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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福春-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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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不知道路过晚芙门前的时候是不是说了什么,她在门中偷听表错了意,翌日她就出府消失了,这一走竟是三月过去,他又气又急,四处打听,直到春红落地的一天,她才从远方渡口回来。
她刚从小舟上岸,便被他拉进怀里。
“我很生气,你为什么一言不说就走?”
她蜷在他怀里,小心翼翼,“如果再也不回来,你会一直生气吗?”
他点点头,叹气,“下次不要离开洛阳城,天下那么大,我去哪里找你?”
鹣鲽情深,自然难分难舍,誓言中的死生相随也不过愕然停止在五年后。
五年后的那个惊蛰日,卫容得知,原先给他下蛊的老师父与另一蛊师斗法猝死,他所下的蛊术全部破解,得此消息后,他坐立不安,不是怕反噬,是怕晚芙如梦大醒,离他而去。
那日他夜中梦到女仙,一时醒来,以为怪力乱神,是预告人之将走,他连夜在书斋画下女仙,欲挂于墙上以盼爱人长留,当夜他放下纸笔去看晚芙,却未见她,最后看见她在书斋门外小心观察什么,随后进屋摸探,翻出府墙。墨迹未干,人已千里之外。
他盼她回,盼到春生春去,潮涨潮落。
蛊术破解了,她走的遥遥无期,他也病的再无力气。
他想,死吧,就这样死吧。都因用一个错误困住爱的人五年,困住她的青春年华,困住她最美好的爱情,他该死,那不是反噬,是报应。
“我也曾胆小,我想她若如梦初醒,突然明白,一定会恨的在我心口插上一刀。”卫荣用气音说:“我死了并不要紧,要紧的是不要让她知道。”
卫容说完这些话的时候,指尖已失了力气,他松下手,眉眼静静,细水长流。
“娶亲那日我就在人群中,我看见她了,像女仙一样突然出现,穿着凤冠霞帔,无数次出现在我梦里,是天下最美的新娘,我此生最悔两件事,低估了她,低估了自己。”
他的薄唇吐出最后一丝游气,双眼望着半开的门,我好像看得见他眼里的幻觉,烟雾朦胧,门外是苗寨,晚芙坐在绿竹阁楼上,脚腕上铃铛带着阳光,她小心懵懂的笑着,仿佛在说:夫君啊,下一次,不要把我弄丢了。
那一刻卫容勾起凉透的嘴角,像是期盼一般朝幻像伸出手,最终却垂落在床沿,木轩窗外飘起大雨,隔着夜色仿佛有婚嫁的乐声入耳,沧桑的隔了岁月,隔了山河,隔了生死。
倘若五年中的爱意全因桃花蛊,那么两个蛊术同时破解后的两年中,那些记挂又是什么。不敢面对,不敢面对蛊术破解后的对方,实在让人痛心,都是贪念,都是动摇,才让桃花做了乱。惺忪朗月,月下洛阳,这开篇一曲终于停了。
我知道人终是自私的,可是用生命拴住一个人是怎样的,爱情到底是怎样的?
*
卫容病故后,洛阳王府归于卫小川,然而他却不喜不悲,骑在高头大马上不动声色,半响忽然问道:“穆夫人还想寻夫君吗?”
我想着晚芙遗落在花间的容颜,望着卫容赠予我的那片红玉摆了摆头,“可别,我虽然孤身,快乐不比伉俪来的多,痛苦却比他们少,带着小豆子东奔西走这样挺好。”
“你真简单。”他笑了笑,目色定在夕阳下,“他们苦是苦,鱼水之欢了半生也未必不值得。”
我只能说闯荡江湖已久的人,都有厚实且自取乐趣的心。
小豆子慢上半拍,凑热闹道:“鱼水之欢?我和山庄下小红也有。”
我已经因为骆阳一行疲倦不已,实在无力解释鱼水之欢与捉鱼之欢的区别。
此行虽然曲折,却得来一些道理,虽然道理是听而无用,起码有一份感触,至少还得来一匹白驹。晚芙虽然花损洛阳,却依旧守信,她的良驹像是受了主人之托,一路带着我们狂奔不止,像是早有路线一般朝西南方去。
一路急行,蝉鸣渐吵,不知不觉踏着夏气我们已到了一处无名小城,说此无名,其实不过是因为我才识浅薄,青石城门匾额上的字笔划复杂到不认识。
入关后才知今日是中元节,是魑魅魍魉出地府畅游人间之夜,我实在觉得小豆子还在发育期间,不适合接受少童不宜的惊恐画面,于是我提议入住酒楼,把小子关上一夜。
卫小川算着房钱心不在焉的接嘴:“少童不宜?”他将眼珠子在我腰上颈下部位扫了一圈,“只怕是穆夫人没见到更多少童不宜的事。”
他毅然决然的将小豆子拉出去,我毅然决然的将邵爵拉出去。
夜色翡染,尘蒙月廓。当走在光影陆离的街道中,我忽而从心里萌生荣耀之感。从看客眼中看来,卫小川这等仙风婀娜的男子牵着貌似是儿子的圆脑孩童,孩童牵着一个挤眉弄眼的娘亲,娘亲还牵着一个冰雪雕琢的俊少。三男一女,我在其间颇有些女皇之像,仿佛一女坐享江山。
一路到街心,却见一个彩身焰火鬼王端坐正中,一旁围堆金元宝与大扎纸钱,不一会儿就有人来点燃鬼王与冥币。
卫小川望着漫天灰啧啧叹气,“每年唯有这个时候,才可恨自己不是鬼。”
想他又是小王爷又是出了名头的千金人物,还要哭穷装酸,我嘴皮子痒痒。
“你如果肯死,我会烧的比这还多。”
他笑,“那就有劳了。”
卫小川突然背光伸手来,指背在我脸侧一碰,触掉一片飞灰,他勾唇望我,转而笑望邵爵良久又望我,望望他又望望我,像是察觉了什么,笑意停在最深的一处。
我仰头看去,邵爵正不高兴的盯着他后脑,他下意识看我一眼却因与我对视暗暗一顿,撇过头去了。
我不住揉着小豆子的头发叹息,世间好男风的兄弟何其多啊,偏偏我身边有一个,啧,还看上了另一个。
正将红蓝相间的焰火看得出奇,卫小川却突然拉着我们往人密集的地方钻,他指着我们面前穿过的几人,做了一个盯紧的手势。
那些人扮相普通,看上去像街口卖白萝卜捞小虾的摊贩。
“白驹果真没带错路,看来伏羲教分教就在这里。”问他如何断定,他挺了挺腰背,手指在手腕上轻轻画,“看见那些人手上有我见过的刺字。”
我们退到人群最外圈,小心端详那些人的举动,却见他们突然在角落里抓住一个瘦弱女子,拖进黑暗,一个转弯后我们追上,眼前却是死青黑胡同,最后一撇黑影也消失在另一边。
邵爵道:“看来我们不追不行,势必要把分教位置追出来,”话毕他与卫小川均用轻功上了极高的瓦顶,走前不忘将一句话丢在风里,“累赘都回酒楼。”
小豆子从我怀里仰起头,无比好奇,“为什么是‘都’?”
“……”
显而易见。
我与小豆子因夜里路盲,绕的七七八八,等看到酒楼的牌匾时已过去小半时辰。
大厅里高坐皆满,畅谈欢笑惹得门外魁树为之轻颤,是正常景象。
不过乱中有序,各自乱各自的天地,因此有些独特之人就如鹤立鸡群,一眼被识别出。
那人安静的坐着,长衣笔直的从肩头落地身后,后摆作扇状拖在地上,乍看一眼以为是店小二在花瓶上盖了落地的锦绣丝绢,金色堪比月华。
他特别,与酒肉男子不同,我才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谁知那人突然侧了侧头,五官焦黑扭曲,与我幻想的模样差之千里,我惊的从楼梯上后退了下去,再看一眼才舒口气,原来他戴着一个玄黑面具。
这几年因为没脸出现在浔阳街中,我便对易容这类江湖手段用劲揣度,其间也算有些自我见解,¨wén rén shū wū¨如我所知,走江湖之人如无意外,大多首选乌纱面罩,因为轻便飘逸,不但潇洒从容,且惹人想入非非,若遇到需要常常耍枪拼剑的,通常会选面具,因行事利落,不拖泥带水,但面具中也有讲究,一般首选遮部分面容的,比如左侧脸或双眼部分。
而戴着整片面具着实是不舒服的,就像在脸上抹了一层厚厚的蜜蜡。
肯戴这种面具自讨苦吃的人,大致是面容有问题,肯戴这种五官扭曲的面具的人,大致是心理有问题。
小豆子拉着我衣服,“很像爹?”
我认真看着,那人的确是难得精壮而不魁的身材,只是并非好看身材的人都是他爹。何况你要穆怀春没事找事,在酒楼空坐着装闲逸,必然是没什么可能。
此刻被小豆子提起,心里竟还没有些鬼鬼祟祟的小期望。
“如果他是你爹,就凭他看我们却无反应这一点,我就会用惊香削他的鼻子。”
话罢,我与小豆子携手回了房,在屋内下了几盘棋子,自己实在输不起,于是放弃了,在屋子里打转左等右等,最后也没将邵爵和卫小川等回来,我不住开窗对明月祈佑,千万不要有人出事。
而后我下楼又跑了几趟,看马棚之下马匹都还在便洗刷了他们跑路的嫌疑,但开始更加不安,擦步扭头正打算回房,突然见身后站着一人,正是楼下那面具人,他还扣着玄黑面具,把我吓得魂飞魄散。
因为不知庐山真面目,更因为我与小豆子缺德的对此人评头论足了好一会儿,当下心虚的很厉害,这便礼貌的笑笑寓意擦身而过。
然后,我抬起腿,然后,他把我卷进怀里,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我被绑架了。
作者有话要说: 穆怀春快出来了,呃……不对好像还有会儿……我是真心的诚实
☆、六
这男人对绑架很有经验,第一动作就是抽走我腰后的惊香,让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又手无寸铁,彻底成为瓮中之鳖。
夜风萧瑟,壮马飞驰,骤然间不知身在何处,我想问他要不要我的钱,还想告诉他我不值钱,更想告诉他,我若死了一定变七尺长舌的厉鬼咬破他的脑门,可惜我才试探性的喊了个救命,就被他点上了哑穴。他没有抢夺我财宝的意思,没有侵犯劫色的意思,也没有要听我说话的意思,至于有没有杀我的意思,我就不敢多言了。
这让我对他的绑架理由很有点好奇。
其实我真是个好姑娘,没得罪过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若非说不可,无非是浔阳城里那个卖葱花豆腐脑出名的张寡妇,就因为我在买豆腐的时候多看了她情夫两眼,从此后她就怀恨在心,给我的葱花特别少,青天可证,我只是在数她情夫脸上的麻子。
还在胡思乱想中,马突然停住,这炎炎夏季林海中这么冷,我往前一看,原来林海的尽头是山丘,上面遍地墓碑,在月下荧光作乱,那一片坟中有一个只能容下四人站立的小庙,庙里是一个青面阎王,大概是当地用来镇亡灵的。
男人突然把我拎起来朝小庙丢去,那阎王像往后翻去,我掉进一个黑洞,人也撞晕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手脚被人绑着,四周没有灯光,一丝光也没有,黑的很实在,黑暗里有窸窸窣窣的动静,片刻后火折子在半空擦亮,点亮了一个人高的皮灯,修长的灯架下有一支手,支配着灯火靠近,照亮彼此的脸。
眼前这个女子神色疏离,是一副冷艳的容貌,长发一丝不苟的盘在脑后,发包比瘦弱的脸还大,眼里有不符合年纪的平静,好像体内住着一个老妪,这种人我平生只见过一个,是小莲。
她居高临下,站的比灯架还直,被光拨弄的双眼空洞颓然,模样像是恶鬼扑食前的残忍,有几分可怕,“三年未见,小豆子与你可还好?这世道果然是冤家路窄。”
当年她一度要杀我,却都因为穆怀春及时阻拦未能成功,如果我心眼小一些,按照以前爱记仇的脾性应该要把她当仇人。
“我和你没仇。”
“仇嘛,认真算算还是有的。”她长指有规律的击打下颚,笑容抽丝剥茧,在理清其中关系,“我家主人和穆怀春是仇家,我与你也是对立的。”
她这一撮人三年前伏击穆怀春未果,如今他失踪就要纠缠与他有关的人事,这个梁子看来是由来已久。
“我和穆怀春早失去联系,抓我来做什么。”
她长指勾过发梢,在我眼前摆了摆,“抓你来的是我主教祭司大人,听闻江湖上的人在找伏羲教,他也算是帮你找到这了。”
她拍了拍手,石门响后被移开,来人目光在我脸上一扫,即刻面色惨白,比白色肩衣还白,是孟三。
那些我不明白的问题终于通了,为何苍崖门的人无辜半途逃跑,为何凑巧今夜遇到伏羲教的人,原来都是预谋,一直有叛徒,今夜也是故意引开了邵爵和卫小川。
小莲叮咛了一句,随后走了,孟三随着石门闭合的声响浑身一颤,垂头立在角落,不敢往灯火这迈近一步,我很累也沮丧失望,扭过头不想说什么。我不能理解,为何一个不敢与女人对视的男人,却有勇气做叛徒,有时候人心真是你别猜别猜,反正猜来猜去也错一半。
孟三呆呆望着我,看上去愁容满面,很愧疚,但愁的人应当是我才对。
“小……小姐,其实远行队里,除了邵爵与卫公子,其它的都是伏羲教的耳目,你……你不要怪我一人。”他唯唯诺诺上前,帮我松绑。
我盯着他十年不变的花卷发髻,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打的太厉害,自己的掌心也开始发烫,“要背叛就背叛的彻底一点,还叫我什么小姐。”
他捂着脸,永远是那副孬种的样子,看的我又难过又气。
“一切说来话长,大家都有苦衷。”
“既然说来话长,干脆就长话短说。”
他愣了一愣,嘴巴开合几次,终究是只言未语,一句辩解也没有。我靠着墙,再也不想理会他。
石室里那盏灯灭后,我便再算不出时间,不知昏昏成成在黑暗里睡了几天,只觉得饥肠辘辘,快要脱水归西了。想想跌进来的那个阎王地庙,大概能猜到这石室处在坟场地下。
我喉头干涩,轻轻一咳就听见孟三的脚步声,“小姐是不是饿了?”
我站起身,小心判断他的位置,“恩。”
“那我叫人给你送点吃的来。”
我听见他的脚步声往远处去,便连忙脱下鞋,垫脚跟上去,在他开门的瞬间,猛然推开他跑了出去,即使在地底能进来必然就能出去。
在几个逃命的转弯后我甩开了孟三,又几个转弯后迷路了。四周静的太叫人慌张,静的像是预兆着什么就要发生,不见五指的黑让我害怕。
真正的害怕就叫做孤身一人。
大概所有的人都这样,一旦恐慌,一旦沮丧,一旦全然失力,过去那些痛苦就像是钻到了孔,蜂拥而至在眼前晃。没爹娘,病痨子,嫁不好,守活寡,拖累赘,被劫持,它们都在叫嚣,告诉我这小半生过的如何失败。我扶着如冬日湖冰一样寒的墙面,哭哭停停又走走。
我狂奔不止,摔倒了再爬起,用力推开触及手边的门,看到地上遍地夏草,月光似糖霜,繁星点空……其实这一切不过是我饿出的幻觉,在开门那一瞬间,眼前依旧是黑茫茫的,不过是过了一扇门,情况依旧。
我站在当下不动,却听见角落传来动静,有水声,而后有两声沉闷的脚步声,随后又安静了,也许我闯错了地方,不是龙潭就是虎穴。
我踮着脚转身,肩头扭过去,脸却被人捏住了。那只手捏的很紧,几乎要滑掉我一层脸皮,一层呼吸扑到我鼻尖上,温润的化开,但纵然我用力瞪眼,也什么都看不清。
“你来干什么?”
这句话的语调在我耳廓中旋转很久,化成一根线,缠着我的心往下掉。我用指尖去试探那只手,上面有微凉的水,一路往上,摸到他高出我大半的肩头。
“你能不能再说点什么。”
他的拇指在我下巴上微微划开圈,“你什么意思?”
我收回手,努力平复三年里堆积而来的心情,“他们说我已经算是寡妇了,那你为什么又出现了。”
脸侧突然亮起一个火折子,一点绒光停落在离我一指开外的那张脸上,一滴水正从挺拔的鼻梁上滑下,我盯着那微翘的嘴唇,有些软了腿脚。我还能辨认出他的声音,可见此人对我在一段时间还是有精神影响的。
我想过各种重逢,比如在白水湖上,比如月下亭里,比如大漠黄沙,比如山高流水,很显然那些花前月下的美丽传言基本不会存在于我和穆怀春之间。其实我并没有多想见他,也或者是一直在否定这个欲望,毕竟我找不到一个切实的理由去想他,找到了也觉得不合理,不确定。
可他现在就在我眼前,那么狭小的距离,我心情实在有些复杂,有种得而复失,失而复得的悲壮,三年后重逢头一句该如何开场白?其实我有很多要说的。
他的手始终没有离开,一点点攀爬到我脸侧,好看的唇线微微翘着,“我以为他喜欢有胆识有计谋的女人,原来是你这样的。”
我记得骆生夸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说我能极快分辨旁人字里行间的意思,他说这句话有四种可能性,其一,穆怀春摔坏了脑子,失忆忘了自己;其二,这张脸其实是一层人皮面具,此人没来得及揭下;其三,他故意气我,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其四,他不是穆四少,是穆三少,穆二少,或者穆大少之类的人物。
他转过身,点燃角落三盏落地皮灯,屋子里陡然通亮。这是另一个普通的石屋,与之前那个无大差异,无非是摆着一个极长的屏风,貌似文雅的绘着寒梅点白雪。而他正用浴袍缠着下半身,裸/露的另一半对空气里的寒湿毫无感觉。他停下动作,捏起桌上玄青的丑陋面具。
“别绞尽脑汁的想了,我不是穆怀春。”
我愣了许久才想明白他的话,通常人下一句会顺应的问: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可我并不想直切主题,因为无法保证对方是否要杀我,这江湖上总有各种变态的可有可无的杀人理由。我把话题左绕右绕,自以为绕到孙猴子撒尿的天柱去了,却被他一声笑拉回,“你大概不知道我见过你,是不是?”
我想到一种可能,他与穆怀春样貌一致,声音近似,他也许在穆怀春外出时曾冒充他,与我们同桌食。这诡异的让人流冷汗。
他单手撑脸,两指敲打脸,“抓你来没什么大事,只是问问你有没有一样东西,殷红色的,上有类云纹,像是一块磨薄的玉。”
我的手就要下意识去摸胸口,好在及时忍住,那玩意一片在小豆子颈脖上挂着,晚芙的那一片正在我怀里,与这人隔着四尺以及两层衣布。
“玉我家多的是,红色的成堆,薄厚都有,你说的是什么?”
他笔直的站起身,握住我双肩,将我按在墙上,动作慢却很压迫,没法预知下一步他要做什么,“每次我看见装傻的女人就特别想欺负她,你不要把这个特性在我面前暴露的如此明显。”
此时孟三终于追了过来,他单膝跪在门外,我就从没见他跪的如此心甘情愿过,还带着畏惧,“舜息大人,属下办事不利,让她跑出来了,属下这就带她走。”
他放下手来,转过身一步步走到桌边,袍摆展在脚步,像是高傲的凤,他来来去去都是六步,算计的很准,挺立在画屏前,好像把它做了绝妙的背景。
孟三抓起我就跑,对我乱闯房门这事很是焦虑,大概被苍崖门压迫久了,依旧改不了护主的心思,回程的一路上更是三步一回头,到了石室外,他沉声道:“他是个可怕的人,你要十二分十八分的小心再小心。”
我已经被抓来了,这句话太晚了点。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三洋在考驾照,忽然在想古代骑马是不是也要培训?如果是的话,文里的人全部在无照裸奔···广求勾勾搭搭!
☆、七
被囚禁起来未必真的让人恐慌,起码独处总归是最安全的,能与他人相安无事已经很好了,更没人前来东看一眼西摸一下。只是这里实在幽暗,这是我此生最漫长的一段黑夜,疯狂的窒息。
期间那叫舜息的男人来看过我两次,不远不近,就站在石门边,与我隔着一室的距离,神色意味不明,衣摆垂坠,永远像傲慢的凤尾,我依旧不能相信,我觉得他是穆怀春,但每当他开口说话,那种一尘不惊的语调又让我失望。外表可以修饰,感觉却错不了。
他要那块红玉,却也只在初次被抓来的时候提起过一次,再后来就没催促,似乎在等我自己来说,他是想苦困我。
我并不了解伏羲教,不了解穆坏春,不了解江湖上的恩怨,但大体上能猜测出一些,比如争夺一个传奇宝物,或者抢夺一个位置,大概也就如此,事物的发展总也逃不开这些狗血的情节,其间受到牵连的,恰如我这样的,也就不在少数,若是死了,对江湖也没什么大的贡献,更没有什么传奇可留下,这实在不是我的意愿所在啊。
每日的两餐,孟三会送来石室,只是远远放下碗筷就走,但我总不能这样的不明不白,于是一次我埋伏在石门边,将他撞倒在地并且压了上去。
其实我的力气不大,他完全可以挣脱开,但他没有,“啊啊啊啊啊……我的腰腰腰……”
我摔碎碗碟,持一片利瓷压在他颈边,“少废话!我知道你还把自己当成苍崖门的人,如果你还有良心在,就该告诉我怎么回事,我在这不知哪天才能出去,也不知谁会能找来救我,如果明天我死的不明不白,你也别想有好。”
不知是我的话有用还是他念着一点人情,总之他动摇了。
我记得小时候骆生会把我打扮成男孩样,穿着虎头鞋,扎着朝天辫,那时候因没有女子的翩翩风华,没有讳忌和孤傲,我和山庄里的门生非常熟悉,这个孟三还趴在地上被我当马骑过,都是幼年的事,情谊毕竟是单纯真挚的,我没忘,他也没脸忘记。
所以他关上了石门,小声说起,他说自己只是伏羲教教众中跑腿的,其中比他资格高的大有人在,那大祭司舜息的事轮不到他过问,因此对于我的事,他并不清楚来龙去脉,不过他话中有意,在微弱的火光下提起两年前开春的事。
两年前的事我还记得,那年开春催花欲雨,武林盟突然暗召苍崖门,骆生亲自出山庄,领着山中一半门生。
我还记得那天,下着绵密的雨,他坐在马上已经打湿了衣摆,我回屋翻出我的蓑衣给他披上,他俯下身摸着我的头,说:“一走是两月,这回你可以嚣张了。”他还说回来的时候给我买簪花和江南最好的绸缎,可是这一去三月也不见回,我等的心急如焚,到处打听,怕是他们出了什么事,直到深夏的夜里他们才回来,洛生从马上下来的时候两手空空,他摸摸我的脸,什么也没说便进屋了,我记得那次随行的人中孟三也在。
孟三说:“那一次我们远征是与四大门派会合一路横扫南疆,为的就是突袭伏羲教,可是那次山高路远,路途中众人已是疲惫不堪,最后未能寻到主教,还在半路与伏羲教众狭路相逢,恶斗了大半月,大败而归。”
原来曾吃过这样的亏,怪不得这回武林里要遣远征队先行打探。
我抿嘴道:“江湖里虽然龙蛇混杂,但各有各的相处,不来往就相安无事,一个边疆教派,何须这样,要说伏羲教来中原搞破坏,却是你们挑事在先。”
他摇摇头,吐了一口气,望着地上半截矮烛,有些出神,“这世上的事都是一言难尽。”他突然翻身起来,回头捏起我的手,放在他鼻息下,那里空空荡荡,没有软风似的呼吸。
“不想瞒小姐,我早是死人了。”
他的脸色惨白,我也脸色惨白,就这样对峙着,没人说话了。
在那很久之后我从一个人的口中得知,所谓伏羲教是从祖师伏羲手中衍生出的另一套生存之道,所谓邪教,邪在教众全部先死后生,邪在大祭司借魂还尸。
我想起来了,是在哪一年哪一城里那一个客栈,我和穆怀春并肩坐在一起听哪一个书老先生说故事,他说世上曾有一个邪教,收人魂魄以修身,我以为是神话是传说,原来都是真的,是我小看了他的口舌还是小看了这个装得下天地的江湖。
我与孟三靠在墙下,地上细细的白烛化成了水,他用指腹按灭继续说:“那年恶斗死了很多人,只有少数人活着回来,另一些人被舜息用邪术救活,说是活着其实不过是活死人,许多人虽然表面还是回到各自门派,却在暗里都投奔了伏羲教,我们都无奈,命在他手里,要死要活只是他的一个念头……”他犹豫很久才看向我,说:“小姐迟早会知道,骆门主也是其中一个。”
不久后我做了一个梦,烟雨源俄,神仙境界,梦到骆生骑着他那骚情的红尾马从烟水之中回来,他和从前一样,人未到跟前,却已将手上东西抛来,这回抛来的是山庄账房的金钥匙,年幼时候我要铜板买桂花年糕吃,总是想着偷了他的脖子上的金钥匙,把一屋子钱财换成一屋子年糕,其中分一半给门生们,在剩下的一半里再分一半给骆生。
在我这一辈子里,应该是有骆生的,他是我生命里最美好的男子,这一点无可厚非。多少次他远行,我就偷他最宝贵的锦绣黄袍,数着上面的扶桑花叶,一直到数完最后一朵,然后就去山庄外等他,如果他还没回来,就再数一遍。
那一回,他回来了却早就死了,可笑的是他死了却还能回来,还在我感伤落泪时惶惶不安,大叫大喊催下人去买红枣糕,明明是个鲜活的生命,我现在不气,也许见到他就会怒了,我现在不哭,也许见到他就要抱头痛哭,忽然之间不想见他。
不如不要回家,做个没有良心的姑娘把他忘掉好了,等到入耳是秋虫,入目是秋花,在某个夏花败落的年头再回首想起他,好过我直接去面对。面对痛苦,我们都这么自私。
我起身顺墙去摸石门,想给自己找一些动力,然而在第三十四步时,手陷进一个胸口,手心上的衣襟滑凉,如覆薄冰。
有人在我熟睡时已站在这,那人握住我的手踝,举过我头顶,口中的呼吸一层层扑来。
显然,在一个祭司的世界里,只有他决定碰不碰你,没有你碰他的份。
舜息曲指敲墙,一线火如龙从他指尖顺墙而起,空气温热,我终于看清他。他一手拽紧我,一手垂握惊香,眉眼舒展,却没什么笑意。
对着他我突然百般纠结,想谢他让骆生重生,但也不知刺向骆生的那一刀是不是他下的手,很想即刻上去撕破他的脸,却对穆怀春的样子无法野蛮。
“关了你这么多天想通没有,要不要告诉我红玉在哪里?”他的声音幽幽软软,仿佛风中大火,一下明一下暗。
我依旧装傻充愣了半响,他终于挑起眉头,将惊香点在我眉心,一点点划过鼻梁,一直到颈下三寸处才似是而非的停住。
“你,要不要告诉我,那东西在哪里?”
我只是试探性的摆了一下头,惊香就忽然从我衣襟正中一滑而下,腰带被断开,胸口露在空气里,冷的我颤抖,想遮掩,手脚却石化了一样。
他这样决然,世事在他面前是事不过三,我才三次摇头,他就气的要扒光我,倒掉起来搜身,这个死到临头的节骨眼,我想过将红玉从舌头下吐出来给他,但最怕的是他翻脸,拿到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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