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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传奇之风中劲节-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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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天一大早,他就巡看了一遍监狱,之后便是回衙门处理公文。
那堆积如山的文书公事,他却是手挥目送,决断极快,处理极之迅速。满衙的差役,都忙着奔上跑下地递送公文,办理差事,人人忙得团团转,这时才知道这位大老爷,竟是个能人了。
这一办起公事来,竟是从上午,直做到深夜,才把府里积压的公务处理了一大半。他忙碌得饭也没顾得上吃,差役们也是脚不沾地地没怎么休息。
卢东觉却是极之兴奋,他本来年少,精力充沛,不觉疲惫,反感高兴,到了晚上,犹自精神极佳,缠着疲惫的卢东篱一个劲叫:“大表哥,大表哥,我现在才看到你的本事,原来传说中的奇才贤吏是真有的,真有人可以一两天之内,就把大半年的公务办完。要是让上官知道你这么能干,还不赶紧把你上调,免得你留在这小县城里屈才。”
卢东篱神色一肃:“快莫有这种想法。什么奇才贤吏,这等行为,不过是以国家公事,百姓福祉为注做赌,以显示自己的才干。用整年嬉戏游乐,待上官下巡,则一日理尽公务的方式来搏取他人的另眼相看罢了。”
卢东觉愣愣地问:“怎么会呢?这种故事,不都是佳话美谈吗?”
“什么佳话美谈,半年前发生的案子,半年后再去查,有几成把握查出真相?半年前失踪的人,半年后再去追寻,只怕尸体都找不着了。半年前发生的灾情,半年后再去处理,灾民全都死光了。半年前要纳的粮交的税,半年后再去催讨,国库早空了。半年前断的桥,塌的路,半年后再去修,百姓会添多少苦难?”卢东篱淡淡道:“一方为官,唯诚唯勤,而不是靠什么天才本领,自己给我好好想想。”
卢东觉闷闷地低下头,只觉心中说不出的烦燥,为什么他的想法,不管什么,哥哥总说是错的,为什么那么多他所期待,他所以为会发生的事,结果全被否定,为什么他所向往他所敬佩他所以为最不起的事,哥哥看来,全都不过如此。
年少的大男孩,第一次发觉,现实的世界,原来,如此容易让人失望。
卢东篱见他神色黯淡,也觉得自己这般打击一个少年对未来对人世对官场上正义的美好向往太过份了,便笑笑道:“快休息去吧,养足精神,明天还要处理案子呢。”
“审案子?”卢东觉立刻激动地抬起头。少年的心,容易沮丧,却也更容易激昂,审案子啊审案子,所有青天大老爷的故事,都离不了审案子啊。
“是啊,今天处理了这么多积压的公务,明天也该处理积压的案子了。咱们这小县城,可没那么多牢房,安置那么多没审没判的犯人,也没那么多口粮养闲人啊。”卢东篱忍着笑,看着小弟两眼大放精光,第一次觉得,年少,真是一件让人无比羡慕的事。
第四部 风中劲节之 开释
次日新任县老爷第一次升堂,处理积压公案,不但卢东觉兴奋莫名,随侍在侧,就连满县百姓,也齐来看热闹。
然而事实让卢东觉再次失望了。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案子,没有什么感天动地的大冤屈,也没有什么可怕的恶霸,狠心的坏蛋,更没有公堂上的争斗,分说,严刑,辩论。
连着几堂审下来,根本无惊无险无甚可说的。
基本上都是穷人的小案子,或是街坊打架,或是家贫偷窃,或是欠租难交罢了。
人人上来都是供认不讳的,最多跪在地上喊几声,求大老爷慈悲。
卢东篱或罚或判,或放或责,或枷或打,一一处理下来,速度也是极快。随着堆在桌上的案卷神速减少,衙门里关押的人犯,一一划去名字,站在大老爷身后的卢东觉已经无聊得要打瞌睡了。
幸好这时卢东篱随手翻开压在最下头的一份案卷,漫声念道:“风劲节催租打死人命……”
卢东觉精神为之一振,立刻睁大眼睛,集中注意力。啊啊啊,这可是个大案子,得好好看看大表哥怎么判,好好学习,好好记下,将来我当了青天大老爷,可就用得上了。
风劲节的案子虽然已经认罪画押,但杀头大罪,例来要府衙审核,刑部勾决,才算最后定论的。因上头的官一直压着没办,所以这案子到目前还算是未结之案,卢东篱身为县令,依然可以再次审问,甚至不能算是翻前任的旧案。
他在公堂上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招原告到堂。他原本的打算,其实是再问一遍原告供词,再把风劲节从牢中提出来,看他有何分辩,然后根据双方的证言,再传召所有相关人审问。可是没想到,原告李氏一上堂,说出来的话,就让他的打算完全落空了。
原来,风劲节从来善侍佃户。他的田地收地租子本来就少,而且哪家佃户家里有什么意思外,他反倒令人时常出钱相助,他的佃户都暗中称他做菩萨,大善人。那李氏死了丈夫,本来是没想告风劲节的,但一个无知妇人,又哪里禁得起县令的催逼,再想到家里没了壮劳力,留下孤儿寡妇,无法生计,县老爷答应让风劲节赔他们大笔银子,以便家人活命,她这才答应了诬告风劲节。可谁知道,刘铭没能如意敲诈到风劲节的银子,哪里还肯顾他一个种田妇人的死活?不但不给银子,反怪她在堂上语无伦次,上了风劲节的当,坏了大老爷的计划,暗中又叫下人把她打骂了一番,赶回田里去。
回到田间,所有地佃户农人,都不再同她家交往。眼看她孤苦无依,也没有人帮上一帮。人人见了她便要啐一口,骂一声忘恩负义。
眼看着无路可活,她只想抱着儿子去跳河。万没想到,风劲节的管家亲自上门,说是风公子亲口吩咐,她家死了男人,减免三年田租,又留下一笔银子,给她做治丧之费。除此之外,风家上下人等,没有说过她一句,骂过她一声,只是那冰冷的目光,已然将她凌迟。
她害了风劲节,却反是风劲节让她们母子可以勉力活下来。虽说暂时不忧衣食,但风劲节在牢中一日,她们母子便一日不能抬头做人,几次三番思量想死,只是即没能为丈夫报仇申冤,又对不起恩人,就是死了,怕也没有面目见公婆丈夫。每回想起此事,便只能抱着儿子痛哭。
这一番新县令招她上堂,问起旧事,又是和颜悦色,叫她万事尽可道来。
李氏鼓起勇气,一个头叩下去,大声道:“青天大老爷,风家老爷实在是个好人,他没有害死我的丈夫,我丈夫是被人讨赌债活活打死的,是我不好,诬告了大善人,求大老爷做主,还风大官人一个公道。”
卢东篱也万没想到原告一上堂就翻了口供,倒是省了麻烦,便和颜细问详情。
李氏做为最卑微的乡下妇人,再大的怨恨,也不敢说高高在上的县老爷不是,只说是自己想诈风劲节的钱财所以诬告,又将丈夫被打死的诸般细节,一一讲述。
卢东篱也听出话里有不尽不实之处,却也理解她的难言之隐。真要问实了,他有的是法子让李氏吐出真言,可若真牵涉到前任知县诬告正当商人,这事就不是他一个小县官可以审的了,必要往上交去,这样,不但风劲节要在狱中多受磨折,这李氏,怕也难逃诬告大罪,再加上,刘铭后台颇硬,真闹大了,没准倒霉吃亏的反是无辜百姓。
他为官数年,已知官场上层层罗网,难以撼动,就算要为民请命,也不是只凭着耿直二字可以办得到的,当忠臣,有时必须比奸臣更奸诈,当好官,有时必须比贪官更阴险,才有机会真正为百姓做些事。
他心中虽有许多叹息无奈,脸上却丝毫不露,只下令把李氏所告的真正凶手捉来。
那赌场放债的只道天大的案子有风劲节担了,如同没事一般,根本没想过要逃,自是一捉一个准,到了堂上,见李氏一告,大老爷一吓,一个小小草民,早吓得心胆俱裂,把什么都招了。
卢东篱也不草率,又追问了若干细节,招认得与原告所说,并无差错,他仍不轻判,派人把当日在赌坊出入目击此事的一干人等,以及与被杀者熟悉的亲人朋友一概拘来,连番细问之下,便再无一丝疑问,事实俱在,竟是连把风劲节提出来审问都可以免了。
他让犯人画押之后,下令收监,又略略训斥了李氏几句,便将相干人等一一放去,这才下令,把风劲节提到堂前来。
风劲节昨日大醉,至第二天将近黄昏才醒,一醒过来,王大宝就在他耳边唠叨一大堆,怪他早不醉晚不醉,赶这个时候醉,明明有机会找新任太爷喊冤的。
宿醉刚醒的人,头都疼得厉害,脾气都不太好,风劲节也不例外,懒洋洋地听着,双手抱着头哀哀叫痛,不以为然地答:“怕什么,我这么有钱,他迟早得自己来找我。我看他昨天巡狱,搞不好就是找我的,既是这样,昨天没谈成,他自会制造机会的,没准今天他就要找我去呢。”
话音还没落呢,外头有差役来提风劲节过堂。
风劲节慢吞吞站起来,东倒西歪地往外走,王大宝急着过来扶他:“我的爷啊,你也不拾掇拾掇就出去啊?真让大老爷看你醉醺醺的样子,你不怕死,我们可怕啊。”
“放心放心,我会应付的。他要什么,我都给他就是,总之不会连累你们。”风劲节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得安慰了几句,待得出了大牢,就随提人的差役们去了。
王大宝在后头大喊:“风公子,见了大老爷,你就恭敬一点吧,别再和你上次在刘县令堂上那样任性了。”
风劲节远远得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答应还是拒绝。
王大宝站在大牢门前发呆,身旁有狱卒低声问:“王头,我说这风公子会听咱们的话吗?”
“会听。”王大宝叹口气,“才怪。”
他恨恨地望着远处:“说什么人在现实中必须折腰,说什么一人之力不可能对抗最大的规则,全是糊弄我们呢。你看他从头到尾,在谁面前折过腰?这位风公子,分明是最最骄狂任性的人物。”
身边那狱卒也深深叹息:“我算是想明白了,什么为了保全所有人委屈他自已啊,他根本没把坐牢当委屈,没准还觉得新鲜好玩呢。什么不愿以一人之力抗天下规则,惹怒朝廷,所以不杀刘知县,我看,他是压根没把刘大人放在眼里,在他看来,咱们的前任县太爷,只怕就和小丑差不多,他自是不肯为这种人去开杀戒的。唉,真不知道这一回上了公堂,他又能干出什么事来呢。”
王大宝也跟着长声叹气摇头。
然而,这一次上了公堂,风劲节根本没干了什么事来,因为他没机会。
他被带上公堂,远远站在下方一角,正好又头疼得要命,他本人也因为前几天的谈话而一直情绪不佳,甚至连抬头向上瞧瞧的兴致也没有。反正不过是个官,反正为的也不过是钱,罢罢罢,便给了他,了了这场闹剧便是。
他只在下头,没精打采地皱着眉头,苦忍着宿醉的头疼。
而上头的卢东篱见他垂头而站,也只道这是坐久了死牢情绪低落的常事,亦不以为意。
就连风劲节没有像别的人那样下跪,他也不在乎,只淡淡说:“经查,风劲节打死人命一案实有冤情,如今真凶已然落网,风劲节纯属无辜,依律堂前开释,退堂。”
他交待完了一句话,便起身离座。这一堆的案子从早上一直审到现在,饭也没吃过一口,实在是又饿又累,他还赶着回后堂好好休息去呢。
风劲节正低着头站在下首等着这阵头疼过去,没仔细听上头说什么,隐约听到什么什么开释,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听到的话,这才算明白过来,一时无比震惊。
就算这人是万中无一的大清官,至少也该先审一审再递交到府衙去候批吧。
虽说自己的死罪还没有定,依律知县的确有释放的权力,但有关他的案卷早就送去府衙了,照官场的旧例,纵然要翻案,一般都是把相关案卷送往府衙呈批。这样直截了当,立刻就放人,干净利索得让百姓高兴了,却会给府衙的官员留下独断专行的印象,引发上司的不满,还会有很多一时说不清的后患。
人命官司,杀头大案,就这样简简单单轻松释放。
风劲节是什么人,卢东篱又是什么人?
他与他从来不识,他为何竟肯这般担当?
风劲节愕然抬眸,却只看到一角官袍,迅疾的消失在大堂的转角处。
而另一个站在官椅后面,同样目瞪口呆的少年,正飞快跳起来,往后追去。
风劲节初见卢东篱,在威严肃穆的公堂上。
卢东篱只把风劲节当做一个普通有冤屈的犯人,辛苦多时,根本没有精神仔细去看他,而风劲节想要仔细去看卢东篱时,去只看到一方小小衣角。
第四部 风中劲节之拜谢
“大表哥,大表哥……”卢东觉大叫着追上卢东篱,“你,你,你,这是干什么,你怎么能直接就把人放了。”
“此乃冤案,他本无辜,为什么不能放?”卢东篱又累又饿又渴,基本上没什么心情给大孩子传道授业解惑。
“可是,这么大的案子,相关的公文前任县令已经呈报给府衙了。即是如此,我们就算查出有冤情,照规矩不是应该同样呈递上去,看看上面的意见吗?”
卢东篱心里惦计着,不知道厨房有无把晚饭准备好,嘴里还不得不解释:“这只是官场旧例,并无律法明文规定。没有正式定罪的案子,我是完全有权独自处理的。其实如果那风劲节是个普通百姓,这冤案,我就往上递交也无妨,可他实在是太有钱了,这么有钱的人,又涉及到一桩杀人的冤案,递到上头去,一个个经手的官,不敲足了油水,又怎么肯轻易放手,这其中的故意的拖延勒索为难,都是少不了的。真把案子交上去,我反倒不能做主了,还要让一个明知含冤的百姓,继续担惊受怕住在死牢里。即是如此,不如我直接把人放了,让这件案子到我为止便是。”
“可是,你这样行事,府郡的官员对你会怎么想?再说,风劲节这么有钱,你又这般爽快把他放了,若说你不曾收过他半文钱,只怕没有一个人会信的。”卢东觉急了,“你就没想想你的清誉。”
卢东篱哑然失笑:“你觉得一个官员的清誉会比一个百姓的自由更重要,你觉得,为了一个官员名声,可以让一个无辜的人,在监牢里再多住几个月,还无端受到盘剥敲诈?”
他望望哑口无言的小表弟,右手开始发痒,想也不想,又用力在卢东觉脑袋上敲了一记:“亏得你还整天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卢东觉委委屈屈用手摸着脑袋:“你都从皇帝身边,一路降到这个小县城了,居然还不肯改。你不着急,族中谁不替你急,你以为爹娘让我在你身边,真是为了跟你读书啊,那是为了看着你,免得你再这么下去,连这芝麻绿豆官都丢了。”
卢东篱已经闻到了饭菜的香气,倍觉神清气爽,脚步加快地往前走,漫不经心挥挥手:“没关系,我们家不是还有你这未来的状元郎嘛,等到了将来,你有本事一边做个好官,一边升官发财,我会记得去你家门口卖红薯的。”
卢东觉为之气结:“大表哥!”
可惜的是,济县的县太爷头也不回地奔向美味的晚餐,对于自家小表弟痛心疾首的呼唤,完完全全听而不闻了。
后堂兄弟争执时,风劲节还在正堂发呆呢。早有衙役上来给他去了刑具,一迭声在耳边道喜,他也没怎么听明白。
隐约倒是有几个差役头,在笑嘻嘻地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风公子,新太爷到任,我们上上下下,谁不是打点了十足的精神替你美言,谁不是为你担足了心思,没想到,风公子你早就把一切安排好了啊。”
“风公子真不愧是风公子啊,不动声色间已掌控大局,我们这些小人物哪里看得明白,还只当太爷什么也不知道呢,一心找机会在太爷面前说起你的案子。”
“风公子的手段真是让人佩服啊。”
这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头啊,风劲节抬抬眉,觉得自己应该说明些什么,又知道,很多事,只怕真是越描越黑。人家卢东篱这么爽快地把他当堂释放,要说他暗中没有任何打点,别说人家不信,就是他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这个,不会是福伯他们没问过我,就搞小动作去了吧。
正犹疑之间,福伯已经扑到面前,老泪纵横地大喊:“苍天有眼,公子你终于沉冤得雪了。”
风劲节本来头就不舒服,被他在耳边这么一哭一嚷,更加痛得厉害,整个人都晕沉沉的,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喝醉酒,处在幻觉之中了。
就在这一片迷糊之中,他被一干下人,七手八脚,直接塞到轿子里,抬回家了。
回了家,干干净净洗了澡,喝了醒酒汤,换上干净清爽的衣服,精神略好一些,却还是困倦得要命,软绵绵无力地扒到自家那张无比舒服的大床上,就等着约会周公,偏偏还有人在耳边不停得唠叨。
“公子爷,这回能脱大难,是大喜事,必要好好操办庆祝一番。”
“公子爷,你出来了的喜讯要在第一时间,通知各处才好。”
“公子爷,你在难中的时候,上下人等,都颇为尽心尽力,也该赏赏才好。”
“公子爷,我备了一份厚礼,你先看看,有什么要增要改的,若没什么问题,我就陪着你亲自去县衙一趟。”
风劲节本来渐渐清醒的脑袋,让福伯一串串地唠叨下来,又有些迷糊。他自居住济县以来,总是万事不操心,全交给旁人去管的,所以福伯唠叨一句,他就点一次头,等说到最后一句时,他脑袋才低下来,又猛得一扬,坐起了身子,愕然问:“什么厚礼,去县衙做什么?”
“当然是谢情了。卢大人把公子放了出来,这么大的情份,不该谢吗?”福伯张大眼,倒是比自家主子更加愕然了。
风劲节看福伯手里拿着一大叠的礼单,接过来本来想看看送些什么,谁知一抖手,那礼单散落下来,一直从床上滚到地上,居然还没完全散开。
一看见上头密密麻麻一行行字,风劲节就觉得头疼了:“福伯,咱们最近没挖着什么金矿吗,用得着这么大方吗?”
福伯莫名其妙地望着他,那眼神就像是在瞧着一个脑袋坏掉的人:“公子,我们这段日子为了营救你,送去打点各处地礼物,也不比这少啊。我们求各方官员的,不过是拖着案子不批,和调走刘铭罢了。而这次,卢大人直接就把你放了,这么大的人情,我还担心这礼物不够,特意列出来,看公子觉得有什么要加吗?”
风劲节勉强振作了一下精神:“照你这么说,你之前并没有去打点过他了?”
“没有公子的安排,我怎么会自作主张呢。”福伯倍觉受到侮辱,板起脸来,“这些日子,公子虽在监中,可我们外头的所有行动,哪一项不是完全按照公子的意思办的。”
风劲节略略皱起眉,也不知在思考什么,信手再把礼单拿起来,淡淡扫了一眼,然后又随意抛开:“不送了。”
“不送了?”福伯惊呼,“这,这,这怎么成……”
“怎么不成?”风劲节懒懒道,“他为我翻案若是为了钱,有这么好的机会在,怎么可能什么条件也不提,直接把我放出来。这么大的案子,他连通报府衙一声都免了,就直接自己处置了,更是有十二分胆识。这等人物,这等心胸,我要真把这么些个东西送过去,那就是侮辱他,明白吗?”
做出决定之后,他又重重往床上一趴,安安心心闭上眼:“先就这样吧,福伯,你先出去吧。”
忠诚的老仆人站那半天没动弹,虽说公子爷的话好像是有一点道理,可为什么想想就是不对劲呢,那些八杆子打不着的贪官,他一出手,就似把银子当瓦砾那么用,现在人家对他有这么大的恩,他倒是一点也不肯表示了。
直着眼站了一会儿,直到听到风劲节轻微的鼾声,福伯才回过神来:“公子,你怎么就睡了,就算你不送礼,也该上门去道谢。”
被吵醒的风劲节把脑袋扎进软绵绵的大枕头里,不耐烦地挥手:“不去不去。”
福伯气得打颤,咬牙切齿地喊:“不行,人家这么大的恩义,你不去拜谢,岂非忘恩负义。我绝不能让公子你被世人看成不知感恩的人。快起来,去拜见完卢大人,你再回来睡好了。”
风劲节狂拉被子蒙头,哀告道:“天都晚了,怎么好拜客。我明天一大早就去,你就让我好好睡一觉吧。”
福伯跟着他时日甚久,知他任性,更加不肯由着他:“明天去了肯定见不着,我打听过了,新任太爷最近在处理前任积压下来的公务,每天一大早就召了县丞主簿一起会同办事,衙门里听差的上下一起跟着奔忙,一直到晚上才散。县里缙绅若要拜会,一概都是没功夫见的。现在晚上去,才能进得了门呢。”
“不去不去,要去我明晚再去。”风劲节仍在誓死抵抗。
“公子爷,我还不知道你,今日也拖,明日也拖,不想办的事,你就这样给生生拖没了。”福伯气得苍苍白发都在抖动,忘了尊卑上下,狠命拉他的被子,“真不明白,你以前做生意时,什么人情世故心里不明白,什么情面交际办得不周到。自打在这里住下,你就像变了一个人。”
“废话,以前我是想赚人家口袋里的钱,当然处处要考虑周到。现在我的银子十辈子也花不完,怎么任性都无妨,为何还要讲究什么世事洞明,人情练达。”
“我不同你争这些,总之受了人家的恩义,一定要去谢。”
“我不去。”
“非去不可。”
“我不去。”
“一定要去。”
……
……
主仆之间拉扯争执的结果是,半个时辰后,风劲节脸色非常难看地在自己那位白发苍苍的老管家监督下,坐在县衙内堂花厅的椅子上,很努力地反省,自己一直以来,是不是对下人太好,太放纵了呢。
第四部 风中劲节之相会
费了一整天的时间处理积案后,卢东篱在书房里翻看县志,以便加深对济县的了解。
卢东觉可没有自家大哥那么好的养性功夫,见他仿若没事人一般,以一个极舒服的姿式靠在书房的大椅子上,秉烛夜读得这么有诗意,他就暗中恶狠狠地磨牙。
咱们两兄弟到底谁还没真正长大,到底谁不知道事情轻重啊?
卢东觉在书房里面,前后左右转了四五圈,见自家大哥也懒得理会他,便只得愤愤然地跺了跺脚出去了。
刚出书房不久,就见一个仆役快步而来,在他面前施了一礼。
卢东觉一边继续向前走,一边信口问道:“什么事?”
“风大官人前来拜谢大老爷了。”
卢东觉脚步为之一顿,想了想,才道:“就告诉他说,大老爷还有公事要忙,让他先等一会儿。”
仆役应声去了。
卢东觉回过头,望望灯火通明的书房,孩子般淘气地笑一笑,为了替那人伸冤,大表哥担当了这么多,让那土财主多等一会子,也算是勉强出气了吧?
卢东篱把一本县志翻完大半,书案上的红烛已烧的只余短短一截。他淡淡一笑,放下县志,熄了烛火,漫步行到星月之下,正待回房休息,却见一名仆役正畏畏缩缩在书房门前徘徊迟疑。
卢东篱笑问:“有什么事?”
那仆役忙忙行礼:“大老爷,风大官人已等了很久,天也实在是太晚了,小人斗胆问一问,若是老爷没空,不如打发了他回去。”
卢东篱一怔:“风大官人?他什么时候来的?”
仆役也是一脸愕然:“风大官人特意前来拜谢大人,刚才表少爷让通传说大人正在办公务,请他多等一会儿,可现在,都等了一个时辰了……”
卢东篱不待他说完,便低斥一声:“真是胡闹。”
那仆役也不知道这一声是骂的谁,只是立刻低头后退,卢东篱也大步向客厅那边去。
照他看来,办案决断,全是依公而行,原本也用不着拜谢。真拜谢起来,拉拉扯扯,客气话一堆,又赶着人跪又拜又喊恩人,外加着还有大堆的谢礼,收也不好,不收也不好。他新来乍到,又哪里有那个闲工夫,应付这种事?
依他的性子,若是一早知道风劲节来拜,自是托口公务,不肯相见,最多说几句,秉公断案无甚可谢的官话,便让人把客人挡回家去。但现在卢东觉自作主张,让人家白白等了这么久,再若不见,便十分无礼了。
他只好极之心不甘情不愿地行往客厅,并下决心,明天一定要好好考考某个混小子的功课,背不出书来,正可以名正言顺打手心,饿肚子,外加罚站和关禁闭。
遥遥望到客厅,已见一个人影正往旁边溜。卢东篱低喝一声:“卢东觉,你给我滚过来。”
卢东觉见逃不掉,缩缩脖子,慢吞吞过来,脸上堆起笑容:“大表哥,这么晚了还没睡?”
卢东篱冷冷瞪着他:“我也正想问你了,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卢东觉一点也不惭愧地说:“睡不觉啊,刚四下转了转,走了走,没事干,就跑来瞧瞧那个有钱的家伙是个什么样的人……”说到这里,他脸上忽现愤愤之色,“那个人可真是没什么诚意啊,救命的大恩啊,他就这么两手空空的来,而且还一点耐心也没有。我躲在后堂,一碟瓜子还没磕完呢,他就三番五次要走,要不是他身边那个还算懂事的管家拼命拦着,他早回去了。”
卢东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气得骂一句:“你也知道什么叫懂事。”就揪着他的衣领拖着走,“给我去向客人道歉。”
堪堪行到将近厅门处,就听到里面那同样又气又无奈的声音传到耳边:“公子爷,你怎么就这么没耐心呢?人家对你那么大的恩义,也只不过是让你等一等罢了,你为什么非要闹着回去?这不是让人瞧着我们这么大的人,半点人事也不懂吗?”
一个清朗舒润,却也同样又气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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