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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美人-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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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灵儿含泪点头,“我攒足一万两银子,就随你置屋过日子。”
“你这傻瓜,你要多少银子,我都给你。”
“学武,我能养活自己,我不想给你负累。”
凌学武想:大概这就是爱吧,爱到深处,为她做什么也行。就似她,为了他,与母亲断绝关系,与姐姐断绝往来,甚至和云五翻脸。
她对他太好了,好到就如她所言:只剩下他了。
云罗走得很快,快到似要远远离开是非地,更像是在逃避着什么。
袁小蝶一路快奔,追上了她:“公子信了她的话?”
“我自以为是?我悲天悯人?我自作聪明……原来,我这么令人讨厌。”
袁小蝶一阵错愕,“公子,玉灵儿是在说气话,你并没有。”
“我有!我有!”她仰起头来,玉灵儿骂她的话还言犹在耳。“我就是令人讨厌,也许在这世上真正喜欢我的就只有娘亲了。”
“公子……”
云罗的脚步更快了,兜转之间,更像是在小跑。她不说一句话,但袁小蝶却听到她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云罗、杏子、小蝶、玉灵儿、杨采萍,她们五个人在一起几年,尤其是杏子和玉灵儿留在云罗的身边最长,云罗总是美好地希望,玉灵儿可以像杏子那样,平安、快乐地生活下去,找一个平分的男人,嫁夫生子,衣食无忧地过日子。
进了后院。云罗故作平静地道:“小蝶,你回房歇着吧。”
“公子还得想开些,玉灵儿是胡说的,你不必往心里去。”
她不语,抬手示意:退去吧。
云罗拖着沉重的身子。往凉亭移去,突地心口一阵翻天覆地的刺痛,似要将她的胸膛剜出一个洞来,捧住心口,身子一歪扒在桌上。
“砰”的一声,袁小蝶转身奔来,挑起轻纱就看见倒在地上的云罗:“公子”。
她已经昏死过去。
袁小蝶折回屋里。取了药丸喂她服下。
她浑身很凉,凉得似要死了一般。
不多会儿,就惊动了整座绿萝别苑的人。
阿青守着云罗,别苑管家去请郎中,而袁小蝶一路快奔去豫王府。
云罗在昏迷中,似回到了穿越前。回到了她与母亲云如茵的家里,那是一个不大的小家,只得两室一厅,还是租来的屋子,可她过得很快乐。
小小的她。写完了作业,便站在阳台上,望着小区的大门,盼着母亲早早的回家。她要给母亲一个惊喜,想学着母亲的样做一顿饭。打开了煤气灶,而那跳出的火苗却吓得她捂耳大叫,她拼命的逃出厨房,过了一会儿,又缩回头去,像侦查敌情一般的偷窥着。
原来火苗一直是那么大。
她抓了炒锅,小心地移到火苗上。倒了油,然后捧起筲箕将菜倒了上去。
终于,炒得半焦的素炒莲花白就起锅了。
而她,竟忘了放盐。
她记得母亲偶尔也做凉拌菜,那就学那种样子,把盐放上去吧。
她拌匀了味,尝了一下,感觉还不错。
又回到厨房,再没有之前的惊慌,再炒了一盘番茄炒蛋。
坐在桌前,看着自己的杰作,等待母亲回家吃饭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那一年,她七岁!
母亲回来后,看到桌上的菜,幸福的笑了。“罗罗会炒菜了,啊,真厉害!”她在她的脸上亲着,宠溺地抱着她。
这种幸福,她至今难忘,仿佛感觉到被人拥抱着,温暖的,贴心的,鼻尖闻嗅到一股淡淡的汗臭味,抬头时,看到的是古代的谢如茵,还是那张清秀的面庞,不过换了一身装束。
这是那年,她染了风寒,母亲便这样一夜不宿的抱着她,为她唱歌,与她说话,声声轻呼着:“云罗!云罗……”
幸福,好让她留恋。
如果在梦里才能见到最想见的人,她宁可就这样睡下去,再也不醒来。
那一年,母亲要出差,临离开时,交托了邻居阿姨帮忙照顾她。母亲蹲下身子,温和地说:“云罗,妈妈出差了,你上次没考好,但妈妈相信这次一定能考出好成绩。”头天夜里,母亲意外地抱着她,讲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故事,在孤儿院长大的妈妈如何与同样在孤儿院长大的爸爸相恋、结合,最后她呢喃着说:“云罗,好好活下去!越是在风雨中受到打击,更要努力地走出逆境,更该好好地活着,只有活着,才能享受好生活。”
好好活下去……
当谢如茵被人追杀,也曾与她讲了一样的话。
前世、今生的交替,她们最后与她说的,都是那句“好好活下去”,朴实无华,却驱动着她学会了坚强。
暖流,这样的明晰,从她的嘴里而入,缓缓地温暖着她的身躯,喉咙暖了,肠胃暖了,似小时候母亲喂饭,吃撒在衣襟,而她拿着帕子轻柔的擦拭。
外面传来夏候逸的声音:“世子,何妃来催,该去郑府了。”
“告诉何妃,本世子今儿不去了,她与郑夫人商议。”
夏候逸与一边的小邓子使了脸色。
小邓子走到他跟前,低声道:“这一宿的,快把我的小命都吓没了。云五公子好好的就犯了心疾,昏迷不醒,连宫里的方太医都没辙,药又不喂进去……”
夏候逸跟在慕容祯身边十余年,从未见他如此过,“世子一宿都没睡?”
“可不是么?一听袁姑娘来禀,连夜就把人给接回府了,又不放心丫头们服侍。方太医下了方子,说是过了辰时不醒,只怕是……”他小心地张望四下,方才吐出“凶多吉少”。
夏候逸道:“世子,今儿要去郑府、李府商量五公子、六公子的婚事,这是昨儿就说好的。何妃一人拿不好主意,所以……”
“拿不了主意就改在明、后日!”
慕容祯静静地会在床前,看着床上躺着的人,一张脸白得如雪,嘴唇发紫,仿佛不再是个人,已经死了一般,她一动不动。
袁小蝶嘴里愤愤地道:“要是公子出了事,我……我就去软红楼把她给杀了。她明知公子有心疾,还说那些话,公子一片好心全都当成驴肝肺。”握紧了宝剑,似乎只等时辰一到,若不见云罗醒转就去杀人。
阳光透过窗棂,在屋子里落下了朵朵光花。
慕容祯将视线定格在她的脸颊,她微阖着双眸,这样的静,静得仿佛远离了这世界。他没有由来的害怕,想到她的意气风发,想到她的自信满满……这样的近,近得仿佛又能看见,远的似乎只是曾经。
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云五,你不能死!你可是输了,说好了得留在我身边一百七十天,一天都不能少,还有几天呢。这几天你可是在自己家里呆着的,不能算数!你得补给我……答应的事,怎能不做到?”
他第一次这样近的看清她的睫羽,微翘的,纤长的,漂亮得如同阳光下的蝉翼,只见两片睫羽微微一颤,他看得呆了,扑闪了两下,露出两粒明珠般的眸子,像一泓幽潭,倒映着他的影子。
袁小蝶惊呼着:“公子,你总算醒了。”
云罗看着帐顶,陌生的,蓝色的祥云图案绣帐,很明显,这是一个男人床。“我……”她迟疑着,审视着周遭,面露陌生的看着慕容祯,“你怎么把我弄你屋里来了?难怪在梦里都闻到一股子汗臭味,不用问,肯定是你了。自己发臭了,就离人远点,离得这么近,活人都能被你熏死。”
慕容祯愣了一下,片刻就笑了起来,“看来真是没事了,一醒来就会损人,瞧你有病,本世子不和你计较。既然是醒了,袁小蝶,把你家公子送回绿萝苑。”
珠帘外,小邓子问:“世子今儿还去郑府、李府么?”
“去,为什么不去,马上就出发。”
他起身开了紫檀木衣厨,寻了袍子出来,三两下换回,“小邓子,着人小心服侍。”
云罗拿慕容祯当透明的,眼神有些痴呆,还在回味着梦里的情形,点点滴滴都是那样的真实。
慕容祯提醒道:“袁小蝶,记得让她把药吃了。”
袁小蝶扭头出了屋,重新捧了碗热汤药。
正文 186 白首人
慕容祯更好衣便离去了。昨儿是三月十五,谢南安与慕容祉订亲,而吉日要待谢南安明岁六月及笄之后再行商议。
但郑小姐、李小姐不同,这二位小姐都年满十五,到了议婚的时候。
今日竟是两家长辈见面的日子,也是商订婚期的日子。
豫王夫妇不在京城,这事就交给何妃与慕容祯着办,慕容祯身为嫡长兄,长兄如父,就得出面。何妃因是侧妃,说不好听,也是个妾,不敢逾过了豫王妃,为防他人非议,便再三邀请慕容祯一道去。
云罗一口饮罢,“你到外面候着,我运功调息。”
她盘腿一坐,用《玄女心经》遵照心法口诀运行了一个小周天,之后又运了个大周天,如此一来,就用了一个多时辰。
待她出来时,已经挽好了发,一袭精干的男装,仿佛早前生病的人不是她。“小蝶,我们回绿萝别苑。”
“可是……公子的身体……”
“没什么大碍,我还有太多的事未办,相信上天也不会这么快要了我的性命。”她微微含笑,可落到袁小蝶的耳里,却是无法控抑的心痛。
*
广平王府。
刘妃迎上回府的慕容祎,笑问:“祎儿,这么些日子了,你告诉我,你心里的那个女子是谁?也好让为娘请官媒早些入府商议婚事。”
慕容祎忆起了云罗,她的仇人是谁?
他喜欢她,亦欣赏她的才华,却不愿对所娶之人不够了解。他曾想过,盲目随从的迎娶凌雨裳,可后来才发现凌雨裳的虚伪,这一次他想娶的,是一个能足够了解的女子。在他没有查实她的底细前,他不会贸然娶她。
慕容祎道:“娘且等几天。这事儿我还没与她说过,等与她商议好自会回你。”
刘妃轻叹一声,“祎儿,难道你要等她自己提出求亲吗?女儿家脸皮薄。你且告诉我,她到底是谁?早前不是说,她的身份贵重,是如凌雨裳一般么,你与我说,她是不是也是郡主身份,也是名门贵女?”
“娘,别问了,到时候你自会知道。”
慕容祎转身离去,身后是刘妃的声音:“她的名字你就不肯说出来吗?祎儿。你年纪不小了,总是要成亲的,这样拖着也有碍她的闺誉。”
回到自己的寝院,慕容祎问郁枫道:“那事儿查到怎么样?这些日子,刘妃天天追着本郡王问她的事。我生怕一不小心就说出来。”
郁枫笑道:“正要与郡王爷回禀,这是飞鸽传书递来的消息,属下亲自整理了一下。”
慕容祎接过小簿子,上面记录的是云罗的生平事迹:云五,实名萧初云,生于昌隆四年八月,曾又名萧初晴。钱塘人氏,乃卫国大将军、嘉勇伯之嫡长女……
他看着,不由得诧异起来。
郁枫道:“云小姐的病不是生来就有的,是被她父亲一脚踹成内伤,险些丢了性命,后来虽然保住了命。却从此落下心疾。虽只六岁,却懂孝道,保护母亲。事后,萧众望颇是懊悔,便给她最好的……”
只得六岁的云罗。与奶娘、侍女离开京城远赴江南养病,原想投奔舅家,不想竟因为与外家太祖母属相相克,竟在除夕日被送返钱塘,小小的年纪,却已经饱受凄苦。
他仿佛看到了,随母初入京城,就引得各家夫人、小姐们喜爱,讨人欢心的小云罗,她蹦蹦跳跳,活泼可爱,可因幼年的一次意外,染上心疾,从此笑不能大笑,悲又不能大悲,甚至连荡秋千都不能……所有高兴的事,与她无缘,因为任何一场风波,都可以引得她心疾复发。
郁枫道:“郡王爷,云小姐是大商会李盟主的义妹,亦是百乐门的门主,这些年百乐门开涉到各郡各县,不说多了,只怕名下得有五六十家,我们是瞧过洛阳、京城的生意,那可是少有的好生意。这可是比娶昭宁郡主、李郡主都更好,论身份,她是嘉勇伯的女儿。虽然嘉勇伯最近几年了失了宠,可他手里还握有二十万北路军的军权……”
“可云罗身染心疾。”
这样的女子,也许命不久矣。
慕容祎听太医说过,这等内伤心疾能活下来就是意外,通常有这种心疾的人,无论男女都不能成亲,进不能有房事,因为尚有不慎,就会令她心疾复发。一个连笑,都不能大笑的女子,又怎么可以再有旁的。
郁枫没听懂他的意思,笑道:“如此一来,对我们有利无害。她若出了差迟,郡王爷就成了百乐门的门主,名下那么多的百乐门生意,银子还不得源源不断进了郡王府……”
“郁枫!”慕容祎大呼一声。
郁枫停下话,想到那样一个多病的女子,却拥有着这等的财物,是人都会心动。
“你不觉得云罗她很可怜吗?虽有父母,却将她置于江南未曾疼宠过,小小年纪就得饱受心疾之苦,而我之前……”他痛苦地摆头,“怀疑她对我有所隐瞒,怀疑她就是那个复仇女。”
从一开始,她便告诉他一些话,但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她未曾怨过、恨过,只是不想被父母掌控自己的命运,所以她绝决地离开。
他知道她是萧初云,却不知道她所有心疾得来的原因,更不知道内里的真情。
云罗,他还记得当年得遇她时,她是快乐的、明媚的,更是健康的。
“去绿萝别苑。”
骑在高头大马上,慕容祎止不住地想着那日他们相对说话时的点滴。
后园里,依旧是垂着白纱的八角凉亭,袁小蝶拿着自制的网子,与阿青正满院的追赶的鸣蝉。
二人见到他,纷纷行礼:“郡王爷!”
“你家公子呢?”
袁小蝶指着凉亭。
阿青道:“今儿公子身子不适,我们怕这蝉儿吵到她,特意在这里赶蝉儿的。”
云罗坐在凉亭里,手里握着笔,没有抬头,依旧是她惯用的语调、亲和的话语:“你来了。”
“嗯!我来了。”他望着她纤柔的背影,心头升腾起一阵阵的酸楚,为自己暗中查她的底细,就算还有一些没查出来,查到她是萧初云,查到她自幼所受的苦,仅此这些,就足够让他怜惜。
他曾以为,自己的幼年时代是孤寂的、无助的。
不曾想,还有一个她也是如此。
“阿青说你身子不适……”
“不就是昨儿犯了病,听她们大惊小怪的,我已习惯了。”
她伸手取了茶壶,倒了茶水,面上含着浅笑。
他闻嗅到了空气里掠过的汤药味儿,似乎比以前更浓烈了。“云罗”他悠悠地轻呼,坐在她的一侧,想说自己查她的事,终是又咽回了肚里,“这几日,我娘他逼得我很紧,我想把你的事告诉她。我们……订亲吧!”
订亲?云罗看着他,上回惊见他的霸道与强势,直到现在想来,仿佛都是她的错觉。在面前这个温润明朗的男子身上,居然会有截然不同的样子。
这个时候与她提订亲,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云罗已经兜转了几个来回。
慕容祎轻声道:“你不愿意。”
云罗笑着,“凌雨裳怎么办?”
她更想问的是:你为什么和凌雨裳退亲呢?但这样问,就会曝露出她的担心。不会是为她,如果说是她,那定是一个藉口。
她云罗那时与他相识不过八日,怎么有那样的魅力让他与青梅竹马的未婚妻退亲。
慕容祎道:“我和她不是一路人。”不仅不是一路,更重要的是,他亲眼目睹了凌雨裳的狠毒、残忍,而他身边最不能要的就是这样的女子,“我退亲,只是觉得诚如你所言,这是一辈子的大事,不可草率待之。我希望能与一个自己了解、喜欢的女子共结莲理。即便她所求的是‘但求一人心,白首一双人’我也会答应。”
就在二人说得动情处,一个人已经悄无声息地近在凉亭。
但求一人心,白首一双人……
这,就是云罗的所求。
慕容祯心头一震,无法呼吸,不能前进,其实在这世间,寻得那一个真心人才是最大的幸福。
慕容祎蹲下身子,甘愿为她放低了姿态,“云罗,我们订亲吧。一生一世我们都在一起。”
云罗看着面前的他,却想的是,他是真心,还是因为他查出了什么,否则今儿不会突然跑来,告诉她,想要娶她,想要与她共度一生。“阿祎,你真的了解我吗?”
“是,我了解你。我知道你幼年时吃的苦,我知道,你为了保住母亲的嫡妻之位,为了不让父亲休弃了她,代她受过,却被父亲一脚踹飞,险些丢了性命……”
他真的在查她。
查到她,就是萧初云。
“你既知我有心疾,就当知道,每一次犯病,我都有可能就此死去,从此再也醒不过来。”她平和的看着慕容祎,这样的淡定,这样的温柔,这是慕容祯第一次在她的眼里看到动人的妩媚,却不是对他,而是对着慕容祎。
“你为我学医,你就该知道,如果我嫁给你,也许你、我连夫妻之礼都不能有。阿祎,这对你不公平。你很好,你足可以得配更好的女子。我为早前,告诉你‘但求一人心,白首一双人’的话懊悔过。阿祎,对不起,我不能嫁给你。”
正文 187 恶狗
她的眼里闪着泪光,如一朵洁白的梨花沐浴在雨中。这一刹的她,妩媚得汇集天地间所有的光华,清滟绽放,吸人注目。她柔和而美丽,浑身洋溢着一股与生俱的冷傲。
慕容祎依保持着蹲身的动作,久久地仰望着她的面容,眸光里流露无尽的柔情。
她可以信他么?她不能信他。在他的眼里,她看见了自己的影,能从一个男人的眼里看到自己,他的心里许是有她的。若这样仓促地交出自己的一生,她做不到。
慕容祯生怕她一下心软就应了,大声道:“啊呀!郎情妾意,好动人的一幕啊!”衣袍一撩,拾梯进了凉亭,不过是三步阶梯,他却走得很是有风度,给人一种上了议政殿的虔诚,不是在走,更像是在跑。
慕容祎起身,在一边绣杌上坐下。
云罗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你是忘了么?我们之间还有场约定,一百七十天一天都不能少。”慕容祯昂首挺胸,笔挺挺地坐下,冷不妨慕容祎移了绣杌,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跌了个狼狈不堪。
云罗“哈——”的一声就要笑出来,却因心口的疼痛捧住了,而拼命止住,慕容祎急问:“怎了?”
云罗吐了口气,启开一边盒子里的小瓷瓶,倒了三粒小药丸就那样仰头服下。
慕容祯抬手给了慕容祎一拳,两拳交织,一个要打,一个要阻,便僵持了起来。“她昨晚犯了心疾,今儿辰时才醒来,这事……你不知道?听袁小蝶说,每次她一旦犯病,没有十来日,很难再出屋。”
他来时。就闻到凉亭里有股浓浓的药味。却没有深想,她的拒绝许与昨晚犯病有关。“云罗,出了什么事?”
云罗淡淡一笑,“都过去了。多大的两人。怎跟孩子似的。”她大口的吐气、吸气,然后才慢慢地调匀了呼吸,他们看见她的脸变得越发的苍白无血,就连嘴唇的紫又深了一分。
慕容祎先软了下来,放开慕容祯的手,伸着脖子看她写的,“新书?”
“是。《梁祝》在各大戏院很好,尤其是扬州、江宁等地,各地百乐门堂主纷纷写信来问,问下一个新戏本什么时候出来?”
慕容祎道:“不是听说百乐门还有专门写新戏本的么?”
“是有几个有才华的秀才、举人在。他们习惯了诗词歌赋,像这种故事情节的掌控,一直由我、夏候先生和杜先生来定,我拟稿、修订,自己满意后。再交给夏候先生、杜先生审定,过了这二位中的一位,便会印书、印戏本,再送往各地,着各地戏班子排练。”云罗顿了一下,“今儿这个,是杨伯江写的戏本。我修改了两日,他的诗词雅俗共赏,但这情节上还得修改。”
慕容祯看那书稿上,写着“白狐传”三字,伸手粗翻了一遍,“跟你的《白蛇传》相似。也是写一个书生救了白狐,白狐化成美女报恩的故事。”
“杨伯江是今年初新入百乐门的文人,用了数月之久才写了这本子,原不想看,可想着他的一片真诚。推辞不过……”
“什么推辞不过,听说从三月至今,给你写了三十封信,能装足足一匣子。你心一软,就答应帮忙修改,瞧瞧这改的,都快成你写的了。”
云罗问:“你听小蝶说的?”
慕容祯不以为然地道:“还用我说,我一进门,看见汪伯等人一脸不高兴,有百乐门的人送了信,给挡回去了,汪伯只说你病着,可经不住他们折腾。我瞧你身边的人,个个都是忠心、实在的。”他拿了那书稿,看了一遍,“与你的文才差太多,情节平淡,内容轻浮,把那狐女写成了青楼女模样……”他不容多说,拿了笔将身一转,移到一边大笔一挥,就密密在扉页写了几行字,“你写评语就成,干吗要逐字修改,这是他写还是你写?你养这些无用的酒囊饭袋作甚?不会写,就让他回去读书考功名去。”
慕容祯一写完,将书一搁:“以后就这样写?何必苦自己。”
云罗捧着胸口,不由得咳了起来,颇是拿他无奈。
慕容祎拿起本子,翻看了两页,着实就看不下去了,“你都改成这般模样了,我今儿帮你重抄一遍。”
慕容祯听他说要抄,一把抓起,不待细说,“吱溜——”一声就撕成了两半,“改什么改?没瞧她已经病了,再改下去,就病得就厉害,这种细致活最伤神。最好的法子就是没了!没了!哈哈……”
云罗气急,又不敢太过动怒,一双眼睛眯了又眯,她是忍了又忍,才提高嗓门:“慕容祯!你滚出去!”
“我怎么能滚?我让小蝶带你回绿萝苑,你却回绿萝别苑,别忘了你还差我一百七十六呢,一天都不能少。”
“明明是一百七十天。”
“上次欠的还余有六天,加起来就是一百七十六天。”
袁小蝶与阿青听到云罗的大吼声,从一边快奔了过来,阿青手里捧着汤药,看罢了慕容祯,又瞧着慕容祎。
慕容祯望向袁小蝶:“收拾一下,轿子就在外头候着呢,立马随我回豫王府。”
他一王府就往绿萝苑去,发现没人,一问小邓子才知道她回明月庵。原就病着,居然一声不吭就离去。他立马赶来,正撞见慕容祎与她提订亲的事。
他撕了她改了一半的戏本,还逼她回豫王府,当她是什么。
不待她说话,他大声道:“要么自己走,要么被我抱上轿,你且自己看。一百七十六天……”
不提那一百七十六天的事,他会死吗?总是一遍又一遍地说。
云罗站着未动,慕容祯不管不顾,将腰一弯,云罗惊叫一声,她被他横抱在怀里:“袁小蝶,拾掇一下,去豫王府。”
慕容祎急呼:“慕容祯,别太过分!”
男女受授不清。他居然当着众人的面,抱着她就走。
明知她有心疾,依旧不管不顾,哪里是请,倒更像是抢人,是霸道的夺人。
慕容祯勾唇一笑:“她与你有何关系?她是我府里的幕僚、先生,她应过我的,自得随我回府。”
慕容祎纵身一闪,拦住去路:“放开她!”你若不放,他就拼命,明知她不愿意,哪有抱人就跑的道理。
慕容祯正要说话,肩上一阵刺痛,竟被云罗狠狠地咬了一口,手臂一松,云罗立马就要跌下来,慕容祎一个转身在地上打了个滚,竟端端接住了她。
场面有些混乱!
画面有些怪异:云罗竟落压在慕容祎的身上,目光相对,他的眼里是满满的忧色,而她竟窘得一张脸通红。
袁小蝶飞奔而至,扶了云罗起来,“公子,你没事吧?”
慕容祎一身泥泞,顾不得整理衣袍,只愤愤地盯着慕容祯:“你为难她,只是因为她是我喜欢的人,是不是?”
慕容祯含着笑,正要说话,云罗衣袖一挥,依旧是不高的语调,却带着无尽的威严,不容质疑,不容拒绝:“走!两个都出去!”
阿青转着眼珠子,看这个,瞧那个,立时欠身赔了个笑脸:“豫王世子、广平王,请离开吧!我家公子正病着,你们可别再惹她生气,请吧!”
云罗骂了句“无聊”,拂袖而去,留下两个像好战公鸡一样的男人。
云罗回到内室,盘腿坐在床上,调了内息,运行了一个小周天,心口的闷痛感减轻,方才再运行了一个大周天。
再这样被他们俩闹下去,她的小命就不保了。
慕容祯含着笑。
阿青连连欠身:“二位请离开。”
这是逐客令,云罗谁也不理地回了屋,而他们还在那儿你瞧我、我瞧你。
如果不是慕容祎移了绣杌害他跌地上,他不会想着找回面子。
慕容祎则是觉得在慕容祯这儿:不能输,绝不能输。
当不知道阿青在说多少遍时,就听到一声低低的呜鸣,竟是唤作汪伯的老头儿带着两只狗儿来了。
两个人一瞧,那两只狗儿奔了过来,扒腿就跑。
阿青忍不住地大笑起来。
袁小蝶双手环抱:“看他们还不走!我觉得公子身边,就该多养几条这样的哑巴狗儿。”
两个赖着不走,一放恶狗,还不是吓得连跑带滚,落荒而逃。
阿青笑道:“回头黑毛、黑妮下的崽儿不送人。”
还不送呢,下出来才几日就被送完了,只等满月就送人。
慕容祯出了绿萝别苑,慕容祎也吓得不轻。
夏候逸忍俊不住。
慕容祯喘着粗气:“我来多少回,那两条狗儿还是见我就追。”
夏候逸低声道:“世子回头得把它们收买了才行。”
他们这样想,慕容祎也想着这事。
夜里,便有了另一番景象,哑巴狗儿听到异样,自狗洞而出。慕容祯提着一包肉骨头,时不时丢上一根,狗儿叼了骨头回院内,不多会儿又出来,如此往复,就在他沾沾自喜想要靠近的时候,不想黑毛“汪——”的一声,这一声厉哮,穿透力极强,久久回荡在夜空,仿佛方圆数里都能听到它的吼声。
这到底是什么狗儿?
慕容祯扒腿就跑。
肉骨头送狗,一去不回,并没有收买到狗。
正文 188 肉打狗
次晨,前院小杂房的狗棚前,阿青双手叉腰,看着杂房窗户上放着的筲箕,里面盛放着五六斤的肉骨头,还沾有泥土,“你们两个,是不是偷了厨房的猪脊骨?那可是给公子煲骨汤的?”
汪伯正乐呵呵地从房间里探出脑袋,“我瞅过了,厨房的骨头一根不少,是黑毛、黑妮从外头叼回来的?”
谁这么好,居然一下子送来这么骨头,还是带肉的。
阿青轻抚着黑毛、黑妮的脑袋,“不错!不错,如今学聪明了嘛。外面人给的可不能随便吃,小心跟以前的花毛、花妮小两口一样,被人给毒死了都不知道。你们俩可不能学它们哦!一会儿姐姐把骨头洗洗,再给你用银针试毒,确保能吃就给你们……”
黑妮低呜了一声,四只小狗儿摇摇晃晃,长得瘦弱弱的跑了出来,早前没有睁眼,阿青直说生了四只瞎眼狗,惹得汪伯哈哈大笑,“这小狗崽得过六七日后才会睁眼,还有的得十天才睁眼呢。”
阿青这才放心了。
周围的邻居除非见着,很少有人知道这里养了两只狗儿,平日里它们也不吵、不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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