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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传奇之风中劲节-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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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时机来临时,按照风劲节的安排去呼冤,为丈夫平反,却没有料到,转眼之间,苏卢二家,齐受荣宠,而民间军中,亡夫之声誉威望,竟然如日中天。天子一道道厚恩殊遇的旨意降下来,她却知道,重见丈夫的希望,越来越遥远无望了。
她虽不擅官场权谋,帝王心术,到底也是个饱读诗书史册的聪慧女子,也知道卢东篱这样的声望,得到的封赏哀荣,绝非人臣之所当得。这一切属于一个死人,是殊荣,是佳话,可万一死者复活,则当朝圣主,满殿文武,甚至苏卢两家的所有人,都会处境尴尬,进退两难。
卢东篱唯一能做的,只能是继续隐姓埋名,悄无声息地活下去。
而她现在做为卢东篱的遗孀,享尽殊荣,受尽瞩目,更没有可能避过所有人的眼晴,自去与他团圆。
此刻,她安安静静地焚香合掌,然后诚心诚意地跪拜下去,恭敬地叩首三回,心头默默祷告:“风将军,你若有灵,请保佑你的朋友,在我所不知道的地方,好好地活下去。我情愿他另有妻儿,我情愿他另置家室,只要他可以自由地活下去。为了这个国家,他已付出太多,为了天下百姓,他已失去太多,与其重新找回身份,受尽束缚,我宁可他再也不用替谁出力被谁出卖,自由自在,不必为任何人牵挂劳心。为了他,我会把这个秘密永远保守在心里,就算亲如父母独子,也绝不透露。为了还他的自由,我愿替他去做这笼中之鸟,从此成为苏卢两家活生生的贞节牌坊,一切荣宠厚恩的保障。国家已定,边关已靖。家人前程俱有所托,他可以放心,他可以不必牵挂,不必忧怀。风将军,我请求你,让你的朋友,在我所不知道的地方,好好地活下去。”
第四部《风中劲节》第九十章败露
泪水无声地在苏婉贞脸上滑落,耳旁传来爱子惊异的叫声:“娘,你哭了?”
她慌忙拭泪,柔声道:“傻孩子,娘不过是想你爹……”
话说到一半,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嘈杂之声,令得她语声一顿,略有讶异地抬头。
身后一个锦袍发福的中年男子脸色一沉,喝道:“怎么回事,诰命夫人来参拜,还有什么人敢喧哗?”
主持的老人哪里见过这等官威,立时吓得脸色发白,答不出话来。
苏婉贞忙转头轻道:“大哥,你莫要吓着老人家。”
也就是这两句对话的功夫,后堂急急转出一人,慌慌张张施礼:“夫人恕罪,这是我们收留的一个疯叫花在里头闹事,我们正在教训呢。”
岂止是苏凌,就连卢东觉也有些不悦了:“明知夫人要来,怎么还弄些闲杂人进来。”
这人更是惊慌愧乱:“我们也是看那疯叫花饿得晕了,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哪里知道这人竟是个不知事的浑人,明明都锁到柴房里去了,不知怎么还是挣了出来。不过夫人放心,我们断不会让他冲撞夫人的。”
苏凌冷冷哼一声:“婉贞,这里太杂太乱了,你先离开,我留下好好处置这帮不知轻重的家伙。”
苏婉贞只注意凝听那外头传来的动静,倒是没在意兄长说些什么。隔着一道墙,隐约听到打打骂骂的声音,想是那人吃的苦头不小。
东篱是何等仁善之人,若他在场,又岂肯叫人为了迎接贵人,而欺凌卑微贫弱之辈。心念一动间,便脱口道:“让他们不要打了,我去看看。”
话音未落,便见苏凌微微皱眉,卢东觉也略有迟疑之色,庙里的主持长者神色也颇为难。
苏婉贞心头暗叹一声,刚才一时情急,倒又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了。
从来男女有别,越是尊贵人家的女子,越是不可以轻易在陌生男子面前出现。
所以富贵人家的女眷出行,马车俱是遮得极之严密,又有前后护从拥卫。若是入庙拜观,那除了主持的老出家人,便是庙中年青的弟子们,也必要先驱赶管束起来,断不容冲撞贵女的。
以往卢东篱的官职不大,又不爱讲究身份,在这礼法规矩上从不十分拘紧于她的,所以这些规则束缚,她倒是没有什么特别深刻的感受。
只是如今,她已是寡妇未亡人的身份,又兼是一品诰命,更是苏卢两家道德风范的活招牌,荣华富贵的最高保障,这进退出入,自是有重重规矩管束的。
听那喧闹之声,里头怕是有不下十个男人,而且那个据说是叫花的人,又有些来历不明且极之卑贱,以她的身份,怎好轻见。
见她蹙眉,苏凌笑笑上前一步:“我去瞧瞧。”
苏婉贞忙道:“不用劳烦大哥了。”
自己的这位长兄,好逸恶劳,食财小性,又有些寡恩薄情,以往与东篱也有过一些冲突矛盾的。只是她素来也不是记仇记恨的人,原本又极重感情,还念着扳倒九王一脉,为丈夫平反,大哥颇有一些功劳。所以虽然兄长如今因着自己颇受皇家看顾照料,而处处着意亲近,她也从不拒绝或疏远。从来人无完人,有很多事,想得太多,看得太透,便少欢欣,倒不如安然享受眼前的亲情为好。
但不记恨兄长是一回事,对苏凌的为人处事,她却是一直不太认同的。此时哪里敢让大哥进去,怕不将那个可怜的人,打骂一番,还顺便一张名帖送官府里治罪吗?
“东觉,你去看看,那人流浪乞讨,想来也是可怜之人,不要太为难他了。”她这般淡淡吩咐了一声。
论长幼,苏凌为兄长,而卢东觉却是小弟,论官职,苏凌也确实比卢东觉大了好几级。
苏婉贞以长嫂身份吩咐小叔子做事,倒也是理所应当的,也是对长兄的尊重,倒也不至于让苏凌有什么不自在的感觉。
卢东觉应得了一声,便往里去了。
时光荏苒,如今的卢东觉早已不是当年时时跟在长兄身后的小小少年郎,也曾科场取功名,也曾公堂断是非,也曾多年为官屈居县令,也曾兄蒙奇冤,受尽他人冷眼薄待,也曾冤案平反,飞黄腾达,这么多年挫折起伏,少年时的锐气和锋芒,渐渐磨得平滑圆润了。
只是他到底是卢东篱教出来的弟子,为人处事,自律自警之处,终是比苏凌胜上许多。
等见了那大院中,被一干人按着踢打的叫花时,也并不曾有什么鄙夷轻视之心,反而大喝了一声:“住手。”
虽然他没有穿官服,但那份威仪气度却是瞒不了人的,就算不认识,光猜猜也知道是诰命夫人身边的大人物。这一声叫出来,谁敢不听,上十个人立刻收了手分站两旁。
奇怪的是,刚才被十个人按着犹自挣扎的疯叫花子,被这一喊,立时就不动了,就着被踢打在地的姿势,伏在地上,连头也没抬一下。
打人的众人,互相看几眼,暗道,这疯子也知道怕官啊。
卢东觉只道他挨了打,受了惊,上前几步,柔声道:“你别怕,我让他们不许再打你就是。”
却见那个叫花子,只是死死低了头,动也不肯动一下,更不曾应一声。
卢东觉虽没生气,旁人却嫌他不知好歹,重重喝了一声:“叫花子,还不谢谢大人。”
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被吓着了,身子忽得剧烈得颤抖起来。
卢东觉心中生怜,也不嫌他身份低贱卑微,直走到他面前,伸手自袖中取了一锭银子,便要递到他手里去:“我瞧你有手有脚,也该有点力气,何必一世乞讨。拿着这些银子,做点小生意也好。”
他语气自觉温厚,不知为什么,这人却似受了极大惊恐,整个人往后缩去。
卢东觉略一皱眉,伸手去按他的肩膀,不让他逃开,同时俯身弯腰,意欲拉近距离。
四周众人,只见到转瞬之间,那位大人的身子忽得一僵,然后晃了一晃,便似要跌倒一般,声音倏然沙哑:“你……”
只说得一字,便忽得松开手,踉踉跄跄后退三步,脸上神色,竟似见鬼了一般,双眼直直地盯着那叫花子。
大家也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当这疯子刚才又对大人无礼了。众人心头惶恐不安,便有人直冲过来:“你这家伙,怎么连大人也敢冒犯。”
眼看着又要伸腿踢人,卢东觉忽得大吼一声:“我看哪个敢踢他?”
这一声喝怒极愤极,却把人吓得当时就呆住了。
卢东觉深深吸了口气,望望直到现在,还低着头,直如泥雕木塑一般,坐着不动的那人,这才徐徐道:“他不过是个可怜人,你们怎能这样欺辱于他呢。先把他好好安顿吧,待我把夫人送往寓所之后,自会派人来把这可怜人接走安置的。”
众人自是连连点头,一迭声地表示对大人仁慈心肠的感激佩服。
卢东觉扭头想走,迟疑一下,复又走回到那人身旁,一点也不顾及身份,毫不在意旁人惊讶的目光,看似只为和那人谈话方便,竟一屈膝,以一种半跪的姿势蹲了下来。他的声音也异常轻柔:“你……你在这里。是……不是,也仰慕卢夫人的风范,想要见一见呢?若是……如此,我可以帮你……我带你到旁边,可让你在近处……偷偷瞧一眼,卢夫人……还有……卢公子……”说到后来,不知为什么,声音竟有些哽咽。
卢东篱沉默了半晌,然后,徐徐摇头。是他太冲动了吧,只听人说起卢夫人三字,便失了心,也失了神,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本能地挣扎,本能地拼命,本能地想要多靠近哪怕一寸的距离。只是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甚至连东觉也引了过来,却又是何苦。
现在的他,根本连看人的能力都没有。靠得再近,他也看不到妻子伤心的容颜,看不清自己的唯一的孩子,已长成什么样子。他谁见到的,只是两个模糊的红色影子罢了。
相见不如不见,又何苦必要相见。
只是刚才一时冲动,已叫东觉窥破了行藏,此时若再勉强近前,万一再叫其他人发现,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婉贞也罢,爱子也罢,甚至苏卢两家所有的族人也罢,受他的连累已有许多,好不容易才有安定的日子,何忍再让他们平安宁静的生话受到丝毫威胁。
卢东觉见他摇头,也怔怔呆了一呆,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站起了身。
其实以卢东篱现在的落魄凄凉,外形变化,就算是熟人也很难认得出来。而且,纵然是再熟再亲近之人,怕也难以想到死人复生的可能,只当是长得象罢了。
可卢东觉却不是其他人。
卢家东字辈,卢东篱居长,而卢东觉最幼。平日兄弟们读书做人,多是长兄带领管束,卢东觉因着最小,便是最让长兄操心照料的。他的学问知识,为人处事,多是卢东篱言传身教的,后来卢东篱为官四方,也一直把他带在身边,照料呵护,无微不至。
对于卢东觉来说,卢东篱实在是亦兄亦父亦师的存在。如此亲近之人,彼此的了解,自是极深的。
而且,当日卢东篱身死,卢东觉受牵连罢官,他却连哭都没空哭一声,就长途快马,赶到定远关,亲自为卢东篱收敛尸体,操办后事,移棺归故土埋葬。
他亲自查看过卢东篱的尸体。
虽然,风劲节当年在替身身上是下了大功夫的,但所谓易容术,也并不是神仙术,要瞒瞒普通人是没问题,要想完全瞒过至亲至近之人,却不是那么简单的。
卢东觉亲自为卢东篱的遗体擦身换衣,虽然身体上一切特征都没有什么问题,可他的确总隐隐有点不对劲的感觉。但实在是长相啊,身体特征啊,甚至胎记啊,都绝无半点差错,他也确是没想到死的可能不是卢东篱,只当是长年不见,身体多少有了些变化罢了。
然而,此刻在全无心理防备的时候,看出卢东篱的长相特征,心中一震一荡之间,几乎本能地认出来了。这是他的兄长,他的老师,他至亲至近之人。
可惜多年的人间磨折,仕途历练之下,他已不是当初热血少年,他甚至不敢放声一哭,不能纵声唤一句兄长。
他只得咬了牙,慢慢站起来。他只得深深呼吸,努力平定自己的心绪,硬生生让自己的表情回复镇定,这才回头而去。
他走得很慢,却没有回首,所以,看不到那个被人所看不起的流浪疯叫花,十指扣在地上,拼命用力,所以指尖已隐隐有血色蜿蜒于地。
苏婉贞在前堂仰首望着高处风劲节的雕像,静静地出神。
直等到卢东觉回来,淡淡说一句:“不过是个可怜人,我给了他点银子,安抚了一下,已然没事了。”
苏婉贞也轻轻点点头,这本来就是小事,原不必去多费心的,此时她心境又极之伤怀,自是没有多注意卢东觉的神色。
倒是苏凌,平时最能承奉上意,查颜观色,此时见卢东觉看起来虽神色如常,但眼神却闪烁不定,似是受了极大惊吓,且心绪极为激动一般。苏凌心中微动,口里却不问,只低声道:“婉贞,天色不早了,本地地方官还准备了迎接你的仪式,不好叫人等得太久。”
苏婉贞点点头,也不多说,便携了爱子的手,行了出去。
当朝的礼部侍郎和应天知府,一左一右,护在她的身旁,随行而出。
一个民间女子,此生能有这样的威风,这样的荣宠,该是至尊至极了吧。
世间女儿,最大的荣耀,除了进宫侍君之外,便是凤冠霞佩,诰命皇封了吧。
然而,苏婉贞有最高等级的凤冠霞佩,做为未亡人,却永远不会有佩戴的机会。她是当朝的一品诰命,却连坦然行走于阳光下的自由,都已没有了。
她一步步向庙外行去,外面是礼仪重重,规矩森严而尊荣华贵的世界,外面是永远永远等待她的囚笼。
永远不会有人微笑着,与她共坐月下,看星辰漫天。永远不会有人,摘了清晨含露的鲜花,温柔地簪在她的发间。
这茫茫世间,她再也找不到一个人,可以同品诗,共作画,偕手赏花,并肩游春,她再不能在温暖烛光下,守候在那操心劳碌的人身旁,她再不能,远隔着万里关山,去牵肠挂肚,亲手制衣。
现在的她,是苏卢两家,活生生的贞洁牌坊,会走路的皇封敕命,是两家的荣耀,两家的光辉,两家的资本,两家的保障。
所以,她必得安安心心地走到用亲情,用皇恩,用礼法织就的深深牢笼中,以未亡人的身份,接受礼敬和尊崇。
她是那高高供起来的牌位,神像,她再不能发自真心地微笑,再没有欢乐的资格。她不能享受阳光,她不能感受春天,她不能再拥有活生生的灵魂。
天地苍茫,这个在大赵国最受尊崇的女子,除了手中紧紧抓住的爱子,除了小心呵护的亡夫仅余的血脉,她不再拥有任何东西。
第四部《风中劲节》第九十一章长大
卢夫人参拜完毕,动身离去,卢公庙前前后后又是一阵忙。虽然大部份男人不敢到前头去冲撞了卢夫人车驾,却还是整齐列队,只等着卢夫人一上车,放下车帘,他们就立刻赶出去,排出最好的送行队伍,以最谦恭的姿态,表示他们的敬意。
里里外外的人们忙碌着,叫喊着,虽然卢夫人不会看他们,也个个把衣冠整了又整,唯恐有失仪之处。
大家忙忙碌碌,小声地彼此叮咛着种种礼节规矩,没有人注意刚才还被打得在地上起不来的那个疯叫花。
卢东篱静静得听着里里外外的一片喧然。
如今的他,口不能言,目难视物,也就只剩下耳朵,还算能正常听到动静了。
这样的热闹荣耀中,他的妻儿,正一步步离他远去,咫尺之遥,一墙之隔,他叫不出,追不能,认不得。
多年离别,多年煎熬,他的妻子,到底憔悴清减了多少?多少年从未尽过父亲的责任,他的孩子如今长成什么模样?
他死死咬住牙关,握紧双拳,却克制不住全身的颤抖由轻微而渐剧烈。
四周列队的人已迅速向外奔去,想来婉贞已然出了庙门上了车驾,很快就要离开了吧。去到他再也听不到的地方,去到他再也够不着的方句,去到他连影子都无法模糊看一眼的所在。
少年时的竹马青梅,总角相交,成亲后的灯前烛下,温存相待,那些守候,那些等待,那永远都在微笑着的容颜。
婉贞,婉贞,他的妻子,就这样离他而去。
不及见一面,不能唤一声,就这样无知无觉地永远离去。
这一生,他负得最多的人是谁?是劲节,还是婉贞?
那个自嫁给他,就从没有享过一日尊荣,却总是在无尽无止等待他的女子,那个纵然他将她抛在脑后,她却只会抱以微笑,永远在后方静静等待的女子。
现在,他留给她的只是永远不能摆脱的噩梦和重负。做为卢东篱的妻子,做为已在民间被传成神、说成圣的卢东篱的遗孀,她将背负怎样的重担,她将承受怎样的束缚。可是,他却半点也帮不得,助不了。
他若出现,只会让包括婉贞在内的许多人,陷进更加深重且莫测的苦难之中。
所以,他只得在这里,咬牙咬到嘴里都是鲜血,把拳头握得骨头都开始咯咯响,苦苦忍耐着,不要动,不要做任何不该做的行动。
用理智无数次残忍地提醒自己,这才能勉勉强强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重回柴房去,这次不用别人来锁他,他自己用力关紧大门,把自己锁进了一片黑暗中。
庙里的一干人等,恭敬地送走了苏婉贞一行人,大家的心境仍然处在兴奋状态中,想到这次居然亲自接待了卢夫人,这简直是可以夸耀一生的事,大家交口地称赞起卢夫人来了。
“果然是卢元帅的妻子呢,多么朴素啊。”
“多么温柔良善啊,有叫花子胡闹,都不生气,真个观世音菩萨降世。”
“那位护从的大人为人也很好啊,还给那叫花子银子呢。”
“什么护从大人,卢夫人叫他东觉呢。分明是应天知府卢大人,卢元帅的族弟啊。”
“什么,啊,那,那卢大人可怜那个叫花子,还说晚些时候派人来接他去安置呢。”
“那你还呆站着做什么,快去把那叫花弄出来,好好打整一下,让他吃饱喝足了,别叫卢大人派来的手下,看咱们没有仁厚良善之心。”
大家哄哄然应得一声,便又赶紧忙去了。
刚才被他们拳打脚踢的人,现在立时又得到了极好的招待。
这一次,卢东篱没有一丝抗拒,洗澡,挨新衣服,梳头,清理胡子,他都很温顺地任凭这些人摆弄,且极合作地,尽力把自己收拾得能见人。
他知道,晚上来的一定会是卢东觉自己,而他,也实在不忍让这个小弟,看到自己落魄的样子,平白又惹一场伤心难过。
洗漱完毕之后,他又得了一些热腾腾的饭菜,吃过之后,人确实也精神了许多,苍白了很久很久的面容,也渐渐有了些血色。
庙里的人为了给卢大人好印象,自是不会再让他住在柴房,而是给了他一间单独的清净房间。
卢东篱一直安静地等待着,直到夜色深深,明月中天,一名黑衣深笠的男子,敲开了卢公庙的大门,口称奉卢大人之命前来。
本来夜色能浓,烛光飘摇,那人穿黑衣,戴深笠,一直低着头,自是没有人看清他的容颜。
庙中主持不敢怠慢,亲自迎接他,本想让人唤那叫花来,他却说奉了大人命,要单独问话,主持便差人把他领去了卢东篱房间里。
此人关上了房门,又小心地把窗推开一条缝,四下望望,确认没有人守在外头偷听,这才回头面对卢东篱,一手掀开了斗笠,扑通一声跪下去:“大哥。”
卢东篱笑一笑,伸手去扶他起来。他努力对准焦距,尽量让眼神灵动,不愿让卢东觉看出自己的眼晴有问题。
好在卢东觉这时也心绪激动,全然没有注意到卢东篱的眼神有什么,此时竟是怎么也不肯起身,就着这跪地姿势,抱着他的腿,哭了起来。偏他又恐声音大了,惊了外头的人,竟是连哭也不敢放声。
卢东篱无力说话,只得轻轻拍着他,以身体的动作来安抚于他。
卢东觉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
“大哥,你还活着,天啊,你还活着。”
“我为你收敛尸体的时候,就有点奇怪的感觉,却又说不出是为什么,原来那是个替身。”
“大哥,这是你的手下帮你的吧,他们对你真是有情有义。”
“还是你一直未雨绸缪,早做了安排?”
他哭着问个不休,卢东篱伸手摸到他的头,用力抬起来,确认他可以看到自己的表情,然后,微笑着点点头,再拍拍他的肩,示意他不用太过悲伤。
卢东觉勉力收了泪,却还是不肯让卢东篱拉他起来。他抬头,怔怔看着他的兄长,张张嘴,想问他这些年过得如何,话到嘴边,却是一阵心酸,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忽得用力一挣,甩开卢东篱的手,重重在地上叩下头去。他叩得那么重,咚得一声,吓得卢东篱一颤,脸上略略变色,手上加力想要拉他。
可是卢东觉却是疯狂地叩头,不肯让他拉住。
卢东篱猛力一扯,把他半揪起来,左手一掌打过去,重重击在卢东觉的脸上。
卢东觉这才全身一颤,如同脱力一般,倒在了卢东篱的怀里。
卢东篱轻轻叹息,可惜他现在无力说话,所以没有办法宽慰卢东觉。他想说,我明白,东觉,不是你的错,我明白你想说什么,我不怪你。然而,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是用无力的手,抚着当年幼弟那不断颤抖的肩膀。
卢东觉的声音带着哽咽:“大哥,你走吧,你离开赵国吧。”
卢东篱不觉有丝毫意外,他几乎是很平和地点了点头,连唇边那淡淡的一缕笑意都没有改变。
卢东觉低着头,他不敢看兄长的面容,只是伸手到怀里去把东西一件件掏出来。
关防,路引,身份证明文书,数额足够的一叠银票。
他一样样拿,一样样往桌上摆,声音颤抖地不成样子:“我找借口,临时向本地的官员,要了这些身份文书,有了它们,你可以光明正大穿府过县,不怕盘查,也可以入住客栈,不用再流浪吃苦,这些银子,也足够好好生活,你尽快离开赵国吧……”
他努力想要让自己说话顺畅,可是身体和声音都不住颤抖,脸色又青又白,几不成人色。
卢东篱虽看不清他的表情,也知他痛苦莫名,心头痛惜,却又实在说不出一个字来开解他,只得勉力自己继续微笑,只得努力让卢东觉看到,他其实并不介意。
他还能介意什么呢?从他发现自己在民间享有无比声誉名望时,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以原来的身份出现在人前了。更何况,他也并不打算恢复身份。
风劲节已经死了,卢东篱又有何颜面,在世人眼中,继续活下去呢。
他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他虽苦守边关多年,但一般的百姓并没有尝过异族烧杀掳掠之苦,因此对于镇关将军的功绩牺牲不可能有太大的了解。如果不是拥有无上权威的人刻意宣扬,他不会在百姓之中,被传作神圣。
在这个消息闭塞的世界里,普通老百姓,对国家大局的了解,往往只决定于上位者想让你们知道什么。而对于人物的批评赞佩,也总是取决于,至尊的人,想要借宣扬什么人,达到什么目的。
象史书上的文圣武圣,历代英灵们,就连帝王都要向他们祭祀行礼。一个国家,有这样的英雄,做为所有人的典范是好事,可如果这种人忽然活了过来,只怕皇帝就第一个坐不住的了。
更何况,他如果活过来,当年就是诈死抗旨,一个以忠义闻名天下的英雄,怎能有抗旨之名,而因着家里出了个天下第一忠义之人而享尽荣宠的苏卢两家,又会因此受到怎样的冲击呢?
他活着,他留在赵国,就是一个随时可能爆发的隐患,卢东觉想要让他离开,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
卢东觉咬牙等了半日,等不到卢东篱说话,鼓足勇气抬起头,见卢东篱眼神平和,唇边带笑,心中又是一酸。
他垂首低泣:“大哥……”
他想说很多很多的话。
大哥,你知不知道,你蒙冤之时,我被无罪夺官,上司厉颜训问,审太守如同问贼。
大哥,你知不知道,你一人蒙冤,举族皆受诛连,家中产业被抄,各房上百口人,流离失所。
大哥,你知不知道,太叔公那么大的年纪,不能含笑完寿而逝,却是被虎狼之吏惊吓而亡。
大哥,你知不知道,你一生仰俯无愧,可结果却是家人宗族,多遭流放,七叔家的小堂妹,虽说未必富庶奢豪,也是书香门第的小姐,却被那押送衙差,卑言污语,屡欲不轨,最后只得投井拒辱。
大哥,你知不知道,你虽有情义下属,义士知交,他们却也只救得你的妻儿罢了,旁人的性命,他们顾不了,帮不起,可是我们受了多少磨折啊。三堂哥的幼子还那么小,就连着父母关在牢里,成了囚犯,小小的孩儿,受不得牢狱之苦,可怜他甚至还没学会叫一声爹娘就这么去了。
大哥,你知不知道,你为大赵国,剖心沥血,大赵国给你的却是杀人的屠刀,和无情的诛连。我的母亲,也因此在公堂之上受辱。
大哥,这几年,你天涯流浪,吃了多少苦,可是,你知不知道,我们这些亲人们却因为我们完全不知道,不明白的事,又受了多少罪?
大哥,你教我仁义道德,可是,这个仁义道德的世界,给了我们什么?
大哥,你教我为国为民,可是,我做了多少年的县令,一心一意为民请命,一心一意,不贪不枉,却处处碰壁,时时受挫,上司动则难,吏考年年平平,到最后,等来的是兄长被杀,举族诛连的下场。
大哥,我们是书香世家,我们都读圣人文章,可是,原来舍生取义的下场不是辉煌而是凄惨,原来,守正不移,不得光彩,反成笑话。
大哥,我们这么多年,读的,学的,信的,坚持的,是不是,全都是一场笑话。
大哥,你以前总教我,我们为国为民,尽心尽力,不是为了想要得到什么,可至少不能是为了失去什么吧?
大哥,你知道我们盼了多久,才盼来这一场平反,这一番荣耀,苏卢两家各宗各枝几百人,双倍发还产业,朝中又赐了许多田地金银。
各宗年纪相当的弟子,都有了功名前程,甚至是官职。
多少人家吃苦受罪许多代也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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