断然道:“郡主身份高贵,以杨旭情形,确实高攀不上,臣有自知之明,所以从不敢有非份之想!此事,请陛下不要再提了!”
朱棣受他一顿抢白,虽然他的话已经尽量说的委婉了,脸上还是有点挂不住,可是……这是人家家事,他是皇帝也不能强迫人家嫁娶啊。
朱棣只得道:“此事,暂且揭过,嗯,不提了,不提了……”
“谢皇上,如果皇上没有其他吩咐,那臣……就告退了!”
朱棣摆摆手,夏浔就躬身退了出去。只一转身,一抹自嘲的苦笑就勾起了他的嘴角:“夏浔你还真是混帐!贪心不足,还巴望着人家小郡主……是小郡主活泼可爱,姿容婉媚,可人家……是什么身份?人家会毫不计较地嫁到你家?痴心妄想、自取其辱!”
朱棣瞄着他的背影,讪讪的,觉得自己挺没脸的。
他一开始就觉得这么干不厚道,你看……人家翻脸了吧?这事儿压根就不该管!想当初汉光武帝刘秀这么干了,唐太宗李世民也这么干了,结果如何?咦!还别说,这两个人都是有为之君呐,想来只有有为之君才会闲着没事干,干涉臣下娶老婆……聊可自慰,聊可自慰!
这时,一个唇红齿白、两眼灵动的小家伙蹦蹦跳跳地跑了来,费力地翻过高高的门槛,一进门就奶声奶气地叫:“皇爷爷!皇爷爷抱!皇爷爷给点心吃!”
朱棣一看,立即转嗔为喜,快步迎上去,张开双臂道:“哎哟,俺的小孙儿来啦,哈哈哈,快叫爷爷抱抱!”
后边,朱高炽费力地挪动着肥胖的身躯,唤道:“瞻基,瞻基,你慢一些,别摔着,别吵了皇爷爷!”
朱棣笑容可掬地抱起大孙子,在他幼滑的小脸蛋上狠狠亲了一口,对木恩道:“快点,快点,给俺孙儿拿一匣点心来!”
扭头看见儿子扶着门框迈进殿门,朱棣的一双浓眉登时锁了起来。
“儿臣见过父皇!”
朱高炽弯腰施了一礼,朱棣嗯了一声,板着脸问道:“最近,学业如何?”
“承蒙父皇动问,儿臣近日正读《中庸》,每有疑惑,必与侍讲探讨,请教先生,不敢荒废学业。每日午后,还要习字一个时辰。”
“嗯,为父给你找的师傅,都是学问渊博,品行端方,可以倚任之人。你当敬重遵从,执弟子礼,此正予重道崇儒,不可以皇子自重。”
“父皇教训的是,儿臣明白!”
这对父子,你问我答,有板有眼。
自古以来,当爹的对长子似乎就格外的严格,这对父子更是如此,皇次子朱高煦从小就在父亲面前大大冽冽的惯了,朱棣习以为常,反而喜欢儿子这种不守规矩却天伦之情毕露的表现,可对长子,和那些规矩甚严的大户人家没甚么两样,讲的就是父严子孝。
朱棣“嗯”了一声,见儿子追着孙子进来,就跑这么几步路,额头已经见了汗,这身子实在是虚了点,心中更加不喜,却也不忍再苛责他,便道:“看你这一身汗,去坐坐吧,俺陪孙子。”
“是,儿臣遵命!”
朱高炽在老子面前特别拘谨,连忙转身走向一旁的椅子,朱棣瞥了他一眼,忽地想起方才与夏浔议立储君的说的“搁一搁、看一看”,不由心中一动,吩咐道:“为父累了,那奏章还没批完,你帮为父看看,把重要的先选出来,单独搁在一边,一会儿为父先行批阅。”
“是,儿臣……”
朱高炽正想问问父皇想先看哪方面的奏章,朱棣已对他的宝贝孙子眉开眼笑地道:“走,爷爷带你玩去。”
“爷爷,我要吃点心!”
“小馋鬼,不吃点心就不想爷爷啦?”
“想爷爷!”
“哈哈,那就好,内侍取点心去了,走,咱们先去逛逛,御池里新投了不少名贵鱼种,特别漂亮,喜欢钓鱼吗?咱们钓鱼玩去……”
一老一少,兴高采烈地走了,朱高炽无奈,只好走到御座旁,依照自己的标准,逐一进行拣选起来。
过了一个多时辰,朱棣怀抱着朱瞻基回来了,朱高炽连忙起身相迎:“父皇……”
朱棣忙道:“小声些,瞻基困了,在为父怀里就睡着了,呵呵,你快抱他回去休息一下,拿袖子遮着点头,别受了风。”
朱棣把孙子小心地交给儿子,朱高炽怀抱着儿子,无法向父亲再行大礼,只得欠了欠身,便抱着甜甜睡去的儿子向后宫走去。
朱棣回到御案边坐下,木恩忙端了杯茶上来,朱棣喝了口茶,看见尚水批阅的奏章已经分成两摞,一摞搁在御案右侧,用玉镇纸压着,面前又有一小摞,想是儿子特意挑出的需要先行处理的奏章了。
朱棣翻开奏章,并不细看,只是匆匆浏览几眼便放在一边再翻一份,不一会儿便把儿子特意挑选出来的奏章都简要地看了一遍,朱高炽所选出的奏章,都是关乎农桑、工商、赋税、徭役和赈灾、水利、边塞屯田等方面的,朱棣轻轻叩着桌面,脸上渐渐露出微笑,沉思有顷,却又轻轻叹了口气……
※※※※※※※
晚上,夏浔依约来到了定国公府。
#5#徐景昌闻听夏浔赶到,亲自出迎,将他高高兴兴接进府去。
#1#夏浔笑道:“定国公太客气了,这些日子大家吃吃请请,太频繁了,有些吃不消啊,要不是你定国公相邀,今儿杨某是绝不出门了。”
#7#徐景昌笑道:“新帝登基,朝纲甫立,迎来送往的事情自然就多些,今日在下设宴,款待的都是谈得来的朋友,大家都是斯文人,不会穷形恶形,逼辅国公吃酒的。”
#z#“哦?定国公还请了哪些人呐?”
#小#徐景昌微微一笑:“呵呵,国公一见便知!”
#说#跨进花厅,迎面一个小矮子便率先迎上来,满面春风,兜头一揖:“辅国公,大绅望穿秋水,终于把你盼来啦!”
#网#这句话引得满堂大笑,于是众人纷纷上前相迎,夏浔定睛一看,面前站着的竟是内阁首辅解缙,随之而来的是大部分也都认识,翰林院侍讲、内阁学士杨士奇,翰林院侍读、内阁学士黄淮,此外还有杨荣。内阁学士,来了四个。
这几人中,称得上好友的,解缙是一个,在燕王朱棣欲登基时,提醒他应先谒孝陵的杨荣也算一个,其他只是泛泛之交。杨荣本名杨子荣,其实这杨荣,还是朱棣去其“子”字,赐的名字,在内阁中,也是极受重视的大臣。此外,还有张玉之子张辅,户部右侍郎夏原吉。
夏浔满腹困惑,一一拱手还着礼,忽然察觉还有人并未近前,酒席间无须迎他的……夏浔定睛一看,不由暗吃一惊。
站在席前,向他微笑看来的那人,身宽体胖,神态安详,正是皇长子朱高炽,夏浔赶紧上前参见,此时心中已经全都明白了,别看朱高炽不显山不露水的,他是不动则已,骤一发动,便摆出这样的排场,看来对于争嫡,他也不是无知无觉啊。
“臣杨旭,见过大殿下!”
“呵呵,辅国公免礼,免礼,快快起来。”朱高炽笑吟吟地举手相扶,不让夏浔施礼:“今儿,是景昌请客,我也不称王爷,只以景昌表兄身份赴宴,国公,千万不要客气了,否则,高炽可是喧宾夺主喽!”
“是啊,辅国公,今日定国公邀请的客人,都是性情相投的朋友,就不必讲什么尊卑贵贱了。”这人静悄悄地站在朱高炽落后半步的地方,夏浔一开始只道是朱高炽的侍卫,没有注意他,他这一说话,夏浔才认出来人:“郑和!”
在场这些人中,郑和这个内宦算是职位最低的了,但是郑和出现,意味着哪一方面的势力?夏浔忽然觉得,今天这顿饭,恐怕不简单了。
第468章 情决
“啊,郑公公!”
夏浔虽刻意掩饰,还是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郑和微微一笑,说道:“辅国公对皇上一家,有数次救命之恩,娘娘一直铭记心头。只是如今不比当初,若是娘娘设宴,专为答谢国公,恐在朝野间引起不必要的议论。今日,大殿下偶然对娘娘谈起,定国公要宴请辅国公,我受娘娘差遣,借定国公的酒,答谢辅国公。”
“不敢,不敢,这都是臣子份内之事,娘娘厚爱了。”
夏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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