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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芳菲BY 蔷薇柠檬-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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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一不受影响的,也许就是那些坐在深闺里的千金小姐们了。她们本来就受着约束不能随便出门,现在雪灾封城出不了门也不关她们的事。一样的坐在屋里绣花看书说闲话,和原来并没有什么不同。

    不过有一位千金小姐的心情,可是和这冰天雪地并不相符,焦灼得很哪。

    邵棋瑛坐在母亲的身前,听着母亲不知道第几遍的教训着自己,心里觉得很委屈。

    那次又不是她故意要跌倒的她只是受了风寒,一时头晕没站稳才会摔了下去,事后人家知府夫人也没怪罪她啊。还让史家大小姐同样拿了一身新衣裳给她换下来,帮她整理好仪容之后才用马车把她送回来的。

    她以为就算那回她表现得不够好,可也不至于让知府夫人对她有什么太大的意见,那只是意外嘛

    可现在她却得知,知府夫人已经在相看着别家的闺秀,不打算来他们邵家提亲了……

    “你说说你你从小到大,吃的用的穿的戴的,样样不是家里最拔尖的?上回那个赏月会,我特地把我最好的一套首饰给你戴上了,结果呢?”

    邵棋瑛的母亲朱氏看着眼前发着呆的大女儿,真是气得够呛。

    知府家的亲事,本来已经是十拿九稳了。她托了好些个有体面的贵夫人在知府夫人面前说了好多次,听说吴夫人也动了心,连知府大人都觉得这门亲事可行。从史家露出的口风,说是知府大人对他们邵家的邵御史极为敬重,觉得能够娶到邵家这种名门的千金闺秀是一件好事。

    朱氏当时心中欢喜不胜,在家里也难免露出骄矜之色。她只生了邵棋瑛一个女儿,家里其他的孩子都是几个姨娘生的,所以邵棋瑛就是她的希望。

    结果现在平地一声雷,说人家知府夫人不考虑邵家的亲事了

    邵家的大伯邵御史,还稳稳的坐在都察院里办公。邵家的各位做官的长辈们,也没一个出了纰漏。那么知府家改了主意的原因,还不是在于对邵棋瑛本人不满意么?

    想来想去,还是那次赏月会上惹的祸……

    朱氏骂着骂着,又想起今天那几个妾室来给自己请安时脸上那种揶揄的表情,她就更气了……

    邵棋瑛的眼睛,已经憋得红通通的了。

    好不容易捱过母亲这顿骂,她气冲冲的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一脚就踢飞了一个花盆架子。

    “哗啦啦”

    木架子倒了下来,上头的瓷盆接连砸到地上,屋子里顿时一片狼藉。

    丫头们服侍惯了,知道小姐一生气就是在屋里砸东西的,都又惊又怕,没人敢上前去收拾。

    “你们都是死人呐连个端茶来的都没有”

    邵棋瑛坐在床沿上破口大骂,似乎要把从母亲那儿受的气全撒在这群丫鬟身上。

    只有她的贴身大丫鬟绡儿是躲不过的,只好战战兢兢端了杯茶送到她面前。

    邵棋瑛狠狠瞪了绡儿一眼,劈手夺过茶喝了一口,又“呸”地吐了出来,一手把茶杯掼在地上砸个粉碎。

    “你想烫死我啊,端这么热的茶来”

    邵棋瑛杏眼圆瞪,像是要把绡儿吃了似的。

    绡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伏在邵棋瑛的脚边不住告饶,被邵棋瑛又飞起一脚踹到一边。

    “滚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要跟我作对的”

    邵棋瑛觉得自己委屈得不行。她有什么不好?吴夫人为什么看不上她?论家世,论容貌,她自认为在闺学的一众同窗里自己绝对是个拔尖的,吴夫人一开始不也对她很好吗?

    绡儿见邵棋瑛又瞪了过来,她实在害怕这位姑奶奶又拿自己来开刀,忙说:“姑娘,最近我从史家打探到了一点儿消息。”

    “哦?”邵棋瑛果然立刻来了兴致,也不忙着撒泼打人了。

    她一把扯过绡儿来,绡儿迟疑了一会儿,战战兢兢地附在邵棋瑛耳边说了几句话。

    邵棋瑛听完,一把将绡儿又丢到一边去,眼中燃起熊熊怒火。

    秦芳菲!


正文 第七十七章:泼妇

    第七十七章:泼妇

    雪后初晴,反而比下着雪的时候还要冷着几分。

    “姑娘,要不今儿就别去了吧,您这两日身上都不痛快。”

    春雨一边给芳菲穿外出的大毛衣裳,一边担忧地看着芳菲的脸色。姑娘都病了好几天了,也没让她出去请大夫,就吃自己开的药调理着。

    虽说她也觉得自家姑娘开药方的本事并不比外头的大夫差多少,能不见外男还是不见外男的好。可芳菲一天不好起来,春雨的心就一天不踏实。

    想起好多年前,姑娘年纪还小的时候,倒是天天病着……如今姑娘身子骨比起以前是硬朗多了。

    芳菲对着铜镜看了看自己梳好的头发,轻笑一声:“不妨事的。不过是受了点儿小风寒,看把你们一个两个紧张的”

    芳菲的病,她自个心里有数。怕是那天在佳茗居和方掌柜说事的时候心火上来一冲,又被风雪一冻,才病了这么几天。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就算吃了药,也不是说好就能好的。

    持续了一个多月的大雪总算歇了几天。因为大雪而中断了功课的闺学也重开了——要是再不开课,那就准得拖过了年去,现在都已经是腊月了。

    其实要告病假也没什么不可以,只是芳菲觉得今儿大家必定都是人齐的,单单自己缺席总归不太好。

    “芳菲,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盛晴晴来得早,一看芳菲青着脸走进来,赶紧过来看她。

    “没什么,身上不太爽利。多休息两天就好了。”芳菲坐下来解开披风,盛晴晴刚想和她再说些什么,忽然觉得眼前一暗。

    两人同时皱了皱眉头,看着双手抱胸站在她们面前的邵棋瑛,心中不约而同想起了一个词“来者不善”。

    “秦妹妹,几日不见,越发我见犹怜了啊。”邵棋瑛一双浓眉直插入鬓,面上一股煞气,和她说的话可是半点都不搭调。

    芳菲直觉感到邵棋瑛这回来找茬和以往不太一样。以前邵棋瑛也没少对她冷嘲热讽,但这么“郑重其事”的跑到她面前来刻薄她的次数还真不多。

    难道是……因为上回赏月会整了她的那件事?

    不过芳菲可不怵她。一来,那都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那茶杯当时就摔了个粉碎,怎么查也不可能查得出来。二来,当日邵棋瑛算计她在先,她可不觉得自己的反击有什么不妥之处——她又不是圣母,难道人家欺负她还得干受着不还手?

    盛晴晴也察觉到邵棋瑛话里藏刀,立刻站了起来和她对视:“芳菲正不舒服呢,你有什么事?”

    “是么?”邵棋瑛嗤笑一声,斜瞥了芳菲一眼:“这里都是闺学同窗,又没什么公子少爷的,秦妹妹做出这等病西施的媚态来给谁看”

    闺学学堂里本来烧着银丝炭,屋门上都挂着棉毯,端的是温暖如春。邵棋瑛此言一出,四周的空气却被瞬间冷冻,所有人一下子静了下来,气氛凝重得吓人。

    这句话实在太刺耳。这些千金小姐们虽说心性不一,家教不同,可是也没谁敢说出这种话来的。

    邵棋瑛却是“家学渊博”,她看着家里一个母亲几个姨娘明争暗斗了十几年,个个嘴里吐出来的都不是什么好话,早就学了一肚子的尖刻话儿。外人不知的,只以为邵家是名门望族,却不知他家里头是这等家教呢。

    作为被攻击对象的芳菲,却是十分镇定。

    她没有立刻反击,而是快速在脑子里把这话过了一遍,寻找邵棋瑛突然找茬的根源所在。

    “公子少爷”,显然指的是和邵家议亲的史家大公子史楠了。“媚态”,是在讽刺她勾引男人吧?

    隐隐听说过邵家的婚事黄了……莫非这邵棋瑛也打听到了史楠在街上设计拦下自己的事情,认为她的亲事不成是自己yin*了史楠的缘故?

    但史楠这桩事,应该很隐秘才对,不然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芳菲没有猜错。邵棋瑛确实听到了史楠看上芳菲的事,不过却不知道史楠找了痞子“碰瓷”芳菲。

    邵棋瑛的大丫鬟绡儿有个远房妹子刚进了知府后宅当差。绡儿听这丫头说,史家公子在赏月会之后不久被老爷叫人捆上狠狠打了一顿,说是惩罚他看上了什么姓秦的女子,还说这个姓秦的已经是定了亲的姑娘。

    邵棋瑛一联想当日赏月会上史楠看着芳菲的眼神,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她这把火憋了很久了,今儿闺学重新开课,她本来也没打算立刻找芳菲算账。可是芳菲一进来,她看见芳菲那副娇娇怯怯的模样,强压下去的怒火又窜了上来。

    这狐狸精就是整天装成这个样儿,才会勾搭上那些男人的还把自己装扮成什么贞洁烈女,为了未婚夫婿守节什么的……呸今天她就是要把这女人狠狠骂一顿

    她无视周围同窗们奇异的目光,继续盯着芳菲说:“你说话啊,是不是哑巴了?被我说中了吧”

    芳菲忽然“哧”的笑了一声,打破了整间屋子里沉重得有如实质的压迫感。

    “邵姐姐,你很生气?”

    芳菲笑吟吟的看向邵棋瑛。

    在芳菲看来,邵棋瑛这种人,如果剥去她“名门千金”的外皮,那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泼妇。

    和泼妇对峙,一般来说,有两种办法可以压倒她——要么比她还不讲理,直接给她**掌把她的气焰全给打下去。要么就无视她的存在,让她自己撒泼出丑卖乖。

    不过第一种太过损害形象,芳菲是不会用的。第二种呢,是她一直以来对付邵棋瑛的绝招,但目前看来似乎不适用……

    还是给邵棋瑛下个套,让她自己钻进去吧……

    芳菲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反问,立即把邵棋瑛给呛住了。

    “我……我没有生气我就是看不惯你,怎么着?”

    邵棋瑛色荏内厉的说了一句。她不能说自己生气啊,不然下一句人家问她“你在气什么事情”,她就不好答了。

    “为什么呢?”芳菲睁着“无辜”的大眼看着邵棋瑛:“小妹驽钝,实在不知在何处得罪过邵姐姐,请邵姐姐有以教我。”

    “你别装蒜一天到晚做出个美人样子来,东勾搭这个西勾搭那个的,我们闺学好好的清净地方,都给你弄腌臜了”

    邵棋瑛一怒起来,口不择言。她也是在家里天天被她母亲骂得惨了,这下怒火攻心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史明珠和两个妹妹远远站在一边,心知肚明邵棋瑛是在为了什么和秦芳菲吵架,对邵棋瑛更加鄙视。

    哪有这样的人?还说什么大家闺秀,议亲不成就当众撒泼,这……幸亏没把这人娶进家来,不然岂不是家宅不宁?

    对于芳菲,史明珠心里很是愧疚。平心而论,这件事上芳菲是绝对的受害者,又不是她自个要走到史楠眼皮子底下去给他瞧见的。这点儿是非史明珠还是分得清的,可是眼下这种情况,她也不好出头帮芳菲说话。

    芳菲把脸一沉,一字一顿的对邵棋瑛说:“邵姐姐,你越说越不像话了这些话,岂是我们当女儿家的能说出口的?什么‘勾搭’不‘勾搭’的,听了就让人害臊也不知道是谁弄脏了闺学呢”

    “你……”

    邵棋瑛刚想说些什么,芳菲又开口了:“邵姐姐,女儿家名节为重,你难道不知道?只为了你所谓的‘看我不顺眼’,就往我身上泼脏水,你说说你这样作为还像话吗?”

    芳菲必须一口咬死了是邵棋瑛看她不顺眼才胡说八道,而不能让人认为她和邵棋瑛是为了一个男人起争执——虽然这是实情。不然这话一传出去,即使自己是清白无辜的,也会被别有用心的人传得成丑闻,对自己相当不利。

    幸亏以前邵棋瑛也常常找芳菲麻烦的,不明真相的人们只会认为这跟以往多次一样,是邵棋瑛在仗势欺人,而没有想到别的地方去。邵棋瑛自己更不可能直接骂出芳菲坏了她姻缘这样的话来——她还没蠢到那个地步。

    “你说我不像话?你这个……”

    邵棋瑛的话才说了个开头,就被人冷冷截了下来。

    “你确实太不像话了”

    众人一齐往屋门处望去,只见湛先生手里拿着两卷书本,正用冷森森的目光注视着邵棋瑛。

    “统统给我回到位子上”

    湛先生一声令下,众人火速归位。邵棋瑛尴尬的挪到她的位子上坐下,只觉得湛先生一直都在看着她,让她好不自在。是了,她怎么忘记了湛先生时常喜欢提前来到的……

    芳菲心中暗暗叹息一声,扶着椅子也坐了下来。盛晴晴过来低声安慰她:“没事的,她这人说话大家不会往心里去,你别被她的话给气着了。”

    芳菲勉强笑了笑。最好如此……她实在不想传出什么桃色绯闻了。上回湛煊的事情,因为她的“自杀”,所以人们才没把“狐狸精”之类的帽子扣她头上。这回……唉……

    身为女子,真是活得好累……

    早上的课一完,邵棋瑛怕湛先生找她训话,早早溜了。谁知湛先生压根就没想找她这块朽木。

    “芳菲,你先不要走。”湛先生叫住了芳菲。


正文 第七十八章:教诲

    第七十八章:教诲

    芳菲几乎忘记自己上一次来梅园是什么时候了。

    几年前初入闺学,她得到湛先生另眼相看,常常邀她到梅园里品茗说话。后来因为湛煊对她起了别样心思,芳菲渐渐便不再踏足梅园。最后一次到梅园来,似乎还是那回找湛先生哭诉的事……

    初次来到这白墙灰瓦的小小庭院,她还是个半大孩童。如今,却已是二八年华的如花少女。

    光阴荏苒,梅园依旧。

    时光仿佛在此停滞不前,这园子仍然和自己初到那次一样,粉白的雪,殷红的梅。连檐上那略略残缺的兽头也并没有刻意修缮,而烧起了地热的暖阁还是那样温暖。

    湛先生屈膝坐在暖阁中的小几旁,看着芳菲给她斟茶,唇边露出一丝清浅的笑意。这笑容深到眼底,牵扯出眼角丝丝的纹路,暴露了湛先生真实的年纪——保养得再好,她也是个望四的妇人了。

    “好久没有喝你这孩子泡的茶了”湛先生端起杯子来轻轻抿了一口,颔首道:“同样的茶,同样的水,经你的手泡出来确是比别人更胜一筹。”

    芳菲忙谦让道:“不过是熟能生巧而已,先生偏爱芳菲,便觉得芳菲泡的好了。”

    “嗯,”湛先生放下茶杯。“你说的好,我确实偏爱你。知道我为什么特意找你来这儿说话吗?”

    “芳菲不知。”

    芳菲垂下头来,难道是因为湛先生听到自己和邵棋瑛吵闹,所以要把自己叫来教训一番?看看这屋里,大小丫鬟都被湛先生借故调开了,是打算和她好好说话吧。

    “芳菲……”湛先生怜爱的看着她水莲花般娇美的面庞,感慨说:“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坐在学堂后头的小角落里,死死抓着一支笔在写字。那时候我还在想,这姑娘是不是没开蒙过,怎么拿笔的姿势如此难看?”

    芳菲脸一红,讷讷的说:“是芳菲驽钝。”

    “你驽钝,世上就没有聪明人了。”

    湛先生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我见过的女孩儿里,没有一个比你更聪慧的。你也不是天资特别出众,但你对于不擅长的事情,却很舍得下苦功。”

    她伸手拉过芳菲的右手:“你手上的这几块茧子,我早注意到了。不知道在家里练了多少大字,才练出了今天这一手秀气的书法……这一点上,满闺学里就没人比得上你。”

    芳菲被湛先生夸得不好意思,可是心里又暗暗奇怪。湛先生总不会是特地找自己来夸一顿算数吧?

    还是说,这是她在欲扬先抑,为下头的训斥做个铺垫?

    “唉……”

    湛先生竟微微叹了一口气。

    芳菲一惊,忙说:“先生有什么心事?”

    “我只是在担心你。”湛先生的眼光又回到了芳菲身上。她的话让芳菲一愣,自己有什么事情让湛先生如此担心呢?

    “芳菲,你这几年的作为,我都看在眼里。”湛先生不紧不慢的说:“你给张家的佳味斋写菜谱,又帮着打理他家的分店,说起来那是很能干的。现在满城的人,谁不知道秦家的七小姐厨艺好,人又美,还精明强干……”

    芳菲听着湛先生的话句句是在夸她,可是说话的语气却一点都不欢喜。先生的意思是?

    “我就是担心你这一点啊,芳菲”

    湛先生郑重地说:“我们女儿家,万万不要贪这点浮名。名气越大,危险就越大”

    “你越是出风头,越是有名气,就越是容易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只要稍有不慎,立刻就会被人闻风传十里,再快的马儿也追不回来了”

    芳菲听得身上一冷,湛先生却没有停止的意思,继续说了下去。

    “你还年轻,没有经过事情,不知道这里头的厉害。人们见你写的菜谱好,做的茶方子新鲜,夸得你一时,可祸害还在后头。我隐隐听说,那佳茗居有你未婚夫婿的分子,你在帮他打理?”

    芳菲点了点头,湛先生斥道:“糊涂即使是未婚夫婿,你没过门,就这么着了,落到有心人嘴里,怎么说你你还不知道呢”

    “你别以为外人说什么不重要,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三人成虎,说你坏话的人多了,你以后哪里都不用去了,什么事都做不成”

    “现在没什么人说你,是你还没遇上一个非要置你于死地的人。”湛先生面容肃然:“但是未嫁的女儿家抛头露面,被人泼脏水实在太容易了……如果有人存心要整你,你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芳菲怔怔地听着湛先生的话,背上的冷汗止也止不住。

    这是真真正正的金玉良言,却从来都没有人和她说过。

    这些道理,她也不是不懂,只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假装看不到繁荣背后的危机。

    是的,她这一路走来,实在太过顺风顺水了,以为真的可以靠自己的努力,不用管别人的目光就能在这世上好好活下去。

    这些年,因为救过朱毓昇的缘故,卢夫人对她很亲热,惠如端妍她们又把她当***呵护。为着在闺学里读书有了体面,秦家的人刻意让着她——秦家的人虽然愚蠢贪婪,却也没有哪个是心机特别深沉的坏人,所以她在秦家过得算是自在。

    朱毓昇托端妍和萧卓照顾她,陆寒对她的话言听计从,她甚至还好运的救了唐老太爷和他成了忘年交。佳茗居开业以来生意又很火爆,近来虽然差了点,可是根基还在,将来不愁赚钱……

    这一连串的事情下来,她便开始夜郎自大,渐渐地得意忘形起来,觉得自己的运气一定比别人好,做什么事情都能成功。

    于是她也大大方方地跑到佳茗居去打理生意,越来越常到乡下去看陆寒,完全把闺阁女儿不该时常出门的教条扔到了脑后。

    她被眼前的繁花似锦蒙蔽了双眼,看不到这世间的路其实是处处荆棘。

    “芳菲,其实何止是我们女儿家不该贪这浮名呢?”湛先生又说:“你那未婚夫婿的事儿,我也听说了。别看现在这些人把他夸得像一朵花似的,什么少年才子,什么清高自持。你等着看吧,如果他一旦科举落第,这些人的嘴脸一定转得比什么都快”

    “名声,是最靠不住的东西。”湛先生语重心长,最后说了一句:“芳菲,你现在就已受其害,还不清醒吗?”

    是了……

    芳菲想起自己和邵棋瑛这场争端的起源,或许就在于那日史楠在席间多看了自己几眼,不然邵棋瑛不会如此愤慨。

    要是自己和佳茗居的关系没有暴露,别人不知道这些茶方月饼是自己的手艺,那她或许不会被吴夫人叫到主席上去出风头……

    要是她隐藏得足够深,那么这次的祸事根本是可以避免的。

    可笑她还因为自己制作的月饼配的茶方有名气而沾沾自喜

    芳菲站起身来,朝湛先生重重地拜了下去。

    “多谢先生苦口想劝,芳菲明白以后该怎么做了”

    来到此地这么长的时间,芳菲觉得自己无论身心都是一个真正的孤儿。没有一个长辈会关系她过得好不好,更不会有人特意指导她该怎么做。秦家的老祖宗、二伯母三伯母只想着从她身上捞取利益,可谁会好心的跟她说几句为人的道理?

    只怕她们背地里在说:“那小妮子精着呢,何必要我们教?”

    而只有湛先生……和她非亲非故的湛先生,毫不留情的指出她的问题。

    湛先生点点头,没有把她扶起来。“你这一拜,我也还受得起。我们师徒几年,虽然有过些不愉快的事情……”芳菲知道她指的是湛煊的事,这事情几乎让她和湛先生断了私交。“但是在我心里,我一直将你当成女儿般看待的。”

    “先生……”

    芳菲睁着一双美目,水光盈盈地看着湛先生温和的面容。这句话里,包含了湛先生对她多少的感情,多少的期许……

    “过了年,我就不再是闺学的老师了。”湛先生告诉芳菲:“我要随兄长上京,然后……在京城定居。”

    “先生您要走?”

    芳菲大惊失色:“您本家不是在这儿吗?”

    湛先生又幽幽叹息一声:“本家虽好,我也是个出嫁了的女儿……”

    芳菲这才想起湛先生的寡妇身份。湛先生告诉她,她的夫家为她选了一个旁支的小庶子当她的嗣子,为她支撑门户,因为她回到京城以后就会在夫家住下和这孩子两人好好过活了。

    芳菲不知道该为湛先生高兴,还是难过?

    连湛先生这样高门出身的贵女,也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而她,一个寻常富户家的孤儿,焉能不步步小心,处处留神

    从梅园出来,芳菲呼吸着冬日冷冽得直透心脾的空气,灵台一片清明。

    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正文 第七十九章:蛰伏

    第七十九章:蛰伏

    当秦家的主人们发现芳菲已经很久没有出门的时候,已经是过了年的事情了。

    以往芳菲日日都要到闺学去上课的,又时不时要赴宴、应酬,还间或去去佳茗居理事……现在一个多月都没出门,孙氏觉得实在是不习惯,所以今儿来跟秦老夫人请安的时候就随口说了几句。

    “七丫头一个多月没出门?”秦老夫人想了想,似乎确实是这样,不过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腊月里闺学不就停课了吗。过年的时候她又开始病了,也没跟着六丫头八丫头出去走亲戚。如今还在房里养着呢。”

    孙氏说道:“我就是担心七丫头这病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去年年末起就没好过,断断续续的。她又不让人请大夫来看,只在自己屋里让丫头熬药。”

    她才不是担心芳菲的身体有什么大碍。不过正月里本来应酬就多,好几户人家的小姐都请芳菲到府上去逛逛,但她都推了——孙氏还想着让芳英跟着去呢。可惜了

    婆媳俩说了一阵也没真的把芳菲的病放在心上,又转头说别的事情去了。

    “姑娘,您的药好了。”

    春芽把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端到芳菲面前。芳菲放下手中的笔,捧起药碗来轻轻抿了一口,两道秀气的柳眉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她特地开的这副药方,就算外头的大夫来看也看不出什么问题来,就是一副典型的滋补药方。唉,为了装得逼真一点,还得强迫自己喝药……真没法子。

    谁让自己身边也布满了秦家人的眼线呢?她在房里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要是装病装得不像……那还不如不装。

    不过,装病不出门虽然是个好法子,但也不是长久之法……还要处理好一件事情,自己才能彻底的隐居。

    因为芳菲的这场“病”,她的生日也没大作,只在她自个屋里摆了一桌小席面,请没出阁的几个姐妹一处吃了。在席间,姐妹们问芳菲身体如何,她还说比先前好多了。

    果然过了几日,芳菲便跟孙氏请示说要出门一趟。说是听闻唐老太爷宿疾犯了,她要去探望一番。孙氏听了也没多心,就让她多带些厚礼去探访老人家——当然,孙氏只是嘴上说说,她可不会好心的从秦家库里拿什么礼物出来给芳菲添上。

    芳菲也没跟她较真,笑着应了一声便去唐家了。孙氏在芳菲走后又开始思量——唐家虽然是商贾之家,可是家资实在丰厚,要不……也可以考虑一下他们家的少爷们……

    正当孙氏又开始对全阳城适龄未婚的少爷们展开玫瑰色的幻想的时候——当然她相应幻想的对象是她女儿芳英而不是自己……芳菲和唐老太爷却在茶室里谈着一桩秘事。

    唐老太爷强压下心中的惊讶,深深看了芳菲一眼:“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芳菲毫无惧色地与他对视:“自然是真话。”

    “你竟舍得把自己一手经营起来的东西让出来?”唐老太爷沉吟片刻,说道:“别人不知道,我却最清楚不过,你为这间佳茗居付出了多少的心血……”

    听唐老太爷这么说,芳菲面上也露出了一丝难过的神色。但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她也不会再婆婆妈妈。

    “周转不灵……”

    芳菲用饮茶掩饰了自己唇边的苦笑。“现在能帮我的也只有您了,老太爷。我知道以您的豪富,是看不上我这一间小小的茶楼的,但是我实在没有办法……为着这场雪灾,我城外的花园子也都遭了殃,现在手上是一分多余的钱也拿不出来了。”

    她当然不至于窘迫到这样的田地,唐老太爷也明白。她究竟是为了什么理由要把一间正在赚钱的铺子给让出来呢……

    “老太爷,请您再帮我这一次吧”

    芳菲诚恳地看着唐老太爷。

    唐老太爷想了又想,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不久之后,佳茗居的东家,悄悄换了人。自然,这是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的事情,因为佳茗居上上下下的掌柜活计们都没大换,还是由方和在主持大局。

    芳菲从这次转手中得到了唐老太爷给的一千二百两银子转手费,这是包括了佳茗居所有的茶方、存货和那四个花园子在内的所有钱。

    她用一个红漆匣子将那几张轻飘飘的银票放了进去,落了锁。

    这就是她如今仅有的私房了……

    趁着这次资金周转困难来结束佳茗居的生意,是她深思熟虑的结果。

    她把开店想得太简单,太容易了……

    佳茗居确实是为她赚进了一些钱。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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