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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欢宠:帝凰妃-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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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妧手握着书卷静静坐在窗边锦塌上,雕花木窗半开着,清风吹得她乌丝飞扬,一声“公主”传至,她似是一惊,只听“啪”的一声,手中书卷已落在地上。绿衣侍女忙帮她去捡,直起身子的时候见张石已经近了。

“公主,奴才去过宫里了,说皇上在太后宫里呢。陈大人说,这几日皇上龙体已经大好,叫公主不必惦念。”张石低头恭敬地说着,“还有,皇上有话留给公主,三日后会有一场宫宴,给公主送行。”

令妧脸色似有缓和,却在闻得“送行”二字时,眼底分明涌 起一抹伤怀之色。玉壁华梁上清辉如月,她缓缓将目光收回,落一落衣袖道:“本宫知道了。”

*

令妧入宫这一日,云微天淡,耸 侍入云的巍峨宫殿似也云雾缭绕。

风过百花园,闻香飘十里,落花流水浅。

一路往前,宫人们都恭敬地朝她行礼,脸上无一不是错愕的神色。宫宴得日落后才会开始,此刻不过才午时刚过,大长公主怎的就入宫了呢?

令妧轻衫胜雪,夙阳宫外两株美人蕉开得正 旺,有宫女慌慌张张跑进去,禀告端妃说大长公主来了。端妃扶了虔儿的手迎出来,脸上消瘦憔悴不少,朝令妧行了礼,引她入内,才勉强笑道:“臣妾不知道公主要来,都不曾准备什么。虔儿,快去上茶。”

宫女急忙下去了,令妧左右看了看,才问:“昭儿呢?”

昭儿正随着乳 母在院中玩耍,乳 母领其进来,他一眼看见令妧就冲上来,亲昵地靠在令妧膝 上,仰着小脸问她怎么那么久不曾来看他,又追着问令妧是不是不喜欢他。

孩子漂亮的眉心也拧着,眸子晶亮亮的,忐忑地望着令妧,又说:“母妃说皇姑奶奶不要我们了。”他的小嘴一瘪,甚是委屈。

令妧抬眸睨了端妃一眼,端妃蓦地变了脸色,忙低声开口:“是臣妾失言了。”

是人大约都是有私心的,令妧的嘴角淡淡一笑,伸手捧起昭儿的脸,笑着道:“胡说,姑奶奶最喜欢昭儿了。父皇也喜欢昭儿,日后姑奶奶不在,昭儿要听话,努力读书,知道吗?”

“您要去哪里?”昭儿直起身子,小手拽着她的广袖急着问。

令妧仍是笑着:“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那,何时回来?”

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原本转在舌尖打算骗他的话竟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百转千回的,唯有舍不得。

舍不得昭儿,舍不得世弦,舍不得这一切。

作者题外话:关于南越冀安王爷和南越皇室的关系我已经在“第一卷第十九章明暗03”里加入,本来是想在后面解释的,但是这造成有读者以为允聿会是胤王的儿子,所以大家可以折回去看一看。

第三章 换棋02

昭儿从小就与令妧亲,她喜欢他,孩子是那样的单纯,没有心机没有背叛。素手轻轻抚着他的头发,日后他当继承北汉的江山,继承世弦的一切。临走,也总算有这一件事让令妧放心的。

虔儿上前奉茶,令妧未动手,而是又看一眼一旁的端妃。她似还在为方才的事介怀,娇美的脸庞略带着苍白,咬着朱唇局促站着。令妧猝然一笑,低语着:“本宫今日来是想告诉你,光本宫喜欢昭儿没用,得叫皇上喜欢他。”

端妃的脸色越发难看,手指用力绞着手中丝帕:“是臣妾无能,皇上他……”

“皇上喜欢昭儿。”目光重新落回昭儿稚嫩脸上,令妧淡淡地说,语声里透着坚定和不容置疑。

端妃一愣,惶惶然似想起什么,她的眼圈一红,上前半步就跪下,哽咽道:“臣妾有罪,不该怀疑公主!臣妾谢公主成全!”她只念着大长公主若是远嫁南越,日后宫中她与昭儿再无依靠,却是不想公主已早早替她母子做好打算。还有什么能比“皇上喜欢昭儿”更来得实际?

令妧并不看她,伸手将昭儿抱上自己膝盖,轻声道:“日后昭儿要时常去看父皇,知道吗?”

昭儿低下头去,小手拉扯着自己的衣襟不说话。

令妧又笑着:“你父皇只是不爱说话,不爱笑……”

“父皇会笑。”昭儿的声音小小的,打断令妧的话。那日御花园一见,在孩子心中落下深深的影,父皇温柔的笑,温暖的怀抱,都是他无法忘怀的。

令妧再不多言,只伸手将孩子揽入怀。

*

日光入云,天微凉,树影摇晃。杨妃一袭绛色宫装站在高大杉木下,怔怔望着那一大一小两抹从夙阳宫里出来的身影。

“她都要走了,还不忘给皇上和皇长子搭线,娘娘果然也还是恨的吗?她从来不曾给过娘娘半分机会。”

嘲讽的话语自身后响起,杨妃惊觉回身,见玉致立于自己身后,朝她行了礼,才又道:“若说家世样貌,端妃哪里记得上娘娘半分,可偏偏大长公主就是喜欢她和皇长子。”玉致亦是忍不住看向那渐行渐远的身影,多日不见,她仍是那样风姿绰约,别说男子,饶是女子也不免要多看上几眼。可是玉致那样不甘,哥哥惨死,那一个却能活得这样逍遥自在。

胤王妃——

戾恨转在齿间,强逼吞咽入腹。

玉致含恨双眸落于杨妃眼底,杨妃衔一抹讥笑于嘴角,冷冷道:“沈昭仪以为本宫会与你站在一线去对付端妃吗?怕是你高估了本宫,本宫不过是你的手下败将,哪有资格做你的盟友!”话落,她亦不在逗留,抽身离去。

她是恨大长公主对端妃的态度,恨端妃有皇长子,可她不会忘记沈玉致做下的事情。丹蔻缓缓嵌入掌心,沈玉致最好别叫她抓住把柄,否则她一定不放过她!

第三章 换棋03

杨妃回宜雪宫的时候听闻宫人说大长公主带皇长子去了宣室殿,可皇上却说不见,宫人绘声绘色说其实也不见得皇上会因为皇长子喜欢端妃娘娘,大抵也是一些叫杨妃放心的话。杨妃听得索然无味,随手将手中团扇掷在檀木桌上,外头却说杨御丞来了。

他仍是那一身鸦色朝服,青纱笼袖,沐一身夕阳斜光入内。

“娘娘召臣入宫所为何事?”

他们兄妹何时变得这样生分,怕是杨御丞自己也说不上来。

杨妃华美脸庞不复以往的温婉,凝视着他直直问道:“她去了南越,当真不会回来了吗?”

杨御丞心中一惊,抬眸静静看向面前女子。却见她淡淡讥笑:“本宫听闻是哥哥替她搭线见的南越世子,本宫倒是不懂了,你既那样喜欢她,何苦做这样的事?”

何苦——

他这妹妹身处后宫却也是清明之人,不会一点都猜不透,杨御丞的脸色略沉,只低低开口:“公主不会回来了,以前的事娘娘也忘了吧,皇嗣……还会有的。”

“皇嗣?”杨妃撑大眼睛看着他,仿佛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本宫只怕若真的有了皇子,哥哥与秦将军会千方百计阻止皇上喜欢本宫的儿子!”

这一句话到底叫杨御丞动了容,他的薄唇微动,那抹绛色身影已动,长裾绕过帷幔,明眸直视他:“端妃的儿子到底有什么好,为何她心心念念着要将他扶上储君之位?如今她都要走了,你却连一句实话都不愿同我说吗?”柔美脂粉也盖不住苍白容颜,杨妃僵着身子盯住他。

杨御丞被她看得有些悚然,左右进退不得。

杨妃再逼近一步,忽而闻得一道低柔声音自帘外传至:“你想听什么实话?”

片刻的静谧,内室熏香弥漫。杨妃蓦地回头,轻衫胜雪的大长公主拂开了碧纱帷幔翩然入内,贴身侍女没有跟随,只她一人进来了。杨妃脸色一变,身侧的杨御丞已经匆忙行礼。

令妧的目光漫过杨妃略带着错愕的瞳眸,杨御丞正要起身退下,却被令妧叫住:“本宫有些话要和杨妃说,杨大人也留下一并听着。”

杨御丞虽心有疑虑,此刻也只得应声。

待杨妃回神,原先静侍一侧的宫女太监悉数让大长公主遣至门外。令妧清弱语声响起,纤柔里竟是带着笑:“你们总以为得宠进位是要紧事,谁都想做皇储的生母,却不知那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

手中丝帕被绞得用力,掌心有汗渗出,杨妃的眼底掩起了惧意,那一刻竟是仰着脸反问:“公主也不曾当过,又怎知那不是一件好事?”那一张脸上再没有往日的温顺,瞳眸里俱是犀利冷光。

杨御丞错愕,竟是在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谁都在改变,这一个也再不是柔弱的少女了。

静立窗下的大长公主却突然笑出声来,冷睨住她,开口道:“那本宫便给你这样的机会如何?”

第三章 换棋04

杨妃撑圆了双目,令妧的话她像是听懂了,却又不懂。

杨御丞失声叫了声“公主”,眼前广袖一抬,制止了他的话。令妧抿唇道:“皇长子聪慧,却也需要一个聪明的人来引导。”

端妃并非不聪明,但是她懦弱,将所有的心机都沉在心底,不言不喻——却只会在昭儿面前抱怨。这样的人非但教导不好昭儿,甚至都不能保护他。如今有令妧在,可日后呢?

不是南越,她也会有别的地方去。仰仗,仰仗不了一辈子。

今日令妧过夙阳宫去,瞧着端妃怯懦的样子,还有昭儿有口无心的话……瑞王等人不会善罢甘休,玉致也不会喜欢端妃母子,届时还要面对杨妃——这一切无一不在警醒令妧,今日她若不狠心,来日只怕万劫不复!

内室昏暗光线恰到好处掩起令妧苍白容颜,她瞧见杨御丞分明是想说什么,几次动了唇,却依旧什么都没说出来。幽寂眼底满载着震惊,全是震惊。

杨妃只觉一股凉意自脚底升起,她蓦然出笑:“公主这话说的好笑,我日后也会有自己的孩儿,为何要过继端妃的儿子?”

令妧话语生凉:“别说你也许还生不下来,即便能生下来,将来杨大人和秦将军也不会让你的儿子成为储君!”流产一事世弦未与她挑明,如今正好让令妧唬一唬她。她的话落,果真就见杨妃神色大变。

鸦雀无声。

静谧,幽谧。

仿佛是隔了千年万年,才闻得杨妃惶惶一句:“你打算如何处置端妃?”

*

天色渐渐昏暗,夜幕将至,宫人纷纷奔走,是为准备晚上的宫宴。冗长玄廊上宫灯逶迤,灯影摇曳,将两抹身影拉长。杨御丞似还在回念着方才在宜雪宫的一切,此刻方回神问:“公主那些话到底什么意思?”

令妧含笑以对:“就是大人听到的那个意思,留你下来也是不想再与你解释一遍,怎的你反倒是蠢笨起来了?”她知他不是真的蠢笨,她只做未知,“端妃那边自有太医令着手,你也可放心。”

身侧之人再次缄默了,再往前已是玄廊尽头,远处逍遥台上已有旖旎灯光映照在幽黯天际,杨御丞一脸沉沉,终是又问她:“为何……会是雪儿?”

令妧悄然站住了步子,回眸凝视着他:“我当大人不是真的不知道。这么些年,端妃如何你与秦将军也看在眼里,纵然日后让她当上皇太后,只怕也镇不住六宫,再误了世弦苦心经营的江山,便是本宫之过。可杨妃有你——”她淡淡一个“你”,指戳杨御丞心口。

更重要的是,杨妃会争会抢,后宫之中也唯有这样的人才能守得住自己手中的东西。

世弦有他的前朝,便需要一个有能力的女子来主宰后宫内廷。

杨御丞的额角掬着汗,愣愣半晌,竟是问:“皇上知道吗?”

皇上,又是皇上。令妧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她原先是想同他商量,他却还为她自私应下南越婚事与她置气,他闭门不见,她想了想,也觉得还是不说的好。眼前恍觉又见了轻纱帷幔下,烛光映红了苍白脸庞,他低头凝视着无力十指,说的那些什么握剑挽缰的胡话……他还是干净孑然的世弦,而她的双手早就沾过血腥了。

前面有内侍太监匆匆而来,于这玄廊尽头遇见她,笑着说皇上派人来问大长公主何时入席。

“就说本宫马上去。”望见太监回身远去,令妧勉强笑了笑,“日后皇上与昭儿就托付给大人和秦将军了。”

杨御丞脸色凝重:“臣必当忠心护主!”

她满意一笑:“大人年纪不小了,也该有位贤内助才好。”这么多年,她自然也知道他对她的心思。她曾在御前说要下嫁于他,他也曾在御前求娶过她。如戏往事,如今皆化在他惶惶一点头下。

第四章 涅槃

宫灯彩带逶迤冗长,袅袅丝竹音绕过玉壁华梁,清脆散淡。

记不清有多久不曾来过这逍遥台了。

仿佛很久了,久到皇兄还在的时候。

清寂夜幕中,闻得瑛夕低低一声“公主”,令妧这才回了神,略一笑,抬步走上石阶。

这一次,大约也是最后一次踏入逍遥台了。

她在心里低低叹着,清冷空气里,传来世弦淡淡一声“姑姑”。丝屡顿住,令妧回眸,石阶下龙辇安静停置一侧,翔龙帘子直垂。月白光线下,恰是那修长消瘦的手指。他挑起帘子望向她,苍白脸上,并未有笑容。

她原以为他早就入内了,倒是不想竟在这里等她。

午后她曾带了昭儿去看他,他却推托说不见,她还以为若不是碍着这宫宴,他本不想见她的。

他从轿辇上下来,抚了抚衣袍,腰际环佩声玲珑,他已经抬步朝令妧走来,话语亦是淡淡:“朕不知道姑姑竟是这样忙,又是夙阳宫,又是宜雪宫。”

令妧黯然,见他伸手过来,广袖掩着手背,她迟疑了下,到底是抬手扶了他的手,步步踏上石阶去。

“你还在气我?”

她低低一问,却引得他朗声笑起来:“朕有什么好气的?姑姑这样做是为了北汉,为了朕,倘若朕还要生气,岂不是良心给狗吃了?”他的话里似笑非笑,令妧明知他说的气话,可听了不免难受。

她知道他是嫌自己无用,可令妧多想告诉他,那并不是无用,是帝王的无奈。

逶迤长裾缓缓迈过玉阶,世弦的步子却是慢了下来,话语更是生涩:“朕让杨御丞送你南下,南越的人自会在边界接应。”

令妧却是脱口问:“南越迎亲大臣是谁?”

世弦渐缓笑了,眉心却微拧:“你也见过的,就是冀安王爷的世子。是朕点名让他来的,他是胤王的人,他来接你,朕很放心……”

后面的话,令妧全然听不见了。紧绷的一颗心像是隐隐地生出痛来,是允聿……她早该想到的。没想到他亲口替别人求娶了她之后,还要亲手将她送给那人……

令妧低头一笑,试图掩饰此刻脸上的狼狈。

这一步是她自己选的,都到这份儿上了,前面是刀山是火海,也只能迎上了。

逍遥台,琵琶绕,玉笛回。

令妧过帝座旁的凤藻案后坐了,闻得少帝闻声祝贺几句,底下嫔妃们纷纷向令妧进贺言,在她们看来,一个失势的公主,又是嫁过人的,如今能去南越做个王妃,那该是何等的幸运和荣耀啊!

端妃依旧唯唯诺诺的样子。玉致的目光偶尔朝望向凤藻案前的女子,讥讽里含一丝的怒意。杨妃悄然看了看端妃,又看令妧,握着酒樽的手指筋骨分明。

王爷们亦是含笑祝贺,瑞王简单几句话,多少的不甘和嘲讽,令妧只一笑化去。

宴席上欢声笑语,底下却是各怀心事。

宴席散去,世弦却是醉了,紧拽着令妧的衣袖不肯松。

令妧只得跟着去了宣室殿,中常侍命人扶了他进去,才推开了珠帘进去他就开始吐,吐的厉害又咳嗽。

“皇上怎的喝得这样醉……”王德喜叹息着。

令妧一手扶着他,蹙眉道:“去太医院取药时再要一碗醒酒汤,叫人打水进来。”

王德喜应声下去了。

吐了出来,他像是清醒了些。令妧喂给他吃药,他呆呆看了半晌,终是乖乖张口喝了。一勺一勺,直到药盏见底,令妧才执了帕子替他拭去嘴角残汁。他忽而笑了,低低道:“原来姑姑喂药,连药也不那么苦了。”

那笑容真真切切,令妧不免怔住了,记不清他有多久不曾这样对她笑过了。可她的心里却悲哀起来,落下药盏在一侧,轻声道:“若姑姑做了叫你不开心的事,你也别怪姑姑。”端妃的事,也只这一次了。

他仍是笑着,兴味盎然地望着她。片刻,便要起身,令妧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世弦——”

一丝半缕的轻萝香气点点落下来,他凝望她半晌,忽而凑过去,滚烫双唇直直印上她冰凉唇瓣……

【涅槃】01

清风卷珠帘,引得余音袅袅。

这一吻,温柔带伤,缱绻匿痛。

令妧蓦地撑大了眼眸,扶着他双肩的手竟是不知该推该是如何,就那样僵住了。身后传来宫女的惊呼声,紧接着,玉盏器皿破碎一地的刺耳声传来。令妧猛地回身,眼底一片撼然,见宫女一手还提着托盘,浑身发抖地站着。中常侍从外头亟亟冲进来,瞧见大长公主一个狠戾眼神,中常侍心头一震,伸手就拖了呆立着的宫女出去。

不消片刻,中常侍便回来,这次却是他亲自送了醒酒汤进来。

轻衫广袖的大长公主有些慌张地自龙床边站起身,语声并着一丝忐忑:“皇上醉了,把本宫当做了杨妃,今日此事谁也不得走漏风声!”几缕青丝散乱搁在消瘦肩胛,令妧眼底沉着慌意,不管世弦为什么会吻她,消息若传出去,便是今上与大长公主乱/伦!

她与世弦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面前女子虽是掩着一身的惊慌,那双逆光眼眸却依然迫得王德喜不敢直视。他谨慎地低头,低低道:“奴才知道,没有人会将宣室殿的事传出去。宫女伶婧僭越冒犯皇上,已让人处决了。”

掌心泛着冷汗涔涔,令妧似是长长松了口气。

鎏金纹龙帐子静垂,帐外两抹身影隐约模糊,那些话语却是一字不漏落在世弦的耳中。他静静卧在龙床上,靠着冰凉玉枕,他是醉了,却不曾醉得不省人事。她却说他将她当成了她人,他实则好想问,那究竟是她心里坚信的答案,还是仅仅只是用来搪塞王德喜的?心中一怒,他一手扯下腰际的玉佩就狠狠地掷了出去。

玉佩撞破帷幔,落在地上,“啪”的一声,顷刻间碎成两半。

王德喜一惊,闻得令妧沉声道:“还不上去伺候皇上服了醒酒汤!”

直垂幔帐被一柄玉钩掀起,王德喜才小心将盛满醒酒汤的玉盏递入内,却见世弦素袖一扬,狠狠拂落。“皇上!”中常侍忙跪下了,幔帐一落,隐隐有微弱呛声传出来。

醒酒汤也端了三回了。

令妧的脸色苍白,却还是绕过屏风过去,轻薄帷幔一掀,那灼灼目光轻易就落入眼底去。她端着玉盏在手,话语极轻:“把醒酒汤喝了。”

他不动不说话,就这样静静望着她。

“世弦,不要任性。”她终是软语相劝。

那悲凉死寂的瞳眸似在这一瞬跳动着光,他只愿就这样醉着,那她便由着他任性,由着他闹去。宣室殿外初见她时那抹淌过心头的清新尚在,可此后多年,他竟与她敌对那么多年。她处处为他着想,为他好,他,知道。他早就知道了!

他时常想着,若是她真如皇祖母那样心狠也就罢了,那他便不必提醒着这一个是自己的姑姑,是姑姑——

心口似针扎,他的眸光一转,狠狠喝退了王德喜。

王德喜原本还想劝说什么,但见少帝眼底蕴着的戾气,到底什么也不敢说。中常侍退至外头,并让所有宫人都退得远一些去静候。殿外宫人因着先前被杖毙的宫女一事,个个都噤若寒蝉,更是亦步亦趋,不敢有丝毫的逾越。寝殿内依旧灯火通明,中常侍仰头喟叹,夜色当空,疏星朗新月,不多时,浮云轻掩,檐下似又昏暗不少。

琉璃灯清亮,折映在少帝半侧苍白脸颊,令妧垂下眼睑,将手中玉盏搁下,他不喝她也不逼他。

“天色不早了,皇上早些歇息。”

她才起了身,广袖却被那修长手指拽住。

紧紧拽住。

哽得喉间的那声“姑姑”却叫不出来,世弦苦涩一笑,墨镜瞳眸凝望着床榻边的女子,启了唇问:“你爱过驸马吗?”

令妧讶然中沉下神色,却未待她开口答,他又直直问她:“那爱过裴无双吗?”

驸马,裴无双,那一个个身影交汇在眼前脑中,令妧略吸了口气,泰然道:“那都不重要,我是要嫁给南越胤王的,皇上要问问我爱不爱胤王吗?”

拽着广袖的手带着微微颤抖,他的眼底闪过一抹落寞,语声却似逼人:“胤王不爱你。”

胤王爱不爱她都不要紧,天家儿女的婚姻不需要爱情,那一个娶的是北汉大长公主,而她嫁的是南越亲王,这就足够。年少时她不懂,怨恨母后私自替她择婿,叫她与允聿错失良年,她泰然享受驸马爱护多年,也不曾真正回报于他。现在她懂了,有些事缘分天定,你强求也没用。如今,倒是世弦不懂了。

她淡淡一笑,恍似静谧流年:“你又说胡话。”

她看他的神色了带着宠溺与温柔,那分明就是长辈对晚辈的态度。可莫名又叫他心中生怒,原来在她眼里,他不过是个孩子,从来是个孩子!

中常侍王德喜在殿外等得心焦,正盘算着如何寻了理由进去瞧瞧,瑛夕斜睨他一眼,嗤笑着:“公公急什么,公主又不是那宫女,在里头待得久了也不会出什么事。”

瑛夕如今倒是一百个放心,皇上就是恨着公主又如何?现在公主是要去南越和亲的,说到底都还不是为了皇上,他就该护着公主才是,更遑论公主会出事了。

王德喜一脸严肃地站着不说话,他所担心的又怎么会是这个?

正烦躁着,有光束从殿门隐隐透出,王德喜的眼睛一撑,见大长公主已推门出来。

“公主!”瑛夕已笑着迎上去,昏暗光线下,令妧脸颊染着淡淡的苍白,瑛夕吃了一惊,才要问她怎么了,身后王德喜的惶惶的声音传至:“公主,皇上……皇上可睡下了?”

令妧低低应着,又道:“本宫先回去了,你亲自入内守着皇上。”王德喜不敢怠慢,忙推门入内了。令妧回眸瞧上一眼,层层帷幔消失于门缝中,她却像是又见了轻薄绡帐中那抹清瘦身影。她实则也不知道他是否睡了,只那紧拽着她衣袖的手一松,他便背过身去。此后,任凭她再如何,他也再不吭一声。

瑛夕扶她下了石阶,低声道:“公主累了一天了,快回去休息吧,张公公他们一定等得不相信了呢!”入宫是为了宫宴的,如今都戌时将过,她们却还在宫中。

夜已深,更漏声渐长。

青纱宫灯照亮脚下的路,一行灯光逶迤至宫门口。

令妧却是驻足又回头望了一眼,各处宫灯旖旎,将整座宫殿淡淡映入漆黑夜空中。宣室殿、盛鸢宫、宜雪宫、夙阳宫……她的眸光一紧,蓦然转身,回袖如风,再不做任何停留,径直踏过杌凳掀起了帘子坐进马车内。

侍女瑛夕跟着进去,开口道了句“去墨兰别院”便落了帘子,笑嘻嘻坐在令妧身边道:“公主今晚可曾瞧见了?那什么瑞王爷,沈昭仪,杨妃都什么表情呢。任他们谁也想不到公主往后可以有那样好的归宿呢!最好一下就气死他们才好!”瑛夕仰着头叽叽喳喳地说着,今夜真是快意,往后公主离开这个伤心之地,还怕日子不美好吗?

令妧安静倚在软垫上,冰凉指腹抚过朱唇,耳畔似还回荡着世弦轻软的气息,唇瓣仍有浅浅余温……

令妧猝然心惊,眼前心底涌出那两抹身影,冥冥之中竟是重合在一起!素手紧握,她蓦然道:“去裴府。”

刚还在一旁兴奋的瑛夕不免“啊”了一声,微弱光线下,尤见了令妧严肃的神色。瑛夕脱口道:“公主,现下已晚,再说裴府早就没人了,您不是说裴少爷他们回羌州去了吗?”

“去裴府。”她又道一句,话语里透着寒。

回羌州……裴无双是否真的回羌州去了?令妧心跳愈烈,紧握双手竟也颤抖起来,记忆中那两抹身影惹得她惊惶不定。一样的消瘦,一样的温和……还有那同样缠绵缱绻的吻……一样一样都叫令妧惊窒。

此次去,也许真如瑛夕所说,裴府早已是人去楼空……

那么,她可会派人追去羌州,看一看他是否在羌州老家?

倘若,皆不在呢?

“公主,公主——”

侍女的声音声声传至,令妧猛地回神,见瑛夕拉着她的广袖,秀眉紧拧着,直直望着她:“公主您怎么了?裴府已经到了,奴婢早和您说……哎,公主!”

瑛夕的话才至一半,便见大长公主自个起了身下车。

月色黯淡,裴府前两盏灯笼果真无光,就这样孤零零地晃荡在寂静夜里。

“公主,您看,真没人呢。”

瑛夕的话音才落,便闻得令妧淡声道:“来人,给本宫把门撞开!”

“公主!”瑛夕惊惶出声,见她脸色坚定,今日就是要入内一看!

身后侍卫应声上前,才往紧闭大门上撞了三两下,府门却被人从里头打开。廊下层层火光照亮了裴毅的脸,他先像是被外头的情形惊道,随即皱了眉:“公主?”

瑛夕已经跑着上前,吃惊地问:“裴大哥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可来了裴府好几次了!”

令妧惶惶不安的心像是有些松懈,她却绕过裴毅入内,淡淡问着:“师叔可在?”

裴毅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忙跟着她入内,又应着瑛夕的话:“今日才回的,倒是不想公主的消息这样灵通。”

瑛夕不悦道:“怎的走的那样急,也不同我们说一声,好歹也是相识一场,哪有像你们这样说走就走的!”

裴毅无奈解释:“老爷派人来见了少爷就逮着走,我们也是没办法,此番出来还花了不少心思……”

裴府一如既往的幽静,裴无双的寝室里果真亮着灯。

“公主。”纤长手指才触及那厢房门已被裴毅拦下,他的剑眉微拧,低声道,“少爷他不想见您。”

瑛夕竟得撑大了眼睛望着他:“不见?不见他还来盛京做什么?”

“瑛夕!”令妧低低一喝,却也不走,看着裴毅道,“那你便进去告诉他,说我要见他。”

裴毅起初有些为难,经不住瑛夕的死缠烂打,只能摇着头推门入内。

厢房门开了又关,那片淡色的光渐缓隐匿在黑暗中。瑛夕忍不住问:“公主怎的这么急着要见裴少爷?既是他们回来了,明日来不是也一样吗?”侍女心下称奇,还以为令妧是一早就知道裴家主仆今日回盛京了呢。

令妧不答话,为何这样急着……那是不能解释给瑛夕听的,谁也不能。她匆匆来此处,是为确定一件事……广袖下手指剧颤,整颗心也恍似要跳出来,令妧屏息凝着那紧闭门缝。

片刻,裴毅又出来,将手中字条递给令妧,歉声道:“少爷说不见。”

他在纸上写——相见不如不见,愿你一路安好。

墨迹宛然,的的确确是裴无双的字迹。墨汁尚未收干,她的指腹一触就化开,确实是方才所写。那——

眼眸一抬,紧闭房门掩去了内室的一切。

令妧呆呆望着,恍惚中似他们又都回到昔日在玉泉寺的时候,她与裴无双亦是像此刻这样,隔着一道房门,没有话语,没有交谈,唯有那一封封的信笺……将手中纸条紧握在掌心,逶迤长裾微动,瑛夕见她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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