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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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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刀,吃惊地看看沙宁,再看看夏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沙宁把凳子放下,雍容优雅地坐下去,抬起兰花般柔美的手指,轻轻掠一下鬓边凌乱的发丝,对曾二吩咐道:“出去,把门掩上。拾些柴来,一会儿,把这幢房子给我烧了!”

“喔,啊?哦!”

沙宁说的云淡风轻,不带一丝火气,曾二却看见王妃高耸的双峰一起一伏,贲起时似乎能把她的衣裳撑破,常听人说肺都要气炸了,曾二如今才算是明白,这句比喻是如何的英明,他可不敢去触沙宁的霉头,忙不迭答应一声,把踢坏的房门轻轻掩上,向后边大眼瞪小眼的侍卫们吼道:“都愣着干什么,拾柴禾去!”众侍卫登时作鸟兽散。

沙宁喷火的眸子睨向夏浔,夏浔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他伸出小指,挑起杯中水面上一片茶叶,好像施圣水的神甫似的,往空中轻轻一弹,优雅地晃着脑袋吹一吹水面,又轻轻抿了一口。一股火气从沙宁心里腾地一下窜到了脑门顶上,她的双手跃跃欲试,很想跳起来,抄起屁股底下的凳子,狠狠地砸在夏浔脑袋上,把他的脑袋砸成烂西瓜。

想着烂西瓜的样子,沙宁的心情好过了一些,她呼呼地喘了几口大气,也直挺挺地坐着,目视前方,硬梆梆地道:“宁王殿下可以随燕王一同起兵。我们……可以得到福余、泰宁、朵颜三卫的帮助,此外,殿下有把握把他的三护卫兵马召回来。如果……能除去陈亨、刘真的话,殿下还有把握把大宁都司的八万铁骑,尽皆招至麾下!”

夏浔欣然道:“如此,我们实力倍增,此消彼长,朝廷方面更难取胜了。”

沙宁仍然目视前方,两个人并肩坐着,中间隔着两尺多远,全都是正襟危坐,目光直视前方,却与对方说着利害攸关的紧要大事,情形说不出的诡异。沙宁道:“然则,却有一样,需要你们先做到,否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娘娘请讲。”

沙宁长长地吸了口气,心境平静了一些:“殿下需要燕王先为殿下解围。朝廷……马上就要对殿下动手了,殿下现在被朱鉴困在大宁城里,很快,都督陈亨、总兵刘真还会带来更多的人马,把大宁城守得水泄不通。我朵颜、泰宁、福余三卫不擅城池攻守,三护卫的兵马现在也在刘真手中,即便能够调动他们,反迹一露,朱鉴也可以马上对殿下动手,因此,难以发挥作用。你才办法救出殿下么?殿下只有重获自由之身,才能发挥他的作用。”

夏浔听了,眉头深深地蹙了起来:“娘希匹的,史书害人呐!说什么燕王单骑入宁王府,与宁王抱头痛哭,盘桓几日,宁王相送出城,燕王埋伏人马于城外,将宁王绑了,于是随宁王送行的家眷以及朵颜三卫、王府三护卫神马的尽皆俯首贴耳,投靠了燕王,守将朱鉴奋起反抗,战死……”

朵颜三卫有他们自己的牧场领地,怎么会出奇冒泡地出现在大宁,而且还齐刷刷地把兵都领来了?王府三护卫已被刘真带走,宁王哪里还有兵?连宁王自己都成了大宁卫指挥朱鉴严加看管的对象,燕王这个朝廷公示的叛逆一到,早该被朱鉴给咔嚓了,还会等燕王被宁王送出大宁城傻啦吧叽地跟出来送行,被燕王先下手为强么?宁王不想跟着燕王造反,会招待、留宿、接送所谓的燕逆?这种行径和造反了有什么区别?且他还带着老婆孩子一大家子送他出城?

天方夜谭般的故事!编这段史书的人是傻子,拿我们读者当白痴,老子居然也就真的成了白痴,居然没有想到这一点,此番赶来大宁,以为只要软硬兼施说服了宁王,就能轻松完成使命,想不到还有这样的难题要我解决……

沙宁半晌不见他回答,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只见夏浔双眉紧蹙,沉思不语,不禁担心起来,说道:“怎么,你也没办法?总不能红口白牙的一顿说,就指着我们殿下投奔相助吧,若非我们也是处境艰难,会走上这样一条不归路么?”

夏浔道:“娘娘莫急,容我好好思量思量。”

夏浔站起身,背负双手,在一堆破破烂烂的家具中间踱起步来,沙宁的目光追着他走了一阵儿,叹口气道:“唉!殿下本来还想过生日的时候,聚集三卫首领,示威于朝廷,想不到朝廷倒按捺不住,先要对我们下手了。一朝失了先机……”

夏浔心中一动,突然停住脚步,思索着说道:“娘娘,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

沙宁双眼一亮,连忙道:“你说!”

夏浔道:“燕王殿下可以为宁王殿下解围,但是却得避过朝廷的大军,否则纠缠起来,便难奏奇兵之效,燕山诸关隘都有重兵把守,燕王殿下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兵临大宁城下杀他个措手不及,那就不能硬攻,松亭关是不可能轻易攻打下来的,我觉得刘家口是一个大漏洞,燕王殿下若取道刘家口,一定可以兵至大宁城下,还不被朝廷边军所注意。”

沙宁先是一呆,愕然道:“刘家口?”随即欢喜起来:“那没问题,刘家口守将是……就是我的义兄刘奎,只要我去说,他一定会站在我一边!”

夏浔道:“本来……硬打刘家口也不是不行,那里守军不多,是可以打下来的,不过……就怕守军燃起烽火,沿边各路官兵就会马上知道消息,宁王处境既已到了这个地步,一旦打草惊蛇,难保朱鉴不会裹挟了宁王逃去松亭关。所以娘娘能说服守关将领主动开关那自然最好不过,娘娘真的有把握?”

沙宁自信满满地道:“绝对没问题,他……绝不会出卖我。不过……”

沙宁颦起了眉头:“燕王出其不意,兵困大宁,就能成了么?大宁在朱鉴手里,他会不会情急之下……”

夏浔笃定地道:“不会!圣旨未下,罪名未定,他朱鉴敢对一位亲王怎么样?到时候你们只管紧闭府门不出,守城那是朱鉴的责任,他逃又逃不得,能把宁王府怎么样呢?宁王府中至少还有些侍卫吧,坚守宁王府,应该也能撑一段时间。

娘娘如果还不放心,可以密示朵颜三卫首领,近期便以祝寿为名,进驻大宁,住进王府。三卫首领每人怎么也可以带来一两百名扈从吧,再加上王府的侍卫,守王宫不成问题。当然,人心难测,难保朱鉴不会发了失心疯……”

他忽地扭头问道:“宁王殿下驻守大宁这么久,在本地卫军中,应该有人可用吧?”

沙宁目光闪烁了一步,答道:“殿下从未想到会有一天亲族相残,哪会暗中收买心腹?”

夏浔笑道:“怎么可能,秦桧还有仨朋友呢。”

沙宁没好气地道:“你这叫什么比喻?你问宁王殿下有无人手可用……做什么?”

“破城门!”

夏浔郑重地道:“如果燕王殿下得尽快破城而入,迅雷不及掩耳,朱鉴就算有心不等圣旨,直接拖上宁王府来个玉石俱焚,他也来不及了。”

沙宁听了低头思忖片刻,缓缓道:“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过,我可以试试。”

夏浔道:“那就好,如今本就是死中求活的局面,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有十足的把握,该拚的时候,总要拚上一拚的,越是犹豫,越是害了自己。”

沙宁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殿下若能如你这般想,又何至于……”

夏浔没有听清,问道:“甚么?”

沙宁吁了口气,对夏浔道:“没甚么,刘家口交给我来办,大宁城的城门我尽量办。不过,这一切都是在暗中,在你们解了我宁王府之围之前,你们的一切举动与我宁王府无关,如果你们失败,我是不会承认跟你们有关系的。”

夏浔微笑道:“我明白!”

沙宁站起身,掸了掸衣衫,向前走了两步,忽又回头瞪向夏浔的时候,目光又燃起了火苗:“虽然我们现在是盟友,但是你对我的羞辱,我可没有忘记。姓夏的,你记住,你我之间的个人恩怨,一旦有机会,我沙宁一定会找回来!”

夏浔故作惊讶地道:“这算是在下对娘娘的羞辱么?王妃殿下不会是真的倾心于夏某,这才有心以身相许吧?”

“你混蛋!”

沙宁羞窘交加,可是面对着一个刚刚她还赤裎相对的男人,任她个性再如何凶悍,这时也摆不出盛气凌人的样子来了,她举了举手,最后却只能把一腔怒火发泄在那扇已饱受蹂躏的门板上,“咣”地一脚,沙宁愤愤地走了出去。

夏浔望着那摇摇欲坠的门板,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

大概……心里多多少少也是有些遗憾的吧。

那么美丽的胴体、那么高贵的身份,对任何一个身心健康的男人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吸引力。

只不过,从来不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不是男人;一直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那是禽兽。

应该大头当家作主的时候,小头就得退居二级,欲望与理智如何平衡,这是男人一辈子都在忙着解决的问题。

※※※※※※※

火“噼呖啪啦”地烧起来了,夏浔还没出屋,这带着沙宁不堪与羞辱的茅舍就被点着了。

夏浔走出去的时候,沙宁带着她的侍卫已策马远去,门前只给他留下了一匹马,栓在一根马桩上,那马眼看茅舍火起,正不安地刨着蹄子。夏浔解开马缰绳,翻身上了战马,提缰看了看这处即将化为灰烬的小屋,忽地一拨马头,也向远方驰去。

夏浔与塞哈智约定了在一个部落见面,但是从这个山坳出发,他是不认得路的,所以夏浔追在沙宁他们后边,先向大宁城方向赶去,到了宽敞的官道上,辨清了方位,这才向那个部落所在的位置赶去。

大约走了大半天的功夫,将近黄昏的时候,夏浔策马上了一处山坡,轻轻抚摸着汗湿的马鬃向山坡下望去,几十顶白色的蒙古包,正像花朵一般座落在即将迎来寒冬的草原上。

马群来了,远远如云,很快便到了近处。因为已是初冬,草原已经枯萎,所以马蹄溅起了大片的尘土,地皮颤动着,马群像决堤的洪水一般势不可挡,隆隆的马蹄声、群马的嘶叫声,再加上牧人的吆喝声,汇集成一首特殊的歌曲。

这些马有黑色的、枣红色的、褐色的,还有几匹白马,油亮油亮的皮毛在夕阳下闪烁着金灿灿的光芒,长长的鬃毛和马尾在风中飘舞着,更显出它们的雄骏和魁伟。持着套马杆的汉子骑着马赶来了,看到策马立在山坡上,同样一身蒙古皮袍、皮帽的夏浔,便友好地向他吹一声口哨,然后便又随着马群的洪流呼啦啦地向前方跑去。

夏浔等那马群过去了,灰尘也渐渐散去,这才一踹马蹬,驰向那片蒙古包。

这个部落叫巴特伦,塞哈智和夏浔往大宁去的时候曾经路过这里,两人便约定,在这里会面,夏浔策马到了蒙古包间,正要找人问问塞哈智的下落,忽地看到前边小河边才人正弯腰宰着一头羊,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皮袍、戴皮帽的姑娘。

夏浔一眼认出那人正是塞哈智,连忙踹马跑了过去。

“啊哈,大人来了!”

塞哈智听到马蹄响,抬头看了一眼,立即露出欢喜的笑容,羊已经宰了一半,一柄小小的刀子,手法非常利落。身上手上竟然没有溅上一滴羊血。他把小刀递给旁边那个看起来大约十五六岁,脸蛋圆圆的像红苹果似的姑娘,和她用蒙语嘀咕了几句,便向夏浔迎来。

夏浔看了眼那位可爱的姑娘,笑道:“本来还担心你不在,或者到了却无处安身,看起来,你在这儿混的不错呀,到了几天了?”

塞哈智哈哈笑道:“属下也是昨天夜里才赶到这儿,要安身还不容易么。”他拉着夏浔往前走:“大人没注意吧,草原上的部落,毡包门上都栓着一条皮绳儿的,这门是不关的,不管你认不认得毡包的主人,晚上赶到这里,你都不需要吵醒主人,直接拉开门进去歇息就可以啦。”

“夜不闭户?”夏浔没想到在关内人眼中野蛮落后的族群居然有这样的习俗,不禁有些感叹。

塞哈智走到一个帐蓬前边,拉开门进去,里边正有一对夫妻,塞哈智便跟他们打了声招呼,然后又拉着夏浔向他们叽哩咕噜地介绍一番,男主人带着满脸热情洋溢的笑容,冲上来给了夏浔一个大大的拥抱。这人高高的个子,身材很魁梧,看着有四十多岁,黑红的脸庞。

塞哈智拉着夏浔毫不见外地坐下,用汉语对他说道:“他叫乌恩奇,婆娘原本是另一个部落的,因为男人输了钱给他,还不起,就把媳妇抵给了他,来的时候还带着个女儿,十几年前的事了,现在已经长大嫁了人,方才你见到的那个姑娘是他们两个生的,喔,还有个三丫头,放羊去了,过一会儿也就该回来了。咱们在这儿住一晚,明天一早再走。大人,事情办成了?”

夏浔笑道:“成了,他们已经答应,追随燕王一同举事,咱们得尽快赶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殿下。”

“竟然真的成了?”

塞哈智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咱们那么说都不成,大人丢一封信,就成了?”

夏浔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我说过,如果运用得妙,有时候一句话就能解决千军万马才能解决的事情。”

“啧,啧啧……”

寒哈智啧啧称奇,他的那颗大脑袋,现在还是理解不了这些东西,不过他感觉到了智慧的力量,人对未知的总是充满敬畏的,所以直肠子的塞哈智,看着夏浔的时候心中也充满了敬畏。

乌恩奇很好客,那头剥干净的小羊很快被他女儿拎回来,羊剖成几个大块丢进了锅里,煮得肉香四溢,晚餐的时候,浓香的奶茶、热腾腾的手把肉,油炸的小果子,酸甜奶香的奶酷,再加上塞哈智带来的烈酒,就是这一家人款待客人的盛宴。

女主人和女儿也是喝酒的,而且酒量还挺不错,乌恩奇的小女儿只比姐姐小了一岁,姐姐叫索布德,妹妹叫乌日娜。比起姐姐,乌日娜的骨架纤细了许多,虽然五官线条比中原女子的柔美要硬朗一些,不过很漂亮,草原红的脸蛋、俊俏的五官,而且比姐姐活泼,她的父亲走到夏浔身边劝酒,并且唱起祝酒歌的时候,她就坐在不远处,张着一双可爱的大眼睛,冲着明明忍俊不禁、还得一本正经的夏浔甜甜地笑。

夏浔一碗酒被硬灌下去,晕乎乎地跌坐回席上的时候,塞哈智拐了拐他的胳膊,悄悄笑道:“喂,大人,乌日娜很喜欢大人呢。”

“咳,不要胡说!”夏浔端着架子,生怕被主人听见了不快,他偷偷扫了一眼,乌恩奇正在开怀畅饮,完全没有听到塞哈智的声音,这才放下心来。

“来来,大人,吃这个,对男人很好的喔。”塞哈智很体贴地挟了一个圆溜溜的东西到夏浔碗里,夏浔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塞哈智道:“羊蛋子啊,大补的。”

“呃……我……就不用补了吧?”

塞哈智道:“要补的,要补的嘛,男人嘛……”

盛情难却,夏浔硬着头皮咬了一口,唔……有些骚气,索布德、乌日娜和她们的娘看见夏浔苦着脸的样子,都忍不住吃吃地笑起来。

晚上睡觉的时候,乌恩奇和老婆睡在毡包右边,塞哈智和夏浔则被安排在靠门的左边。如果晚上有路过的客人,进了门也要睡在这个位置的,如果真的有人来,大家就要在一起挤挤了,夏浔暗暗叹了口气,今天晚上又要忍受老哈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呼噜了。

按着部落的习俗,家里未婚的女孩子也必须睡在靠左的位置,因此铺盖再往里一点,就是索布德和乌日娜这对小姐妹的宿处,塞哈智挨着夏浔,向他挤挤眼睛,小声道:“大人,索布德昨儿跟我老哈睡过了,本来今晚想尝尝乌日娜的滋味的,大人既然来了,就让给你吧,等一会儿熄了灯,你就可以过去了。”

夏浔吃惊地道:“什么?你说计么?”

塞哈智嘿嘿地笑道:“大人不知道吗?如果主人家有未婚的姑娘,你喜欢的话,可以跟她睡觉,没人会干涉的,女孩的父亲也不可以。”

夏浔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什么?岂有此理,你别唬我,怎么可能!”

塞哈智道:“怎么不可能,祖祖辈辈,咱们这儿就这规矩。”

不知道是因为草原上生活艰苦,孩子的生存率低,还是因为草原上的男女关系一直保持着比较古老的自由习惯,夏浔见他不像是开玩笑,倒是有些相信了,但他却无法接受这样的风俗,他连连摇头道:“算啦算啦,我可不要,还是好好睡觉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

塞哈智大喜道:“大人不要,那属下就要啦,哈哈哈,两个姑娘,我都要啦!”

夏浔:“……”

当天夜里,夏浔发现,这一晚他没有听到塞哈智的呼噜,但他根本就睡不着觉,呻吟声、嘻笑声、粗的细的喘息声,甚至黑暗中不知道是那个大的还是那个小的姑娘光着屁股跑过来,大胆地要钻进他的被窝,害得生怕被侵犯的他,只能把一床被子紧紧裹在身上,“惊恐”地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悲催的夏浔……

第307章 刘家口

这一夜,李景隆比夏浔还惊恐。

李景隆率军赶到北平城下,安营扎寨,把一座北平城围得水泄不通,九门之外俱筑碉垒,攻城车、云梯、壕桥、火炮、抛石机,各种攻城器械层出不穷,在战术上,诸如挖地洞、洒传单、火烤城墙复泼以火,期望把城墙烤垮烤裂,总之,明军熟悉的各种攻城方法全都用在了北平城上。

但是北平城在燕王朱棣早有准备的精心部署下,深沟高垒,城墙加厚,明初的火炮又不够犀利,五十万明军一时也奈何不得城中的守军。当然,其实最关键的主要因素,仍旧是人。

北平城中守军有限,决死之心甚浓,而且燕王在北平是一位贤王,极得民意、甚孚人望。尤其是道衍等佛教界的高僧对百姓们的宗教洗脑甚是成功,妇女儿童都被派到城头坚守,帮助燕兵御敌,极大地弥补了守军兵力不足的因素。

燕王第二子朱高煦随父在外征战,世子朱高炽、三子朱高燧都同母亲守在城上,燕王妃全副披挂,亲冒矢石守在城头,大胖子朱高煦虽然行动艰难,痴胖如猪,但是蠢笨的只是他的身体,这位世子兵法韬略也是胸有成竹,后勤及民政方面更是得心应手,把个北平城中各种资源调配调济的井井有条,一丝不乱。

他还时常走上城头与母亲一起指挥战斗,甚至抱起大石抛下城去。王妃和世子能做到这个份上,于军心士气乃至民心都是极大的鼓舞。

尽管如此,明军不但人马众多,而且都是职业军人,这是北平城头那些未曾经过军事训练的百姓们所难以比拟的,可明军五十万人,来自不同的派系、不同的地区,将领都有点山头思想,士卒也有些攀比的意思,李景隆这位三军主帅在指挥上又是顾此失彼、手忙脚乱,所以本来他们是有几次破城机会的,却全被他们自己漏过了。

比如攻打北平丽正门的明军,曾经冲破了城门,于燕军在城门之内的瓮城地带展开肉搏了,如果这时候李景隆能抓住战机,立即增派一支生力军上去扩大战果,丽正门必破无疑。北平城再如何坚不可摧,只要有一道门户被攻破,全城陷落就易如反掌了。

可是,令人惊叹的是,这么好的战机,居然被李景隆白白放过了,真不知道这位当时就站在望楼上面,居高临下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的讨逆大将军在想甚么,他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把预备队派上去。这是史有所载的事实,李景隆何以反应如此迟钝,我们已无从得知了。

只是,就因为预备队没有及时派上去,燕王妃和世子领着援军及时赶到了丽正门,大胖子朱高煦一手持刀,一手拄棍,汗流浃背地指挥敢死队予以反扑,攻破丽正门的明军眼见燕军亡命般反扑,援军又迟迟不至,于是……他们撤退了。

此时,燕王妃则领着一群妇孺儿童,从城头向下抛掷砖石瓦块,阻止明军继续增兵,利用这个间隙,已经撞开的丽正门重新合拢,顶上了条石。一次本该改变整个历史的绝好机会,就在李景隆这头长得一点也不像猪、其实却是一头真猪的面前,如浮云一般地飘过去了。

于此同时,燕王朱棣也没闲着,他让二儿子朱高煦率领一支轻骑兵专门破坏明军的补给线,烧毁明军的粮草辎重,自己率领主力时不时的对明军来一次偷袭,闹得明军顾此失彼、鸡飞狗跳。

夏浔和塞哈智在巴特伦部落乌恩奇家里借宿的这一晚,燕王亲率大军,以张玉、朱能为左右军,正夜袭都督瞿能的军营,李景隆登上点将台,翘首观望瞿都督营中的动静,却没防备城中燕军见大王夜袭敌营,火光冲天,士气大振之下,由道衍和尚和三王子朱高燧亲自领着一支敢死队自丽正门旁的城墙悄悄缒下来,杀进了明军的大营。

这座大营正是三军主帅李景隆的中军大营,那支明军敢死队敢打敢杀,直扑中军大营,其中有一个光头大袖玄色僧衣的和尚,简直像伏魔金刚似的,看似高高瘦瘦,在万马千军中杀入杀出,却如同一头猛虎,李景隆大惊失色,生怕混乱之中自己有甚么闪失,立即下令撤退。

其余各营官兵不明所以,忽见中军主帅的大营突然撤退,一时三军撼动,纷纷随之撤退,待得天亮,他们才明白虚惊一场,重新回到北平城下时,可惜那仓惶遗弃的军帐、乐器、粮草辎重,都被燕军烧毁,连碉垒也是能破坏的都尽量破坏了。

李景隆受此一吓,坚决不肯到北平城下驻营了,这位仁兄领着中军驻扎在距北平十多里地之外的郑村坝,遥控指挥北平的攻防战,人家的王妃和世子亲冒矢石血拼在第一线,自己的主帅躲在连城头都看不清楚的地方指挥战斗,这么强烈的反差,军心士气怎么提得上来?

就在这种情况下,夏浔和塞哈智找到了燕王的军营。

他们赶到燕王大营的时候,燕王正向部下亲授机宜:“你去,告诉高煦,暂时停止对明军补给的袭扰,让他们把军粮、器仗运过来。”

正说着,忽见夏浔和塞哈智已到了面前,朱棣又惊又喜,急忙迎上前来,匆匆问道:“文轩,关外之行,结果如何?”

夏浔抱拳施礼道:“恭喜殿下,臣幸不辱命!”

“甚么?”

燕王朱棣惊喜得声音都发颤了:“成功了?文轩真的说服了十七弟?”

夏浔道:“是,宁王殿下已答应倾其所有,攘助殿下靖难,不过,眼下宁王尚有一劫,还需殿下为他解围。”

夏浔略一示意,燕王忙摒退左右,夏浔和塞哈智与他密报半晌,朱棣哈哈大笑起来:“那有甚么,俺就杀去关外,救十七弟出来,只要能得到泰宁、朵颜、福余三卫的精锐铁骑,再得到关外八万精锐之师,九江小儿何足惧哉。”

夏浔问道:“方才臣听殿下吩咐,莫让二王子再继续袭扰敌军补给,这是为什么?”

燕王笑着摆摆手道:“本王溜鱼呢,线儿太紧鱼会逃掉的,现在天气还不够冷,不能让南军意识到粮草和军衣是大问题,得把他们留住,等到寒冬降临,那时再把补给线全部掐掉,让他的五十万大军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说到这儿,朱棣又迫不及待地道:“这边且不去管他,快说,你与十七弟是怎生计议的,本王要如何发兵为他解围?”

※※※※※※※

朱棣失踪了。

曹国公李景隆痛定思痛,调出几路人马,专门围剿燕王朱棣的大军,省得他不断在旁边扯后腿,结果大军刚派出去,朱棣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天之后传来消息,在永平附近,发现燕王踪迹,此时永平已再度掌握在朝廷大军的手中。

李景隆大吃一惊,忙召集众将匆匆计议一番,怕燕王重施故技再夺永平,于是分兵一路去援永平,又通知山海关的总兵杨文全力戒备,防范燕王偷袭山海关,结果山海关和永平的明军枕弋待旦,夜不成寐地守了三天,一个个守得哈欠连天,也没见燕王派来一兵一卒。

找不到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敌人,李景隆不知道燕王到底在打哪儿的主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边派出探马四处打探燕王消息,一面从攻城部队中又调了两卫兵马,加强了他所在的郑村坝的防务,这个时候,燕王的大军已绕过松亭关,即将抵达刘家口。

刘家口,守将总旗官刘奎刚派了一个侍卫替他去了抚宁县,抚宁县在秦皇岛区域,他的家如今就安置在那儿,家里捎信来,说他的儿子生了重病,延医问药的大半个月了,还不大见好,刘奎牵挂不已,便拿了些银钱,使一个亲兵回家去看看。

派走了亲兵,刘奎闷闷不乐地回到自己住处,就见关口外镇上的那个老家人正等在那儿,刘奎不耐烦地道:“月例不是已经给你了吗,又来做甚么?”

老管事点头哈腰地笑,凑到面前,很神秘地道:“老爷,那位小姐……又来了,想见你呢。”

“嗯?”

刘奎怔了怔,微微有些意外,沙宁虽然每年总能有机会过来几趟,不过相隔这么短还是头一回,他也不知道沙宁这一次怎么来的这么频繁,想要问问,奈何这老家人只知道他金屋藏娇,那位极美的小娘子并非他的妻室,此外一无所知,想问也无从问起。

刘奎思索了一下,才道:“你先回去侍候好小姐,我安排安排关上的事务便去。”

“是是是!”

那老管事眉开眼笑地走了,他平时守着那幢空荡荡的宅子,没有什么外捞,所以才时常将房舍出租,给过往客人当客栈使用,但是每回这位不明身份的小姐住到这里的时候,老爷就大方的多,那位小姐的赏赐也特别优厚,站在他的立场上,巴不得那位小姐一年四季都住在这儿呢。

刘奎的父亲原本只是朵颜部落掳来的一个奴隶,刘奎的身分也高不到哪儿去,可以说全赖沙宁,他才有了今日,有家有业还做了官,既知沙宁来了,刘奎哪敢怠慢,连忙唤来副总旗王彦稀,把关上防务向他交代了一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王副总旗隐约知道总旗大人在镇上置了宅子,养了外室,听说他要去镇上住两天,王颜稀笑嘻嘻地便答应下来。

刘奎换了便装,也不带侍卫,便沿着山间那条走惯了的小道,向镇上赶去……

第308章 利动人心

山间草半青半黄,树木的颜色有黄有绿还有红,如同一个拙劣的画师,东一笔西一笔地涂抹在山上,从山上望下去,小镇呈狭长的形状横亘于山下,再往远去,则是一片胡杨树林子,大多数胡杨树都挂着满树金黄,间次有一株已经死掉多年的胡杨树,盘剥苍白的枝干古朴地矗立着,向苍天张开它们那如枯瘦老朽般的手臂。

刘奎往山下走,心中并没有最初与沙宁偷欢时的那种兴奋激动的感觉,不是因为初冬将临的天气有些萧瑟的影响,也不是因为为了和这位王妃保持暖昧关系而把家人远远地安排到了抚宁县,如今儿子生病也不能看上一眼所影响,而是自从沙宁成为宁王妃,他就一直徘徊在地狱和天堂之间,在她面前,就是强颜欢笑而已。

每当和沙宁在一起时,她那年轻、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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