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一世福春-第10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这世上能二度劫走她的只有舒云,所以当夜她又被他掳走。
她既喜又慌,“你不用这样,我答应帮你解毒就一定办到。”
他垂下看她的脸,声音在风里逐渐浑浊不清晰,“我给你自由。”
我想彼时彼刻彼人彼月,任凭任何女子听到如此话语都会浮想联翩,心悸不已,女子的情总叫旁人惊叹,不知她们情从何处来,或许只因一颗被眼神煽动的微尘。
故事到此,卫小川点中了我的巨大问题:“你说的如此深刻,倒像是看了何处记载。”
窗外的雪下的悲凉,我的回答本也一样,因为其实我讲诉的真假参半。故事的发展的确与隋荷讲述的无二,只是舒云对唐千寻的心境全是我捏造的,其实真正的舒云从未为懵懂的感觉追随过唐千寻,他重回龙城只为自己,巧遇是巧遇掳走是掳走,他把她抓走其实与赐予自由无关,他将她掳走后说的第一句话是:“我不会不识好歹,你给我治毒,我悻然接受。”纯粹是为自己妥协。
这其中或许也有点不想让她置身事外的愤恨,如若有人把我算计其中,谋害的我出了毛病,说没有一点仇恨只怕是心理有病。
但这是我口述的事,谁管它现实与故事有多少差距,我如何开心如何讲述。史实也是如此,书中念他是昏君他纵然再好也是昏,书中念她是丑妃她再婀娜也丑不可言,书中几言定善恶,但书是人为,好比叫一个恨我的人来写我,不定把我写的臭不堪言,丑不堪言,恶不堪言。
他们问我再后来呢,再后来如何了,我悲凉的说讲不下去了,卫小川和小豆子一样无耻,笑问是不是故事太悲惨,都是头破血流,虐心还虐身的情节。
我摇了摇头,“因为故事太长了,讲累了。”话毕便往邵爵肩头一软装睡起来,蒙混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日想着没讲完的故事,心里又添堵,邵爵提了些热水,将我拉起身。
“都说一个人开不开心看她醒来的一刻,去照照你的眉毛。”
我盯着镜中双眼上仿若描上的八字眉,抬手压凹了镜面,“以前没出门前觉得人要开心有很多理由,现在却我明白了一个人不开心的理由比开心的要多很多。”
是我悟性太差,对于这观点他早就不置可否。
他笑了,“别人的事,你怎么全部放心上?”
放心上是因为我一直也无事可做,都在聊以慰藉罢了,人生里本来应是一如既往,但在三年前一秋后再回到本来生活,一切就好似变了,是突然明白自己的时间是斯夫,不知去了何处天涯,如此,不如探究旁人的人生也可以,就像一个抢人故事的贼寇,满心的快感,虽然一不小心,就是伤感。
卫小川在楼下邀点了牛头汤锅,准备再续昨夜被故事冷却的热闹,但我答应了隋荷今时再去府上,这一回要与舒云聊几句,因为毕竟在我看来,女人都是同样的角色,即使有错对都值得可怜。我系紧小袄,穿着最不惹人厌的湖蓝,仆仆而出。
那日隋荷拉我入府,我到底没见到舒云。她说要把过去和我聊聊,本是要简单说起唐千寻,但不料一言下来天暗雪白,那时她静静看着窗外有些失神,是没料到细细算下来另一个女人和他的牵挂原来比自己要多,这种自我认知的挫败感让人绝望。
这一回再回这间偏房,她依旧用一截白蜡点着架起的竹炭,动作麻利像我家服侍主子多年的下人,抬头起身更是微微踉跄,扶着额头一阵晕眩。
“那些事我所知道的都与你说了,舒云他近来就要动身去万蛇谷找她,我不想他去,就劳烦你与他说说了……”
我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报应吗?”
她微微一愣,动了睫毛,“真情何罪之有,既是无罪何来报应。”
我无奈摇头,“可惜我琴棋书画唯不会画,不然就把你主子在牢笼里的样子刻画下来,等你见清楚她的绝望就会想自己何以活的这样自在。”
“当年是她自己说要去找传言中的舍利子为舒云治毒,我也说陪她前去,可是她断言拒绝,让我留下,她说若不回来我就代为照顾舒云,我如今做的又有什么不对?”
我挥手打完早想打去的耳光,火在掌心烧,我第一回打女人,却丝毫不后悔。全因她光鲜亮丽,依旧如朝日蔷薇,可唐千寻却被她藏在背后,成了灰暗死寂的一片暗曙。
“鹊占鸠巢,无耻之最!”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三
我打隋荷并非深思熟虑,只是太气,气到如此。
再把故事推动,光阴层层退后,旧墨洗去直到淮南的紫陌露出。
那两条身影被地平线的光拖长在孤寂古路上,舒云手中匕首一路压在唐千寻背后,他浑身滚烫无力,视线也沉重,力度总是掌控不好,不时有血顺着刀身流过他的指尖。
唐千寻一身轻松,迈着小步,望着岸边斜阳,“该如何说呢,多谢你再次带我出来,虽然你的恨意逼凉了我的脊背。”
“你给我闭嘴。”
她望着舒云的面无表情,终于知道他的视线到了极限。
她抓起他缠着纱布的手放在唇上:“三年一约,三年中我为你治毒,你保我自由。”
舒云厌恶的抽回手,也在量其中轻重,他收好匕首,一阵沉默后走在她前面。
“你这样让我厌恶。”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种混账话当然不是江湖人的哲理,自由与安康,他们获得后就是双赢。两人自是约定,三年后彼此安然,再来斗一场,断定输赢。
万蛇谷的毒虽然毒辣,唐千寻却精通其中奥妙,万物自有万物降,身边有了安排跟随的隋荷,她有信心治好他。这似乎成了一场战争,一个活在漫天暮色深处,一个活在日起日落之间,时刻记挂着三年后要一斗,索性彼此隔着距离。
唯一的交流是她在他掌心写的字,每日不过寥寥皆是关于试药,此外再无多话,更多的事都交给隋荷代为打理。
舒云自翌日彻底失明后处事便草木皆兵,日夜坐在桌边,掌心按剑,如蓄势待发之箭随时要伤人,他是个早早习惯黑夜的人,多年杀手的苦练,早能闻声杀敌,所以彼时的唐千寻对他满心是戒备。
我想舒云是抵触她的,抵触也不过是因为逐渐不知用恨意还是谢意来对她,当复杂的情绪开始上心,人也无所适从,或者恨自己不知掌握分寸。
那日黎明天下冻雨,她推门去看他,他依旧抱剑坐在椅上,直裾行云流水水垂在脚边,十分安静,隋荷早一步来了,端着厚袍望着她,不敢上前。
唐千寻以为他睡了,去碰他的手却被他一把拧住,当即疼的盗汗。
她有无数话要骂,但奈何当时,没法字句让他知道,闹了半天她将隋荷遣走,在他身边坐下,他转头看过来,盲的眸子有一层薄雾。
“你有什么话要说。”
她的手指在他摊开的掌心上停了又停,写了一个“睡”。
舒云闭上眼,深深运气,“我要再坐片刻,你走吧。”
她裹紧衣物没有走,扭头看那张床铺,与两个月前刚来时一样新,他丝毫没有碰过,杀手的确要时刻戒备,可惜如今他已不是了。
她坐下身,反复在他手上写一个睡字,极度的坚持终于把舒云惹怒了。
舒云猛然擒住她的手,竟似看得见一般将她丢上床,俯身重重压住她的四肢。
唐千寻不惊不叫,知道他根本不会做什么,再次把他的手放在唇上:如果你愿意的话未尝不可。
舒云到底什么也没做,只是开门出去了,长久以来的这一夜唐千寻才顿悟他到底有多厌恨自己。
那夜后唐千寻请人来照料他,自己则极少出面,偶尔会来也只与他说说药的成分,或问一句近况就走了。
一年春来秋去,外面的世界纷扰,舒云的世界依旧安静。
不知何时起,隋荷全全照料他的起居,她变得与唐千寻一般执拗,他不肯喝茶她就一遍遍在他手心劝着,固执的姑娘总能征服旁人,他终于被她说服。
也是不知多久后的夜里,他提起良久不来的唐千寻,隋荷支支吾吾的告诉他,两月前万蛇谷谷主亲自找到唐千寻,把她带回了龙城。
外面下着雪,他的手不经意探进滚烫的茶水,始终没拿出来。
流光依旧不痛不痒,还有身边的女子在,他的药依旧在服,故事到这顺其自然,日久有情,即使舒云是个无需红尘情孽来滋扰的男子,却终究难以放手。
只是可惜,并肩小坐,却好像隔着天地的视线。
他问:“看不到你的样子,会不会让你委屈。”
她往他肩头微倾,小心写着:没人能叫我委屈。
这个感觉太绵绸,超出他杀手的承担力,他将她想的千变万化,却终究愿意让她在手心写每一个撇那。
这个故事好似这样完美,仇恨去了,此后山高水远,天高海阔,在不幸中遇到幸运的人从此光阴荏苒一生一世,可惜天意弄人,只有舒云以为最完美。
很久前入冬的夜里,万蛇谷找到唐千寻,谷主下狠心要带她回,她却气概如枭雄,毫不低头,血战三百人后立在石塔上,大声道:“我不回不仅为我自己,也为另一个人。”
谷主那时到底太爱她,从始至终只问了一句:“他爱你吗?”
她说:“恨不相逢未嫁时。”随后一转头是这一世的再见。
那夜后唐千寻回到舒云身边,在墙边一夜望他,终于明白她为何脱口说出那句话,可她终究害怕他的怒气与仇视,终于想用另一个身份陪伴。
翌日天未亮,她拆去脑后高发,盘着松软的发髻,买了从未用过的玲珑簪,在衣领上擦百合泡过的水,她蹲在舒云腿旁,仰头看他浅淡美好的脸,在他手心写:我来照料你,我叫隋荷。
她是个多么可怕的女人,她会甘心扮成深谷幽兰或胭脂红粉,用万生的姿态却不用自己的模样去问:还好吗?
爱,突然变成一个不断怀疑又不断肯定的过程,肯定到极致就会不顾一切去奉献。那年开春,她将舒云托付给隋荷,独身探入浑水去找红莲舍利为他治毒,实在不忍心他活的辛苦。或许也为了舒云一句话:“人与人像高山与高山,江河与江河,可能连绵将至,可能终生陌途。”
也许天意不成全,那年秋始,唐千寻离开淮南的第二日,风吹过,街道上黄叶纷飞,像被惊散的鸟群,惊魂不定的秋色终于被他看的清楚,像梦里才有的风景。他的毒在长年汤药中烟消云散,他回过头,看见身边的女子先是惶惶不安而后笑着哭的脸,就以为这个真名叫隋荷的姑娘是握住他的手去摸阳光的女子。
什么都错了,错在一份胆怯,错在一份名字,唐千寻这三个字,在他眼里不曾辉煌过。
有些事不能责备这个细节责备那个细节,毕竟人在戏中,无法自清。动情的人是无罪,隋荷到底也不是为了占据他一辈子,只是想在唐千寻回来前继续假装,美梦谁都想更长一些。我告诉隋荷,就算舒云知晓真相,他也未必不爱她,她淌长泪,点了点头。
她带着我去见舒云,他在那门中,与门框相应,几乎是一份裱画。
这是我第三次见舒云,他抬起头来笑了笑,脸侧一个浅浅的酒窝真的很醉人,不知曾将女子迷到几度深。
“小荷,你先避一避。”
他没有细看隋荷的踹踹,亲手合上门,认真看着我,似乎知道我的来意,“我不喜欢拐弯抹角。”
“谁都不喜欢,今天来此是我最后一次登门,是来帮夫人说句话。”
“请讲。”
“听夫人说,舒先生要前去万蛇谷与旧仇斗高下,她身为你家室,担忧生死还是劝阻你不要去了。”
“为何要你来说?”他静静伸手握起一杯冷茶,茶在舌尖酝酿翻滚,久久才下喉,“何况这是约定,不能破。”
“此人与你多年未见,约定也无字句,你却还记得清楚,只怕此人在先生心里还有分量。”
他沉了沉声音,“有分量却未必在对的地方。”文人小说下载
这句话叫人无可奈何,恨的分量越多越伤人,我突然无话可说了。
舒云站起身,翻开手边厚厚书册,下面静静躺着玲珑簪,透亮如名玉,一世光华只为这一时。
“这个髻簪,我聋盲的时候曾在一人身上碰过它,后来重见天光时它却不见了,我也问过小荷,她明白的告诉我,是无意中遗失了,但那日再见它才知,它是姑娘带回来的,这支簪的主人到底是谁?”
“了不起,一个玲珑簪,你盲与不盲之间尚且能辨认,对一个人为何却不能?你是聋是盲,却不是哑巴。”
舒云不是没猜疑,不是没想到真实的可能,是他根本不愿承认,或者说,那几年里,他知道自称是隋荷的女人到底是谁,却不愿在接受的时候连着她原本的身份一起接受。在他重见天光的时候,看见身边的人不是她,他竟就索性不愿承认自己知道的秘密。
“舒先生,你到底有没有对她动过情?”
他的手一松,卷曲的书册落地,被风拼命翻页,终于停在最后终结的空白上。
我叹了口气,忽然在想这若是我的男人,我该如何忍住这一腔眼泪。
“当年万蛇谷谷主来追她,她尚且敢当着百人的面说一句恨不相逢未嫁时,你却连承认她的存在也不肯,你偏偏不找她,却要等,等什么约定,等什么此时,都晚了,今天玲珑簪我带走了,她要我交付她的夫君,呵,想来多么好笑,她竟妄自菲薄把你在她心中的身份承认于世,只可惜在我看来你不是。”
我冲出宅院,看见邵爵在等我,再也没忍住,栽进他怀里捶胸顿足,并把肚子里能掏出的都掏了,“这根本是让我看了活生生的折子戏,比殉情还可怕,不过都是爱而惧怕,爱而不认的小毛病,为什么落了天涯各一方的结局。”
邵爵面无表情说:“天不成全罢了。”
因为这一句,我不开心许久,无论如何,舍利子我到手了,第二日下定决心启程回浔阳。
那天风吹过,街道上黄叶纷飞,像被惊散的鸟群般惊魂不定,这就像是舒云双目回光的那一天。我的马被等待良久的舒云截住,他带着剑,浑身一撇天色,飘离却难被忽略。
目光相接,我会意的点点头,取出玲珑簪丢过去,并告知他唐千寻的位置。
“你若还有疑惑就亲口去问她,不能半途退缩,否则天涯海角我也要把玲珑簪追来。”
他清浅一笑,紧握髻簪,单枪匹马就此远去,风萧萧,似乎从此就断了谁的音信。
我最后驾马背道而行,却没有告诉他,都晚了。
唐千寻早是垂危之人,只是靠着红莲舍利的力量苟且活下来罢了,在她把舍利交给我之后,她靠在笼边是赶赴了黄泉,我只是在想,至少让他为她辛苦,让他愧疚。那时候她拼命爱着等他承认,他心知肚明却迟迟不提,我也恨他了。
他不会明白,今生曾有几个春夏秋冬,他在黑暗中寻求一片光,她却在阳光下寻找他这片黑暗。
回家的这一路我看着天,一日看尽冬云离散,想起晚芙与卫容,想起唐千寻与舒云,忽然在想,持子之手有何可乐,持子之手之后还有更多误解愤恨和伤痛,与子偕老有何可乐,其中不知年华岁月里有多少伤痕,留下多少伤疤,最后的两人早不会是最初的那一对,还不如一遇到爱的人,就抓紧与他赶赴黄泉留下一世赞颂的好。
小豆子双手合什,“阿弥陀佛老天爷,让我娘一辈子遇不到爱的人。”
卫小川趴在马背上,抚着马毛看过来,“纵然婚嫁告急,你这姑娘也不能这么偏激,倒是想吓死谁啊?你看看邵公子的脸。”
邵爵肩头僵硬,默默驱马走到前面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洋已在外摸滚打爬了,还要兼顾更文,好累好累啊····
☆、一
都说西风助断肠,容易白了人发梢,因为信了这句话,邵爵带着我们在雪停之前急赶慢赶进了浔阳,城中路上有浅扫的痕迹,只是鲜有人出,四处炉烟,白雪上竟是仙境迷蒙之色,才进城,我便收到骆生的催,信的结局仓促写道:我重病将死,你不回来我死不瞑目,依字迹来看极有可能是鸟飞出去又被他扯回来硬加上去的。后面还画了一个上吊的人,我险些以为是苍蝇。
以前骆生多次以死逼我,起初上当,后来就会嗤之以鼻,在我心里他死过百次,有时逼急了我会画圈圈咒他喝蛋花汤齁死,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他真的死着,半死半活的还念着我,虽然真实感不足,但我想着他死的像纸上这苍蝇便极想啜泣。
小豆子抠着耳蜗问,“大舅又死了?”
我揉着眼睛搪塞了一句,“舅舅给娘找了好多相亲的男人,娘很激动。”
卫小川半路接了江湖人的重金活儿,所以一路折返,索性武林盟这边也不给答复,奔金山银山去了,走前还驻步调侃,“我说,穆夫人改姓时候记得留一杯新酒给我,让我也沾沾喜气,娶上娘子。”
我笑道:“是是,一定口水酒水参半。”
“淘气。”他回眸一笑,左眼微微一眨,敲着怀中金算盘出城去了。
我扭头看着邵爵,对视良久终于败下阵来,假意心不在焉的问:“小哥,你去不去府上坐坐?”问完就悔了,通常他会简明扼并说着重点拒绝,然后我唯一的力量就是哭着喊着求他。
他垂眉酝酿,平静的问:“恩……有没有新酒喝?”
我当然很为自己的胡说后悔,连番解释相亲什么的都是胡诌,然而当我到了苍崖山庄,看见骆生便知他有问题,他穿起端庄的玄服,两边黑发缠在脑后,似乎有大事当为之,他抬起胳膊做了一个严肃的动作,有板有眼道:“来,知道你一事无成,哥哥我给你准备了相亲的事,慢慢来。”打从这件事起,我改掉了乌鸦嘴的好习惯。
我估计,骆生一定虚夸了我,否则大堂不会满满当当人头颤动,乍一看忽如一夜春风来,后宫佳丽三千万。
因为骆生以答谢之意将邵爵请去一旁,只有我一人应对,当即手足冒汗,“都看着自己的脚,不准看我。”
我看了又看,男子样貌都不错可却有种观赏面具的感觉,一个个毫不生动,我这便放他们坐着,去找骆生。他在屋中换着衣服,露着大半个身子,见我前来用力甩上门。
“你也不小了,是不是进园要报声名?”
“我是不小了,你做这些事的时候能不能事先问我?”
“哥哥是为你好。”
“你是为你自己好,你怕我跟着你是累赘,怕我嫁不出去你面上难看。”
他重新开了门,已换了睡袍,头发拆的有些乱,眉眼间满是倦怠,“小福,说话声音要小一些,你若是真的一辈子独身一人,哪一朝沧海桑田我真的走了,你怎么办?”
他从台阶上一步步走下来,叹了叹气,抬起袖子在我脸上擦,“这么多年也没看你哭过,是不是在外面受了委屈?”我从来没听过他用这么颓然的语气,或者我从没留意过。
我枕在他胸口,想认真找一点心跳,突然绝望的发现真的没有,这个事实在我身边不知多久,我居然这样迟才知道。
“哥哥,我说的没错,我一直都是你的累赘。”
“好多年没叫我哥哥,今天听到倒是叫人吓一跳,怎么突然领悟这个道理了?”
他实在不该露出那样好看的笑,我哭的难以自制,满口的甜腥,他这一回没有像往常一样大呼小叫,出乎寻常的平静。
“你是不是在外面听说了什么。”
“恩。”
我伸手往他鼻息下放,他却在胸口处握住我的手,明明挂着笑却微微皱着眉,“傻丫头,做什么呢?别闹了。”
相对无话间他拉我进屋,很仔细的擦着我满脸的血,光影在鼻梁上来来去去,我一点也不想离开他,他还这样年轻这样好看,即使有一日有一个男人在我心里会超过他,但他一定是在我心里待过最久的人,我的骆生,怎会沧海桑田怎会今非昔比?我还要和他吵架,和他打架,一辈子这么长,怎么能这么早就失去他?
我劝他,“我哭起来这么吓人,只有你能受得了,你怎么舍得再把我嫁走。”
他笑着,“总有一天我不能宠你了,也许我会远走他乡,或者娶妻生子,人要长大,也会改变,你总归需要另一个人,小福,你需要一个强大的男人,此生不离开你。”
我从未如此悲情过,眼泪在眼眶上下左右的滚却不敢落下一点,我点点头,重新梳妆,决定此生至少做一件让他开怀大笑的事,把自己彻底嫁掉。
所谓相亲大多是闹剧,到了最后是骆生挡在人群前一个个盘问勾画,我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目不转睛盯着他,深感自己是一块菜市场的肉,无可奈何等着价高者得。
邵爵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他看不出情绪的看看人群复而看看我,他总是太过安静,以至于我觉得他每一个眼神都是深意。
“这里太热闹,我不叨扰了,先行一步。”
他从来不需要我来回应,就这么走了。
我举棋不定的站起身,不知为何抬腿追了上去。匆匆小跑间看见偏院万绿西风冷,庭院深深正像一抹荒烟,邵爵站在枝头微抬颚正嗅着雪香,嘴中白雾化成云烟,眉眼像一滴朱砂染亮了黑白山水。
他好像在等我,忽然扭过头,“恩,什么事?”
“你去哪里?”
“去西厢休息。”
原来先走一步是这个意思,我怒骂自己冲动,连忙抚平乱发,用后退匆匆收场,怎料他突然走过来,快到让我局促不安。
“这三年我孑孓一人,究其缘由,不过是没有找到一个缘分所在的人,虽然我不会疼人护人,但只要你冷的时候我会在你身边,你热的时候我也在,够不够?”
突如其来的耳熟,分明是改了我的原话,但纵然如此我也顿悟其中含义,已够我紧张。
“是不是小豆子教你说的?”
“是。”
“你没有一句自己的话说给我听?”
他一板一眼道:“骆小姐是个好姑娘,被那些人渣糟蹋很可惜,倒不如让我……”我一把塞住耳朵,无趣的人话更无趣。他见状眉目一松,笑了,拉下我双手,“我知道你是为骆门主做戏,虽然仓促,但我想或许我娶你会比其他人娶你更让你开心。”
这些年能说出一句只为我开心的人已太少太少,虽然我从不期望,更不觉得自己值得让人这么尽心,所以这一句这样珍贵。
他继续猜我,“你还愿意嫁吗?”
他的眉目静的好似一泓碧水,舍不得打乱,“我哥说出门遇到好男人就要嫁,不嫁是傻子。”
我把这些与骆生说的时候,他显然没做好心理准备,不但不夸我自食其力,且态度大转变,恨不得把邵爵祖宗八十代都扫出祖坟一一比试,但很显然不果,所以最后要和邵爵比剑。
我自知邵爵有旧伤不能提剑,便扳响十指风轻云淡的笑:“不如这样,赢的那个娶我为妻,输的那个伺候我十年。”骆生一愣,收好剑头也不回的走了,婚事算是定下来了。
夜里我问邵爵:“你们蛮空派可以娶亲吗?”明明一个个穿的仙风道骨。
他显然没思虑,此刻才沉思,良久后抬起头,“小福,我的事总是要有一些我来做主。”
小福小福,出了他的口总是有一丝魂牵梦萦,也许是我想多了,我垂下头假装拍衣裙,他抬头看着乳烟般的月色,“你脸红了?”
我不能回应,哼着走音的梨园曲假装没听清。
三日后,良辰美景,大雪,大喜。
因为是第三嫁不能张扬,因此骆生只请城中无关江湖的老友,怎料都是长舌妇,当日携礼而来的客超过五十,其中不乏江湖名门,好在多数是借机讨好苍崖门,并不深究大门主嫁的是大姨妈还是小表妹。
黄昏外面已开请宾宴,我梳妆完毕却已空腹整日,我哀嚎两声盼着有人来看看我的死活,手边忽然多出一盘糕点,邵爵神出鬼没立在我身后,盯着镜子里浓妆艳抹的脸看的出神,直到门外人催他换喜袍,他才开口:“别紧张。”
我逞强,“我怎么会紧张?没事,我有经验。”说完此话就咬伤了舌头,血流成河。
到了吉时已是夜色渐浓,我从后堂被牵出来,其中趄趔多次才到正堂。浅笑满堂,风雪吹烛,盖头上有细细镂花可以偷看满屋人,望眼之下面熟不面熟竟都在,好在邵爵事先与骆生细谈,并未通知蛮空派,倘若眉君道人大驾光临,不知会不会打肿我的脸,然后捋着胡须说我勾引他爱徒。
我迈了几步就踩了裙摆,幸而邵爵迎面来,暗中托住我,他今日穿着红色囍字袍,艳俗的衣服被他穿的翩然,我在盖头下窥视着,好似小时候偷看门生洗澡,竟有绝妙的兴奋感。
我分不清方向的被人牵着,三拜下来已经晕头转向,吞下去的糕点要翻涌出胃,耳边不知是谁撞碎了一壶酒,彼时我忽然惊醒,觉得有点荒唐。
司仪急不可耐的喊着:“送入洞房喽!”
我一慌就要撒手,却被邵爵抓紧,他的声音像穿透静谷的流水声冲开我的焦虑。
“这个时候,后悔是不是有点晚?”
我抬起头,想起最初看见的邵爵,无论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他的脸永远像附着着一层厚冰,但此刻忽然眉眼拈花,也许是烛火太热融化了什么。
“恩,我在洞房等你。”
我出了大堂便撇下丫鬟冲回洞房并将门拴上,呆呆站了片刻又取下门闩。人的心会悄然无息的背叛自己,分明告诉自己是做戏给骆生看,怎料就这样一语入戏了?不知不觉“嫁他也不错”的念头就闪了几次,我抓起桌上的酒壮胆,半是羞愧半是忐忑,正是微醺即倒之时,门却兀自开了,卷进乱花似的白雪。
我匆忙戴上盖头,垂眉不敢细看,迷糊的算计开口要怎么说,想想这样局限才让人尴尬,倒不如直接揭开盖头,装傻充愣着说“小哥你好美”之类的比较好,想此刚要动手,来人却一把按住我的手,手心的温度灼人。
“那次我没揭过你的盖头,这次也好补回来。”
闻声我心也停跳,盖头被来人拽下,拂过前额落在膝上,那人站在我身前,挑眉看我,烛光在他头发上铺出金光,惊香正静静依在肩上,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咄咄逼人。他的眉头像落了石砾的水面,皱了皱,“我不记得有留过休书给你。”
本该是千万种情绪涌上心头再梨花带雨的啜泣,本该是故人再见有所感慨再对月吟诗作对,但我竟不住略过他的肩头,盯着桌上酒菜,一时失神。
“休书的确是没有,不过大叔,你又没叫我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没什么存稿了,三洋孤零零在深圳,还要码字,真觉得不容易……话说发扬勾勾搭搭的精神,都不嫌弃~
☆、二
我是个混蛋,常在慌张之时说些违心的话,我之所以敢对着穆怀春说出一句又呛声又不爽的话,或许因为一瞬间分不清现实与幻像,又或许是纵酒过度,他的脸在我眼前分成三个叠影,我迷糊。不知人们有没有一种感觉,当一些事情出现的太突然时,会觉得出现的不是时候或者很是时候。
我自是不愿意承认这三年中我无数次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