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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一笑醉流景 完结-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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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不会,”像是在说服自己:“我绝对不会后悔。”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不要孩子?”
我要怎么回答?难道说,是因为害怕一个人拿不出完整的爱……更害怕,无望的纠缠在血液中延续……
犹豫不决间,弄月的声音再次响起:“如果你是为了我,我可以告诉你没有必要。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始终是我的落落。我能给这个孩子的爱,绝对不会比你少。如果是因为他,你应该很清楚你要放弃的是什么,而不是拿孩子去替代。”
五十 嫁心
香炉中一柱檀香,轻烟袅袅,如一根颤动的心弦。
我低下头,避免与弄月对视。不经意间却发现自己的双手一直安静的覆在小腹上,没有挪开过。
呆怔半晌,心头一酸,眼泪顺着脸颊滑下。四个多月了,我居然从来没有感受到你的存在。不眠不休、心碎神伤、风雨颠沛……你一直和我在一起,吃了那么多苦,依然不离不弃。而我,在得知你的存在后,第一个念头就是不要你。你一定会怪我的,一定会……
“我尽力了,我已经放弃了,”我喃喃自语:“我也不想要现在这样子……我告诉过他,如果他动手,我绝对不会原谅他,为什么……为什么他还是要那么做……我以为他是爱我的……爱过我……”心中的酸楚一个劲的往外涌,声音越来越大,我止不住的抽泣:“他说……不要忘了回去的路……他却亲手把那条路毁了……都毁了……”
“好了,我都知道。落落,你不要说了,不哭……”我的突然爆发让弄月有些无措,他轻轻拍着我的背,像小时候哄我入睡一般,我却陷入了旁若无人的境地。
那晚用剑指着他胸口时都没有这么歇斯底里的怨过,甚至,根本没有流泪,好似全给存到了现在。为什么在我好不容易开始遗忘开始淡然的时候,上天却要给我开这样的玩笑,用一个小小的生命,来试探我的心,来惩罚曾经的错爱一场。
“我恨他……恨死了……我不要生他的孩子……不要……可是,宝宝也会疼,我该怎么办……很疼……”
当我意识到疼痛时,已经分不清是来自哪儿。我紧紧的抓着被子,深深的呼吸,汗水和着泪水滚落。宝贝,你是不是也在绝望,也在难过?好吧,我不哭了,只要你还在我怀里,我就再也不哭……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汹涌而来的剧痛席卷全身,我断断续续的大口呼吸,弄月慌乱的脸在眼前无限放大,声音却像来自遥远的虚空:“落落,你冷静点……”
短暂的空白过后,下腹的坠痛将意识聚拢。潜藏在身体里的本能被唤醒,我死死的抓住弄月的手,如同抓住心底最后的一点希望:“我后悔了……这个孩子是我的……帮我求求大夫……留下他。”
“落落,只要你不放弃,他会留下的。你不要睡着,和我说说话。”弄月满手的汗,却是冰凉。
“说什么?”我勉强睁开眼,看着自己的袖子被挽起,薛大夫将一枚枚银针扎进血肉,我却感觉不出半点疼痛。
弄月扳过我的脸,笑得比哭还难看:“就说,你小时候最喜欢和谁一起玩?”
“星璇。”我的唇角上扬,身上的痛楚稍缓。只是念出这两个字,就能让自己坚强。
“嗯……你们常玩些什么?”
明亮鲜活的回忆稀释了黑暗,我眨眨酸涩的眼睛:“上房揭瓦、下河摸鱼、风筝、水漂,还有……说话。他会讲很多故事。”一股热流顺着大腿蜿蜒而下,我挣扎着想去看看究竟怎么了,弄月却紧紧的抱住我。
“那你会对他说些什么?”
“嗯?”眼皮沉甸甸的,总想合上,艾叶燃烧的香烟飘进鼻子。
弄月的呼吸拂动着我额前的碎发:“落落,回答我的话。”
“说我喜欢你。他是第一个知道的。他说,如果我到了20岁还没人要,就勉强娶了我……我都快过了20岁。”身体不再因疼痛而痉挛,力气随着知觉流失。
弄月亲吻着我的额头:“你喜欢了我多久?”
“很久以前……很久以后……”
弄月又说了些什么,薛大夫也说了些什么,声音在我耳边飘来飘去,却一句也听不清楚。不能睡,不要睡。我靠在弄月肩头,闭上眼,开始哼歌,所有能想起来的歌。宝贝,虽然你现在看不见,可我还是想告诉你,清晨的阳光会很美,你真的舍得离开吗?
记不清把《洋娃娃和小熊跳舞》哼到了第几遍,暖暖的晨曦照在了脸上。试着抬手,酸疼无比,却能动了,紧张的抚向小腹。半路被人握住,弄月的声音有些沙哑:“别担心,宝宝还在的。”一种失而复得的欣喜从心底溢出,我转头看向弄月,他的神色虽然疲惫,语气却很轻快:“他和你小时候很像,经常把人吓个半死……就是现在也一样。”
我忍不住微笑,把脸埋进弄月怀中。
“落落,从今天开始,什么都别再想了,放心的把自己交给我。生下这个孩子,所有的都会过去。以后还有很多年,我都会像星璇那样,陪着你,让你开心。”
柳絮在阳光下飞舞,有如新生。
谁知道幸福到底是以哪种形式存在呢?能握在手中的,才是真实。
我挠挠他的手心:“正式求婚的话,是要鲜花的。”
“那你等一等。”
“算了,今天天气不错,我们现在就出去拜天地吧,不用等爹爹了。”
我敢肯定,弄月脸上的表情不叫兴奋……我说话是不是应该委婉点?
他笑了起来,慢条斯理的说道:“我倒是可以。问题在你。以后的半个月,你都不能离开这张床。”
20岁……大好的青春年华,我用来怀孕!自毁前程也就算了,还得卧床静养半个月以观后效。如果小家伙将来不孝顺的话,我已经有了足够的理由进行声泪俱下的控诉。不过,心里一直有隐隐的担心,我的各项生理指征仍然处于诡异的静止状态,腰围上还是看不出怀孕的痕迹,以此类推,肚子里的宝宝岂不是发育得异常缓慢?但愿是我多想了。不管怎样,与这个未知的小生命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惊喜与期待中,心情慢慢开朗了起来。
花开花落间,半个多月就过去了,我和弄月的婚期也到了。
弄月早早的来到我房中,一直看着我梳妆打扮。长长的红纱逶迤了一地,我静静的坐在铜镜前,看着小桃把我的头发一缕缕盘起,最后,一支凤簪别上发际,闪闪摇晃。
小桃转手开始往我脸上扑粉,我强忍着打喷嚏的冲动,捂着鼻子说道:“你先去忙点别的。我自己来。”拿起妆台上的胭脂盒,往腮边抹了些,挑了点涂在唇上,想了想,又拿过一只小瓶,倒了些兰花油出来,细细的在唇瓣上晕开。
完毕,我对镜中的弄月眨眨眼:“怎么样?还满意吧?”
弄月端详了一阵,自言自语道:“眉色是不是有些淡了?”
我刚抓起眉笔,他走了过来:“我帮你。”
我乖乖的仰起脸,他轻轻一笑,接过我手中的眉笔,细致的一点点扫过我的眉峰。我一直看着他,他却只盯着移动的眉笔,神情专注的像是在描摹画卷。过了一会,我忍不住调侃道:“月哥哥,你也上过胭脂么?脸色真好看。”
弄月的脸更红了,收起手,指指镜子:“你看这样可好?”
我才不上当,仍看着他笑:“你说好就是了。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弄月弯弯眼睛,指尖托起我的下巴,在我的唇角吻了一下:“这样,可算回答了?”
我还没说话,门外有人拍掌,一个女子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呢,还真赶了个正着!”
弄月直起身:“幻琦,你一直躲去哪了?”
“我早说过你不用担心我,我的生存能力可比你那个丫头强多了。”红衣女子抱手斜倚在门框上:“不见了自然是快活去了,躲起来哭可不是我的作风。”
“你有话就好好说,难不成是跑来搅浑水的?”
“难道你不欢迎我?或者,我的嫂嫂有意见?”幻琦不看弄月,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还是我哥比较会照顾人,看把你养得多好。”
“是吗?”我看向弄月:“我长胖得很明显么?”
幻琦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幸福两个字,真应该替弄月松口气。
“没有,你比他年轻貌美,她在嫉妒你。”弄月的语气比刚才轻松了许多,还带着笑意。
幻琦的笑容僵住,没好气的对弄月说道:“外面那么多客人,你赖在这里干嘛?我好心来提醒你,你的老丈人已经到了大门口,你不是想让他来迎接你吧?”
弄月愣了愣,看了我一眼,我笑着点点头。他匆匆的向外走去,临出门时回头对幻琦说道:“回头去书房等我,我有话要和你说。”
幻琦走到我身边坐下,单手支着下巴,特纯情的看着我。
我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刚想唤小桃进来上茶,幻琦开口说话了:“那天晚上到底是你还是霓裳?”
心中微微一惊,我不动声色的开始收拾妆台:“你在说什么?”
过了好一阵,妆台已经井然如初,她才莞尔道:“没关系,反正我都已经替谁认了。不过……”她笑得一脸暧昧:“他的床上功夫还真配得上那张脸。”
“你怎么知道?”一记重磅把我砸昏,话一出口,想收也收不回。
“哦?原来你不知道?”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还是,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这种事情……”我定定神,勉强笑道:“我只是好奇而已。”
“有什么好奇的?今晚你不就知道了。”幻琦撇撇嘴,懒洋洋的往后一靠:“说说正经的,梨落,你爱弄月吗?”
翻腾如岩浆的思绪瞬间冷却,我看了幻琦一眼:“你会嫁给一个你不爱的人吗?”
“那就好。没有人强迫你嫁,路是你自己选的。我哥待你如何,你比谁都清楚。今日以后,你心里有的没的全给我忘掉。再敢伤他半分,我一定不放过你。”
“你是在祝福我吗?”我淡淡的说:“我更希望听到永结同心、百年偕老之类的话呢!”
幻琦慢慢坐直:“同心必定偕老,我祝福你。”
“谢谢……”我别开目光:“弄月该在书房等着给你祝福了。”
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有些空寂。窗边花枝横斜,风过处,光影交错,一时迷幻得仿佛不在人间。
门页轻响,有人进来。我没有回头,仍然看着摇曳的花枝出神。
来人并不说话,平稳绵长的呼吸,曾经无数个黑夜里守护着我安睡的呼吸……难道是我的错觉?
“是谁?”我试探着问,一只手迅速的扳住我的肩膀,不让我转身。
“梨落……”刚碰到搭在我肩头的手,却听见一声低唤。触电般的缩回手,血液凝固。
“你……”无法再发音,他点了我的哑穴。下一刻,我的后背紧贴上一个熟悉的胸膛。环在我身前的手筋骨分明修长漂亮,衣袂轻扬,一缕淡香入鼻。我垂下手,轻轻交叠在小腹上。宝贝,你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吗?
身后的人轻缓的说话:“有很多事我都想告诉你,有好的,也有坏的,有的已经好多年了。可是,每一件都会成为你的负担。我想得到你,但更重要的是你幸福。这些,是我现在没办法给你的。落儿,你能理解的……原谅我。”
风中隐隐的传来礼乐。
他的手轻轻合上我的眼睛,呼吸慢慢靠近,双唇覆在我的唇上,安静的停住。就像要维持这个动作,直到天荒地老,直到沧海桑田。
琵琶绕,玉笛回,灵魂深处的破碎。
门外响起脚步声,肩上一松,还没等我睁开眼,四周已经没了旁人的气息。
“冰焰……”我坐在原处没动,唇上还留着余温。
“小姐,吉时到了,小桃陪你去前厅。”
红色盖头缓缓滑下,隔开眼前的疏影灯火,隔断曾经的烟月年华。
我在这个初夏,嫁给弄月,成为他的妻子。那一夜,云淡风轻,心无牵挂。
五十一 暗涌
飒飒风响,琴声回转,清影四射,白衣男子手中的剑横劈侧砍,寒芒如星,带着千军万马之势,摇动空碧,忽而手腕一转,剑意宛绵,精妙无隙。翻卷的落花中,男子的身影矫若游龙。剑随琴走,挥洒自如,刚柔并济,浩气如虹……
完美的画面被一连串奇怪的颤音打断。
我按住琴弦,长叹一声后抱怨道:“为什么我还是不会摇指,是你教的有问题!”
弄月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笑着摇摇头:“学不好倒怪起师傅来了。”说着,坐到我身边,伸手拨了几个音符,行云流水的琴声便接着刚刚断掉的地方流淌了出来,有如天籁。
凝神听了一会,我的视线慢慢上移。弄月的唇边挂着一丝浅笑,额角还有汗珠不时的滑落。刚从袖中抽出丝帕,他正好侧脸看向我:“清楚了吗?手腕要灵动些,但是不能发抖。”
我皱皱鼻子,一边替他擦汗,一边说道:“抖不抖不是问题,有人的手就是天生巧些。”抓过弄月的手,翻来覆去的看。常年舞剑的人手上难免起茧,弄月也不例外。我摸摸他指根处的那层硬壳:“以后少练点剑吧,都已经很娴熟了。”
“为保护一个人,就应该立于不败。娴熟还差得远了点。”
“那好吧,为了陪某人实现他的理想,我会加倍努力的练琴。”
“某人?”弄月捏捏我的手。
“哦,老公!”
“嗯?”
不理会弄月的讶然,我展开自己的手,掌心与他相对,比划着:“你看,手指比我的长这么多,生来就是弹琴的料。”
他微微屈指,将我的手扣住:“你又在找借口偷懒,是谁说要让肚子里的宝宝多听些曲子,培养出个天才到处炫耀?”
“那是……”我好不容易止住笑:“我还有最拿手的没献出来。”
稳下心神,轻抬双手,“铮”的一声起了个音,记忆深处的乐谱从脑海流向指尖,一曲婉风轻吟回唱。
弄月偏头听着,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朦胧。曲至中巡,他从怀中掏出一只玉笛,横至唇边。顷刻间,琴音笛声奇妙的缠绵,婉转的,悠扬的,融化天地,融化冰川,融化徘徊在心门外的孤单。
婚后至今已有三个多月。弄月每天陪着我,哪怕是同品一壶淡茶也觉得其乐无穷。日子如流水般,哗啦啦的淌过。我原本就是很简单的人,只喜欢呆在小小的一方天地里,单纯而简单的生活。几番午夜梦回在弄月的臂弯里醒来,心中一片澄静,很快便能再次熟睡。昨日之事,譬如昨日死。今日之事,犹如今日生。一生一世,心无旁骛的守护着一个人的笑靥,已然足够。
一曲渐终,匆忙的脚步声响起。幻影教左使阮彦急行而来。
弄月的声音有些不悦:“什么事不能先通报一声?”
阮彦看看我,欲言又止,上前递给弄月一封信。
弄月展开信笺,一眼扫过,脸色微变,抬头对阮彦说道:“你先替我接下。”
阮彦冲锋陷阵似的蹿远,弄月将手中的信笺揉成一团。
“你怎么了?”
他笑了笑:“落落,我有点急事要出去一下。下午你一个人不要紧吧?”
“嗯,”我看出弄月笑得有些勉强,但也不便多问,只好点头道:“我等你吃晚饭。”
他起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你知道我最喜欢听你说什么话吗?”
我不解的看着他,他的神情竟透出几分孩童般的天真:“就是刚才那句话,给我一种有家的感觉。以前在傲龙堡是这样,现在更是。”
弄月离开后,我伏在琴台上笑了很久却不自觉。
下午呆在房中里看小桃巧手如飞的穿针引线,她的床头堆满了小衣服小鞋子,精巧的绣工让我叹为观止。将来要是谁娶了这丫头可算是有福了。正在心里七七八八的为小桃速配,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袭来,手中的线筒掉下,五彩丝线滚了一地。
小桃慌忙扶住我:“小姐,你又不舒服了?”
我揉着太阳穴,说不出话来。等到感觉好了些,我才无奈的笑道:“我没事,可能有些困了。”
爬上床躺下,摸摸已经有了明显变化的腰围,我松了一口气。宝宝一直都很乖,除了偶尔的晕眩以外,并没有给我带来太大的妊娠反应。只是最近晕眩的频率好像在渐渐增多,还伴随着心慌气短。好在薛大夫隔三差五的就会来给我把脉,没发现异常,想来孕妇自然会比常人辛苦很多,我也一直没有对弄月提过。
看着床顶,抚着肚子小声念叨着“快点长大、快点长大……”。不一会,还真有了倦意,浑浑沌沌的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已全黑,弄月还没有回来。等到很晚,饿得不行,胡乱吃了点东西,拨弄了几下琴,心情变得很烦躁,窝回床上继续等。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被人轻轻摇醒。睁眼看见弄月的脸,他柔声道:“落落,怎么不躺下?小心睡扭了脖子。”
我掀开被子下床:“我叫小桃送点吃的过来。”
“不用,我不饿。”
“那……放水沐浴。”
弄月把我重新抱回床上,笑道:“我现在就想躺下,你也乖乖的接着睡。”
我细心的打探着弄月的表情,一无所获,忍不住问道:“你下午都忙了些什么?”
“教内的一些琐事,你有兴趣做贤内助?”
“给银子的话,可以考虑。”我笑嘻嘻的拱进弄月怀里。
“你愿意我还舍不得呢。”弄月揉揉我的头发:“别操那个心。今天有点累了,明天再聊。”
“哦……”我白天睡多了,现在精神正旺,可弄月已经闭上了眼睛,只好作罢。
滚来滚去的正无聊,冷不丁听见弄月叫我的名字,忙应了一声,半天却没有下文。正怀疑他在说梦话,他轻声道:“如果,我是说如果,静王府的事不是玄火宫干的,你会怎么办?”
“为什么要这么问?”心里忽然有些发堵。
“只是随意想到的。你不愿回答就算了。”
弄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我没有说话,过了很久,还是想找点别的话题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于是推推他:“弄月!”
没反应。他睡着了。
我叹了一口气,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如果。很多次的想起冰焰对我说过的话,不是没有疑惑,只是当时都没有深究。他一直把我当孩子,我也就真的什么都不管不问,所有的心思全放在他身上,一个眼神、一个笑容都能反复的推敲。其他的事情,总觉得以后还有机会,等到他认为可以告诉我了,他自然会向我解释清楚。就这么等着等着,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得太远,曾经的话语在心上凝成了疤。
落儿,你想知道的,我全都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
任何时候,任何地方,你只需要看着我,向我走过来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等我办完所有的事,就可以带你走,远离江湖,远离对你而言陌生的一切,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了。
落儿,你看到的未必就是真实。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相信我。
有很多事我都想告诉你,有好的,也有坏的,有的已经好多年了。可是,每一件都会成为你的负担。我想得到你,但更重要的是你幸福。
……
是的,我现在很幸福,幸福得没有理由去猜测如果会是怎样。我比谁都清楚,越是美好的东西,便越是脆弱,如阳光下的肥皂泡,不能触碰。
夜深了,却还没有睡意。
转头看看弄月,他微微侧着脸,长发斜挽在胸前,连睡觉都能保持这么好看的姿式,传说中的公主睡大抵也不过如此。
我给他掖掖被子,顺便揩揩油,往他脸上摸了一把,还没来得及偷笑,却感到满手的湿意。我吓了一跳,爬起来去看他的脸,他却翻了个身背对着我。
我死拉活拽的把他扯过来:“你还给我装,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睁开眼,水亮的眸子静静的看着我。
相形之下,我就像个疯婆子,不过这形象也不是今天才没的,于是继续理直气壮的扮悍妇:“你给我交待清楚,不然的话……嗯……”
话没说完,弄月拦腰抱住我,低头一个吻覆了下来。由浅而深,由试探到纠缠。错愕间,温湿柔软的感觉已经在嘴里融开。唇齿相戏,辗转反复,与弄月温文尔雅的外表不符,他的这个吻里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霸道。
呼吸渐渐变得虚弱,弄月稍稍离开了些,若即若离的轻触我的唇。
“落落,我真的很爱你。”
“嗯嗯,我知道。”
“不要离开我。”
“不会不会。”
“我刚才的话不是如果,是真的。”
片刻的沉静。
“那是你干的吗?”
我轻轻抚干脸边的一片濡湿。弄月睫毛上的小水珠清晰可见。
还好,他说:“不是。”
为什么害怕我会离开,只是因为他吗?
我拉住弄月收回的手,缓缓上移,牵引着他解开衣畔的绳扣,缩缩肩膀,里衣半敞。
对上弄月深邃的眼,我欠身亲亲他的耳垂:“月哥哥,走过的路是不可能回头的。如果你不放心,那就不要再等了,现在想要的……可以拿去。”
喑哑的声音带着蛊惑,在旖旎的空气里低低回转,喘息相闻。
松开手,他的掌心贴上我的肩头,灼热。
我伸手绕至颈后,摸索着肚兜的绳结。紧张过度,有些不由自主的微颤,好不容易找到了活扣端,用力一拉,接着,手被弄月按在了枕上。身体贴合得无丝无缝,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我,我,我愿意的。”柔软的丝缎滑至胸前,没办法再若无其事的暧昧,我的声音有些打结。
弄月没说话,手在我的颈项间流连,再次落下的吻温柔而细致。我拼命平顺着呼吸,放松自己去回应。早该这么做了,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他是我的丈夫……
才这么想着,一切已嘎然而止。
我迷茫的看着弄月,他的眼神渐复清明:“落落,我还有话对你说。”
“什么话?”我满脑糨糊,肚兜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牢牢的系好。
弄月拉过被子将我裹成一团,抱起我半倚在床头。
“我要去一趟天山。”
“我也要去。”
“不可能。”
“想丢下我,更不可能。”
“落落,那件事是天池残雪下的手,你不让我去查清楚吗?”
“潋晨是天山的人吗?”我皱起眉头。那是个谜一般的男子。只不过,冰焰怎么会毫无察觉?
“等我回来,会告诉你真相。”
“你今晚就是为这个不开心吗?”
直觉弄月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但他没有说话,只是将我抱紧了些。
窗前寥寥露竹,偷灯影,护月明,似梦非梦。
“落落,你还醒着吗?”
“在等你回话呢。”
“我没有不开心,只是胡思乱想罢了。”
“那我也想听听。”
“如果将来有一天,我必须与他对决,你希望谁胜?”
五十二 未卜
我顿时后悔不已,以后的聊天时间不能选晚上,弄月一定是神志不清了,早知道就不要搭话了。
“我要是不回答,你该不会又要说这不是如果,是真的吧。”我干笑两声,真是很冷的笑话,却分不清是谁在发抖。这个问题很耳熟,还有一个人也曾问过我类似的,是潋晨。
“若有一日,两人都危在旦夕,而你只能救其中一个,你会选谁?”
我的回答是,救弄月,然后,和冰焰一起死。
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则新闻,一对夫妻开着小车外出旅行,丈夫做驾驶员。途中刹车失灵,等到他察觉时,前方铁路护栏边的警示灯已齐齐亮起,一列火车风驰电掣。丈夫握紧方向盘,用很平常的语气提醒妻子前方有岗亭,要系紧安全带。来不及再有多的话语,接下来一个紧急左转,撞上了左侧并行的大货车……事故现场,整个司机座几乎都夷平在货车轮下,而他的妻子只受了轻伤。众所周知,人的避险本能使得副驾驶座是车上最危险的地方。想来也应该是爱情的伟大力量。而让所有人震惊的是,这对夫妻十几年的婚姻生活一直都很平淡无味,几乎让人厌烦,两人已共同商定这次旅行过后就会友好分手。于是,我很好奇那位丈夫是怎么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做出了这样的决定。直到某天与研究心理学的好友聊天时,她反问我:“你觉得泰坦尼克上的那对小情人,在没有掉进大西洋前,那个才华横溢的小帅哥会认为自己能为了一个女人放弃生命吗?”我哑口无言。她接着说,人往往是在面临最后的选择时才会知道想要什么,才能看清真实的自己,因为没有时间让你再去掂量其他,只会凭着直觉。当事情没有发展到那一步时,所有假设下的答案都只是人们的想象。
轮到我头上的这个问题,假设也好,想象也罢,没有第二种答案。我也绝对不想用那种方式去看清自己的心,真等到事情发生,连心都不会有了,怎样看清?
“哪天你不想看到我了,就去对决吧。”我淡淡的说:“什么结果我都无所谓。英雄大会上星璇输给我的赌注,到现在也没兑现。我哪来本钱再赌一次?”
实际上,我和星璇当时押宝的对象都是弄月,只不过白纸黑字,我写的是幻影教,他比较倒霉,写的是天山。任意条件多诱人,我都没舍得轻易用,结果,就这样没了。我上哪去把赖账的人揪出来?不期然的,凄风冷雨中翻飞着的白色裙裾闯入脑海,点点殷红如泣如诉。
蜷在被子里,却依然手脚冰凉,越抖越厉害。
弄月轻抚着我的背,无济于事。
“落落,我今天有点昏头了,对不起。”
我强打起精神,笑了笑:“有些话迟早都是要说的。你记住你娶我之前给我的承诺就好。偶尔忘了也没有关系,我不介意提醒你,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还有很多年。”
“我不会忘。”弄月低声说。
“另外,你还说过,你成立幻影教只为自保,也足以自保。我都相信你。加上静王府的事,我爹根本没打算袖手,明天我们就捎信给他,商量过后再做打算。”
弄月点点头。
我放慢了语速:“从今天起,你的一举一动都必须向我备案,否则,别怪我家法伺候。”
“家法?”弄月没反应过来,微微睁大眼,重复了一遍。
“嗯,真乖。”忍不住捏捏他的脸:“搓衣板和藤条,你选哪样?”
他失笑出声,我暗自舒了一口气,疲惫的闭上眼。
一双手从身后圈住我,弄月的声音像是叹息:“落落,你让我觉得自己很幸运。”
“我会让你幸运到厌烦的。”我玩弄着他的手指:“你刚才是怎么单手系衣带的?教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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