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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贵妇的五亿法郎-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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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不会这么坚持了。但是,一想到对手是个所谓的学者,一个法国人,他可能会用这笔巨款去为法兰西的主张服务,教授便怒不可遏,势在必得。
乍看起来,这套政治性的离题话语与巨额财产继承之间并无明显的联系。但是,夏普先生办事相当老练,看出来整个日耳曼民族的民族愿望和舒尔茨个人对印度贵妇的这笔遗产的个人需求之间的不同寻常的关系。其实,这两者是一回事。
再说,不可能有任何的怀疑。尽管与一个劣等民族有亲属关系,对于一位耶拿大学的教授来说是极其丢人的事,但是,很显然,这个责任应由当初生养这个独特尤物的法国女性祖先来负的。不过,这种与萨拉赞大夫的旁系的亲属关系只是使之也有一份旁系亲属所应得的遗产而已。这时,夏普先生看到了以合法形式支持他的权益的可能性,而且,在这个可能性中,他又隐约看见完全有利于比洛斯·格林·夏普事务所的另一种可能性,亦即把已经办得很漂亮的朗杰沃尔财产继承案变得更加好上加好,仿佛是狄更斯的《贾恩迪斯兄弟阅墙》的新编剧。这位法律界人士眼前展现的是各种各样的盖着印鉴的文件、契约和材料。或者,更妙的是,他想到了一个由他,夏普,从中调解的对两个当事人都有利的折中办法,这个办法使他,夏普,能够名利双收。
于是,他把萨拉赞大夫的继承资料告诉了舒尔茨教授,并且给后者看了证明文件,又暗示后者,如果委托比洛斯·格林·夏普事务所负责从他与萨拉赞大夫的亲属关系所赋予的表面权利··“仅仅是表面,亲爱的先生,我担心它经不起法律诉讼”··中为教授争得好处的话,那么,可以相信,凭着所有德国人所具有的极其卓越的判断力,可以使得事务所能够提出各种各样的而且是更加有力的证据,使教授的合法权利得到承认。
舒尔茨教授绝顶聪明,不会不明白这个诉讼代理人这番话的思维逻辑的。他尽管没有明确说出什么,但在这一点上,已让他放宽心了。夏普先生彬彬有礼地请教授允许他抽空来研究他的事,然后,十分恭敬地送他出去。他先前说的时间有限,只能谈几分钟,现在可是大大地超过了!
舒尔茨先生走出事务所,认为自己没有足够的资格继承印度贵妇的遗产,但是,他坚信,在一场撒克逊民族和拉丁民族的争斗中,如果他能随机应变,形势会发生对前者有利的转变的,何况这场争斗始终是值得的。
重要的是摸清萨拉赞大夫的想法。立即发往布赖顿的一封电报,将法国学者在五点钟左右请到律师事务所来了。
萨拉赞大夫听到所发生的新情况,十分平静,令夏普先生非常惊讶。当夏普先生刚一提起这事的时候,他便极其正直地对他说,他的确想起来曾经在家中听人谈起过他有这么一个姑祖母,是由一位有钱的贵夫人扶养的,后随贵夫人一起移居国外了,后来可能在德国结了婚。但是,他并不清楚这位姑祖母的名字以及确切的亲属关系。
夏普先生事先已经准备好了他那分门别类的文件夹,他殷勤地呈给大夫看。
夏普先生并不隐瞒,这中间有提出诉讼的理由,而这类诉讼很有可能是旷日持久的。事实上,萨拉赞大夫刚才对夏普先生坦诚相告的那段家庭传说,是没有必要非要告诉对方不可的……不过,舒尔茨先生提到的让一雅克·朗杰沃尔给他姐姐的那几封信,却是对对方有利的一种推定。当然,这推定是软弱无力的,不具备任何的法律特性,但毕竟是一种推定……很有可能还会从地方档案的尘封中挖出其他的一些证据来。甚至,对方虽找不出正式凭证,但也许会大胆地凭空捏造出一些来。必须事事提防!谁敢担保不会有什么新的玩艺儿使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泰雷兹·朗杰沃尔及其现在的代表具有比萨拉赞大夫更大的权利呢?……不管怎么说,反正是无休止的诡辩,没完没了的核实,遥遥无期的宣判!……由于双方胜诉的可能性都很大,所以每一方都能轻易地组织起一个股份公司来垫付诉讼费,并无所不用其极地进行活动。曾经有过类似的著名案子,在司法部法院整整打了八十三年官司,最后才因为付不起打官司的钱才不了了之:遗产的本金和利息全部搭上去了!……讯问取证、托人情拉关系、司法调查、诉讼程序所花费的时间等等是没有止境的!……打上个十年没准儿还是没个定论,而那五亿法郎仍旧躺在英国国家银行里睡大觉……
萨拉赞大夫听着他这番絮叨,心想他什么时候才能打住。虽然他并没把自己所听到的当成千真万确的事,但一丝失望仍袭上心头。宛如一个俯身船头向前探望的旅行者,眼睁睁地看着以为要驶进的港口渐渐离远,越来越看不清楚,直至消失一样,萨拉赞大夫寻思,刚才还近在咫尺并为之想好用途的这笔财富很可能最终化为乌有,烟消云散!
“那么,该怎么办呢?”他问诉讼代理人。
怎么办?……嗯!……这确实挺棘手的。把钱弄到手就更加困难。不过,事情还是可以摆平的。他,夏普,对此是有把握的。英国的法律是十分卓越的。他承认,也许有点不紧不慢的……是呀,肯定是有点不紧不慢的,Pededaud。①……嗯!……嗯!……但是,更加地稳妥可靠!……过几年,萨拉赞大夫肯定能得到这笔遗产的,只要……嗯!……嗯!……他有足够的证据!……
萨拉赞大夫从南安普顿街的律师事务所走出来的时候,信心已大大地动摇了,认为他即将,或者说不得不,要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官司,要不就得放弃自己的梦想。当他想到自己的那个慈善计划的时候,不免生出一丝遗憾来。
①拉丁文,意为“瘸腿”,形容美国法律像瘸腿走路一样,慢慢腾腾的。
这时候,夏普先生照舒尔茨教授留给他的地址,写信通知他说,萨拉赞大夫说他从来就没听说有过一个叫泰雷丝·朗杰沃尔的女人,正式否认他们家族在德国有个旁系,并且拒绝任何交易。因此,如果教授认为自己的权利是不容置疑的,那他就只有“打官司”了。夏普先生在这件事情上是绝对地大公无私的,只是对此颇感兴趣而已,所以他肯定是不想劝阻他别打官司。一名诉讼代理人,除了打官司,打一桩官司,打十桩官司,打三十年的官司而外,还会有别的什么企求呢?他们生来就是要打官司的么。所以,他,夏普,自己对这事是十分地开心的。要不是担心引起舒尔茨教授的猜疑的话,他会把他的大公无私发挥得淋漓尽致,向教授推荐他的一个同行,让他把他的事交给后者负责办理……当然·,选择律师是很重要的!律师这一行已经变成了一条真正的康庄大道了!……冒险家和强盗混杂其间!……他看到了这一点,额头上不免泛起红晕!……
“如果法国大夫愿意和解的话,得花多少钱?”舒尔茨教授问。
聪明人一个,信上的话的意思没能瞒过他!又是个讲实际的人,直截了当,不浪费宝贵的时间,开门见山!夏普先生对对方的这种做法有点感到尴尬。他告诉舒尔茨先生说:事情不会进行得那么快的。才刚刚开始的事是没法预见其结果的。为了让萨拉赞大夫同意和解,必须稍许拖一拖,免得让他感觉出来他,舒尔茨,已经准备好和解了。
“先生,请您让我来处理,”他最后说,“把这事交给我吧,我全权负责。”
“我也是这个意思,”舒尔茨回答说,“不过,我还是想心中有个数。”
然而,这一回,他没能从夏普先生嘴里摸出撒克逊人给诉讼代理人多少酬劳,所以只得让他去全权处理了。
第二天,萨拉赞大夫就被夏普先生请了去。他平静地问夏普先生是否有什么重要消息要告诉他。夏普先生被他的这种平静态度弄得焦虑不安,便告诉他说,经过严肃认真地研究之后,他确信,最好的办法也许是彻底地解决问题,不留后患,向这个新的索取者建议进行交易。萨拉赞大夫认为,这是一个完全无私的建议,别的律师处在夏普先生的位置很少有人会这么提议的!而且,他还保证很快地解决他视作自己亲人的事的这件事情。
萨拉赞大夫倾听着这些建议,认为它们相对而言还是挺有道理的。几天来,他已经一心一意地在考虑立刻实现自己的科学梦想,所以他除了这个计划而外,把其他一切都视为次要的了。要等上十年,或者哪怕只等上一年才能实施他的计划,现在对他来说,那也要让他痛心疾首,悲观绝望的。尽管他对法律和金融问题不太熟悉,而且他也没被夏普律师的花言巧语所蒙蔽,但他宁可贱价出卖自己的权利,只要给他一大笔现款,使他的理论得以实现就行。因此,他也让夏普全权处理,然后便离开了事务所。
诉讼代理人心想事成了。的确,换了另一个人处于他的位置,也许就经不住诱惑而挑起诉讼,并且把官司拖延下去,旨在给自己的事务所弄上一大笔丰厚的年金。但是,夏普先生并不是那种做长期投机生意的人。他看到自己完全能够一下子就轻易地弄到丰厚的收获,所以便决定抓住不放。第二天,他便写信告诉萨拉赞大夫说,舒尔茨先生也许有可能赞同任何和解的主张。随后,他便开始忽而拜访萨拉赞大夫,忽而会见舒尔茨先生,轮流地对他俩说对方如何如何坚决不同意,又说有第三个闻到气味的索取者从中作梗,等等……
这套把戏玩了一个星期。往往是早上还一切顺利,可晚上却突然冒出一个意想不到的变化,把一切全给搅乱了。善良的大夫宛如掉进陷阱,进退不得,摇摆不定。夏普先生一直下不了决心起竿儿,因为他担心最后一刻,鱼儿挣扎,挣脱了鱼钩。不过,在这种情况之下,如此谨小慎微实属多余。萨拉赞大夫从头一天起就说过了,他最怕的就是诉讼的麻烦,所以早就准备好和平解决了。最后,当夏普先生认为,那有名的“心理上的适当瞬间”到来时,或者,按照他那不太高雅的词汇,他的当事人“已到火候”的时刻到来时,他突然摊牌了,提出立即进行和解。
一位好心人、银行家斯蒂尔宾出场了,他提出一个一分为二的办法,付给双方各两亿五千万,而作为佣金,只收五亿的零头,也就是说,两千七百万。
萨拉赞大夫在夏普先生前来向他提出上述建议的时候,真想拥抱一下后者,因为他觉得不管怎么说,这办法是很妙的。他已经完全准备好签字了,他只想着要签字,而且,即使要给银行家斯蒂尔宾,给夏普律师,在联合王国的大银行和大事务所前竖金像,他也会赞同的。
证书已经写好,证人也已请到,萨默塞特密①的盖印机也准备就绪。舒尔茨先生来了。他把那个夏普安顿在一边,他确信,如果碰上的对手不像萨拉赞大夫那么好说话的话,他肯定要吃大亏的,为此他颇有点后怕。手续很快便办完了。两位继承人正式提出了委托和同意平分的文件,待办完合法手续之后,每人便拿到一张立即兑现的十万英磅的支票,并且谈定今后的确定性支付办法。
①伦敦税务局所在地,保管遗嘱、处理遗产等主管部门即设在这里。
就这样,这桩惊人的遗产案在维护了优秀的盎格鲁·撒克逊人的崇高荣誉的情况之下结束了。
有人肯定地说,当天晚上,夏普先生和他的朋友斯蒂尔宾在戈伯登俱乐部共进晚餐的时候,他举起香槟酒杯为萨拉赞大夫的健康干了一杯,又为舒尔茨教授的健康干了一杯,然后喝光了那瓶香槟之后,他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下面这句不谨慎的感叹:
“乌啦!……大不列颠规矩!……还是只有我们说了算!……”
其实,银行家斯蒂尔宾却认为他的东道主是个可怜虫,为了两千七百万而丢了五千万的生意,而且,实际上,舒尔茨教授对夏普先生也是有同样的想法,因为他,舒尔茨先生,的确是觉得是迫于无奈才接受随便怎样的一个和解办法的!对付像萨拉赞大夫这样的人,还有什么难办的!他是个克尔特人①,无足轻重,没有主见,而且肯定是个想入非非的家伙!
①法国人的祖先高卢人的一个分支。
教授听人说起过他的对手要建造一座法兰西城的计划,要把该城建成符合精神和身体的卫生条件的城市,有利于发展人类的各种天赋才能,培养造就强健勇敢的后代。他觉得这么干是愚蠢的,他认为这是必定要失败的,因为这与导致拉丁民族走向衰败、要受撒克逊民族的奴役并最终从地球上完全消失的进步规律是背道而驰的。如果萨拉赞大夫的计划开始实现了,并且还进一步地有成功的希望的话,那进化规律就可能不能成立了。因此,每个撒克逊民族的人,为了整体的利益,为了服从一条必然的规律,都有责任尽可能地使这个如此疯狂的计划付之东流。在目前的情况之下,很明显,他,那拿大学名誉化学教授,舒尔茨博士,因他的许多有关人类各个民族的比较论文而闻名遐迩,他通过自己的这些论文证明了日耳曼民族应该统治其他所有的民族。总之,很明显,他是大自然的不断创造和摧毁的伟大力量特别指定来消灭光那些反对这伟大力量的任何劣等人的。上苍早已注定,泰雷兹·朗杰沃尔将嫁给马尔丹·舒尔茨,而且,有一天,这两个民族将由一个法国大夫和一个德国教授来代表,而后者将压倒前者。现在,大夫的一半财富已经掌握在他的手里了。这是他所必需的重要工具。
再说,在舒尔茨先生看来,萨拉赞大夫的计划是微不足道的,只是他所制定的规模巨大得多的那些计划的一小部分。他制定的那些庞大的计划是要消灭所有一切反对融入日耳曼民族,反对回到“祖国”的那些民族的。然而,因为想要了解他自己认为是其敌人的萨拉赞大夫计划的本质··如果他的那些计划可能有个什么本质的话··他竟设法参加了国际卫生大会,而且每次会议都必定到场。
正是在有一次的大会散会的时候,有几位会议代表,其中包括萨拉赞大夫,听说了舒尔茨教授的如下声明:与法兰西城同时建造一座强大的城市,它将使法兰西城这个荒诞不经的蚁穴倾覆。
“我希望,”他补充说,“我们建造该城的经验将为全世界效仿!”
善良的萨拉赞大夫,尽管对人类充满了爱心,但他十分清楚,并不是他的每一个同类都称得起仁慈这个美名的。他细心地记牢了他的对手的这番话语,作为一个有理智的人,他心想,任何威胁都不能掉以轻心。过了些日子之后,他写信给马塞尔,请他帮自己完成这项壮举,并且,把这段小插曲告诉了他,还向他描绘了一番舒尔茨先生。年轻的阿尔萨斯人听了之后寻思,善良的大夫面对的将是一个难以对付的对手。大夫在信中补充说道:
“我们将需要坚强有力的人,需要积极的学者,不仅是为了建设,而且是为了自卫。”
对此,马塞尔回信萨拉赞大夫说:
“如果说我不能马上协助您建设您的这座城市的话,但请您放心,您用得着我的时候,我召之即来。我一天也不会忘记您和此详尽地描绘的那位舒尔茨先生的。身为阿尔萨斯人,我有权关注他的一举一动。我无论是在您身边或是与您相隔甚远,我都是忠实于您的。要是万一您有几个月,甚至几年听不到我的消息,您也无须担心。不管远隔千山万水还是在您身旁,我都只有一个想法:为您工作,因而也是为法兰西效劳。”
正文 第五章 钢城
时间和地点都变了。印度贵妇的那笔遗产到了她的两个继承人手中已经五年了。现在,舞台已经移到了美国的俄勒冈州的南部,离太平洋海岸十法里①的地方。那儿仍是一片荒芜的地界,夹在两个大的州②之间,没有明确划界,有点像美国的瑞士。
①法国古里,约合4公里。
②指俄勒冈州和加利福尼亚州。
如果光从地形来看,的确如瑞士一般:山峰陡峭,高耸入云;深谷条条,横直于高山峻岭之间;从空中鸟瞰,一派雄伟粗旷之景象。
不过,这毕竟是假瑞士,不像欧洲那真瑞士那样,有牧童、向导和旅店主人在进行和平的劳动。这儿只是阿尔卑斯山的景色,只是一层岩石、泥土和千年松柏覆盖在一大堆的铁和煤的上面。
如果旅游者在这片荒无人迹的旷野之中驻足聆听大自然的声响的话,他是听不到瑞士奥贝朗山中小径中的那种与群山寂静相伴的生命的和谐低语声的。不过,他却可以听见远处隐约传来的汽锤的沉闷声响,以及脚下那火药的阵阵沉闷的爆炸声。仿佛大地像是地下装有机关的一座舞台。这些巨大的岩石仿佛是空心的,随时都会陷入神秘的无底深渊。
煤灰和炉渣铺就的道路在山腰上盘旋。发黄的草丛下面,堆放着一小堆一小堆的五光十色的矿渣,像毒蛇的眼睛似的在闪烁放光。随处可见到一口废井,荆棘丛生,雨水剥蚀,张开大口,恰似一个无底深渊,又如一座熄灭了的火山。空气中弥漫着烟雾,像一件灰暗的大衣似的沉甸甸地覆盖着大地。没有一只鸟儿从这儿飞过,昆虫甚至也像是在躲开这里,在人们的记忆之中,好像从未见过有蝴蝶飞舞。
假瑞士!在它的最北边,在山梁分支和平原接壤的地方,在两座贫瘠的山丘之间,是一片一八七一年之前人们还称之为“红色荒漠”的地方,因为它的土壤渗透了氧化铁,全变成了红颜色了,而现在则被称为“斯塔尔斯达德”··“钢田”。
大家可以想象一下,一个五、六平方法国的山地,沙土地上满是石子,干旱荒凉得犹如古代内海的海床。大自然没有做过任何努力来唤醒这块土地,赋予它生命,使它活跃起来,但是,为此目的,人却突然施展了无与伦比的能力和活力。
五年工夫,在这片光亮多石的平原上,十八个工人村出现了,住着许许多多的粗壮的劳动者,他们住的全都是从芝加哥造好运了来的灰色小木屋。
在这些工人村的中心,就在那取之不尽的泥煤山脚下,矗立着一个灰暗的、巨大的、怪异的建筑群,那都是一座座整齐划一的建筑,开着对称的窗户,覆盖着红色的屋顶,圆柱形的大烟囱林立,从那上千个烟囱口中喷吐出一股股连绵不断的黑色浓烟。天空被一层黑色帷幕遮挡住了,不时地有红光从中急速闪过。远处有隆隆的声响随风传来,宛如雷鸣,又如涛声,不过,比雷鸣涛声更有规律,更加沉闷。
这片建筑群就是斯塔尔斯达德钢城,是德国城,是前耶拿大学化学教授、因印度贵妇的巨额遗产而变成了钢铁大王、特别是新、旧两大陆最大的大王之王的舒尔茨先生的私人财产。
他确确实实是在为俄罗斯,为土耳其,为罗马尼亚,为日本,为意大利,为中国,特别是为德国,铸造各种式样和多种口径的大炮,有滑膛炮,有螺线膛炮,有活动炮座和固定炮座的炮。
由于一笔巨款的力量,一座庞大的建筑,一座真正的城,同时又是一座模范工厂,突然魔幻般地从地下冒了出来。三万个工人,其中大部分是德国人,在它的周围安顿下来,形成了它的市郊。几个月的工夫,它的产品因其绝对优势而闻名全世界。
舒尔茨教授从他自己的矿山中开采铁和煤。他就地把它们炼成钢水,就地制造木炮。
他的任何一个竞争者都办不到的,他却能够办到。法国炼出过四万公斤的钢链。英国制造过一百吨重的铸铁炮。在埃森,克虏伯先生①竟然能铸造出五十万公斤的钢锭。而舒尔茨先生更是无与伦比:你向他订购一尊无论多么重,而且威力无论有多大的大炮,他都能按期把这尊大炮像一枚闪光的新硬币似的给你造出来。
①德国的钢铁大王(1812·1887)。
不过,他可是狮子大开口呀!一八七一年的那两千五百万法郎只不过像是刚刚打开他的胃口。
造炮工业同在其他任何事情上一样,你若是能做别人做不到的,你就是最强的。毋须说,舒尔茨先生造的大炮,不仅体积空前地大,而且即使用油了,效力差了,但却绝对不会爆炸的。斯塔尔斯达德的钢材似乎只有特殊性能。在这方面,有一些传说,说是其合金很神秘,化学成分很秘密。可以肯定的是,无人知晓其中的奥秘。
还可以肯定的是,在斯塔尔斯达德,秘密是严加保守,不可泄露的。
在北美的这偏远的一个角落,周围是一片片荒野,一道山峦屏障把它与外界隔离开来,离最近的有人居住的小村也有五百英里,在这里,人们根本寻找不到建立强大的美利坚合众国的那种有自由的痕迹。
即使到了斯塔尔斯达德城下,你也别试图闯入每隔一段就有一个的护城河和碉堡旁的厚重大门。守卫会毫不容情地把你撵走。必须往下,绕到一个市郊去。你只有知晓暗号、口令,或者,至少有一张签字盖章画押的通行证,才能进入钢城。
一个年轻工人,十一月份的一天早晨来到了斯塔尔斯达德。他无疑是带上了这种通行证,因为他把一只很旧的小皮手提箱留在旅店之后,便径直朝着离村最近的一座城门走去。
他是个高个儿小伙子,体格健壮,穿着随便,一副美洲拓荒者的打扮:一个宽松的粗布上装,一件无领羊毛衬衫,一条灯芯绒长裤,足蹬一双大皮靴。他把一顶大毡帽压得低低的,好像是要护住自己脸,更好地遮挡落满全身的煤灰。他步履轻快,透过胡须吹着口哨。
年轻人来到一个窗洞前,把一张铅印的纸递给队长,立刻便被放了进去。
“您的通行证上写的地址是K区第九街743车间,塞利格曼工长,”卫兵队长说,“您只要沿着您右手的那条环道一直走,走到K字路碑,直接找门卫……您知道规定吗?如果您走进不是您去的另一个区里的话,就会被撵出来的,”新来的人正要走开的时候,队长补充了一句。
年轻工人按照指给他的路,走到环道上。他的右边有一条壕沟,沟边有哨兵在来回巡逻。他的左边,在宽阔的环道和建筑群之间,先是一条双轨环城铁道,后面是与外城墙相似的第二道城墙,钢城就围在墙内。
钢城的各个区之间是以防御工事为界的,虽然有一个共同的城墙和壕沟围着,但却是自成体系的。
年轻工人不一会儿便来到K字碑前。路碑立在路边,正对着一扇高大无比的门,门上刻有一个石刻K字。于是,他向门岗走过去。
这一回,他面对的不是一名士兵,而是一个装着一条假腿、胸前挂着奖章的残疾人。
残疾人检查了他的那张证明,在上面加盖了一个章,然后说:
“一直走,左边第九条街。”
年轻人通过了第二道防线,终于来到了K区。从大门延伸的那条路是K区的中轴线,两边呈直角地一字排开一溜儿格式一致的建筑。
机器的轰鸣声震耳欲聋。这些灰色的建筑,开有上千扇窗户,不像是无生命的东西,而像是活的怪兽。但是,新来的人想必对眼前的景象麻木不仁,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去注意它。
五分钟工夫,他便找到了第九街743车间,来到塞利格曼工长面前。
工长拿过那张盖满各种印章的证明,检查了一番,然后抬眼望着年轻工人:
“雇您当冶炼工?……”他问道。“您显得太年轻了吧?”
“有志不在年高,”年轻工人回答道,“我马上就二十六岁了,而且我已经干了七个月的冶炼工了……如果您觉得有必要的话,我可以让您看我的证明材料,人事部主任就是根据这些材料才在纽约雇佣我的。”
年轻人的德语讲得很流利,不过有一点点口音,这似乎引起了工长的疑心。
“您是阿尔萨斯人吗?”工长问他。
“不,我是瑞士人……沙夫豪森人。喏,我的证件都在这儿,是完备的。”
他从一只皮夹子里掏出一张护照、一张身份证和一些证明材料,递给工长。
“很好。不管怎么说,已经雇佣您了,我只须给您指定您的岗位就行了。”塞利格曼看到这些正式证明之后放心了,说道。
他照着聘用表上的名字,写上约翰·施瓦茨,然后,把一张写有他的名字,编号为59938的蓝色卡片交给他,补充说道:
“您每天早上七点钟必须到K门前,递上这张将使您能进外墙的卡片,再到门房架子上取下写着您的编号的工牌,来的时候让我看一下。晚上七点,您走的时候,把工牌扔进车间门口的一只箱子里,这箱子只是这个时候开着。”
“我知道制度规定……我可以住在里边吗?”施瓦茨问。
“不行。您得在外面找个住处,不过,您可以在车间食堂吃饭,价钱很便宜的。您的工资,一开始是每天一美元。每个季度长百分之五……处分只有一个··开除。凡是违反规定的,先由我处理,然后由工程师最后决定……您今天就开始上工?”
“为什么不?”
“今天只剩半天了,”工长一边提醒施瓦茨,一边领着他向里面的一个通道走去。
工人顺着一条宽阔的走道走过去,穿过一个院子,走进一个宽大的厂房。厂房面积之大,结构之轻巧,宛如一流的车站站台。施瓦茨用眼睛估摸了一下,不禁流露出一种行家的赞赏。
这个长长的厂房,每边有一排巨大的圆形列柱,粗细高大·如罗马圣·保罗教堂的列柱,拔地而起,直达玻璃拱顶,两头贯穿。这些圆柱就是一个个烟囱,其底部为冶炼炉。每排各有五十个。
厂房的一头,有几个火车头不停地拉着一车车满载铁矿石的车皮,送到熔炉中来冶炼。而另一头则是一列列空车,等着装载用这铁锭炼成的钢运走。
“冶炼”的操作目的就是炼铁成钢。一组组彪形大汉,光着膀子,拿着长长的铁钩,在卖力地忙碌着。
铁矿石扔进夹着一层炉渣的炉子里之后,先要高温加热。为了炼成铁,在铁矿熔化的时候就得开始搅拌它。而要铁炼成钢··这是与铁十分相像而性质又与铁相差很大的铁的化合物··就得等铁矿熔化成液态,而且还得使炼钢炉保持更高的温度。这时候,冶炼工就用他的长钩顶端把这堆金属物翻来覆去地搅拌着,让它在熊熊的火焰中翻来转去,然后,等它和矿渣化合到一定强度时,把它分成四个海绵状球,或称“熟铁块”,然后把它们一个一个地交给锻工去殿打。
操作就在厂房的中央进行,每座炼炉前有一个为之锻打的汽锤,由一个竖在烟囱中的锅炉的蒸汽驱动,一名锻工负责锻打。这个浑身上下“戴盔披甲”的锻工,穿着长统靴,戴着铁皮袖套,胸前围着一条厚厚的皮围裙,头上有金属面罩,手执工钳,用顶端夹住红通通的熟铁块,把它移到汽锤下。在巨大的汽锤的一下一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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