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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妻当家-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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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别人做事就是这样。
做的好是你能力之内的,应当应份的。做得不好,是你不尽心不尽职。别人让你做是瞧得起你,不让你做,自然也是一句话的事。
当天晚上吃过饭,乔明瑾惯性使然,抬腿往书房走,临到门口,举着灯往里愣愣地看了一会,又转身回了房。
而当晚在周府里,对着一堆帐册,老太太却极为仔细地把每一本帐册都翻了一遍。
看完脸上表情丰富。
老太大自己本就是商家之女,自小耳闻目染,自学会认字开始就学会翻帐本打算盘了。出嫁时又陪嫁了好些铺子田产,老太太打理嫁妆铺子看帐本,是熟得不能再熟的。
婚后,又掌管了周管中馈,又给老太爷管过家业。老太爷走后,也是她一力接下了周家偌大的家业。
看几本帐册对她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
老太太原本还以为乔明瑾有旁的心思,是为着进府做一些准备什么的。
哪料人家就把自己当一个帐房,什么手脚都没做,也找不见什么旁的心思。而且这个帐房看来还是个厉害的帐房,有些地方连她都看不出有问题,竟是被她找了出来。
老太太脸上复杂难辩。
只是老太太绝不会承认有女子做帐比她还做得好的。
恰恰在这时,伺立在侧的林妈妈说了一句:“这乔娘子,真真是个当家理事的好手。这帐册做的比经年的帐房还厉害。就是府里的总帐房只怕也比不得她。”
老太太一听,脸上便带了气,重重哼了一声,把手里的帐册远远丢了开去。
道:“娶妻娶贤,这娶来是为照顾六儿传承子嗣的。府里缺帐房吗?”
林妈妈看老太太面上露着恼。遂把嘴巴又紧紧闭上了。
又听老太太说道:“都安排妥了吗?”
林妈妈点头:“都安排妥了。”
老太太听完这才扶了林妈妈的手入了内室。
次日,清闲下来的乔明瑾,给女儿和明琦布置了功课。让她们描红和练算盘,自己则起身往作坊去查看。周宴卿不在。她就得多跑一跑,多看一看。
直到临进午时,她才回了家。
与昨日差不多的时间,门外又听见马车的轱辘声。
乔明瑾眉头皱了皱,往书桌上,房间里,书桌底下都细看了看。没发现有遗漏的帐本。这才出了房间。
果然又是周府的人。
只是今儿来的并不是昨天那两个人。而是换上了一个中年妈妈和一个十六七岁颇为几分姿色的丫鬟。
屋子里明琦和琬儿都在。
岳仲尧这几日已见好。再说这个吃饭的点,琬儿也是不敢往岳家那边去的。
不知是不是城里来的人都对乡下人家的院子感到新鲜,如同昨日来的那两位一样,这二位也是一进院子就四处打量。
今天这二人打量的目光比之昨日那两位还要更放肆一些。恨不得从哪巴拉出一两件她们周府的东西出来。
那中年管事妈妈模样的妇人,眼睛就如盯在乔明瑾身上一样,打量得那叫一个细致。
吓得琬儿紧紧地偎在乔明瑾的身侧,抱着她的大腿不放。
明琦倒是一副泼辣样,在对方打量她的时候。还瞪大了眼睛与那二人目不转睛地对视。
只乔明瑾站一边冷冷清清地看着她们。
那中年妇人,穿得极为体面,不知是不是老太太房里的,还是府中哪位太太面前的得意人。
满头的金钗银钗,手腕上还套着两只份量十足的金镯。压裙的玉环都是碧盈盈水汪汪的好货色。
也不知是炫富还是来给乡下庄户人家开眼界来的。这通身的首饰,瞧得就跟那乡下暴发户家的地主婆没什么两样。
那上河村有两三个家里田地多的妇人,经常满头钗的,带着婆子丫头四下走,恨不得人人都夸耀一声好气派,非得惹来别人一通眼红巴结才愿意转身回家。
眼前这丫鬟倒是没那么俗气,头上也没插那么多支钗环,杏黄的襦裙,发上只一只玉簪,两三朵花钿,清清爽爽。手上也一只玉镯,举手投足间很是优雅,瞧着倒像是哪家小户人家的小姐。
怪不得要宁娶大家婢不娶小户女了。
这教养,不说给家里的主子备下的,便是给出嫁的姑奶奶们备下的,自然是下了血本大力培养出来的。
“你二人来此,可有何事?”
乔明瑾看她二人不出声,只好自己先出声了。她倒是清闲,只是也不愿意这么耗着啊。谁个耐烦天天与一堆不认识的人瞎耽误功夫?
“你就是乔娘子?”
那中年妇人问道。
乔明瑾朝她点头。
那人在乔明瑾面上又打量了一通,转身看向偎在她身侧的琬儿。
那丫鬟便笑着迈了两步:“这是娘子的女儿吧?长得真像娘子。”
又两步走到琬儿面前,略略俯身道:“可是叫琬儿的?”
琬儿看她一副无害的脸,有些怯怯地点头。
那丫头便伸手想摸摸琬儿的头,但乔明瑾带着女儿往后退了一步。
那丫头手便落了空。抬头看了乔明瑾一眼,乔明瑾也抬眼与她对视。
那人很快便移了目光,又对着琬儿笑着说道:“真乖,你爹呢?下地了?”
琬儿这回抬头看了乔明瑾一眼,不知要不要回答。
乔明瑾看她二人这般,也不知是所为何来,便道:“你二人可有事吗?”
那丫鬟看不能引得小东西说话,也直起身子回了那中年妇人身边。
那妇人听得乔明瑾的话便说道:“我们是周府里来的。我是老太太房里,人称赵妈妈,这位柳儿姑娘是我们六爷院里的丫头。平时贴身伺候我们六爷的。我们这一趟来,是来寻乔娘子说说话的。”
那妇人话落,乔明瑾便看了她一眼。又转向旁边的柳儿姑娘身上。
这贴身伺候咬得清淅呐,若是她装做不懂。不知眼前这二位要不要向她解释一番。
果然这贴身伺侯的都是万里挑一来的。
那姓赵的妈妈看乔明瑾不接话,自来熟的往厢房的方向走:“我们老太太让我们来陪娘子说说话,小娘子不会舍不得给我二人倒一杯茶吧?”
乔明瑾瞧她二人这架势,只怕不把话说完是不会走的了,只怕要说的话还不少。
便示意明琦去烧水准备沏茶。
回头再看那二人,已是把几间厢房都看了一遍了。
除了那间充做仓库的厢房平日里上锁之外,其它都只是虚掩着的。
那二人还往正房门口往里看了看。只是并没走进去。很快又往后院也看了看,厨房都去瞟了两眼。
乔明瑾并没有跟她们去,也没什么背着人的,遂大大方方随便她们看。
那二人不想这乡下人家。这院子倒是收拾得利索。
并不像一般庄户人家,那院里是一片黄泥,高一块浅一块的,这家的院里都铺上了青石板。
那厨房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大锅小锅炒锅蒸锅。铁锅铜锅平锅砂锅……墙壁上钉了一排木叉,整整齐齐地挂着各色锅铲、勺子、锅盖、及各种刀具。
大的小的、切的剁的、长的短的都有。
也就比她们府里的厨房小了一些。但各色用具竟是刘全得很。
有些东西,在他们周府她们都没见过。
那二人对视了一眼,各自肚肠。
那叫柳儿的倒是紧了紧手中的帕子。
这六爷也不知填了多少银钱进去。这哪是一个乡下人家该有的物事?
她们柳家因她在府里得了主子的眼,捎回去的银子虽不少。但家里也并没改变多少,除了那地比之前多了几亩外,那院子那厨房那厢房里的用具,哪里是能跟这家比的?
方才还有一间房间上了锁,也不知是不是库房?
倒是要叫她打开来,看看从府里都搬了多少好东西进去。
二人看到乔明瑾正站在厢房门口,远远地看着她们,脸上似乎还带着笑。
脸上略略有些不自然。
但很快便恢复了。
她二人在府里得了老太太的青眼,又是老太太派了来的,可不是来露怯的。
二人先乔明瑾一步进了厢房。
那边明琦也把茶沏好了。
乔明瑾也没多费心思。
一般这天气来家的人,她都不会给人上这茶叶泡的热茶,也就是一杯凉白开。或是往里加一勺白糖或是蜂蜜,或是直接就上绿豆水。
只人家这贵样,贵府里出来的,费那心人家领不领还两说呢。瞧这模样也不是来巴结交好的。
那柳儿姑娘闻了闻杯子里的茶香,这还烫着嘴,可不敢往嘴里倒。只是闻着味道,也觉得有两分熟悉。
不管是不是,都认定是六爷从府里带来的好茶叶。柳儿心里又恨得不轻。
自己和丽姨娘每天近在咫尺,六爷就是看不见。非要往这么大老远寻一个嫁了人还生过孩子的昨日黄花。
身上穿的还不如府里的粗使婆子呢。
这脸蛋这身材,青川城里哪处寻不到?就是府里也是每个院子随便都能拎出几个的。
而且个个都是清清白白的身子。
六爷这是怎么想的?
当真是别人的妻子才是最好的?
第二百四十九章 来意
这二人在厢房里与乔明瑾隔着茶几面对面而坐。
乔明瑾冷眼瞧着这二人面上虽带着挑剔,但应该不是那等难缠之人。
不想才说了几句话,就话里有话,处处带着机锋。
虽不知这二人来此所谓何事,但想来也不会是来打砸的。
自己与她们前日无仇近日无怨的。能碍着自己什么事?
遂并不主动张口,只听那二人在一旁说。自己则只端着在井水里湃过的蜂蜜水来喝。
那叫柳儿的姑娘,看着放在她面前冒着缕缕白烟尚不能入口的热茶,再看乔明瑾则一脸享受地喝着蜂蜜水,眼里几欲喷火。
觉得喉咙处又干了几分。
果然是乡下人家地里刨食的,什么规矩都不懂!
莫说进府当正妻了,就是迎进门当妾,还要不知费心教导多少时日才能出门见人!
只她倒也是个耐得住性子的,并不言语责怪。
不然也不能在六爷撵了丽姨娘之后,还留她在听风院里当差。
那叫赵妈妈的看了乔明瑾一眼,觉得这女人倒不是简单的人物。
这般的冷静,看她二人大府里出来的,也不见畏惧,一副山快崩于前而不露声色的模样。就是府里的几位太太怕也没这般气度。
怎奈出身不好,又是如今这样的身份,老太太可是说了当妾都是不够资格的。
遂腰杆又挺了两分。
“乔娘子。这怎的不做几身好衣裳穿?我听说六爷给娘子拿了好些布料给娘子裁衣裳。就是前两日,六爷临走前还从库里搬了十几匹布料过来。这布料啊,要是不做成衣裳穿,只压箱底,久了只怕颜色就要褪了,也不时兴了。就是拿去当了卖了也是不值多少银子的。”
赵妈妈边说着边往乔明瑾身上打量。
连乔明瑾里衣穿的料子都不放过。非得瞧一瞧是不是府里拿来的料子。
那柳儿姑娘更是一双眼粘在乔明瑾身上。
乔明瑾手里正端着杯子,闻言顿了顿。
淡淡抬眼看向赵妈妈。
“赵妈妈也看到了。我院里院外种着菜,又养着鸡,有肉有蛋吃。地里还有粮,只怕是不会拿几匹布料去当去卖的。我还不缺二两银子花。”
柳儿听了手指在杯子的杯沿上转了两圈。
抬眼说道:“我知道娘子不缺银子花。那作坊我听说可是没少赚。也就我们六爷心善。见着别人过得不好,就想着要拉一把。哪里没有几块烂木头?哪里不能开作坊?竟是大老远选了这么一块地。还累得自己要来回奔波。”
乔明瑾不妨这二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倒是话里处处机锋。
果然是大府后院里养出来的,这能活下来,还活得好好的,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乔明瑾正想开口,那柳儿又兀自笑了起来。
又说道:“我们六爷有一年元宵。看见几个乞丐在路边看人观灯,那眼巴巴的模样,甚是可怜。我们六爷便心善赏了每人一盏花灯。那跟我们六爷一起出门的,还说没见过六爷这样的。不赏饼子倒是赏花灯的。六爷一听又每人赏了好大一块银子。哎,我们六爷就是心善,那钱都不当钱。见着人过得不好,就不忍心,到处往外撒银子。”
看向乔明瑾又说道:“我听说这作坊。六爷还舍了一半的份子给娘子了?啧啧啧,这赏得有些大啊。连老太太都说若有那银子还不如多给她买几两燕窝呢。听说娘子也是个极心善的,把家里过不下日子的亲戚都拉把了一把,在作坊里领着厚厚一份月钱呢。听说那家里田也买了院子也盖起来了,一家子都搬到作坊里来了。娘子你真是个好人。”
乔明瑾盯着那叫柳儿的脸看。
看得极仔细。
当真是越好看的花越是带毒的?面上越是热情的就越要防范?
古人诚不欺我吗?
那赵妈妈看了乔明瑾一眼。心里也是一阵鄙夷。
他们周府的几位爷虽还住在一起,但内里在老太爷过世的时候就已分了家了。各人手里也有各人的产业。
这六爷为了不招几个兄弟的红眼,竟是把这处生钱的生意挂了一半给眼前这个嫁过人生过孩子的女人。
就为了让她进府不受妯娌轻看吗?多给些产业银子傍身?
也不知这个女人用什么勾住了六爷。
一半的干股呐!
六爷手里的铺子作坊哪家一年的收息少于一千两的?
这五百两入帐,这对于乡下人家来说,都是顶天的财富了。竟是白白送给了眼前这个女人。
她光想想就心疼。
听说这处作坊接了不少单子,那做好的根雕都往那京里送呢。
老太太手里私房银子多,对这一处作坊也是嘴里常念叨的。
这等雅物,又不是金玉那等俗物,送个意头好的,谁还会拒绝收下的?
到时候还不是有了面子又有了里子?还怕没有人情往来?
怎的就白白送了人呢?
听说那作坊里请了她家亲戚一大家子呢。这真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赵妈妈看了看乔明瑾身上穿的衣裳料子,想到老太太心心念念的雪缎,她自己都舍不得穿全送了给六爷,不想六爷竟然转手就送给了这个女人。
可想老太太有多生气。
赵妈妈便对着乔明瑾说道:“我们老太太让我二人来,便是想告知乔娘子,那作坊她会委了人过来料理,娘子这一年来也辛苦了。老太太会结算乔娘子的工钱的。咱周府不是那等苛刻的人家。”
乔明瑾听完气笑了。
那柳儿看乔明瑾这副模样,脸上便带了气出来。
这真是不识抬举了!
赵妈妈都把老太太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懂事的,也就顺嘴说把干股的文契还回来了,还要再谢过一番呢。
这人是什么意思?
这竟是装作什么都不懂了?还想昧下不成?
“乔娘子,你得了作坊一年的银钱也该知足了。老太太说了,也不跟乔娘子你计较了。只从此后,就不需要乔娘子再费心了。会派能干的管事来接管。乔娘子毕竟是生在这乡下的,连城里只怕也没去过几趟的。能知道时下兴什么东西?咱们女子还是呆在后宅为好,那生意上的事毕竟不是我们该管的。”
乔明瑾听她说这一番话,那不明所以的,倒真的会以为周府老太太是大度又是个真心为她着想的。
乔明瑾埋头低低地笑了两声,在那二人微恼的眼神里又抬眼直视着她们,眼里带着不容人小觑的光芒。
“想来你家六爷并没有告诉你家老太太这个作坊是怎么来的呢。看来你二人和老太太一样,误会不小。”
“误会?会有什么误会?娘子别忘了我们是什么人家!有些东西不是强留就能留下来的,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吃下。”
柳儿似乎耐不住性子了,与方才刚进门时的从容完全两个样子。
乔明瑾听完又笑了。
道:“我从来没想过要抢别人的东西吃。我自己有,何苦要吃别人的?看来你们六爷当真没跟你们老太太说清楚呢。我也不欲与你二人多说,毕竟你们二人也只是传话的下人奴才罢了。”
看她二人脸上冒火,又笑了笑。
说道:“不怕你们知道,这作坊是我兴起来的。也是我找你们六爷合作的。我呢,只想告诉你们,要我撤掉干股是不可能的,因为我才是主家。倒是你们周家若是不想要这一半干股,我倒是可以另寻他人合作。想必青川城里其它人家也是有兴趣的。就是不找人合作,这作坊也不是就得关门了。哪怕我只管制作,包销给旁人,也不少赚。你们可以回去跟你们老太太说一声,若是她愿意拿回股子,我也愿意拿银子把股子买回来。”
那二人不妨竟听得这么一番话。
敢情这作坊真是她和六爷合作的?
听她说是她兴起的,竟是六爷有慧眼,找上她要合作的吗?
若是这样,看来今天是不能把契书拿回去了。
赵妈妈是知道老太太的,虽然喜欢搂钱,但从来没有夺过别人的家业。
看老太太这般巴不得她和六爷撇清的样子,怕是还真的会收她一笔钱然后把六爷的股子拿回来的。
只是这事怕老太太还要看六爷的面子,恐不会轻易做什么动作。
这作坊的事她二人还真做不得主。看来还是要把今天的来意,要说的话说清楚才好回去交差。
二人齐齐对视了一眼。
那赵妈妈便说道:“我们也不知这作坊是乔娘子兴起,然后找六爷合作的。这事我们现在也不好说什么。还要回去禀了老太太,听老太太的意思。只先让老太太别派了人来才好。”
看乔明瑾不动如山。
赵妈妈暗自咬了咬牙,又说道:“我们老太太听说六爷把宫里赏下来的雪缎送到娘子这里来了,让我二人来拿回去。也让我二人给娘子捎几句话。”
乔明瑾不曾想那雪缎竟是宫里赏下来的。
只怕是京里得了赏然后分送给他们家的。
这雪缎也不是什么贡品,她也没什么不能穿的。只是人家既然要拿回去,她也不会拦着。
抬眼示意她继续。
第二百五十章 身份
那赵妈妈看着她又说道:“我们老太太说,这人哪,就跟这雪缎一样,什么身份的人就该做合乎她身份的事,是什么人就该穿什么样的料子。比如说我们吧,就是地上捡到一匹雪缎,只怕也是不敢做了衣裳上身的。”
看乔明瑾眉眼不动,以为她不明白。
这乡下地方,没吃没喝没人伺候路途又远,哪有府里舒服?
遂也不想耽误时间。
直接了当说道:“娘子听懂也好,听不懂也罢。我跟娘子也没什么仇,兴许在城里见了面还要打声招呼的。我想劝娘子,娘子是嫁过人的,还生了这么大一个孩子,现在相公也没死,夫家也没绝了户,正该和相公翁姑好生过日子,何苦想那些没用的?做那等不切实际的梦?”
看了乔明瑾一眼,又说道“那菱罗绸缎谁不想穿?但也得看自己穿不穿得起。燕窝是好吃,但也得看看自己是不是有那福气消受不是?”
赵妈妈说得颇为苦口婆心。
一副长辈真心为了晚辈着想的样子。
那柳儿听完倒是没赵妈妈那么客气了。
哽着脖子说道:“乔娘子,你也该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说你现在嫁过人生过孩子,相公又没死,就是你还是黄花大闺女,只怕也进不得周府给六爷当正房的!周府是什么人家?不说在青川城里是数一数二的门户,那京里的那一支,听说又升了,说是刚升了户部尚书了。说得不好听些,这青川城的周家就是京里那一支的钱袋子。六爷又是个能搂钱的,他的婚事岂能随随便便了?说不得我们老太太都做不得主。若是让京里知道六爷要娶你当正房,没准乔娘子有没有命在还是两说呢!”
乔明瑾静静地看着她。
眼前这容颜靓丽的女子。在自己面前高人一等的模样,嘴巴一张一合的,倒真是个嘴皮子利索的姑娘。
那赵妈妈见乔明瑾似乎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又苦口婆心地劝了几句。一副全是为了乔明瑾着想的样子。
那柳儿姑娘,生怕她耍了蛮横。死活要等六爷来接她,然后再随着六爷欢欢喜喜往府里进。
嘴里便说得要多可怕有多可怕。
只要她不听劝,立马周老太太或是京里就派人来悄悄拿了她去。没准还会影响他两个弟弟的前程。
就是最后进了府,也会落不着好。
就是有六爷护着又怎样?府里还不是老太太做主?六爷又不能时时呆在她身边。
老太太想让她有来无回还不是极简易的事?
柳儿从小卖进府,好不容易分到六爷屋里,原先六爷对她还有个好脸色,可是现在却连她名字都记不清了。
这还得了?
真让这个女子进了府。还有她柳儿站的地方吗?
二人一唱一合,巴巴相劝。
就是为表达一个意思,你身份不够,当不了正房!
就是当妾。老太太也是不乐意的。
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聪明的就自己远远地避开了去,免得招了老太太的眼。
老太太那手段多着呢。
二人一张一合,乔明瑾听在耳朵里嗡嗡响。心里莫明地涌上一股悲凉。
阵阵无力感涌上来,团团把她包围。
这不是她熟悉的那个地方了。
不是她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地方了。
这里看身份,看门第。这里等级森严。
不是她堵着耳朵,闭了眼睛,什么都不听不看,就能避了去了。
它们实实在在地存在着。让你躲不开也避不开。
哪里都没有她想要的平静安稳的生活……
柳儿看乔明瑾脸上终于裂了一道缝,喜笑颜开。
而赵妈妈看着乔明瑾一脸灰败。面上不忍。
遂缓缓说道:“乔娘子也不要多想。周府毕竟不是普通人家。不过,当不了正室,你,想必六爷是真心待你的。等六爷回来,也许还是能到他身边伺候的……”
柳儿双目圆瞪:“妈妈,你湖涂了!来时老太太如何说的?就是妾室也是需要正经聘了良家子清清白白的人家的。妈妈是怕六爷以后的后院太安静了吗?没听老太太说这是乱家根本?”
柳儿说什么,赵妈妈自然懂得。
自古这妻妾就难融洽过日子。
若是纳进门的妾是主子心尖尖上的人,家里妻妾不分,嫡庶不分,还真的会是乱家之相。
看六爷对她这般,必是舍不得让她受委屈的。
难道真的收笼在外面当外室养着?
赵妈妈看了乔明瑾一眼,便闭着嘴不说话了。
这等事不是她能置喙的。
走了这趟差,以后的事就交给老太太吧,她是不掺和了。没准以后还得多避着六爷一些。
那柳儿瞧了瞧乔明瑾,见她应该是把话听进去了,心里免不了得意。
便说道:“你虽然进不得府,但你方才也说了你有屋有田,不缺吃不缺银子。和你孩子和相公好好过日子不比什么都好?这乡下人家只怕也不会三妻四妾的,你正好清静不是?不像我们,哎,虽然吃得好穿的好,可是还不是一堆糟心事?要敬着老太太,又要伺候好六爷。当了六爷的房里人,将来有了新太太,还得看她的脸色过日子,也许一个月还等不来六爷一夜呢。我还是羡慕你呢。”
赵妈妈皱着眉头看了柳儿一眼。
这真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心里不屑。六爷也就是前两年看你花开正好,这一年来可有叫你伺候的?还做着春秋美梦呢。
赵妈妈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推到乔明瑾面前,道:“这是临来老太太给的一百两银票。说是见你家男人辞了公差回乡,也没个进项,这是给你一家过日子的。这里头也有你帮忙管理作坊的辛苦钱。当然,老太太并不知作坊的渊源,回去我还是要向她禀报的。”
看了乔明瑾一眼。道:“乔娘子,咱们女人,生来就是受苦的。求的不就一份温饱罢了?眼前你不愁吃穿,便该知足了。不该再宵想那等不该想的。老太太。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
乔明瑾回过神来,看了她二人一眼。
又听了她这一番话,便道:“赵妈妈你放心。也回去告诉老太太,我乔明瑾从来不会去做不切实际的梦。只是感念周六爷待我的一番赤诚。既然我们不是一路人,当然要桥归桥,路归路。我不是那等死缠烂打之人。我是什么身份我也清楚。”
柳儿听了,抬着下巴道:“如此正好。这身份什么的。是爹娘给的,也做不得假。我倒是还想要娘子这般的身份呢。孩子也生了,男人也在身边……”
“柳儿姑娘!”赵妈妈喝道。
柳儿唬了一跳。
正想回嘴。看赵妈妈一副吃人的模样,便抿了抿嘴。
这人是老太太院里的。也就在林妈妈之下,她也不敢把人得罪了。
那头,乔明瑾看了她二人一眼,又把那荷包推了回去。
“这银子我不能收。我管我自己的作坊,不用别人付我工钱。另外我孩子也不需别人帮我养活。多谢你家太太。”
赵妈妈看乔明瑾执意不肯收。叹了口气,便把荷包又揣了回去。
乔明瑾见她二人也没旁的要交待了,她也懒怠应酬她们。
便拿钥匙去隔壁取雪缎。
那二人也起身紧紧跟在她的后面。
待进得那小库房,便来回打量了一番。
见除了看到两匹雪缎和十来匹布料之外,还真没看到周府库房里出来的东西了。
里面摆了大大小小的缸缸罐罐。想必都是装的谷物粮食,二人也不耐烦去掀开来看。
乔明瑾开了门,便只袖着手让她二人自己去搬。
“这十来匹料子也是前几日你家六爷送来的。想要也拿了去吧。”
那柳儿看着那布料两眼直发直。
她还没穿过这么好的料子呢。
赵妈妈见状忙拦住了她。
对乔明瑾笑着说道:“我二人不知作坊原是娘子兴起来的。言语多有得罪。想必这布料也是六爷送娘子的节礼。我二人不好搬动。六爷往常送别人也没少送一些好东西。只是这两匹雪缎是老太太赏了六爷的,就是大太太三太太等人都没有。是嘱咐我二人定要拿回去的。”
乔明瑾看了她一眼,便说道:“那你便拿回去吧。”
那二人也不多做停留,抱了两匹雪缎就往外走。
被乔明瑾支开的明琦不知从哪里跑出来,小跑着跟在她二人身后去关门。
那柳儿回头看了看,嘴里骂了一句。被赵妈妈斥了一句方消停了。
这二人的车子很快出了村子,在村口停了下来。
很快,就有一个婆子模样的人远远走过来了。露着笑远远地问赵妈妈二人:“事儿可是办妥了?”
赵妈妈朝她点头。
那婆子三两步走过来,抓住赵妈妈伸出来的手,上了马车,马车便缓缓开动了。
那婆子可能是事儿办得不错,想着回府后得的厚赏。心里正高兴,在车厢里对着赵妈妈二人唾沫横飞,手舞足蹈。
“你是没看到,那婆子看到五两银子,那眼都直了。都不用我套话,什么都往外倒。又听说她那儿媳妇原来竟是有那么多钱财,那眼睛睁得……哈哈,你是没看到,都快鼓得掉出来了。这下子,那什么乔娘子的,想脱离夫家巴结上咱六爷,我看还能不能了?”
……
赵妈妈原本把事儿办妥,也正高兴着。听得这婆子这般一说,便暗自叹了一口气,撩起车帘子往外看了看。
那乡间小路弯弯绕绕,小小羊肠似的。比不得城里的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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