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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传奇之风中劲节-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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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神医从来不是神仙,虽说风劲节在医学上的知识,肯定可以拍胸膛自称当世第一,但不亲自去诊治病人,他也不敢说一定治得好。
病情的诊断,从来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所谓拿根细线往人手上一系,凭此来诊断病情,所谓听人说一两句生病时的状况,就立下判断,这种治疗方法,在风劲节看来,其实不过是拿病人的性命来显示自己高超的医术罢了。
很多病情,状况相似,但病因全然不同。医者若自持医术,不能常保警惕畏惧之心,终有连累病人的一日。
由他人转述的病情,很难完全正确客观,要想对病人负责,望闻问切,缺一不可。只是他人在牢中不便出去,王大宝也不可能把卧床不起的病危老人带到晦气的牢房来。
他也是无奈才以自己的经验,斟酌着用不会伤身的药方来试探病情。今见王大宝这等反应,对于病情,他也才有了十分的把握。
此时他一身轻松,不免笑道:“你放心,我能办到的,自然会尽力。”
王大宝闻言,竟是连连给他磕了四五个响头。
从来病去如抽丝,所谓神医一两副药,随意一次出手,就生死人而肉白骨,其实大多是志怪传奇在世人口耳相传间,越传越玄的神话罢了。
王大宝的母亲照风劲节的方子调养治病。足足一个多月,这一月之间,风劲节也时时听取王大宝关于病情的说明,时常对治疗方式略作更动。
但无论如何,一直百医无效的老人渐渐好转这个事实,让所有人对风劲节刮目相看。
现在风劲节再洋洋得意,吹捧自己除了生小孩,什么都会。别的人就算不全信,但也不敢再摆出不以为然的姿态了。
王大宝对犯人虽凶狠,对母亲却孝顺,对风劲节这么一感激,更是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什么铁链刑具,早就去了。找了间有窗子、可以晒太阳的牢房打扫得干干净净,只让风劲节一个人住。也不顾让县令大人知道会倒霉,再次让风家可以送好酒好菜进牢房,甚至时不时还让风家派两个水灵灵俏丽丽的姑娘,来给风劲节弹琴唱曲,说笑解闷。
倒是风劲节自己觉得不太妥,来过两次之后,便让她们不必再来。只是牢中日日无事,不好打发时光,便叫家里人,送了一堆又一堆的书进来。福伯又想起自家主子是个才子,没事也爱玩点风雅,便把那千金购得的名琴,异国买来的檀香,最上品的笔墨,玉石制的围棋,一股脑的全往牢房里送。
别的狱卒们开始见着还觉得有些不妥,但一来收了风家不少钱,二来,牢头发了话,他们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再加上,风劲节为人又风趣亲切,平日也同他们说笑无忌。大家有什么事请教他,他一概都能帮忙。
小李子家上下三代,几十年辛苦存了笔钱,正发愁不知道买地好,还是买铺子好,又或是自己做生意好。风劲节偶尔知道他的烦恼,随意点拨了几句,倒把满牢房的狱卒给点醒了。
这位可是最能做生意的财神爷,谁家里有点闲钱,不知道怎么生钱,何不都去请教他。
王大宝的娘治好了病,衙门里的差人,都知道风家大老板居然是位神医,谁有个三亲四戚,头疼脑热,一时治不好的病,都去问了。风劲节能帮就帮,也从不摆某些神医,不是疑难杂症绝对不治的架子。
渐渐地,大家都觉得承了他的情,受了他的助,很多事,也就全睁只眼闭只眼的算了。
风劲节在牢里看书,弹琴,有时还画点画,或是自己同自己下棋,他又觉得无聊,看哪个狱卒有空,或是稍稍表露出点兴趣,他便叫了人过来,教他下棋弹琴。
吃牢饭的衙差们,虽说手里权力不小,但却是被上位者看不起的身份,做过差役的人,是不能考功名的,因此大部分狱卒也都是不读书识字的。
今儿见到这么多书书画画,也不免眼直。
风劲节见谁有兴趣,便会高高兴兴当一回夫子,教人读书写字,有时甚至教他们画画。
阴森森一座死囚牢,倒是莫名的有了些风雅气息。
愿学字,想学字的人,会很珍惜的捧着书不放,努力的写出一个个歪歪扭扭的字。
只是想学着玩的人,也会把个琴弹得魔音穿耳,恐怖莫名,也亏得风劲节犹能含笑以对,仿佛耳朵分辨不了五音一般。
他有时闲得无聊,拖了一帮衙役陪他下棋,一对一地下,往往是由对方摆让子,摆了一堆之后,他才慢吞吞放下第一枚棋子。有的时候,同时摆上七八个棋盘,他一个人和七八人飞一般地下棋,看起来是他以寡敌众,只可怜了一班正常来说,一辈子都和风雅扯不上关系的新棋手们,望着棋盘瞠目结舌,苦苦思索。
当然,他的乐趣,也并不总是风雅的,偶尔也会和几个狱卒,蹲在一块,呼呼喝喝地掷骰子赌钱。
总之呢,风劲节的坐牢生涯,是难得的自在逍遥。不但他自己过的好,便是整个死牢里的犯人们都跟着走运。
风劲节说,牢房太潮湿,太脏,有害身体,不止是犯人吃苦,就是狱卒长年在这种环境中,也易生病。
他是神医,他的话谁不当真?于是牢房被彻底打扫一番,原本的阴森,潮湿,到处的腐烂臭气和肥大的耗子,全都渐渐消失了。
风劲节说,创口长久不治会引来苍蝇等脏东西,容易散病,而且别人的呻吟惨叫也会让他被吵得睡不着觉。
于是,受过刑的犯人们,哪怕拿不出什么好处费,狱卒们也会安排大夫替他们看诊,给他们的刑伤做一些最基本的处理。
这一切变化基本上,衙门里当差的全都清楚,只是上上下下,全都拼死力瞒着那正忙着往上头使劲,以便和风劲节较量的刘铭。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日之后,县令要高升了,有新的太爷要来上任了,这个好消息很快传了开去。王大宝喜气洋洋找风劲节道喜:“风公子,大喜大喜,就快脱出牢笼了。”
风劲节刚喝了点酒,懒洋洋在太阳下头打瞌睡,闻言只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怎么,咱们的父母官终于要高升了?”
王大宝一怔:“公子知道?”
“这事我一直知道,我估摸着,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风劲节懒懒地打个呵欠。
“那公子怎么不高兴?”
“有什么可高兴的?当官的来来去去的,于我也不过就是银子倒霉罢了。”他耸耸肩,忽地微微一笑,“再说,咱们大老爷,也未必能容我安安乐乐,等到新官上任。”
王大宝一愣:“新任太爷这两天就到了,还能由得他胡作……”
话还没说完,就听得一迭声喊:“王头,不好了,不好了……”随着话声,一个狱卒飞一般的跑了来。
“出什么天大的事了?”王大宝不满的道,“值得你这样一惊一乍。”
那狱卒大口喘着气,看看王大宝又看看风劲节,再往四周扫了一眼,这才压低了声音道:“老爷,他,他……他要害风公子的性命……刚才他派了总管过来,让我们准备准备,晚上,要让公子爷背土袋。”
第四部 风中劲节之 非刑
所谓背土袋其实是监狱里最常见的一种杀人方法。
心善点的狱卒会把犯人灌醉,心狠点的则直接把犯人绑起来,然后拿装满泥土的袋子压在犯人身上,一般来说,一夜就能把人压断气,而且事后是验不出伤来的。
在阴冷的监狱里,自古以来,便是杀人如草不闻声。这等非刑戮人,既是常事,也是惯例,在官场上混久了的人都清楚。
所以,刘铭也没当什么大事,派管家来,循例知会一声,让差役们做好准备,晚上动手。
一般来说,听了县太爷这样的吩咐,狱卒们都会听令行事的。本来这黑不见天日的监牢里,肮脏事多着呢,你要看不顺眼,就别吃这行饭。再说,替县太爷办了大事,事后,县太爷也必不会亏待的。
但这次情形就不同了。别说上上下下,所有的狱卒都在风劲节身上拿了太多的好处,仅就感情上来说,同风劲节也处得如同朋友一般。这个狠手,是实在难下的。
也就怪不得王大宝一听了这话,立时黑了脸,愤愤地低骂:“那个老杀才……”
其他人虽然没明着骂出来,但那脸色,表情,也就差不多了。
大家都喜欢风劲节,不止是因为风劲节给银子大方,也不止是因为风劲节能帮上他们很多忙,更多是因为,风劲节对待他们的态度是他们从未感受到的。
既不似当官的高高在上,不屑却也离不开他们。也不像小民们,低低于下,仇视却又不得不讨好他们。
既没有士子名流门的高傲冷漠看不起,也没有富商巨贾的骄横自大,以为花了两个钱,便可以当祖宗。
风劲节待他们的态度平淡从容却也不失亲切,同他们说笑,与他们玩乐。不计较身份,不在乎地位,不理会处境。这种全然的平等相待,是大部分衙差们自吃这行饭之后,就再没有感受过的亲切和自在。
也因此,在每个人心中,都再不能只把风劲节单纯当一个有油水的犯人。要把这个昨天还同他们喝酒说笑,今早还在笑着为他们讲传奇故事的人生生弄死,却让人心里一下子揪了起来。
王大宝的脸黑一会,青一会,良久才道:“公子放心,我们必不会加害于你,只往上报照规矩办成了。拖到他卸任了,也就没事了。”
还不等风劲节答话,旁边来报信的狱卒便道:“恐怕不成啊,管家说了,晚上他亲自来看着动手。”
几个狱卒相顾失色,风劲节却似没听见一般,自顾自又去给自家倒酒。
王大宝气急败坏:“都这个时候了,风公子,你怎么还喝酒?”
风劲节对于好好一个又凶又横的牢头,居然会用和他家那位福伯一样的口气说话,感到非常之惊奇,不觉笑道:“背就背吧,以前在沙漠上做生意时,多重的货我都背过呢,先喝醉了,背的时候就不会太难受了。”
王大宝铁青了脸,一把将那整壶的酒给掀飞了,咬牙道:“要不,我们想个法子放你出去……”
风劲节一时抢救不及,很惋惜的望着那一壶子糟蹋了的美酒,正郁闷着呢,忽听到这话,微微动容,抬头看他一眼,这才一笑:“怎么放?明着放?你们不要命了?暗着放?或是在牢里头放把火,就说人都烧死了?那你们也一样脱不了干系。他就算要卸任了,一天是县太爷,就一天把你们管得死死的,一个不顺心,几十板子打下来,能把人打残了。你们就别为我担心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就是,放心我死不了。”
所有人都用悲痛的眼神望着他,可见他的话基本上是没有谁认真听进去了。
风劲节叹了口气,摇摇头:“说了几百遍了,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医人,会治国,知诗书,善武艺,哪那么容易死了……”
对于风大公子的自吹自擂是没有什么人还有心情去听了。不过,在苦思之下,别无良计之后,也就没有人再阻拦他喝酒,反倒去给他拿最好的酒菜,只是人人表情沉重而肃穆,可见心里头是把这当成断头酒了。
当刘铭的心腹管家,半夜里来到狱中时,风劲节早就醉得晕晕沉沉,人事不知了。
管家倒也不奇怪,一般要让人背土袋,常会故意灌醉犯人的。所以他也只当这是狱卒们事先做好的准备之一,便令腾出一间用砖单独隔开的牢房,开始办事。
风劲节是大醉沉沉,不知身外之事,由着人平放在地上,直接往他身上压土袋。
管家对于狱卒们办事,拖拖拉拉极不满意,一个土袋,搬了半天,好容易搬过来,里头的土居然少得只怕连个小孩也压不死。
妈的,一大早就来传过话了,叫他们准备好,就是这么准备的吗?
在他愤怒的低声斥骂中,狱卒们不得不回过头去再弄土,偏又那么巧,填土的铲子居然又坏了。
管家气得暴跳起来,怒喝声声:“铲不了你们就给我用手搬。”
总之在一连串的意外拖延之后,等到大半夜,一个大大的土袋才终于完工。管家虽然气得够呛,但狱卒们也无法再拖时间,只得把土袋整个压在风劲节身上。
管家怕他们办事再不用心,走近过来,瞪圆了眼睛死死盯着。他们便是想动点手脚也自不能。
眼看着压实了,管家略略放心,安然坐到桌前,一碟花生米就着小酒,慢吞吞地吃着,其他人心如火焚,却也无可奈何。
无比漫长的几个时辰过去了,天光已是大亮,管家这才走近过来,蹲下来,探手试了试风劲节的鼻息。这一试果然是声息全无,这么重的土袋,在身上压了这么长时间,生生压死,本就是理所当然的。
管家松了口气,放下心头大石,这才站起来吩咐:“隔两天,等太爷离任了,再把他的死讯传出去,就说是染了急病。”
狱卒们沉默着低头,都不出声,哪当是默应。
管家也自不理,只当自己办成一桩大事,高高兴兴地离开,心里头还盘算着,见了老爷,要好好告这帮子人一状,办事实在太过拖拉无用了。
一众狱卒恭敬地送出牢门,等他一走远,立刻飞一般往回跑。
王大宝跑得最快,直冲在最前头,虽说心里知道不太可能,却还抱着万一的希望,只盼着及时把土袋搬开,能把人救得出来。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那间单独的牢房,刚把牢门拉开,眼就飞快地瞪到最大。
那需要三四个狱卒合力才能抬起来的大土袋子,被一只手漫不经心,轻如无物地掀了开,风劲节慢吞吞站起来,活动着筋骨:“压了一夜,骨头都僵了。”
王大宝直着眼睛瞪着风劲节,嘴巴张开就再也合不上了。
在他身后,脚步声轰然传来,其他狱卒也都相继赶来,于是,哗啦啦就掉了一地下巴。
风劲节晃晃脑袋扭扭腰,活动完身子一抬头,看到若干张呆若木鸡的脸,不觉一笑:“你们怎么了……”
王大宝颤抖着抬手指着他:“你……你,你,我……我……”
“什么你你我我的,放心,我是人,不是鬼。”风劲节笑着走近,把手伸过去,“不信摸摸,热的呢。”
王大宝至此才有点回魂了:“你,你,你怎么没事……”
风劲节叹着气摇头:“我说过多少次了,我能医人,会治国,知诗书,善武艺,这世上该会的我全会了,这天大的本事,当然不是这么容易死的了,怎么你们就是记不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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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几个读者问及风劲节的论文题目是什么,也有读者不停的翻旧文想找出来。其实风劲节的论文题在前文中并没有提到,所以,也就不用去翻前文了。
他的论题在后文中,会慢慢说明的。
第四部 风中劲节之 梦想
大伙儿愣愣地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直着眼再瞧瞧风劲节,不知是谁第一个大笑出声,不知是谁第一个大声欢呼,又不知是谁领着头大喊:“风公子,我今儿算是开眼界了,你可真是神仙也似的人了。”
风劲节眼神里带点淡淡的笑意:“如果我说,和很多人相比,我真的可以算是神仙,你们信不信。”
“信啊,当然信。”这一次不是敷衍说笑,却是信心十足的欢呼了。
大家哈哈笑着,赶着把桌子收拾一下,管家喝的酒,吃的花生一概倒掉,自有人快手快脚,把风劲节家里送来的美酒摆上桌,又有人自动自发地出门去买一大清早,最新鲜的酒菜。
大家便坐到一处,喝酒庆祝起来。
席间说笑之余,王大宝忍不住发问:“风公子,我不明白,你这样天大的本事,什么地方关得住你,几个差人又怎么拿得住你,你怎么会……”
风劲节不等他说完就微笑着摇摇头,淡淡道:“你可知道我的在本县的田产商铺共有多少,又有多少佃户伙计全靠我的生意田地才能安身活命养家糊口。而在全国之内我又有多少商铺,多少生意,有多少人的生计系在我的身上。要拒捕,自然是容易的。我便是看谁不顺眼,想要他的性命,也不过信手间事罢了。但是,那之后呢?我可以轻身一走,天下无人能奈我何。但我的伙计,我所提拔的各地掌柜,跟了我许多年的管家下人,还有那么多靠替我做份工讨生活的人,他们怎么办?我所亲近的人,将被拘役铐问我的下落,我的产业将被封押收公,无数人会生活无着。这一切,是我可以凭一个人的勇武之力来改变的吗?就算我天大的本事,不但自己能走得脱,还能把一堆人都带走,甚至有办法把财产全部移走。但是,那又如何呢?所有人要改名换姓,偷偷摸摸,提心吊胆,草木皆惊地过日子。这是帮他们还是害他们?就算我本领通天,不怕官府追杀,可是,又有什么必要放弃眼前的安逸富贵,去一辈子和官府玩你追我跑的游戏。”
众皆沉默,良久。王大宝才轻轻道:“话虽如此。但风公子你现在身陷囚笼,还是太委屈了。”
“委屈?”风劲节笑笑,唇边忽然掠起一丝不知是淡漠还是落漠的笑意道:“很久以前,有一个姓郭的侠客,他名动公爵,结交满天下。他门下弟子众多,无数人敬仰他,而他的武艺,据说也是当世少有。他的事业做得轰轰烈烈,时人称他当世游侠第一人。然而,有一天皇帝要处理地方上的豪强,当地地官员只随便奏一本说明他的情况,于是一道命令,便是倾天基业也化为乌有。他满门子弟,被地方官如猪狗一般强行驱赶,离家别乡,迁往异地。他的子侄在途中不忍受辱,奋而斩杀了地方官,他也只得流亡异乡。这一方名侠,过了很多年流亡的岁月,因他的侠名义名,很多人为了掩护他,甘心替他去死。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最终他仍然被抓,经过审讯之后,他整个家族都遭到了诛杀。”
大家只是静静地听,没有人再说话。而风劲节只是轻轻笑笑,慢慢饮尽一杯酒,眼神忽得有些悠远起来了:“我还听过一个故事。有一个传奇的侠客,年少时英雄了得,会遍天下豪杰,交结黑白两道,武林中听到他的名字,多有赞誉之声。他少年意气之时,也曾杀贪官污吏,也曾劫不义之财,也曾轰轰烈烈,做下惊天的名声。后来他年纪大了,倦了,便娶妻生子,买下田庄地产,做了一方富家翁。平日在县城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道上的混混,官府的衙役都给他面子。可是,只要县里一出什么大案,便一定要往他身上追查纠办。若是上面要有什么大官到县城来,或是县城要办什么大庆典,又或是有什么肃清江湖顽匪,民间流寇,禁止私设香堂,纠帮结派的大行动,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先把他锁拿到监中去,以便看管,以防有变。他也曾笑傲自在,可如今已有妻有子,有偌大家业。他也可甩手一走,奈何远亲旧友,又如何都能陪他一起去四方流离,只得忍辱罢了。后来他渐渐老了,不堪动则受囚禁之苦,他的儿孙们,只得甘词厚礼,四处恳求官员……”
说到这里,他忽地一顿,看看众人的神色,便没有再把这个故事讲下去,只是自己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一个人的力量,从来是有限的。个人的英雄,再了不起,又能如何呢。我们可以嘲笑国主昏庸,官员无能,然而,当这看似软弱的国家政权,一旦运作起来,一个人,是不可能抵抗得了的。若是坚持自行其事,要么是象那位名侠,不但自己死于非命,还连累所有亲人。要么,就是象那年迈的老人,在现实面前,低下也曾经少年英豪,骄傲不羁的头颅。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只不过我做得更加灵活一点罢了,我不会去以个人的力量对抗整个世界的规则,而只是在游戏规则之内,尽力保护自己。”
酒桌上忽然安静地出奇,不知是谁,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很多故事里的英雄不是这样的……”
风劲节微笑,笑意里带些许的暖意,却也有些许的悲凉:“在我们千百年的传说中,曾有无数英雄豪杰,做过许多传奇事迹。我们常常会误以为,一个人就能挑战整个世界的规则和制度,在这样的英雄面前,帝王将相,当真如粪土一般,由着他们要打要杀要骂要劫。然而,有哪一个英雄的故事,是有始有终,为我们讲述到最后的。那些传说中的人,从来在功成名就,正当盛年时,便拥美退隐。于是,我们便也相信,从此以后,他们过的,便是神仙般的岁月。有谁去问过,之后怎么样?当他们年纪越来越大,当他们的儿女一个个出生,当他们在世上的牵绊越来越多,当他们的豪情被生活的温情所取代地时候,曾经有过的恩怨,曾经有过的旧债,就不存在了吗?当仇人找上门来时,当官府追查旧案时,当朝廷仍要追拿通缉时,他们又能够怎么办?拖儿带女,搂着妻子一起逃亡?又或是一家人跳出来造反。再说,他们吃什么,穿什么,他们的日常开销以什么来支应,他们那些一掷千金地豪举靠什么来办到?当一时的英雄容易,当一世的英雄太难。做侠盗很逍遥,杀贪官很畅快,可杀过之后,盗完之后呢,若是一生不暴露本来面目倒罢了,真要让人知道了他是谁,还真能象所有故事里那样,带着美丽的妻子退出江湖,飘逸自在,一世畅快吗?”
他的眼神悠远,望向前方却又似穿过重重墙壁,看往无数时间空间之外的某一个方向:“也许在很久很久以前,曾有过这样任侠自在,英豪出众的人物吧。却也正是因为,他们不符合这个世界的要求,所以早就绝迹于史册里传说中了。其实后世武人,出路也不过几条罢了,不是沦为权贵的走卒打手,便是替官员护卫办差,最自在的所谓称霸一方的豪强,其实也必须讨好勾结官府,才能真正站稳脚根。”
他信口道来,闲闲无事一般,旁人听了却是一片黯然。风劲节往四下一看,见人人神色黯淡,不觉笑道:“你们怎么了,本来高高兴兴的,一同你们说故事,就全把脸板起来了。”
王大宝勉力笑笑:“没什么,只是听了风公子这么一说,这世上,倒似没有真正地传奇英雄了。那些个话本传说,还有宝得楼那说书的常讲的故事,倒全成了假话,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有些不自在。”
风劲节失笑:“你们有什么不高兴的?你们是捕快,是衙役,是狱卒。那些故事要是真的,那些英雄人物,要真的存在,你们的日子不就难过了吗?”
大家干笑两声,算做附合,但谁的脸色都没变好。又有一人,小小声地说:“我们虽是差役,也还是希望,这个世上,有英雄,有传奇的,哪怕……”
哪怕,那些美好的传奇中,英雄总是会在杀贪官劫巨富时,连带着把差役们打个半死。
哪怕,在那些动人的故事里,狱卒们的形象,从来不曾好过。
但是,仍然会希望的啊。
风劲节低下头,静静看着已经空空如也的酒杯。
是啊,人的心里,总是向往着美好,向往着英雄的。幼时,必要听着父母在床前讲述那些英雄的传奇,才肯入睡,梦里,总会见到正义战胜邪恶,才觉欣然。
年纪渐长了,才知道好人坏人不是额上刻着字的,才知道,原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过是说来给小孩听的。却依然会愿意,一壶小酒,几碟菜,坐在酒楼上,听那说书人,去讲那一段又一段,传奇的英雄事迹。
虽然发现,是与非其实是分不清的,虽然已经开始变成传说中英雄专门教训的坏蛋,虽然可以渐渐铁硬心肠地虐打囚犯,虽然可以面不改色地敲诈银钱,然后,回到家,在孩子床头讲的,依然是美好的英雄传奇,依然是正义战胜了邪恶。
人的心中,都会有梦,即使已不再相信正义,却还在梦中,期盼着英雄。
然而,那些曾经有英风侠烈,那些真正的轻淡生死,那些不羁的笑傲王候,那些曾经存在的一切美好,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就因为不合时宜而湮没于风烟之间,毁灭于上位者的意愿之下了。
任何稳定强大的政权,都不会允许这种游离于权利者制定的规则之外的存在。在原本的那条历史线上,从武帝大诸天下游侠之后,史册历历,无数掌故传奇之中,又何曾再见真正的侠影。
红线聂隐,精精空空,何等神奇人物,也不过是权贵的刺客护卫。
再那之后,施公案包公案的若干传说中,英雄最好的归宿,无非是在某个清官身边,当个护卫。那些飞扬不羁,自在雄奇,天地不能束,王候不能拘的人物,只存在于历史的残章中了。
而在这条平行的历史线中又如何呢?天下门派林立,黑白两道无数人,也不过是在大大小小的规则中驯服地生存罢了。
当今的乱世,使这些武人们,有了更多的自由,可以大量发展民间势力,以求更好的权势荣耀,更多的晋身之阶,或是被权贵,被君王看中招揽,或是借与官商勾结之力,而成一方之豪。然而这其中,又有几个人,可以挺身对抗整个国家的力量与规则,又有多少人可以真正无所顾忌,不受羁绊地走自己想走的路。
便是那魔教,何等风光,何等强大。势力甚至渗透到诸个国家,最后的沦落,其实不在于江湖各派的打压,更在于,各国朝廷的肃清。
对抗整个世界的默认规则,太过辛苦,太过疲惫了。当年的魔教,尚且一次次留下尸山血海,最后退守一隅,他区区一个民间富家翁,有什么必要去硬扛呢?
在规则之内灵活地折折腰,即不太委屈了自己,也让所有人都有退路,都能好好生活,这样,有什么不好?
那么,为什么,在这一刻,连他的心都有些落寞了。
难道,象他这样的怪物,其实也会渴盼一些不实际的梦想吗?
难道,纵然明知所有的传说,仅仅只是传说,无数的故事,其实不过是世人编出来骗自己的,但心中,依然有梦,依然会盼望,会期待。
原来,即使已经知道了这世界的真实,却依然在心里,天真地期待着一些不切实际的美好。
原来,其实……每一个人,在内心的最深处,都会有这样的天真,这样的渴盼。
于是,那些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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