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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上欢-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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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苦苦思索着,闭目凝神,却终究没有感应出什么异常,眉头几乎可以打结。

    “国师大人,这鼎有什么不妥吗?”

    薛汶见他神情恍惚,连忙一溜小跑到了跟前,恭谨而殷勤的问道。

    “没是不妥……”

    无翳公子嗓音平淡,却带了几分疑惑不定,“这鼎,是用什么材料铸成的?”

    “国师大人果然好眼光”

    薛汶啧啧称赞,说起这鼎来,简直是两眼放光,满是自豪骄傲,“这可是我们钦天监为了向天祈福,走遍千山万水,终于找到的陨铁精华,据说这种陨铁乃是上古吉祥之物,不仅闪亮耀眼,还能保佑上下人等无灾无病,身体康健,甚至能让我朝江山永固,铁统万年……”

    他还在滔滔不绝,身后有宫女噗嗤一声笑了,轻轻扯了他的衣角,低声笑道:“薛大人,国师大人已经走了。”

    薛汶抬头,只见那道身披银白羽氅的身影,已然在初露的晨曦中飘然远去,渐停的雨丝中,只遥遥传来他的声音——

    “雨横风狂,乱军肆虐,这个天都城也该清理一番了。”

    他好似是在对昭元帝说,却又好似在喃喃自语。说话之间,已然朝着国师府方向去了。

    薛汶幸灾乐祸的笑出了声,“国师府好象也被熙王拆得七零八落的,国师大人回去,面对面目创痍,只怕也要头疼几天。”

    他叹了一口气,伸手抚摩着铜鼎,好似在看着自己心爱的孩子,“国师大人的脾气,未免也太急了些,我早就专门算过卦,这鼎能延年益寿,还能使我朝江山永固——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他怎么就不信呢”

    说话之间颇为惋惜,一旁清理打扫的宫人们听着,不禁嘴角抽搐,想笑又不敢笑:薛大人每次给人算卦,也都是说的实话,无奈每次都是截然相反,谁信他才是有鬼呢

    昭元帝此时已从高处落下,他略一示意,左相就连忙低声禀道:“我们的手虽然按兵不动,却都固守着城中各处要害——那些城外来的叛军刚刚跟熙王的人翻脸对杀,他们狗咬狗,倒是让我们更省心了。”

    他见昭元帝仍在皱眉,以为他担心太后与姬氏的势力,又道:“太后虽然脱逃,但姬氏老宅那边,一直在我们掌控监视之中,这些前朝叛逆绝难得逞。”

    说到这,他想起了自己腰间的虎符,连忙拿出返还给主君,“皇上,虎符只有人君与在外之将可持,如今你安然无恙,也该物归原主了。”

    昭元帝接过虎符,放在掌心掂了掂,忽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若是朕就此一睡不醒,你能凭此虎符调动得了京营全体将士吗?”

    “当然不能。”

    左相断然否认,却是一派自若神情,“先前您还在昏睡,我就只能命令那些将士严守关卡,不可放入任何一支可疑队伍,城中之兵也只肯固守关卡,暗中钳制外乡援军——真要让命他们攻打内宫,只怕他们就要怀疑是微臣篡位了。”

    昭元帝点了点头,沉声道:“所以说,朕这次太过冒险了。”

    他迎着左相微微愕然的神色,苦笑道:“朕当初将内外大事全数托付于你,你见朕如此镇定,便以为朕早就布置周密,算无遗漏,是也不是?”

    “难道不是……?”

    左相心中咯噔一下,细想了一遍,顿时遍体生寒,冷汗顺着脊背流下。

    他与皇帝早有默契,先放任太后与姬家的叛党起事作乱,再对他们一网打尽。先前皇帝虽然一直昏睡,但早有嘱咐在先,左相虽然焦急,却远未到绝望沮丧的地步。如今听这话音,难道是……

    “先前,国师便预料到太后会对朕下手,朕如今无嗣,只要一倒下,便是天下大乱,江山易手,所以胗听从了国师的意见,放松警备,终于中了太后的妖术。”

    昭元帝面色森然,眉间隐有怒意,“国师与我约定,将及时把咒术解除,可他来的,却是比约定的要晚。今时今日,已是千钧一发,惊险到了极点……”

    他并未再说下去,但左相已是明白其意——国师若真是一心为君,便该早些前来,一旦皇帝出现在众人面前,一场大乱便会冰消融解。但他拖到现在才来,姬氏与熙王的人马已在城中火并,整个天都城已经成为一个巨大的火药桶,将来即使能收拾局面,也要留下不少后患。

    “国师此人,最是心计深沉,他的姗姗来迟,其中必有缘故……。”

    他冷声说道,不自觉的,抚摸着指间的沉金指环,抬眼看向昭元帝,却是欲言又止。

    昭元帝与他相交多年,又都不是笨人,目光一触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还想说,歼灭叛党之后,此人将成绝大祸害,是吗?”

    “是”

    左相猛然挺直了脊梁,嗓音变得冷厉,“此人轻而易举就能解万岁所受之蛊,却硬生生拖到现在他一弹指,万岁便能从昏睡中苏醒,略一停歇,您的疾痛就剧烈发作——如此将万岁的龙体玩弄于股掌之上,却是置万乘之尊于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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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九章飞蛾扑火何急急】………

    第二百十九章飞蛾扑火何急急

    他瞥了一眼昭元帝,咬了咬牙,终于把最后一句犯忌讳的话说了出口,“长此下去,若是重蹈了前朝靖帝的覆辙,万岁岂不是成了提线傀儡?”

    话音一落,只见昭元帝面若寒冰,森然道:“左相,你太放肆了”

    “这话大逆不道,臣知道。”

    左相毫不让步,“但万岁乃是天下之主,一发一毫都牵系江山社稷,岂能任由性命与康健操纵在他人之手?”

    昭元帝目光冷凛,怒然一瞥,左相一撂袍服下摆,双膝跪地,却仍是昂着头看他,绝不肯退让。

    两人默然无语,虽是夏日初晨,气氛却好似凝成了冰,方才那句“前朝靖帝”,好似一层无形的阴霾,隔绝了两人的表情。

    前朝靖帝的旧事可说是人尽皆知,茶馆酒肆里说书人说着他的故事,众人都一边倒抽着凉气一边叫好——因为太过耸人听闻了

    据说靖帝热闹修仙,时常延请各地奇人异士来宫中参道。所谓夜路走过了就容易见鬼,某一日他终于遇见一位叫作广成的道师,此人不仅仙风道骨,且能炼出神丹来,靖帝一经服用,立刻精神百倍,快六十岁的人了,居然能骑马射鹿,夜御数女,甚至连丝丝白发都变得黑亮了。

    靖帝大喜之下,就封广成为护国真人,每日服用他亲手所制之丹,哪一天不吃,就会浑身酥软,眼泪鼻涕直流,从此他的健康和神志都操控在广成之手,满朝大臣都必须称广成为“师尊”,否则就会被廷杖打死,甚至连如花似玉的公主都逃不过广成的魔爪,好好一个皇宫成了乌烟瘴气的yin窝。

    广成这种妖人当然长久不了,很快被嗣君诛杀,但从此后,为君者便有一个不成文的共识:即使身体再如何的虚弱多病,也绝不请术者前来诊治。

    “陛下,万不可将龙体置于术者妖人的掌控之下啊”

    左相殷殷苦谏,眼中却是冰封般的坚决。

    昭元帝垂眸,再睁开时,他淡然道:“你说这话,也未必全是出自公心吧?”

    未等左相反应过来,他继续道:“你出身的师门,便是以除灭术者为己任的。“

    左相一楞,随即微微露出苦笑来,“果然,被宁非那小子一闹,万岁倒是看穿我的剑招了。”

    他看向昭元帝,双膝却仍不肯离开地面,“不错,我意剑一门,素来与术者势如水火,我本人更是厌憎这些妖人——但,臣还那句话,请万岁谨记靖帝前辙,不可任由术者操控己身”

    他的眼睛冰冷而亮,带着坚决宛如磐石的光芒——这天地之间,再无人能撼动他的决心了

    良久的沉默,昭元帝叹了一声,转身离去了,晨曦的风中,只留下一句,“术者之言,不能尽信,这次是朕太过轻率了——国师那边,朕会小心防备的。”

    左相凝视着他的背影,眼中似乎有水光闪动,唇边却分明是带着舒畅的笑意的——

    皇帝……终究还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但一瞬过后,他恢复了平日的冷漠,缓缓的从地上站起,即使是双膝因着力而略微发麻,面上也再无半分表情。

    “左相大人,紧急奏报”

    有人急匆匆赶来,被这满目创痍吓得呆住了,左相不耐的一皱眉,伸手取过他怀里的急报,才略看了两眼,面色顿时一变——

    “熙王的人马,正在迅速聚集,朝着城外撤离?”

    他眉头皱得更深,几乎可以打一个死结,“太后与姬氏的阴谋初露端倪,本该被蒙在鼓里的熙王,为何会反应这么及时?”

    他嗓音低沉,带着森冷的杀意与遗憾,“万岁本想把他们一锅端了,却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早就要逃……”

    他随即下定决定,正要签下手谕,却发觉四周乱成一片,什么文房四宝是别想了,于是取出随身炭笔,匆匆写了几句,封还给了传信兵,“快送去,请各位将军务必在城外官道上拦住熙王的人马”

    传信兵刚要离去,却听外间传来无数喧哗声与脚步钝响,仰头望去,只见前廷方向,有阵阵烟尘逐渐逼近,将那些巍然高殿,白玉华表都都掩得黯然失色。

    “出什么事了?”

    “难道是有大队人马逼近?”

    有人不安的低语道。

    富有经验的武监与侍卫们纷纷爬上半废的屋梁,向远处眺望,左相冷哼一声,竟飞身立于朱红高墙之上,冷厉目光移向前廷方向——

    只见黑压压一大批人马渐渐逼近延德门,甲胄冰冷,军容肃然,显然是精锐之军。

    延德门前的将士,已将铜门紧闭,在城楼之上大声呵斥,命令来者停步。

    答应他们的,是几百支弩箭破空而至,带着锐利的呼啸,瞬间夺走人的性命。

    毫无心理准备的城卫军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死亡巨*吓懵了,许多人来不及取下城头的铁盾遮挡,直接被射成了刺猬,他们在倒地前发出的凄厉惨叫声,震撼着邻近同伴的心神。有几个甚至被皮肉撕裂地钉在山壁之上,手脚还兀自抽搐着,夜色中响起一阵沉钝的噗噗声,那是箭头破肉入骨的可怕声音。

    “敌袭”

    “有乱党攻入”

    尖利的嘶喊声划破清晨的宁静,在华美宫阙上空响起。

    屋顶上张望的人们顿时惊呆了:青天白日,居然真有人敢攻入皇宫大内

    先前因为昭元帝重病昏迷,天都城人心惶惶之下,熙王的顾家私兵蠢蠢欲动,甚至还以守卫帝侧的名义,软缠硬磨的占据了前朝的殿堂——但象这样明火执仗的打进来,却是谁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难道是熙王殿下要……”

    众人交换了个眼色,被这一猜想吓得簌簌发抖。

    黑压压的大军终于冲到门下,混乱的烟尘弥漫散尽,连旌旗也略微看清字迹,是一个苍龙墨飞的“姬”字

    “居然是姬家复辟?”

    一个有头脸的太监嗷的叫了一声,压制不住内心的震惊,竟失足从屋顶上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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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宴罢百客登门来】………

    第二百二十章宴罢百客登门来

    一个有头脸的太监嗷的叫了一声,压制不住内心的震惊,竟失足从屋顶上摔了下来。

    “什么?姬家?”

    “都哪年的老黄历了,居然想着复辟”

    “都几十年过去了,这皇宫的旧主又回来了……”

    “嘘,你小声点,不要命啦”

    短暂沉寂之后,无数宫女太监开始议论纷纷,刻意压低的哗然议论声,却仍被左相听了个正着,他冷笑一声,吐出一句,“只是跳梁小丑而已。”

    嗓音不大,却听着心头一凉,好似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好些人都不禁一个激灵,这般躁动不安也渐渐平歇下来。

    喊杀声四起,无论是屋脊上还是在地上翘首等待的人们,此时都有些神思恍惚。晨风吹来兵器交击声,风中隐约有鲜血的腥味,一切都好似黯然失色,惟有左相站在屋檐之上,一身紫衣华贵,白发被严冠发簪所束,却仍随风而飘。

    那般冷酷而镇定的气流,回绕在他周身,却也带给人们一丝的理智与冷静。

    喊杀声越大,精铁大门被巨力捶击,发出沉重而恐怖的声响,随即好似发生了什么极为震惊的一幕,一切的喊声都在瞬间消失了

    好似有人掐着喉咙,把一切声量化为乌有,地上等待的人们只感到不祥与恐怖,却又不知道远处发生了什么。

    过了半晌,只听屋顶有眼尖的,发出一声恐怖的叫声——

    “城门……居然从内开启了”

    这叫声嘶哑尖锐,让所有人都面色苍白了。

    延德门不算什么要地,但却是前朝与内廷交界之地,一旦被攻破,后果不堪设想

    “哈哈哈哈”

    左相发出一阵大笑声,顿时让众人吓了一跳。

    他笑得极为舒畅,好似亲眼看见了什么极为畅快之事,双目望定了远处的延德门,他轻声吐出一句——

    “沈祢,你毕竟还是倒向了太后那边”

    轻叹过后,他的眼中闪过狠绝的光芒,仿佛昔日袍泽的背叛,是一件微不足道的蠢事。

    轰然一声,好似有千军万马要冲入宫中,巨大的铜门拖动声遥遥传来,所有人惊魂未定,却又吓得面色煞白,不知所措。

    随即有无数脚步声更加清晰,好似穿过了回廊,喊杀声越发嚣张。

    有人战战兢兢,颤声道:“是凤仪门那边传来的声响。”

    自凤仪门起,便真正的内宫深苑了,一旦乱军攻占,这里的人只怕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左相镇定自若,丝毫不受影响,“只是一星半点叛军,没什么了不起。”

    众人暗暗叫苦:什么叫一星半点叛军,他们正在攻打凤仪门啊一旦门破,满宫上下都要被杀尽的

    “放心吧,有万岁亲自前往,必定安然无事……”

    左相似笑非笑的说道。

    无视众人面色惨白,两股战战的模样,左相转身离去,却并不朝着凤仪门的方向,而是朝着另一端的长乐宫火烧废墟走去,他身后那些经过特训的男女暗卫都追随而去,只留下惊恐不定的众人面面相觑。

    昭元帝立于风议门前,垂眸凝定,整个人好似进入了安静的沉思之中。

    一门之隔,便是喧天的喊声,以及巨铁撞击的砰然轰响,好似随时要冲杀进来。

    周围都人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因为即将到来的战斗而红了眼,昭远帝却未着任何甲胄,只是一袭轻袍,锦蓝冰纹的料子在日光下微微闪光,随风而动,乌黑长发垂在身后,只是以金绦轻束——若是再有一杯酒,一卷书,只怕就是在此消夏悠闲的模样了。

    “万岁,逆军就要冲进来了……”

    有亲信在他身边焦急低喊。

    昭元帝摆了摆手,冥黑双眼仍是冰封,宛如绝地汪洋之中那抹深雪,“再等片刻。”

    他冷静自若的姿态,不知不觉间却让周围人放松了些许,空气不再如方才那般紧绷暴烈。

    随着一声声巨响,铜铸精钢的大门,终于出现了一道豁口,外面有人欢呼,矿乱而兴奋。

    众人不禁摒住了呼吸,只听昭元帝举起左手,引而不发,满地里顿时越发寂静,逐渐破开的凤仪门另一端的喧闹血腥,好似与这里毫无关联。

    “弓箭手准备。”

    冷静的嗓音,甚至是带笑从容的,炽热带金的日光照在他肩头,巍然竟似绝高之峰,无比厚重可靠。

    门楼高处有弓弦拉动的声响,精铁箭头隐约露出,带着噬人的寒意。

    下一瞬,宫门不堪重击,终于颓然倒下,破碎扭曲得不成样子,潮水般的兵流涌了过来,漫天里都是杀气呼喊。

    “放箭。”

    沉然冰冷的嗓音,划破一切混乱与喧闹,宛如玉碎冰破的震撼,瞬间,便有无数乌黑铁光的箭雨倾射而下。

    由于距离过近,没有人预防到这一着,刚冲过宫门的兵士们还没反应过来,便有无数人倒在血泊中,随后便是人的惨叫声,鲜血如雾般爆开。

    “有埋伏”

    有人高声尖喊着,有人率队紧急避退,更多人却是杀红了眼,嗷嗷叫着,持着刀兵继续猛冲过来。

    昭元帝唇边露出一丝冷笑,恍如地狱幽冥,静静看向这群杀红了眼的暴徒乱兵。

    “啊啊啊——“

    剧烈的惨叫声从人群中响起,下一刻,逆军发觉自己脚上剧痛,仔细看时,却是一颗颗铁刺扎进肉里,顿时痛得死去活来。

    小巧而锋利的铁刺,随箭身落在人群里,一时半会无人发觉,一旦迈开脚步,就深伸扎进肉里,拉出很长一条血口来。

    还有人勇不可当,咆哮着,流着血冲杀过来,然而,迎接他们的,却是脚下诡异的爆燃——

    只听一声剧响,猛然爆炸的气流将人摔得乱飞,宫门前大道上火光四起,浓烟滚滚,为首的逆军各个挣扎着,却再也爬不起来。

    宫墙的碎砖四下爆开,将人的头脸划出无数血痕,无数身着甲胄的逆军重重摔倒在地,想要起身却又再度倒在血泊中。

    “这条宫道,朕早就派人‘打扫’干净,专程等着用来招待客人——原以为会用在熙王身上,没想到姬氏却先沉不住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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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宫门染血余叹息】………

    第二百二十一章宫门染血余叹息

    昭元帝长笑一声,随即却是闪身一掠,一道刀光从叛军后方直射而来,他侧头避过,却是头也不回的冷笑道:“只是雕虫小技而已……”

    随着他这一声轻笑,无数机关利弩,从人群后方如怒雨繁花般射来。

    “万岁……小心”

    在旁人的惊呼声中,他长袖一卷,顿时先前被打飞的刀光宛如活物一般,又飞折而回,只见一片雪光拂过,耀人眼目,却是当当连响,将近身箭弩都打飞在地。

    他目光犀利冷酷,遥遥看向人群后方,提气扬声道:“沈祢,你还是这么谨小慎微,只敢躲闪在人后,不敢出来见朕吗?”

    他提足真气所说,声量并不大,却是气如龙吟,震惊方圆数十丈,众逆军惊得目瞪口呆,有胆小的甚至呆在当场——

    “是昭元帝秦聿”

    有人惊叫出声。

    “怎么可能,他应该早就死了”

    “小心啊”

    杂乱的人声嗡嗡作响,好似海面上起了不安的涟漪,潮水般的逆军们朝后退了两步,气势为之一滞。

    传说中早已死在病榻上的昭元帝,如今却精神奕奕的站在众人面前,冷厉双眸一扫之下,顿时让人心头一寒,所有的斗志热血都冷却下来。

    昭元帝征战天下近二十年,悍烈无双,可说是威名赫赫,逆军虽是各藩各家的精锐,却是一直精养蓄势,并未经历过真正的血腥之战,今日对上天下名将,都不禁心头略见不安。

    “怕他做什么?他身染重病,只是装腔作势而已”

    有人小声嚷嚷着,却终究不敢上前。

    日光明灿之间,昭元帝巍然身形宛如天神一般,鬓角随微风拂动,却逐渐浮起凛然纯粹的杀意,刺得人双眸生痛。

    清俊挺拔的身影,就这么伫立在众人前方,宛如天堑般不可逾越,众人面面相觑,竟是脚步磨蹭,越发手心出汗了。

    只见他信手一挥,长袖拂动间,随手接住的长刀宛如脱缰野马一般,朝着人群后方扫去,顿时罡风酷烈四散,逼得众人紧急后退,混乱之下,露出了好大一片空地。

    只见人群后方中跃出一队人马,掩杀而来,虽然人数不多,众人却齐齐为他们让路,气势锐不可当。领头一人,虽然身着天朝高阶将领的明光甲,却在头盔上扎了一根红带,显得异常醒目,也与众人格格不同。

    踩着无数箭弩与火硝的残屑,此人面孔微微痉挛,死死瞪住昭元帝:“皇上,你居然平安无事”

    “朕没死,你感到很失望,是吗?”

    昭元帝轻拂袍袖,冷然一笑,目光看向对方,犀利得让人无所遁形。

    沈祢面色一白,却是双拳更加紧握,“你就算恢复了又怎样,如今的天都城,已经不是你一人独大了”

    “沈祢你这个狗贼,原来躲在这里”

    昭元帝手下有将领愤怒的喊道。

    先前在延德门前,本该镇守的沈祢却不见踪影,激战当中,却有人手持他才有的宫钥,替叛军打开了正门,这才使得他们长驱直入。

    那时候,众人都已猜到,沈祢已经背叛,此时他趁乱现身,却是趁着众人在应付前方强敌时,前来混水摸鱼。

    如今他终于出现在人前,却已是逆军中的一员,众人都是气愤难消,恨不能将这首鼠两端的小人碎成万段。

    无数箭胬机关朝着这边袭来,昭元帝长袖一拂,那柄长刀宛如天将之刃,在火弹箭石之中飞速拨挡,替身边人挡下不少暗袭。

    他手中运转如风,语速却仍是不疾不徐,“朕一向待你不薄,诸位军中兄弟也都信赖你,为何你要闹出今日之变?”

    沈祢整个人都在发颤,双眼血红发亮,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良心愧疚,他喘着粗气,无视昔日同僚的怒骂,发出怪异的惨笑声,“没办法,我家三代单传,唯一的儿子全靠太后娘娘的灵药才能活命……”

    “你儿子得的是绝症,太医早就有诊断。”

    昭元帝怒眉一挑,“太后所用的不过是幻术,你真相信她有让人起死回生的妙药?”

    他话音一落,已是信手甩出长刀,击飞了沈祢手中的兵刃。

    沈祢兵器被断,却是一个闪身,借力卸力,安然脱身,他面上一阵抽搐,拔出旁边副将的唐刀,直指昭元帝,嘶吼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无论如何,你今日必死无疑——众弟兄,你们已经攻进了皇宫,再想畏缩已经晚了,只有杀了他,我们才算大功告成。”

    周围的呼吸声越发粗重,原本眼中的畏缩和迟疑都渐渐淡去,好些人瞳孔深处甚至闪着血红的兴奋光芒。

    昭元帝长笑一声,眼角一扫众人,竟是前所未有的睥睨之狂——

    “朕的大好头颅在此,谁能取之?”

    他眼中的光芒比日光还要强烈,伸手一探,取过一旁随从捧伺的玄黑长枪,翻掌间,枪尖颤抖似星,直指沈祢,“今日,你若不能取下我的性命,死在这里的人,就该是你。”

    轻然一句,他踏前一步,长枪发出猛兽般的嘶震,罡气四散狂烈,周围人甚至站立不稳。

    枪尖黑光一闪,直扑而去,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顿时长枪之势袭上唐刀,金光与黑枪交织成最惊艳耀目的战芒

    金铁交击之声,一声声震得人耳膜嗡嗡,甚至连心头都为之一缩。枪芒与雪刃撞击的沉然与快疾让人看不清楚战况。而下一瞬,沉响声蓦然停止,只余下枪尖一声轻响。

    一种水囊戳破了的感觉。

    枪花又闪,却是更深的扎了进去,好似最后一丝的叹息,又象钟鼓的余韵,当的一声,一切都停止了。

    众人再睁眼时,只见沈祢静静的站在原地,胸前露出一个血窟窿,整个人歪斜着,伸出手向前想要抓住什么,咽喉却是咯咯作响,吐不出一个字来。

    昭元帝身形一闪,翩然退回原位,枪尖只有一点嫣红,缓缓的从黑铁金芒间滑下,收势的枪花一抖,便很快落入尘埃不见了。

    沈祢的胸前喷出了一蓬鲜血,越流越多,很快染湿了地面——下一刻,砰的一声,魁梧的人体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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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冰消融解一夕间】………

    所有人静静看着,都不由的屏住了呼吸,抬眼看向昭元帝——日光里,他的身形挺拔巍然,眉目因日光而看不出喜怒,一身玄黑衣袍闪着凛然暗纹,好似地狱里摄人魂魄的修罗。

    站在这样的人眼前,很难有人提得起勇气,冲上前去将他杀毙,虽然人潮一眼望不到头,却没有人愿意做第一个。

    混乱的嗡嗡声响起,很多人脚步踌躇,不敢上前,却仍不甘跑头鼠窜。

    “我知道,你们都是各藩国、世家的精锐铁骑。”

    昭元帝的嗓音响起,平静淡然,却是响在每一个人耳边,显得分外清晰,“你们听说朕抱病将死,所以想来拣个便宜。”

    没有人敢反驳他,只听他平静的继续道:“只可惜,朕一时半会死不了,倒是让你们失望了。”

    众人看着他神采奕奕的站姿,惊惧之外,各自心中忿忿:你若是重病将死,我们这些人就都是体虚肾衰了——是哪个混蛋放出这种消息的

    昭元帝一声轻笑,“既然来了,就统统留下做客吧”

    他轻一挥手,顿时门楼连墙顶上冒出无数人影,手中特殊的短弓齐齐对准地下,下一刻无数铁芒与火光闪落而下,顿时人群一片大乱。发出一阵鬼哭狼号之声。

    铁弹混合着火硝,落在人群里,立刻便是火光绕身,烧得皮开肉绽,前列的逆军疯狂躲闪,人群中无数人开始竞相踩踏,顿时惨叫哀号声不断。

    有机灵的开始转身飞逃,后队遇上前队更是一片混乱,昭元帝身边不过数百人,他静看着这一片乱象,毫无追击的心思,连连墙上埋伏的那些弓弩手也不再用心远射。

    一群人如蒙大赦,一路向外逃至金水桥畔,却见朱红宫门紧锁,正要上前敲开铁栓,却听一阵沉重拖曳声,正中宫门缓缓而开,出现在众人眼前的,竟是一队队威武冷峻,甲胄森亮的队伍。

    为首一人身形魁梧,下颌有着粗青的胡茬,他一马当先,对着不知所措的逆军上下打量了一下,好似很欣赏他们的狼狈模样,一开口便是嗓音洪亮,“沈祢那叛徒领你们进的,可是一道鬼门关啊”

    “是颜梓将军”

    逆军中有沈祢的旧部,他们发出绝望而不信的惊喊声,死死盯住颜梓手中的宝剑,“你、你不是被引出天都城外吗?”

    “就凭你们这些人,就能把我拖在哪里?”

    颜梓发出嗤笑声,豪爽却又不以为然,“天都城里群魔乱舞,城外官道上甚至陈列了你们各家大将的行帐——这么着明火执仗来打劫,真以为我京营就怕你们了?”

    “你……原来是引君入瓮之计”

    有人想起昭元帝方才精神抖擞的模样,以为自家中了计,恨得痛心疾首,却也暗骂姬家不地道,居然随便就被假消息蒙骗,害得自家也来趟了混水。

    颜梓虽然哈哈大笑,但也是心有余悸:昭元帝那边一直没有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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