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窑窕淑女-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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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婶子,刚才回来的路上,我瞧见林子爹了,挑着担儿去地里呢,好好的,怎么病了?”萧玉珠故意问道。

“你……”林子娘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不借就不借呗,我还不稀罕!”说完,哼了一声,甩着帕子走了。

第十七章 景天卖画

过了中秋,天没那么热了,稻田的稻子熟了,黄了一大片,深深浅浅的黄别在山脚。一大早,桃子挑了豆腐筐子从村尾上来,豆腐卖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块压碎了的。桃子理了理鬓角的头发,嘴角含笑,挑着担从晨曦中过来。

萧玉珠正在院子里剥菰笋,见桃子从青石板上过来,身后映着一道道晨光,步子轻快,宛如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桃姑子,桃姑子。”萧玉珠舞着手喊。

桃子嗯了一声,看见萧玉珠手里挥舞着的菰笋,挑着豆腐筐子过来,“玉珠,拿碗来。”

“我娘今儿没说要买豆腐?”萧玉珠停下手里的活,歪着脑袋问。

“瞧你这小丫头,精怪得很,今儿这豆腐碎了,桃姑子送你,再不去拿碗,我可要把豆腐挑走了。”桃子嗔怪着笑道。

萧玉珠屁颠屁颠跑进灶间,拿了碗过来。桃子把剩下的几块豆腐放进碗里,萧玉珠盯着她如豆腐般白嫩的手,看得出神,“桃姑子,你长得真好看,要是能做我婶子就好了!”

听了萧玉珠这无厘头的话,桃子的手愣在半空中,脸上飞过两朵红晕,“再取笑桃姑子,桃姑子可要把豆腐要回来了。”

萧景天手里拿着一只笛子过来找玉涵,桃子的脸唰地红了,像刚从红染缸里出来,用绳子套好豆腐筐子,急急地挑着就走。

“诶。”萧景天伸手想叫住她,桃子已经走出好几米远,望着她婀娜的背影看了又看。

“大叔,今儿总算见着你的影了,每回去爷那,都不见你人影,这魂儿却不知道跑哪去了。”萧玉珠生气地把菰笋剥得啪啪响。

“珠儿想大叔了?”萧景天用笛子轻轻地敲了萧玉珠一记。

“我才不想你呢,是爷和奶想你。”萧玉珠撇着嘴,把剥下的菰笋叶丢到他跟前。

“玉涵呢,大叔跟他找了个好东西。”萧景天拿着笛子在手掌上一敲一敲。

“不就是个破笛子吗?玉涵放牛去了,没闲工夫理你。”萧玉珠拿起剥好的菰笋起身。

萧玉翠从灶间出来,见萧景天来了,脸色淡淡地叫了声,“大叔。”

萧景天点头大声嗯了,夸道,“还是翠儿听话。”说完,把笛子放在东厢房的窗台上走了。

萧玉涵放牛回来,见了笛子,抓起来,嘟嘟吹了两下,破了音,吹不出什么声来,直嚷,“大叔就知道使坏。”

萧玉珠拿过笛子一看,又旧又破,还没了膜,估计是好久没吹过的,大叔真是费力不讨好。一声笑过,萧玉珠在院墙的竹篱笆下,撕下一片竹膜,用口水蘸蘸,贴在笛子孔上。

萧玉涵试了两下,能吹出声来,鼓着小嘴吹了半天,乱哄哄的不着调,院子里的小鸡娃子瞪着小眼珠子,叽叽喳喳叫着,“吵死了,吵死了……”以示抗议。

萧景土和范氏从窑里回来,吃过饭后,念着田里的稻子熟了,这两日就得开镰。萧景土把家里生了锈的镰刀拿出来,在水渠边的青石上呵斥呵斥磨了又磨。范氏拿家里的箩筐,大谷箩翻出来,看哪儿要补要修,一并拿出来用竹篾子补了补,看着家里的大谷箩不够用,嘱咐萧景土这两日给编两个。萧景土削了竹篾,在家里编大谷箩。

上回爷给的那本《三字经》已经看完了,萧玉珠想着还回去,换本别的来看。刚走到老宅门口,就听到一阵拍桌子的声音,走近一看,萧景天正跪在地上,萧老爷子坐在堂屋的正中央,八仙桌拍得啪啪响。

大事不妙,萧玉珠回家报信。萧景土火急火燎地赶来,范氏领着玉翠玉涵跟在后面。

萧老爷子举手往八仙桌上一拍,厉声喝道,“你这个逆子,你想气死你爹和你娘!”

萧景天跪在地上,向前趴了两步,求饶,“爹!我知错了,你就饶过我吧!”

萧景土没摸清事情真相,一见爹动了肝火,过来劝,“爹,老二知道错了,你就别生气了,不管发生什么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也是你从小教我们的。”

“住口。”萧老爷子转头朝向萧景土一声怒喝,吓得旁人都不敢再劝。

杨氏擦了擦眼角的泪,“老爷,老二年少不懂事,偷了字画出去卖,他知错了,你就饶过他这一回,小心气坏了身子。”

“那可是我珍藏多年的字画,有人出了高价我都舍不得卖,结果……他……他几两银子就给卖了!”萧老爷子气得说不出话来,气火攻心,咳嗽两声。

杨氏从旁边的茶几上端起茶杯,递过来。

萧老爷子喝了一口茶,润润喉咙平复情绪,缓缓道,“老二整天不着家,老大和老三,你们知道他是干什么去了吗?”

萧景文早知道老二摸牌的事,却没有把事情说出来,低下头避开萧老爷子的目光。

“他是去摸牌啊!”萧老爷子猛地一拍桌子,茶盅茶盖跳起来,呕嘟作响,吓了众人一跳,“输了钱,偷了家里的字画出去卖!咱们萧家怎么出了他这样的逆子,我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啊!”

第一次见爷发这么大的怒,萧玉涵害怕得躲在萧玉翠身后。萧玉珠站在丁香身后,担心爷的身体。平日里最憎恨摸牌赌博的人,大叔的做法让人着实可恨。他跪在地上楚楚可怜的样子,并没有博得同情,反倒让人觉得可恨,“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说的就是这个理。

杨氏侧过身去,捂着脸哭,范氏扶着她微微颤抖的身子,小声安慰。

“爹,是我错了,我发誓,绝对没有下回……爹……你就饶了我吧!”萧景天上前挪了几步,抱住萧老爷子的腿,求饶,被他一脚踢开,身子歪在地上。

杨氏扑通一声跪下,扶着萧景天,两人抱头痛哭,“老爷,都是我管教无方,要罚连我一起罚了吧!”

“老二的今日,你也脱不了干系,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萧老爷子指着杨氏,手直哆嗦,又朝向萧景天怒道,“今儿卖字画,明儿卖地卖田,是不是有一天,你会把这个家给卖了?”

“我不敢,我不敢……”萧景天害怕得往后退了几步。

“爹。”萧景土和萧景文齐声喊道,为老二求情。

“从小你就不学无术,送你去私塾念书,整天就晓得撵鸡打狗,迟到早退,白费了爹的一番苦心,长大了游手好闲,没个正经,整天不着家,没想到,你居然干出摸牌赌博的勾当!”萧老爷子一字一句,如针如刺落在萧景天的心头。

萧景文心虚地别过头去,不敢看萧老爷子的目光,老二的今日,也有他的一份干系,如果他早点把老二摸牌的事说出来,事情也不会闹到今日这个地步。

“老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老二摸牌的事?”萧老爷子凌厉的目光看过来。

“我早就知道二哥摸牌的事……却还在为他隐瞒,都是我的错!”什么都瞒不过爹的眼,萧景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你的纵容会促他犯成大错,你知道不知道!”萧老爷子字字铿锵,宛如雷霆万钧。

“我错了,我该死,要罚连我一起罚了!”萧景文跪在地上。

“你起来。”萧老爷子面露倦色,轻声说道,许是累了,身子瘫在圈椅上,深吸了一口气,久久才道,“跪三个时辰,去玉陶坊挑一个月的泥。”

“爹,陶窑里的活又累又苦,老二他哪受得了?”一听挑一个月的泥,萧景土脸色暗了下来,想劝两句。

“你干得他就干不得!”萧老爷子摆摆手,从圈椅上颤巍巍地起身。萧玉珠想上前扶住,被人抢先一步。萧景土扶着萧老爷子进了房。

杨氏从后院找来一些瓦砾,砸碎了铺在天井上,点起一柱香。萧景天跪在地上,抹了抹额头上惊出的汗,其他人各自散了。

萧景土担心萧老爷子的身体,晚上去老宅看了看,见没事放下心来,商量了秋收的事,两家一起帮衬着,明天就开廉。

第十八章 秋收

天蒙蒙亮,鸡叫过三遍,两家人拾掇好,留杨氏和萧玉涵在家,其他人浩浩荡荡地去了南边的稻田。

一片片稻穗笑弯了腰,在微风中摇曳,在秋日的阳光中辉映着一张张金灿灿的脸。萧老爷子看着稻田,捋了捋胡子,一声令下,“开廉。”亲手割下了第一把稻。

大家脸上笑着,低头用镰刀割稻,不大一会,稻田里便留些一茬茬稻苗,高高低低深一脚浅一脚地排列着。

萧景天昨日受了罚,今儿干活特别卖力,割得比别人快些。萧景文一向是个闷葫芦,一声不啃愣着脑袋割着稻。

萧玉珠扎了头巾,挨着萧玉翠割稻,因为人小手小,割了两把手里便抓不住了,割一下放一下,动作自然比别人慢些。

丁香挨着范氏,两人一边割稻一边唠着,说的也就是些今儿谁家的稻种得好,谁家的稻种得孬,谁养了多少只鸡娃子,养了几头猪,谁的针线做的好,绣的帕子好看,谁家的姑娘说了亲。

萧玉珠起身把割好的一把稻子,架好,一扭头看见旁边的一块水稻田,水稻结得沉甸甸的,稻穗也比自家的结得多,纳闷地问,“那地是谁家的,结得稻子也比咱家的多?”

“那是你九斤叔家的,平日里拾的粪多,种出来的稻也比别家的好。”范氏直起腰来,答道。

原来是九斤叔的,怪不得稻谷长得这么好。萧玉珠在心里叹道,看了看自家的稻,结得稀疏,抽出的稻穗也瘦,比九斤叔的少结了好些个稻谷。萧玉珠想到前世里,小时候爸妈在家里种田的经验,心里盘算着明年的种田计划,这南边的地好,水利方便,水渠直接把河上头的水引到田里,也不怕旱着,种的时候多备些底肥,种出来的稻就会好得多。

杨氏牵着萧玉涵提了茶壶送水来了,还没到田边,萧玉涵挣脱了手,撒开了腿跑,一口气跑到田里,杨氏在后面颠着小脚,想追追不上。

因为是秋收,稻田里的水早就放了,晒了好些个日头,田里的土干得裂了口子,萧玉涵在割完稻的田里乱跑,看见一只蚱蜢,停下来,扑上去,蚱蜢往前一跳,他再扑上去,蚱蜢又跑了,在田里磕了个狗吃屎。

“涵儿,想不想要?”萧景天扬着手里逮住的蚱蜢。

“好大叔,好大叔。”萧玉涵嘴上嚷嚷过去,伸手抓过蚱蜢跑了。

大家喝了水,坐在田埂上歇会。

萧玉涵不知从哪里跑来,手里的蚱蜢断了气,半个头掉着。

“傻蛋,傻蛋,我刚才见傻蛋了,他在割稻。”萧玉涵气喘吁吁地喊。

范氏往他屁股上一掌下去,“瞧你这个疯样,不准傻蛋傻蛋的叫,要叫哥。”

“傻蛋哥割稻,真可笑,割一下说声得罪了。”萧玉涵被打了也不觉得疼,一个劲地乐呵。

还真是个傻子,萧玉珠情不自禁笑出声来,被萧玉涵抓着手拉着就跑,跑过了好几块地,看见傻蛋爹娘正领着一家老小割稻。

“玉珠来了。”傻蛋娘伸腰放了稻招呼。

“婶子,你家的稻长得好,用了什么法子?”萧玉珠假装是过来取经的,眼睛瞄着傻蛋。

傻蛋却不理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本正经地愣着脑袋,割之前说声得罪了,再用镰刀割下,再说声得罪了,再割一把。

傻蛋娘笑道,“哪有什么好法子,旦儿爹没事就来田里转悠,才长成这样,要我说,九斤叔的地才种得好呢。”

傻蛋爹见有人夸他种地种得好,脸上有光,手里的镰刀快了,一口气割了好几茬。

傻蛋娘见萧玉珠不搭腔,眼睛盯着傻蛋看,一声大笑,“这旦儿啊,倔得像头牛,从小教也教不会,我也懒得教了,由着他去,他爱怎么割怎么割去,本想不让他来,可家里没人,不放心。”

“婶子,我看旦儿哥,割得又快又好,像那么回事,说不定长大了也是种庄稼的好把势。”萧玉珠宽她心道。

“你嘴皮子讨巧,婶子爱听。”傻蛋娘说道。

萧玉涵走到傻蛋身边,抬起头看,傻蛋却不理他,萧玉涵嘴里嘟嘟嚷嚷说着的话如一阵风,没吹进过他的耳朵,依旧目光呆滞地割着稻。

萧玉珠拉起萧玉涵,朝傻蛋娘笑着点点头,拖着他走了。

萧景土套了牛车,来来往往拉了好几车稻谷回场子。范氏见萧玉珠的胳膊上被禾苗割了一道道口子,红红的,看着心疼,便让她回家看场子去了。

这场子是几家人合用的,如今自家开廉开得早,其他家还没开始秋收,几牛车的稻谷稀稀疏疏占满了整个场子,多晒晒太阳,晒得透透的,好脱稻。

杨氏拿了木掀子翻着稻谷,萧玉珠学着杨氏的样拿了小木掀子一片一片翻着。翻过稻谷,杨氏回家做饭去了,留守玉珠玉涵看守场子,免得被鸡给啄了去。

萧玉涵坐在搭的棚子里,拿出笛子,吹了起来,虽然听不出吹的什么曲子,但比刚开始吹那会好多了,至少还能听得下去。

萧玉珠拿了蒲扇扇着,耳边一阵阵笛音,伴着村里的鸡鸣声,狗叫声,牛哞声,倒也觉得惬意。“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应的就是这个景。忽然想到了傻蛋割稻的场景,看他那虔诚的样,绝非凡人,他的世界也不是夫妇俗子所能懂的,萧玉珠摇了摇头。

偶尔一阵微风吹过,倒也不觉得那么热了,无意中看见青石板上坐着一个女孩,吊着脚丫在水渠里一晃一晃玩着水,激起一阵阵水花。萧玉珠心里痒痒,给萧玉涵扔下一句话,“好好看着场子。”丢下手里的蒲扇溜了。

走近一看,原来是杜鹃,萧玉珠脱了鞋袜,打着赤脚踩在青石板上,凉丝丝的,挨着杜鹃坐下,在水里前后晃悠着脚丫子,甩出一圈圈好看的水珠。

“你玩水,你不怕你娘吗?”杜鹃扭过头问。

“我娘在田里割稻子呢!”萧玉珠脚丫子一踢,飞出一朵晶莹剔透的水花,反问道,“你呢,你不怕你娘?”

“我娘才懒得管我。”杜鹃和萧玉珠对视了一秒,不约而同地笑起来,仿佛遇到了同道中人。

杜鹃的身世,萧玉珠或多或少听到过,她很小没了父亲,上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母亲是一个重男轻女的主,眼巴巴盼着儿媳妇能生个大胖孙子,少不了给几个闺女冷眼冷板凳。穿越有风险,投胎须谨慎。幸好自个没穿到那样的家庭。萧玉珠不由地多看了杜鹃几眼,杜鹃嘴角含笑,眼前的她是快乐的。

“你会绣花吗?”杜鹃又问。

萧玉珠摇摇头,那玩意她不会,一想到那根小小的绣花针,就头疼。

“我娘说,不会绣花的丫头以后找不到好人家。”杜鹃取笑道。

“你娘说的这是歪理,她唬你的。”萧玉珠不以为然的翘了翘嘴角,反击道,“那你会写字吗?”

“不会,我娘说没有丫头学认字的。”杜鹃一双乌黑的眸子充满好奇的看着萧玉珠。

“我玉珠就会写字!”萧玉珠自豪地挺了挺小胸脯,口气大了几分。

杜鹃低下头去,若有所思,自个踢着水花玩。萧玉珠用手溅起一阵水花逗她玩。

“哎呀,玉珠,你这个坏丫头。”一声尖叫,杜鹃的脸上溅起好多水珠子,额前的一缕头发湿了。杜鹃弯下腰,一阵水花反攻回去,看着萧玉珠湿漉漉的脸,“咯咯咯”地笑起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伴着水花飞出,里面全是满满的快乐。

往后几日,杜鹃每天都会来场子里找玉珠,要么拿着她自个绣的帕子给玉珠看,要么和玉珠用绳子编了麻花玩,要么缠着玉珠教她认字。去了几日,家里的稻谷开始收割了,杜鹃便不去了。

干了整整十天,才算把两家的稻谷收割完,趁着天气好,把脱了粒的谷子足足晒了两个毒日头,晒得干透,才把谷子收进了仓。

收完了稻子,萧景土去玉涵姥娘家帮村了两天,回来琢磨着把剩下的陶器卖卖,上回在集市上卖得好,想着过两日就是赶集,正好可以去卖卖。

晚上吃过饭,范氏打算用上回玉涵姥娘给的六尺布给萧景土和玉涵做身衣裳。萧玉翠陪着,在堂屋豆大的油灯下绣花,她如今会绣一些简单的花样子,可往往不留神,手一抖就把针下歪了,再练练,琢磨着也能卖钱了。忽闪忽闪的油灯照着,映着两人的影子。

萧玉珠坐在大槐树下,望着黑漆漆的天空出神,一弯新月,点点繁星,宛如宝石镶在天幕中,一眨一眨调皮地眨着眼睛,萧玉珠眨了眨眼回应,四周一片寂静,只有虫子蛐蛐地叫着。突然,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传来,一个身影闯入夜幕从村头过来。

第十九章 糖人

来人是杜鹃,她走得很快,边走边回头,怀里好像揣着什么东西,急急地朝萧玉珠家走来。

“杜鹃。”萧玉珠见她慌慌张张的样子,想叫住她。

杜鹃吓了一跳,飞快地进了院子。

“出什么事了?丢了魂儿似的。”萧玉珠纳闷地问。

杜鹃往后看了看,确认没有人跟着她,松了口气,把怀里的东西塞到萧玉珠手里。

“这是什么?”

“是绣花帕子。”杜鹃大喘了一口气。

“这?”萧玉珠看着手里的布包,丈二摸不着头脑。

杜鹃深吸了一口气,平息了心情,“是我姐和我绣的帕子,我听你说,明儿去城里卖陶,托你帮我卖卖。”

“那你这么偷摸着,又不是什么偷鸡摸狗的事?”萧玉珠逗她。

“我……你……”杜鹃咬了咬嘴唇,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顿了顿,才缓缓道,“前些日,我嫂子把我们绣的帕子偷偷拿去卖了,被大姐发现,她还不承认,卖的钱我们一个子儿也没得到。”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变样,“好不容易等到天黑,大姐让我拿了绣花帕子过来找你,托你卖卖,又怕被嫂子发现,这才……”

“我帮你卖,也替你保密,咱们拉钩,我绝不说出去。”萧玉珠伸出小手指头,严肃认真的表情。

杜鹃破涕为笑,伸出小手指头,拉完钩,不敢久留,走了。

萧玉珠怀里抱着绣花帕子,仿佛有千斤重,对杜鹃来说,这是她的希望。

第二日一大早,萧玉珠和爹商量价格,提议道除了盐罐和油罐零碎件儿价格保持不变,其余的每样多要两个钱。

“几年来咱卖的陶都是这个价,万一提上去,会有人要吗?上回在集市上卖的好,这回可不一定咯!”萧景土还是担心。

一听说几年来都是这个价,压根没涨过,萧玉珠心里那个急啊,又问了问如今的物价和前几年比怎么样?

“米涨了好几个钱,粗布也涨了,涨了十来个钱。”萧景土闷着脑袋,仔细一琢磨,觉得有理。

“咱就涨两个钱,又不多涨。”萧玉珠小眼巴巴地看着爹求道,按照之前的那个价卖,只有亏损的份,一个子儿也别想赚。

“行,就听二丫头的,涨两个钱。”萧景土拍了拍腿,准备起身,套了牛车,和萧玉珠去了玉陶坊,这窑烧的水缸子和酒坛子卖得差不多了,装了些菜坛子盐罐油罐去城里卖卖。在集市上占了地,萧玉珠把杜鹃托着卖的绣花帕子摆上,一声声清脆的吆喝,萧景土跟着开了口,“卖陶喽,卖陶喽。”

不一会儿,有人过来问价,要了个盐罐。

秋收之后,就是农闲,来赶集的人也特别多,街上熙熙攘攘挤满了人,不一会儿,杜鹃的绣花帕子卖了大半,本想多给她卖一个钱,可是绣得没有丁香的好看,想卖四个钱,有人嫌贵,给卖了三个钱一个。

大号菜坛子,上回陈掌柜要了二十个,剩下的不多了,今儿带的中号和小号菜坛子多,这两个型号的菜坛子,饭庄和酒坊嫌小,不受待见。萧玉珠盼着附近的妇人能卖些回去家用,一上午下来,“婶子,婆婆,大婶,大姐”的喊着,喊得嗓子都哑了,满脸堆笑,笑僵了半边脸,菜坛子才卖去一大半,肚子饿得咕咕叫。

萧景土给了五个钱,让玉珠去买些包子吃。萧玉珠沿着街道顺着人流往前走,在包子摊上买了六个包子,花了三个钱,往回走,看到街边有卖糖人的,画的一个个图案,惟妙惟肖,有十二生肖,有飞禽走兽,有桃花,荷花……

看着诱人的糖色,萧玉珠舔了舔嘴角,想问价,又怕太贵,手里拽着的两个钱摸出汗来。

“给我来一个糖人,我要马模样的。”一个声音在后面响起。

“好叻。”卖糖人的师傅掂了勺,在石板上画起来,三五两下,一匹骏马跃然浮上。

萧玉珠往后看了看,见眼前是个十二三岁的男孩,身穿月白色长袍,看着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少年对着他儒雅地笑了笑,对了,就是这个笑容,想起来了,是那个少年,在李府见到过的少年。

“咱俩认识吗?”少年见眼前的这个丫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问道。

“公子,我见过你,在李府的荷塘里。”萧玉珠的声音掩不住惊奇。

少年蹙着眉头回想,仿佛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你是那个送陶的丫头!”少年接过糖人,看了看她,“你要买糖人吗?”

“我……我……”萧玉珠手里紧紧地拽着那俩个钱,说不出话来。

“给这小丫头来个荷花样子的。”少年付过钱。

两个小厮大喘吁吁地跟上来,叫着,“少爷,少爷……”少爷一见小厮跟上来,立马就逃。

“等等。”萧玉珠声音刚落,少年已不见人影。

糖人师傅拿起一朵荷花样子的糖人递到萧玉珠手里,萧玉珠拿起手里汗湿的两个钱。

“不用了,那位少年已经给了。”

萧玉珠拿着糖人回来,画的荷花真好看,就和那日在荷塘见的差不多,舍不得吃,走了一路。

萧玉珠把包子递给萧景土,萧景土给她留了两个,萧玉珠摇摇头,“爹,我不饿,我吃一个就好了。”

“珠儿,快吃吧。”萧景土推了回来,看着萧玉珠手里的糖人快要化了,“再不吃,这糖人就要化了,别舍不得吃,想吃的话爹再给你买。”说完,拿着包子大口大口啃起来。

萧玉珠咧嘴朝爹笑笑,小口小口舔着糖人,甜丝丝的,前世里喜欢吃甜食,今儿这糖人吃着也不觉得腻。吃完糖人,吃了一个包子,剩下的一个偷偷放进箩筐里,想着爹饿了可以填填嘴。

萧玉珠喝了口水,准备新一轮的吆喝,“卖陶喽,卖陶喽,新鲜出炉的菜坛子喽,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萧玉珠的吆喝声听着新鲜,没见过人这么吆喝的,一会儿便积聚了一堆人过来,有看热闹的,有路过的,有问价的,半响,杜鹃的绣花帕子全卖了,菜坛子也卖出好些个……

熬到大半下午,才算把菜坛子全卖了,萧景土拾掇好箩筐,赶着牛车家去。萧玉珠今儿在集市上吆喝了一天,累得半死,猛喝了两口水解解渴,身子蜷在牛车的草堆里,迷迷糊糊的,牛蹄声越来越远,渐渐的睡着了。

第二日刚吃过早饭,萧玉珠想着把卖的绣花帕子的钱给杜鹃送去。绕过几个巷子,还没走到杜鹃家门口,就听见一尖声叫唤,“杜鹃,你这死丫头,还不快去刷碗,这碗放了大半天了,也没点动静,难道还想让我刷不成?”

萧玉珠垮过门槛,走进来,见杜鹃嫂子段氏手叉在腰上,在灶房门口阴阳怪气地喊,如今段氏有了几个月的身子,体态丰满,看着人慵懒许多。

杜鹃从闺房里脚底生烟跑出来。

“哎呦,今儿刮得是什么风,把秀才老爷的孙女给吹来了?”段氏阴阳怪气地道。

杜鹃唯唯诺诺地过来,想端起碗盆子去刷碗。萧玉珠没理段氏,一把抓住杜鹃的手,拖着就走,进了闺房。

杜鹃关上门,栓好门栓,又透过窗户朝屋外看了看,见段氏没跟来。

“卖得怎么样?”杜鹃抓住萧玉珠的手问。

“全卖了。”萧玉珠用沙哑的声音答道。

“你嗓子怎么了?”杜鹃关心地问。

萧玉珠抿着嘴笑,“在集市上多喊了几声,哑了,不碍事的,我娘说晚上给我炖点润喉的草药,就能好了。”从兜里拿出钱来,“卖了三个钱一个,一共卖了二百多个钱呢。”

“玉珠,你可真厉害!”杜鹃捧着钱,沉甸甸的,“我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砰砰砰。”屋外传来了敲门声,杜鹃脸色一变,把钱胡乱揣进兜里,跑去开门,见是大姐山茶回来了。

“那个女人又在院子里驴样的叫唤,不就几个碗没洗!”山茶甩了甩手里的水珠子,见萧玉珠来了,想问绣花帕子卖得怎么样?

杜鹃把钱陶出来,塞到山茶手里,“全卖了。”

“全卖了?”山茶心里一激动,看向萧玉珠的目光又惊又喜,对着她一番感激。

萧玉珠往后退了两步,喉咙难受,想说话说不出来,就要家去。

“秀才孙女,怎么不多坐一会,你能来这,我们都觉得脸上有光,想多留你一会都来不及呢。”段氏斜倚在堂屋的门框上,伸长了脖子喊。

萧玉珠听着觉得心烦,不想搭腔,朝她笑了笑。

“那嫂子我就不送了,你常来啊!”段氏扬着手里的帕子。

第二十章 好险

范氏去村里赤脚郎中那找了个治嗓子的土方子,天泡子这味药,田里山坎上倒是常见,亲自背了篓筐,上山采药去了。

萧景天想着秋收前,老爷罚的去玉陶坊挑一个月的泥,不敢怠慢,没让老爷开口,主动来了。

“要不,我去和爹说说,这陶泥就不挑了。”萧景土蹙着眉头,看着老二这副弱身板,就要往外走。

“别,千万别去,大哥,你一去,估计不是挑一个月,成了挑三个月了。”萧景天挡住他的去路。

“那好。”

兄弟俩准备起身去窑坊,萧玉涵嚷着要去。

“你呀,我看你是想去那玩泥巴了。”萧景土捏了捏他的脸颊。

萧玉珠知道范氏去山上采草药去了,想着要吃那苦味的药,口里犯苦,也跟着要去。萧玉涵拉着萧玉珠的手叫道,“二姐,二姐,走,去窑里。”

“嗯。”萧玉珠应了一声,哼哼出不了声,像鸭子叫。

“这珠儿,嗓子哑了,倒显得斯文许多。”萧景天一脸坏笑。

“大叔,不准你欺负我二姐。”萧玉涵不乐意撅着小嘴,拉过萧玉珠就走。

萧玉珠贴着他的脸,亲了又亲,不枉平日里疼他一场。

到了窑坊附近的山上,一面小山坡被挖得千疮百孔,一大片黄土光秃秃地露在外头,萧玉涵在路边的潭里挖了一坨泥,拿在手上把玩着。

萧景土找到自家挖陶泥的地,拿着锄头挖起来,这块地找得好,没挖多久,便挖出上等的白泥来了,用粪箕装了,萧景天挑着踉踉跄跄地下山,倒进自家的潭里。

萧玉珠在一旁帮不上忙,度着步子在附近转转,考察考察地形,这面山坡被挖了好些个洞,应该挖了好些年了,挖过的地方寸草不生,光秃秃的。

大黑和大黑媳妇在不远的地方挖陶泥,大黑媳妇捡着黄土里的石子,埋怨道,“石子比泥还多,这要捡到什么时候?”大黑清出一块地来,挖了大半响,还是些石子黄土,捡了石子,这黄土也能做陶泥。

大黑媳妇捡着心里来气,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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