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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子驯夫记-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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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儿女!
对于郭浩儒来说,妻子就是他的逆鳞!
郭浩儒在当初对着朱高炽点头的时候,就已经放弃了所有的清名,知道自己将要踏上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
但是他并不打算把妻子也折辱进去,不然也不会悉心培养长子了,算算寿元,若是自己早去,在长子的庇护下,李氏也可以安享晚年。
郭浩儒缓缓的抬起头,定定的看着方孝孺,一针见血的道:“方先生,你的亲朋好友,弟子子女何在?”
朱棣刷的一下站起,目光炯炯的看着阶下二人。
郭浩儒一脸平静,这句话说的风淡云轻,不沾半点人间烟火气,到了方孝孺耳中却无异于晴天霹雳!
他的亲朋好友,弟子子女,自然是去了黄泉之所。
只是,这句话,平民百姓问得,王公贵族问得,甚至朱棣也问得,偏偏就不能由郭浩儒来问!
方孝孺死死的瞪着郭浩儒,满脸涨红,呼吸渐粗,一双眼也变的赤红,他猛然向着郭浩儒扑去,一双手死死的钳住了郭浩儒的脖子,脸上凶狠异常,似要致郭浩儒于死地。
兔起鹘落间,众人皆来不及反应,俱都眼睁睁的看着方孝孺的双臂不住的抖动。
郭浩儒始终平静如一,一双眼没有波澜的看着方孝孺,两只手臂更是自然的垂在身侧,没有半点阻止方孝孺的举动。
就在这样平静如水的目光的注视下,方孝孺的手逐渐松了下来,他颓废的垂下手臂,犹自不甘心的瞪着郭浩儒,仿佛一只斗败的公鸡,纵然浑身是伤,却依然想要跳到竞争对手面前,狠狠的啄上一下。
朱棣吞了口口水,缓缓的坐了下去,继续注视着下面那两个他一手制造的冤家对头。
郭浩儒的右手抚上了自己的喉咙,咳嗽出声,半晌,他低低的笑出了声来,看着方孝孺,声音沙哑的道:“先生如此仇恨,大敌就在眼前,为何不刺杀燕王?”
话一出口,满座皆惊,周遭的小黄门和宫娥们俱都惊骇的低下了头,这个郭先生好生大胆,竟然当面唆使旁人行刺皇上。
朱棣亦是呆了,郭浩儒从进来开始,态度一直恭谨有加,对他的命令也唯唯诺诺的应了,到了方孝孺出来时,更是任由对方喷了自己满脸吐沫,这个人,在朱棣的心中被无限的弱化了。
朱棣少年征战,又是从马背上夺了侄儿的江山,对这等懦夫最是瞧之不起。
就像是方孝孺,虽然朱棣讨厌他,憎恶他。却也有几分欣赏,若是以菜肴做比,方孝孺就是一味苦菜,难以下咽的同时也让人印象深刻。
郭浩儒则是忘了加盐的家常菜。吃一口便不想吃第二口,端下去也不会再想起。
等到郭浩儒为那被烫伤的小黄门说上一句公道话时,郭浩儒在朱棣心中的形象基本定了型——软弱。过于善良,好欺负。
所以郭浩儒说出那句亲朋好友今何在时才会让朱棣惊愕的站起,而现在,这位软弱可欺的郭爱卿居然敢撺掇方孝孺来行刺自己!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软弱可欺的!
郭浩儒瞬间在朱棣心中画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他的形象一下变的丰满立体,复杂多样。
虽然还是那道没有加盐的菜。品了几口却渐渐口吃生津,回味无穷,让人忍不住一品再品。
不过要说到整座大殿中最震撼的人怕是方孝孺了,郭浩儒的话有如一束光,从天外射来。突然照亮了眼前的黑暗。
方孝孺有些困惑的抬起头,看向了龙椅之上的朱棣,两个人距离之近,他紧走几步也就到了,周围的凶器也很多,砚台,镇纸,古董花瓶,甚至在朱棣的手边。还放着大明的镇国玉玺。
那玩意方孝孺也曾经接触过,实打实的玉料,入手相当沉,砸人脑袋是一砸一个坑。
可是他没有动。
方孝孺就这样看着龙座之上的朱棣,仿佛在看着一个第一次见到的陌生人,国仇家恨。无论那一样提出来,都足够龙椅之上那人死上千百回了。
他明明恨之入骨,恨不能生啖其肉,刀山油锅炮烙之刑,都不足以解他心头之恨。
心中无数个声音泡沫一样泛起,在耳边低语,“他就在那里,只要上前去,就可以要了他的性命。”
可是他还是没有动。
就像是方才,他怒到极点,冲上去死死扼住郭浩儒的颈项一样,到了最后关头,他还是松了手。
他可以在心中,让这个人尝尽世间所有痛苦,可真正的面对这个人的时候,他却只能瞪圆眼睛,狠狠的瞪着。
郭浩儒目不转睛的看着方孝孺脸上神色从迷茫到憎恨,他知道,方孝孺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也被他打破了。
百无一用是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何况是缚人!
郭浩儒暗暗叹气,方孝孺被祖父教导的太好了,若是论起为人来,自然是忠孝礼义,无可挑剔。
可是现在,郭浩儒相信,方孝孺只怕自己也宁愿是个屠夫,拎起刀就冲上去了。
而此时,方孝孺自幼学习的仁义道德,却如同一道道无形的枷锁,把他死死的束缚在了原地,让他动弹不得。
凭借方孝孺的教养,他是万万做不出手刃活人之事的。
朱棣亦是看出了这一点,他挥了挥手,颇有些意兴阑珊:“把方先生带下去吧。”
两个小黄门上前来,动作熟练的困住了方孝孺的胳膊,方孝孺用力甩开:“老夫自己会走!”
他又狠狠的瞪了郭浩儒一眼,再对着朱棣唾弃一口:“逆臣贼子!”
听着方孝孺骂不绝口的声音逐渐远离,殿中一时安静下来,朱棣玩味的看着郭浩儒,他的设想果然没有错,自古文人相轻,方孝孺那獠,也只有和他相当的郭浩儒这样的人才对付的了。
郭浩儒此人,绝非没有廉耻的无耻之徒,这从他前面任由方孝孺辱骂而毫不还口便看的出来。
哪怕在一手造成了今天的局面的始作俑者,朱棣看来,郭浩儒也是绝对站不住理的,二者对话时,郭浩儒天然的便矮了方孝孺一截。
就在这样的劣势下,郭浩儒仅凭两句话,便彻底的翻身,说的方孝孺毫无还口之力。
不愧是父皇钦点的状元之才,郭大儒的嫡亲孙子,朱棣心中给了郭浩儒极高评价。
郭浩儒脸上唾液已干,整张脸便像是被一层浆糊糊过,难受的紧,便如同他此时的心情,如果可以重新选择,他倒是真的希望可以改掉郭姓,隐姓埋名,不再参合到这档子破事中来。
只是,郭浩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祖父在他幼年之时说过一句话。让他印象十分深刻——一个正直的臣子,在位的时候,扛得住奸佞的打压,告老还乡后。一定可以安享晚年,但是一个奸臣,一旦倒下。就有无数的人踩上来。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也只有一条路走到黑了。
郭浩儒迈开脚步,走的很慢,但是极稳,目不斜视,连肩膀也没有晃动一下,他重新站定在了书桌面前。提笔运气,落笔如有神助,刷刷刷,片刻功夫,被方孝孺撕掉的那一纸诏书重见天日。
郭浩儒写完便退到了一旁。朱棣手一扬,立刻有宫娥捧着金盆过来,又有宫娥手托托盘,托盘里是一条雪白的棉帕。
郭浩儒心中苦笑,帝王心,海底针,若是自己没有方才重新撰写诏书的举动,怕是得不到这净面的待遇,他把袖子挽起。一下下的洗着脸,洗去了方孝孺吐到脸上的吐沫,以后吐到他身后的,只怕会更多。
朱棣从龙椅上走下,到了书桌前,漫不经心的看去。却是一呆,面前这一纸诏书,与郭浩儒第一次写的端正俊秀的楷书截然不同。
一眼望去,满篇龙飞凤舞,霸气四溢,配合诏书的内容,倒是真真的应了朱棣满怀的雄心壮志。
朱棣从头到尾,读到了最后,只觉酣畅淋漓,“好!”,这一次,他只说了一个字,却掷地有声,让人轻易的感受到了这位铁血帝王心中的欢喜。
朱棣亲手拿着诏书,回到了龙案之前,坐稳了之后,又细细的看了一遍诏书,只觉得每个字都合了他的心意,甚至连这肆无忌惮的字体,也让他舒服至极。
这郭浩儒,两手字写的无可挑剔,第一次的楷书中规中矩,第二次的行书风云突变,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倒是个妙人。
朱棣抬起头,看到郭浩儒也恰好净完了面,立时沉声道:“郭浩儒,秉性纯良,颇有其祖之风,着为大学士,入内阁效命。”
郭浩儒怔了下,对上朱棣那一双阴冷的眼后,立刻领旨谢恩:“臣遵旨,吾皇万岁万万岁。”
朱棣甚是满意,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原本,他就打算给郭浩儒这么个职位,既然需要他当天下人的靶子,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就得让他留下任职,还不能给个低级职位,有实权的也不好,所以大学士这样有名无权的荣誉头衔最适合了。
只是按照朱棣原本的打算,却是没有进入内阁一说的,挂个大学士的虚名,国家出点俸禄养着罢了。
谁曾想郭浩儒今天的对答如此让人惊艳,知道进退,打蛇断七寸,行事果决,颇合了朱棣的心意。
朱棣刚刚收复王座不久,满朝廷的文人士子中,又大多曾是建文帝的旧臣,让朱棣极为不爽,又无可奈何。
现在好了,这郭浩儒是个人才,又注定了被绑死在了自己的战车上,忠心方面没有任何问题。
这么个既有才,又忠心不二的臣子,不重用一番,岂非可惜!
郭浩儒踏出殿门,在小黄门的引领下出了宫墙,正在不耐烦的来回走着的朱高熙眼睛一亮,立刻迎了上来,看了一眼那小黄门,小黄门识趣的退了回去。
朱高熙马上捉住了郭浩儒的袖子,迫不及待的问道:“郭先生,如何?父皇可有封赏?”
郭浩儒皱眉看着自己的袖子,直言相告:“蒙主隆恩,已经被封为大学士,入内阁参政。”
朱高熙大喜,恰在此时,马车驶了来,他松开郭浩儒的手臂,率先跳上了马车,又兴奋的看着郭浩儒:“上车谈!”
在朱高熙热切的注视下,郭浩儒不急不缓的退了一步,两只袖子一抖,恭谨的垂下头,不卑不吭的道:“微臣还有事要办,请殿下先行一步。”
郭浩儒感受着朱高熙的目光逐渐冷却,最后一声鄙夷的冷哼传出,朱高熙咬牙切齿的道:“姓郭的,你莫要后悔!”
郭浩儒始终垂着头,不动如山,朱高熙没得办法,狠狠的命令道:“走!”
半晌,等马车声渐远,郭浩儒才抬起头来,一张脸上平静如斯。
每一个木有读者留言的作者都是折翼的天使,渣渣不但是折了翅膀,还被你们烤去吃了!!
☆、123 非君不娶
郭浩儒站了片刻后,安步当车,却是顺着皇城根上的大道往前走去,这一片距离皇城最近,住的全部是皇亲国戚,所谓天子近臣,看家中宅院距离皇宫远近便能看出些许端倪。
只是这些豪门大户也多次换了主人,郭浩儒一家家的走过,核对着曾经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门户。
他脚步一顿,看着面前漆黑的大门上那红底黑字的牌匾,曹国公府,牌匾并不如同前面经过的几户高门那般簇新,反倒带着风吹雨打后的陈旧味道。
但是大门却又是明显新刷过桐油的,连门口的两只石头狮子,也被打磨的光亮如镜,分明在说此间主人家业丰厚。
郭浩儒定定的望着那一块牌匾,几个守门的小厮注意到他的神色,其中一个立刻迎上前来,笑着打了个千道:“不知先生有何贵干,可是找我们府上哪位爷的?”
郭浩儒收回视线,看着眼前十三四岁小子奉承的笑脸,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大家底蕴,哪怕一个下人也被约束的死死的,须知皇城根下,随便拉出来一个都能和朱家皇族扯上关系。
他面上一松,指着那陈旧的牌匾笑问道:“敢问小哥,为何贵府的大门如此簇新,牌匾却如此陈旧?”
小厮的脸上笑容更盛,却并不如郭浩儒一般,用手指着自家大门的牌匾,双手垂于身前,恭恭敬敬的道:“先生不知,那是太祖爷爷御笔亲提的,在这外城之中。可是独一份的。”
郭浩儒看着那小厮顾盼神飞一脸骄傲的样子,不由哑然失笑,那牌匾是太祖亲提,他又怎会不清楚。当年,他正是从这块牌匾下迎走了自己的新娘。
今日不过是故地重游罢了。
说话间,看到侧门的小厮们纷纷站起。知道有主人出来,郭浩儒识趣的避让在一边,驻足看去。
却见一个锦衣玉袍的青年男子走了出来,头发一丝不苟的束到了发顶的冠中,生的面目清秀,却有几分肖似李氏。
郭浩儒微微一怔,当年还死死扒住大门。不许长姐离开的小子也长大了么?
察觉到郭浩儒的视线,那青年回头看了一眼,恰好和郭浩儒正正的对上,郭浩儒随即垂下眼,转身离去。
后面又出来了一个男子。却比先头那青年人年纪大些,一个小厮唤道:“大爷,三爷,马车准备好了。”
大爷看着三爷出神的样子,笑道:“你这是发的哪门子呆,要是在岳和楼也就算了,自家门口有什么看头。”
李三爷回过神来,皱起眉头道:“方才看到一个人,和大姐夫很像。”
大爷怔了下。叹息道:“过段日子,朝局安定下来,派人把大姐姐接回来吧,老太太这阵子也总念叨着。”
李三爷应了,兄弟二人一起上了马车。
郭浩儒回到驿站时,郭志礼立刻迎了上来。给父亲打好了洗脸水,捧上面巾,郭浩儒接过温热的毛巾,看着郭志礼一脸从容,不由暗自称赞,至少长子的镇定功夫是锻炼出来了。
父子二人坐定,郭志礼又泡上一壶热茶,郭浩儒才把今日面圣的遭遇原原本本的一一道来。
郭志礼听得一乍一乍,饶是他一贯老成,也忍不住连连惊问:
“方先生竟然也在?!”
“爹爹真的这样说了?方先生岂非被打击的厉害了!”
到了郭浩儒建议方孝孺刺杀皇帝,郭志礼惊的一下站起,结结巴巴:“不,不是吧!”
郭浩儒殿中奏对,一直捏了把冷汗,此时再次讲来,看着儿子一惊一乍的表情,却突然觉得值了。
便仿佛一个一直以英雄自居的父亲,终于在儿子面前亲手打跑了强人,欣赏着儿子崇拜的眼光,那种成就感是无与伦比的。
郭志礼听完郭浩儒讲述,半晌回过神来,却是先吃了一口茶压压惊,他一直觉得自己已经差不多出师了,今日才清楚,姜还是老的辣,自己比起爹爹来,还是差上许多了。
父子二人沉默半晌,郭浩儒再次开口道:“只怕圣上很快就会大诰天下了,到时候——”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郭志礼却心知肚明,到时候他们父子二人就要成了那过街的老鼠了,他的神色不由也黯淡下来。
郭浩儒眉毛一扬,拍了拍郭志礼的肩膀,笑道:“对了,今儿个最后圣上赐我做大学士,入内阁。”
郭志礼刷的一下站起,目光炯炯的盯着郭浩儒,惊喜交加的道:“爹爹,真的么?恭喜爹爹,贺喜爹爹!”
大学士本身已经是一种极大的荣耀,入了内阁,那就相当于皇帝的秘书处,官不大,但是天子近臣,是可以直达天听的。
到时候有皇上护着,郭浩儒也会好过许多。
郭浩儒微笑着看着郭志礼高兴的样子,轻声道:“我预备着,等你母亲生产完,再把她接过来。”
郭志礼一怔,随即懂事的点了点头,保定府到应天府,一路舟车劳顿,加上几日后的流言蜚语,李氏的确还是住在乡下那等闭塞的地方比较好。
……
“人之初,性本善——”
少女清脆悦耳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李氏嘴角含笑,满是幸福的摸着自己的腹部。
关秀秀读完一小节,顿了一下,李氏立刻笑道:“累了吧,喝口茶水。”
说着,给关秀秀递了杯茶水过来,关秀秀放下手里的书卷,捧起茶杯,小口的啜饮着。
李氏爱怜的伸出手,把关秀秀掉到前面的一缕碎发撸到了耳后:“秀秀真是越大越漂亮了,婶婶肚子里这个,要是有秀秀一半乖巧。婶婶也就心满意足了。”
关秀秀大眼睛眨了眨,打趣道:“婶婶怎么就知道一定是个妹妹了,说不定是弟弟呢。”
李氏望了窗外一眼,关秀秀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院子里郭志彬穿了身短打的衣裳,正在菜地里拔草,看他熟练的动作。关秀秀有着一刹那的恍然,前世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郭志彬,自打父兄离开后,却是磕磕绊绊的什么都学会了,生生把这个家给撑了起来。
李氏突然朝着关秀秀眨了眨右眼,促狭的道:“我这个儿子怎么样?上的书房,下的田地。上面有兄长,进门就是受宠的小儿媳妇——”
关秀秀大囧,婶婶,你这是给自己儿子做媒么?!
要是旁的姑娘,怕是要娇嗔一声。拖着长音唤上一句婶娘,然后娇羞满面的跑开了。
关秀秀却不动声色的附和道:“是呢,婶娘这么温和的婆婆,不知道哪一家的姑娘有福气做您的媳妇呢。”
李氏嗔怪的看了关秀秀一眼,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笑了,从窗外看去,倒也其乐融融。
李氏心道,小狐狸,关秀秀在心中亦是啐了一口。老狐狸。
相对来说,李氏的郁闷指数更高一些,谁叫这个小狐狸是她一手教导出来的呢。
又闲坐了一会,看看日头不早了,关秀秀站起身,笑道:“我先回去了。明日再过来。”
李氏点了点头,扬头朝窗外喊了一嗓子:“彬哥儿,替姆妈送送秀秀。”
她侧着脸也能感受到关秀秀古怪的目光,不由老脸微红,只是看着两个孩子年纪都大了,儿子的热脸却总是贴到冷屁股上去,看的她都上火,不得不出手在后面推上一把。
等关秀秀出了屋门,郭志彬已经披上了一袭长袍,穿戴整齐的候着她了,这些日子,郭二公子因经常从事体力活,一张白皙的脸却是黑了,身上也结实了许多,人也从俊秀书生成功转型成了硬派小生。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院子,郭志彬落后半步,不急不缓的跟在关秀秀身后,一路上,不断的有乡里乡亲打着招呼,关秀秀心中不由埋怨起了李氏,天天来这么一遭,要说她和郭志彬没什么,谁会信!
不知不觉的走上了田埂,郭志彬脚步一顿,指着不远处的小河笑道:“秀秀,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小时候,你把那帮小子的衣服都抛到河里,然后我学你,结果回家被姆妈揍了一顿的事情?”
关秀秀绷着脸,头也不回的骂道:“走路就走路,哪里来的这许多话!”
郭志彬一怔,脸上黯然,沉默下去,不再开口。
二人无声的走了盏茶功夫,关秀秀听着身后细碎的足音,一直如影随形的跟在她身后,心中烦躁更甚,恼道:“你哑巴啊,连话都不会说了!”
关秀秀话一出口便后悔了,从她再活一世开始,郭志彬的表现说不上无懈可击,但也可圈可点,纵然她依然没有改变初衷,不想再嫁给他,也不当恶言相向。
她正要说些什么缓和下气氛,下一秒,一股热气喷到了她的颈上,身体感受到了一股热气,她甚至听到了二人衣料的摩擦声,郭志彬低沉而缓慢的开了口:“你就这么讨厌我么?”
关秀秀一惊,下意识的便想拉开距离,慌乱下却踩到了裙摆,整个人向前跌去,眼看着就要和地面来一个亲密接触,一个强而有力的手臂勾住了她的腰身,把她生生的拉了回去。
关秀秀勃然大怒,正要发作,那条胳膊却快速的收了回去,身后的人也退了一步,没等她说话,郭志彬温文尔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三婶好。”
关秀秀蓦然转身,一眼看到郭志彬站立的挺拔如松,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而郭志彬对面的妇人,不正是她的三婶陈氏!
陈氏笑眯眯的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番郭志彬,连连点头道:“好,好!”
关秀秀强压下满心怒火,对着陈氏招呼道:“三婶!”
陈氏点了点头,和蔼的问道:“你们这是去哪?我正要去你家呢。”
关秀秀立刻上前一步,挽住了陈氏的胳膊,笑道:“我也正要回家呢。咱们一起走吧。”
顿了下,又对着郭志彬不假辞色的道:“好了,你回家吧!”
郭志彬好脾气的对着她笑了笑,又对陈氏礼貌的招呼过了。这才转身去了。
陈氏笑眯眯的看着郭志彬走的远了,转过来,拍着关秀秀的手道:“哎呀。郭家老二可是越长越俊了,咱们秀秀是个有福气的。”
关秀秀心底的火腾地一下冒出来了,怎么一个两个都硬要把她和郭志彬配成双!
她关秀秀就不信了,不嫁郭志彬她还嫁不出去了么!
关秀秀着了恼,便不再接陈氏的话茬,陈氏说了两句,也觉无趣。二人闷头赶路,转眼便到了关家门口。
进了院子,看到吴氏,关秀秀把陈氏丢给吴氏招呼,自顾的进了屋子。吴氏大是尴尬,着恼的对陈氏道:“哎,这孩子都被我惯坏了。”
陈氏略笑了笑,却压低了声音道:“我看秀秀对郭家老二,不是很上心那。”
这一句话一下问道了吴氏的心事上,以前孩子们还小,她看着郭志彬不如郭志礼远矣,心中不大乐意这门亲事,随着郭志彬的长大。人生的俊秀不说,也读了不少书,知书达理的,对长辈们都是尊敬有加,实在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而随着郭家父子远走他乡,郭志彬小小年纪。居然知道去赁几亩地来种,庄上的人先还看他的玩笑,那些读书人都矜贵着呢,有几个会下田劳作。
谁想郭志彬却真的跟着秀秀她爹,一点点的学起,据她爹说,现在已经是半个熟手了,至少照料他赁来的几亩地不成问题。
哎呀呀,这郭志彬一下就成了庄子上头一号的女婿人选。
长得俊,脾气好,读过书,又肯下地种田,这样的女婿,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
偏偏秀秀那个死丫头,还死活不松口,真是把吴氏气的七窍生烟。
陈氏见了吴氏的脸色,便清楚了几分,她看着吴氏,试探着问道:“二嫂,若是你家没有那个意思,不知道能不能帮忙做个媒?”
做媒?做什么媒?
吴氏半晌方消化了陈氏话里的意思,登时气的一佛升天五佛出世,她二话不说,捉起一旁的扫帚开始拼命的扫起地来,嘴巴里念念叨叨:“去衰神,去晦气——”
陈氏哎呀叫了一声,被吴氏扫的没地站,只得怏怏的走了。
吴氏把扫帚一摔,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连连抚摸着自己胸口,叫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关秀秀在屋子里听得真切,忍不住扑哧一笑,立刻引得吴氏大怒,只是家丑终究不可外扬,她压着火,急匆匆的走到了屋子中,一把推开关秀秀的房门,骂道:“郭志彬有什么不好,你怎么就看不上人家!你看看吧,这庄上有多少家盯上她了,连你三婶都——哎!”
关秀秀慢条斯理的绣着手里的肚兜,这玩意给关莲莲家的柳风做过,给何莹娘家的武成做过,现在给李氏肚子里那个做,自然得心应手,听到吴氏如此暴怒,也只抬起头看了吴氏一眼,轻描淡写的道:“三婶喜欢,那就给关妞妞好了。”
吴氏现在算是明白了,养孩子都是债啊,关秀秀小时候她还暗自庆幸女儿乖巧懂事,原来全在这儿等着了!
养女儿为的不就是最后这么一遭嫁人么!
偏偏关秀秀千好万好,父母相中的女婿她相不中!
半晌,吴氏看着小女儿的手指在绣布上舒展来去,姿态优美,一派的气定神闲,终于认命的松了口,“好吧,你哥哥我是不指望了,你说吧,你想嫁个什么样的人家。”
关秀秀手一顿,不可思议的抬起头,她抗争了这么久,吴氏突然松口倒是叫她有些不习惯了。
关秀秀又惊又喜的问道:“真的?”
吴氏立刻板起脸:“你再问我就反悔了。”
关秀秀刷的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笑声却从手掌后溢出,一双杏眼笑的弯成了两个月牙。
吴氏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关秀秀终于笑够了,放下手。眼睛闪了闪,轻声道:“只要人好,肯上进就好了。”
吴氏点了点头,“郭志彬人就很好。也肯上进。”
关秀秀一僵,恼怒的瞪着吴氏,吴氏立刻陪了笑脸道:“姆妈开玩笑呢。你再多说点条件,总不能把你嫁给那一穷二白兄弟众多,公婆又久病缠身的人家吧!”
关秀秀斜着眼看着吴氏,这是后妈吧,她得有多背才能摊上这么一户人家。
吴氏被小女儿盯得不好意思,咳了两声,温和的道:“秀秀啊。你看有这么一户人家,家底殷实,只有兄弟二人,公婆身体健康,你意下如何?”
关秀秀死死的瞪着吴氏。又好气又好笑,行啊,还学会以退为进声东击西了,吴氏心虚的别过头去,哎,这女儿越大越不好哄了,小时候多可爱啊,一口一个姆妈的。
关秀秀忍不住咆哮道:“姆妈当我是傻子么,你分明说的就是郭家好不好!”
吴氏也恼了。她站起身来,单手掐腰,指着关秀秀道:“郭家有什么不好!你婶婶看着你长大,为人和气,有这样的婆婆你就知足吧!”
关秀秀大叫一声,猛然扑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兜头盖起,她身边的人,李氏,三婶,到吴氏,一个两个都盯着她,巴不得她明天就嫁给郭志彬,真真气死个人!
被子外犹然传来吴氏的喋喋不休:“彬哥对你多好啊,你说往北,他绝对不会朝南,艾,嫁人嫁汉,吃饭穿衣,你相信姆妈的眼光不会错的!”
泥人尚且有三分土性,何况关秀秀本就是个火爆脾气,她猛然翻身而起,伸手便捉住了针线筐里的剪子,捉起自己头发的一缕,咔擦的就下了剪子:“我做姑子去!”
吴氏被她骇的身体动惮不得,待反应过来,已经扑上去抢夺关秀秀手里的剪子,哭叫出声:“好了好了,都依你,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讨债鬼!”
关秀秀也捂脸痛哭:“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嫁给郭志彬——”
吴氏终于明白了,小女儿是真的宁死都不肯嫁给郭志彬了,她搂住关秀秀,叹着气道:“罢了,随你了。”
因吴氏终于松了口,关秀秀也想借机和郭志彬划清界限,便在家中呆了几日,没有再去郭家。
李氏端坐门口,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她腹中的孩子如今已有四个月了,因衣袍宽大,却还看不大出。
郭志彬挑了水来,把院子里的青菜一片片的浇过去,李氏看着小儿子忙忙碌碌的样子,登时着恼:“秀秀都几日没来了,你也不急,我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
郭志彬一怔,抬起头来,黑漆漆的双眼盯住李氏,随口道:“姆妈马上要抱小儿了,哪里有那么多手来抱孙子!”
李氏脸一沉,手里的书顺手便丢了出去,正正的砸在了郭志彬的脸上:“你去把秀秀给我找来,找不来你也不用回来了!”
郭志彬含糊的应了声,依然坚持着把菜地浇完了水,换上长袍,向着关家走去。
郭志彬几日不见关秀秀,也着实有些想念,只是想到上次二人分手之际,却不由自主的打怵,那种动辄得咎的感觉真的很糟糕。
反正岳父岳母那里他已经搞好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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