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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道决-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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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初夏傍晚,栖霞山峰峦叠翠,夕阳斜照,晚钟悠悠……c
微风拂过,绿林摇曳中,一座庙宇若隐若现,红砖绿瓦,古朴大气,正是大名鼎鼎的金陵栖霞古寺。
“观自在菩萨行深波若波罗密多深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远处晚课的经颂伴着木鱼声远远传来,禅房里昏暗的灯光明明灭灭,一老一少两个僧人并肩面壁盘膝而坐,双目微阖,嘴唇微动,和着远处传来的晚课声默诵经文。
老僧人须眉皆白,长须过胸,显然早过甲子之龄,却见他一边诵经一边轻拨挂在脖子上的那串佛珠。小和尚只有十岁左右的光景,身形微胖,此刻也正一丝不苟地默念经文,俨然一副小小得道高僧的模样。
待念到“故知波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一句时,小和尚双眉微蹙,诵经之声略略一顿,只那么一瞬,旋又复诵,加快了语速,跟上众僧的节奏。
虽只一顿,他身旁的老僧人已然察觉,拨佛珠的拇指一滞,缓缓睁开双眼,回头望向身边的弟子,没有嗔怪他为何竟在晚课时心有旁骛,却只微微一笑,问道:“若水,你可是心中有所思悟?”
小和尚若水忙道:“弟子知错,不该在晚课时分心,只是……”说到这儿,却是话音一停,不敢再说下去。
老僧人至清道:“但说无妨。”
若水偷眼抬头望去,正迎上师傅澄澈淳厚的目光,心中一宽,道:“谢师傅。弟子记得师傅曾教诲,‘苦海无边’,弟子也知,不经磨难苦,难得至上道。却不明经文所言,波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话说及此,嗫嚅半晌,却不知如何措辞。
至清缓缓道:“你可是想问,佛能消除苦厄,人世间却为何仍如此多灾多难?如何才能真正除一切苦?”
若水一拜倒地,道:“弟子愚钝,愿听师傅教诲。”
至清道:“佛曰,人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一入轮回道,自是七情六欲加身,受以上种种,永无终日。除非积善成德,勤修戒、定、慧,断除无明,斩断烦恼,就能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得正果而成佛,方可脱离轮回,永登极乐之境,否则,便得生生世世永入六道之中,受轮回之苦。”
若水面有忧虑之色,道:“那弟子今世多行善事,广积福德,那下一世是否能少受苦难?又何时才能修炼成佛,登极乐净土?”
老僧人至清笑而不语,只拨弄着手中的佛珠,片刻方道:“今世之果,皆为前世之因,万世皆有因有果。佛法无边,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世人所言‘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即是言此。若想下世能得善报,那得看你今世种下什么果了。若水,你可明白?”
若水紧蹙的双眉缓缓松开,心情已然平复,缓缓道:“弟子明白。”
至清又道:“多行善事,广积福德自是美事,但若每事行前皆心怀积德成佛之意,未免又落了下乘。若水,你可明白?”
若水先是一愣,随即喜道:“师傅,我明白了!是不是行善事应该以助人为目的,而不应心求回报,在行善时仍心思下世得善缘?”
至清轻抚弟子的头,笑道:“正是如此。行善莫存功利心。善行自有善报。”
若水若有所悟,抬头望去,便看到了墙上挂着的六道轮回图。
转轮圣王头顶三世佛,面目丑怪,赤面獠牙,戴骷髅头饰,脚踏鳌头,口衔轮沿,双臂环抱巨轮。巨轮内层中心是猪、鸽、蛇三兽,表示愚痴、贪染、嗔恚“三毒”。第二层又分为五格,分绘天道、人道、阿修罗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六道之景。第三层分绘“十二因缘说”中“无明、行、识、名色、六处、触、受、爱、取、有、生老病死、忧悲苦恼”的十二番景象。第四层却是分得更多,共有十八格,每格中于瓦罐似的套筒里刻出一个个生灵转世轮回的图像,有人头人尾,人头畜尾,狼头人尾,牛头畜尾等,不一而足。
若水注视着挂画,身躯忽然微微一震,仿佛感受到转轮圣王法力所致,人生之业力不可逆转的精神力量。
与师傅谈论半晌,经颂之声早已念至波若波罗密多心经下卷了。“何以故,成法非法,法会于心,心融于法,法忘其法,法无其法,乃为**,得渡众生。舍利子,彼岸无岸,强名曰岸,岸无成岸,心止即岸。……”
晚课之声悠悠传来,若水回头看师傅,只见他缓缓地拨弄着手中的佛珠,低眉垂目,不再言语。
“今世之果,前世之因……”若水口中默念,不由得低下了头,陷入了沉思。
………【第一章 杨家村】………
杨家村坐落于金陵城郊的栖霞山山脚,小村子百来户人家,大半都姓杨。村里人靠山吃山,下田种地之余,不少人兼做猎户,常上山打点儿野味,或是砍些柴禾进城贩卖,老百姓日子虽不算殷实,但能足温饱。大唐盛世之下,无兵荒徭役之乱,亦无苛捐杂税之苦,民风向善,安居乐业,人们倒也过得自在逍遥。
大唐之风向佛,栖霞山上的栖霞寺倒也香火不断,每日慕名而来的游客信徒络绎不绝,多有取道杨家村的,却也能为村子平添几分生气。
栖霞山更远处的山头上还有一座栖霞斋,与栖霞寺遥遥相望。山不甚高,但每有欲寻路而上者都不得其道,在山中兜转数圈,看似向上攀登,却往往最终莫名其妙地又走回山下,如此尝试多次,结果只得作罢。
但村民中一直谣传,栖霞斋中住的是法力无边的高人,御剑飞仙、斩妖除魔,无所不能,若遇鬼怪,便飞仙而下,剑斩妖魔。
或许真是因此缘故,村中鲜有鬼怪作乱的传闻,对这一神秘的栖霞斋,杨家村人在好奇之余不免多了几分肃然起敬之情,每逢佛拜之日,除了斋戒沐浴,上栖霞寺添香求愿,也会向着栖霞斋的方向磕几个响头,求一求平安。
………【第二章 怡妹妹】………
“陌哥哥,陌哥哥,侬娘亲又差侬去劈柴么?”
原本哼着小曲儿拎着斧头正准备上山的男孩听了这话,停下身来,回头望去,笑了笑说:“是啊。怡妹妹,你来玩儿么?”
这小男孩看身形不过七八岁年纪,身材瘦弱,却是长得眉目清秀,若不仔细分辨,怕会把他误认为小女孩。他身着满是补丁的粗麻布短衫,似是家中贫穷,难买新衣。
只见他身高不过到**腰腹之际,却拎着一把几乎有他半个人长短的大斧头,斧头显是颇为沉重,他拎得气喘吁吁,却仍口哼小曲儿,满脸不在乎的神情。此时恰逢熟人,停下交谈时不由连连揉搓累得发麻的双手。
那个被称为怡妹妹的小女孩与他年纪相仿,身着红缎小衣,头扎两条冲天小辫,双颊红扑扑的,粉雕玉啄,有如一个瓷娃娃,煞是可爱。
此刻听得男孩这么一问,眉头一皱,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小嘴一遍,道:“勿去!陌哥哥侬讲山上有鬼,介般要我上山莫不是吓唬我!”
小女孩杨怡一口吴腔软语含嗔带怨,童声清脆,却是好听之极,男孩杨陌听得心头受用,反倒对她的一番质问无介于怀。
杨陌的母亲乃是中州人士,早年嫁入杨家,却未曾学得半点金陵话,杨陌父亲早亡,自幼随母,半听官话半听吴腔,却是把话学得不伦不类,金陵土白自能听懂,但若要他说上几句,却是打死也不能够的了。
杨陌笑道:“怡妹妹别怕啊,山上的鬼不会害人的,只要你对他好,他也会对你好的。这不,上次我给他水喝,他还帮我劈柴呢!”
杨怡只是摇摇头道,满脸尽是不信的神色,口中哼了一声,却是又不自觉地退了一步,想是忆起大人口中所言的鬼怪作乱之事,心下慌张。
忽见杨陌脸色大变,满脸惊惧之情,指着杨怡身后,颤声道:“鬼……有鬼!”
杨怡“啊——”地一声尖叫,吓得脸色惨白,闭上双眼慌忙扑入杨陌怀中,把小脸埋入他胸前,不敢再抬头。
却听杨陌哈哈一笑,拍着她的肩膀道:“没事哈,怡妹妹莫怕,我刚才是吓唬你来着,你回头看看,你身后只有一只小兔子。”
杨怡犹自不信,身子抖个不停,不敢抬头看一眼,过了好一会儿,听不到动静,这才慢慢直起身子偷偷回头看去,哪里能见得一分鬼影?却见一只小兔子竖着长长的耳朵好奇地向她张望。
杨怡小脸绯红,粉拳狠狠锤在杨陌胸口,道:“陌哥哥侬好坏!”娇哼一声,小脚一跺,便回身跑开。
杨陌嘿嘿一笑,揉了揉发疼的胸口,高声喊道:“怡妹妹跑慢点!跑得太快别惊动了山鬼!”却见杨怡听了这话,步子又加快了几分,转瞬便消逝在远屋拐角。
想起杨怡吓得失神的模样,杨陌心中不由一阵得意,双手叉腰,哈哈长笑数声,豪气干云,学着村头的说书先生模样,大喝一声:“吾乃燕人张翼德也,谁敢与我单枪匹马决一死战!”面前小兔被他突如其来的暴喝吓了一跳,忙一蹦一蹦地窜入身旁草丛,簌簌几声,不见踪影。
杨陌勉力挥挥数下手中大斧头,放眼望去,胸中顿生睥睨天下、鬼神敬之的自得之情。再笑数声,又觉刚才被杨怡锤过的胸前一阵发疼,不由一阵咳嗽,好半天才消停。杨陌揉揉胸口,咧嘴苦笑。
杨陌身体瘦弱,平时常被村中其他小孩欺负,兼之母亲待他也薄,对他呼来喝去,净拣粗活累活让他干,同龄人中只有少数几人肯和他玩儿,常常是别家小孩儿疯玩成群,他自己却形单影只。杨陌日子自是过得不顺之极,好在他天生颇看得开,倒也不甚介怀,每被人欺负,便抹一把眼泪,然后到村头说书的崔先生那儿听几段评书。英雄故事听得多了,有时候也幻想自己是千里走单骑的关云长,或是开国名将秦叔宝,戎马倥偬,驰骋沙场,却未想今日幻想之时,却不争气地咳嗽不止,痨病鬼倒像足了七八分,哪儿有一丝名将之风?
今世怕是与名将沾不上边了,想要号令天下群雄估计得等到转世投胎,杨陌不免垂头丧气。正自沮丧,忽又忆起前朝名将淮阴侯韩信,少时也郁郁不得志,还曾受**之辱,最终力助汉高祖刘邦开大汉盛世,成一代名将,号称“国士无双”,想到此处,心中又舒坦了起来,当下重整旗鼓,奋力拎起大斧头,望山上走去。
栖霞山花木繁茂,遍山披翠,山中不乏兔鸟鹿猴之兽,杨陌哼着小调儿走了约莫一顿饭功夫便来到了平日劳作的地方。传说山上有吊睛大虫和山鬼出没,平素村里人都只在山麓处打猎砍柴,不敢望高处走。
此时方到,却见早有人劳作于此,那人背向而立,穿着粗麻背心,正手挥斧头,一下一下地砍着一颗碗口粗细的树木,从后望去,那人裸露在外的黝黑的手臂上肌肉隆起,汗渍淋漓,身旁的地上堆起了一小堆劈好的木柴,显是已经劳作了又一段时间了。
杨陌远远望见他,笑嘻嘻地喊了一声“王大叔”,心里不禁羡慕起来:若是能有王大叔这一身结实的肌肉,何愁不能出人头地、扬名立万?
王大叔听得叫唤,停下斧头,回头向杨陌招了招手,有些不悦道:“小陌子,今天怎么这么迟才来?”说罢取下搭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额上的汗水,“莫多说了,你去把那没劈完的柴禾给劈了吧!”
杨陌也不多说,笑嘻嘻道一声“遵命”,便拖着大斧头一旁忙活去了。
那王大叔本名王二宝,乃是砍柴为生的樵夫,三十许年龄,也为娶妻,有得几分蛮力,每日便上栖霞山砍得柴进城去卖,这些个月来,受杨陌之母所托,劳作时带上杨陌给打下手。原本王二宝甚是不愿,只觉小毛孩儿没半两气力,斧头都未必拎得动,怕得拖累自己,误了砍柴功,却碍于情面难以推托,只得不情不愿地捎上他。
一开始杨陌确实也是不惯,如此体力活,对于一个未及十岁的小孩儿而言如何能吃得消?莫说砍树了,往往一天下来,连柴禾也劈不出两条。杨陌偏又少年心性,不肯认输,每日只咬了牙地坚持,数月过去,却也气力见长,技巧渐熟,逐渐越砍越多,目下每日已能砍一捆柴禾,倒是令王二宝刮目相看。
一大一小两人配合默契,王二宝负责砍树,杨陌便蹲在一旁劈柴,待劳作到日中时,地上已然积起齐膝高的柴禾了。
王二宝扔下斧头,道:“好了,小陌子,先歇会儿吧,吃点烧饼。”说完从放在一旁的布包裹里拿出两块烧饼,分了一块给杨陌。
杨陌劳作半日,兼之未吃早餐,肚里早已饿得发慌,好容易盼到王大叔说歇息,忙扔下斧头,更不打话,立刻接过烧饼,坐在劈好的柴禾上,大口大口地嚼了起来。
王二宝在他身边坐下,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失笑道:“慢点儿慢点儿,又没人与你抢。小心别呛着了。”说完递过一瓶水。
杨陌接过水,嘴里吐出一个含糊不清的
“谢谢”,就着水,三两下便把烧饼吃完了。
王二宝看着杨陌,忽然问道:“没吃早餐吧?”
杨陌嗯了一声,低头**衣角,却不再言语。
王二宝看着杨陌,心里不免起了怜惜之情。他知道杨陌的母亲自幼待他不好,六年前丈夫忽然暴毙,她听信驱邪道士的话,认定杨陌命犯煞星,鬼邪附体,克死生父。反正出有两子,少一人也不至于断了香火,于是便一心想把杨陌这个灾星赶出家门。好在当时村里人一致反对,母亲拗不过众意,只得勉强让他继续留在家中,但从此往后什么脏活累活都差杨陌去干,有一餐没一餐的更是家常便饭,村里其他小孩因此也不与他往来,年纪大些的便欺负他,说他是“灾星”“怪胎”,他小小年纪便比其他儿童承受得更多,虽见他终日嘻嘻哈哈,心里面却不知道藏了多少委屈。
正想得出神,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陌哥哥”的叫喊,听出喊声中的惊恐,杨陌脸色发白,刷地站起身来,大喊一声“怡妹妹!”生怕她受到伤害,忙拎起斧头,撒开脚丫便往山下跑去。
待奔出十丈远近,遥遥看见杨怡奔来的身影,周围不见有何异样,杨陌心里一宽,加快步子赶上。
杨怡“啊”地一声扑到杨陌身边,小脸累得通红,娇喘连连,兀自捉紧手中的一个小布袋不放。
杨陌忙问道:“出什么事了,怡妹妹?”
杨怡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小脑袋,说:“莫事……就是心里怕得发慌……”
杨陌这才放心,拍拍胸脯,哈哈一笑道:“莫怕莫怕,鬼怪来了有你陌哥哥保护你呢!”
杨怡抬头一笑,小手刮刮脸蛋,取笑道:“侬说得大话也勿怕羞哉!小杨陌,吹牛皮,吹得大,当球踢!”
杨陌一笑,也不置辩,拉起她的小手,回身向劳作处走去。
走得两步便看见慌忙赶来的王二宝,杨陌向他挥挥手,说道:“王大叔,别紧张,没事儿呢!”
王二宝见得两人携手归来,当下也是心里一宽,竖起大拇指笑道:“小陌子,没看出你倒是个多情种子,一听喊声跑得比兔子还快!”
两个小孩儿自是不懂多情种子是什么意思,杨怡瞪着大眼睛不解地看着王二宝,杨陌却是个不知廉耻的主儿,当下大言不惭地连声道:“那是那是。”
三人上到劳作处,杨陌问道:“怡妹妹,你怎么想到跑这儿来找我?”
杨怡“哦”了一声,不好意思地说:“哎呀,我跑得慌忙,倒是把介个给忘了。陌哥哥你尝尝,好弗好吃?”
说完小心翼翼地解开带来的小布袋,却见里头放着几色精美的糕点,又什么桂花糕、枣泥糕、蛋黄酥、南瓜饼,看得杨陌垂涎三尺,喜道:“这……这些都是给我的?”
杨怡笑嘻嘻地点点头,道:“娘亲做得糕点给我吃,我偷偷**来给侬的!陌哥哥侬喜欢弗?”
杨陌连连点头,口中直道“喜欢喜欢!”却是再也忍不住,抓起一块枣泥糕便往嘴边送去,刚想一口咬下,忽然想起什么,转身把糕点递给身边的王二宝道:“王大叔,这个给你!”
王二宝有些诧异,心中感激,接过糕点道一声谢,便扔进口中,大口大口地嚼了起来,还道:“这糕点也忒小了,只一口,也不够塞牙缝的咧。”
杨陌看那枣泥糕被王二宝如牛角牡丹般吞入肚,不禁失笑道:“王二叔,这糕点可不比大烧饼,需得慢慢品尝方能吃出美味。”说完,示范般拿起一块蛋黄酥,轻轻咬下一小口,然后闭起眼睛做出享受状。
杨怡见他模样可笑,只沿着嘴角偷偷乐,杨陌睁眼看到,瞪了她一下,说:“笑什么笑?”递过一块南瓜饼,命令道:“你也吃一块。”
杨怡接过南瓜饼,乖乖地在一旁吃了起来。
杨陌吃完蛋黄酥,拍拍肚子说:“肚子啊肚子,今天可算便宜你了,吃个大烧饼,再尝了块蛋黄酥!”说完俯身把剩余的几块糕点仔细装入小布袋。
杨怡道:“陌哥哥侬怎的弗吃?莫不是嫌介糕点难吃哉?”小嘴一扁,便似要哭出来一般。
杨陌连忙摆手,说:“不是不是,这是我吃过的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了!我要把它们留起来今晚吃!”
杨怡听得这话方破涕为笑,道:“那好哉,我今晚再来看侬,再带点心,你讲好口?”
杨陌心头一喜,问道:“此话当真?你今晚还来?”
杨怡话甫一出口便生悔意,想起大人口中说的山中鬼怪、吊睛大虫,不免心头惴惴,嗫嚅道:“我……我……”老半天才说“我家阿姊怕是弗让我来……”
杨怡提到姐姐,杨陌登时没了脾气。
杨怡的姐姐单名一个倩字,虽与杨陌年龄相仿,处事却淡定老成,她自小便体弱多病,身染气咳之疾,平日也不与村里的小孩打闹厮混,却只钟情于花草诗赋,据说三岁能作诗、五岁明文理,幼时便早已是闻名乡里的“女神童”。
杨倩在村中儿童心目中威信素来便高,俨然一副小大人模样,平时飞扬跳脱的杨陌更是对她又敬又怕,此刻听得杨怡搬出了姐姐,只得耷拉着脑袋道:“那好吧……你下山时一路小心啊!”
杨怡嗯了一声,担心地说道:“陌哥哥,那侬……晚上一个人得注意安全!”
杨陌点点头道:“嗯,我理会得。”又催促了几句,杨怡这才三步一回头地下山去了。
杨怡离开半晌,杨陌犹自手捧装着点心的布袋,恋恋不舍地望着山道。
王二宝把两人神态看在眼里,心中偷乐,此刻故意在杨陌身后轻咳几声,捏着嗓子学着杨怡的腔调说道:“陌哥哥,那侬……晚上一个人得注意安全!”一句话说完,实在是忍不住,不由哈哈地笑了起来。
杨陌纵然面皮再厚,也不禁小脸一红,闷着声提起斧子便没头没脑地往柴禾上劈去。
………【第三章 阴阳眼】………
两人劳作到日暮时分,王二宝抬头看天色已晚,停下手头功夫,对杨陌道:“小陌子,今天便到这儿,早点回家吧。.”
今日上山时本已比平日晚,兼之中午又多耽误了功夫,此时还有一小摞木柴还未砍好,杨陌想到若带回去的木柴不够多,母亲定然不给自己吃晚饭,心下不免踌躇,思量再三,终于开口道:“王大叔,你先走吧,我留下来把这些个柴禾砍完再下山。”
王二宝点点头道:“那你自己一个人要小心。”
杨陌道:“我理会得。”
王二宝把自己的那份柴禾捆好背在身上,想了想,从自己的柴禾里抽出几条放到杨陌身前,道:“这几根木柴便给你吧,莫要干得太晚,早些归家吧。”说罢,也不等杨陌道一声谢,便转身下山去了。
杨陌心中感激,当下也不敢怠慢,挥挥小胳膊,抡起斧头便继续开干。
如此劈得大半个时辰,这才把余下的木柴劈完。抬头再看,却见天色早已漆黑,周围寂静一片,风吹草动,隐隐又有窸窸窣窣之声,杨陌纵然胆子再大,也自心头发毛,忙胡乱把柴禾捆成一捆,往身上一背便要下山。
抬脚刚走两步,忽然想起还有几块中午杨怡带来的糕点还在怀中未吃,连忙把背上的干柴放下,从怀中取出布包裹细细查看,所幸糕点完整无缺,未被压碎压扁,嘿嘿一笑,自语道:“幸好没忘了还有几块糕点,否则回家要让娘亲发现了,非得进她肚子不可!”
正吃得香,却听背后窸窣之声渐疾,猛然回头望去,却见约莫三丈外有一道白色幽影,白影在风中左右轻晃,隐隐有阴风飘动。
杨陌双手一震,桂花糕落在地上,他此时也顾不得这么多了,霍地从柴禾上跳下,抄起斧头,大喊一声:“谁!”喊声虽大,却是中气不足,头皮已是一阵发麻,双手紧紧握住斧头长柄,却是出了一手的汗。
那道白影也不答话,便那么晃得片刻,又似是随风飘动,缓缓移近。
杨陌瞪大双眼,一刻也不敢松懈,待到那物事飘近,却见是一个饿死鬼模样的白色幽影,双腿如快断的干柴枝般幼细,仿若随时会因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而折断,身子干瘦,肋骨条条清晰可见,肚子却十分大,有如鼓胀的气球般突兀地坠在身前,此刻饿死鬼滴着哈喇子,口中发出嗬嗬的轻嘶声,双手胡乱地抓着身前的空气,一跌一撞地向自己走来。
杨陌心下大骇,手握斧头,却是战抖不已,不敢砍向迎面而来的鬼怪,只得连退数步。
饿鬼道众生的实体常人是看不到的,饿鬼道流连于树林旷野,往往昼伏夜出,常人有时晚上会见到火球或火光,这就是在黑暗中流连的饿鬼口中喷出的火焰。
杨陌却天赋异禀,能看见饿鬼实体,幼时初初骤见鬼怪,自是将年幼的杨陌吓得魂不附体,整日大喊告知周围大人,常人看不到饿鬼,自是觉得他厌烦不已,待过得一阵子,杨陌终于知道鬼怪只有自己能看见,便也视之若素。
好在鬼怪与人互不相犯,往往是远远望见便掉头离去,却未曾见鬼怪如今日般不顾一切向人逼近,至于白日对杨怡所说的鬼怪帮自己劈柴云云,自是吓唬女孩的顽皮之举,没想到一语成谶,报应来得如此之快,刚一入夜便碰上个一反常态的饿鬼,此刻几乎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遑论什么人鬼互助。
那饿鬼一跌一撞地走来,杨陌也一跌一撞地后退,却见那饿鬼并没有朝自己逼来,待走到柴禾旁边,便弯下身子拾起杨陌跌落的桂花糕,口中嗬嗬作响,兴奋莫名。
杨陌惊魂甫定,方才明白饿鬼的目标只不过是食物而已,心中登时大定,但也一步也不敢再往前走,只速速匿身一颗大树后面,放下斧头,双手合十而拜,口中默念:“乖乖隆的地东,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无上法力如来佛祖,保佑我小杨陌平平安安,饿鬼吃完桂花糕快点走!”
却见饿鬼手拿桂花糕,只顾左右打量,却似乎一直在犹豫,数次把糕点放到嘴边,但不一会儿又拿开,哈喇子滴答滴答不停地落在地上,始终不把到手的食物放入嘴中。
杨陌看得心中着急,恨不得冲上去把糕点强塞入它嘴中,让它吃完后拍拍**走。
那饿鬼便这么把桂花糕拿近又拿远,纠结了约有一顿饭功夫,最后似是忍不住了,终于嘴巴一张,把桂花糕扔进嘴里。
杨陌看得几乎便要拍掌叫好,可还没等一口气缓过来,忽见那饿鬼两手掐着喉头,双目突出,似是弯腰干咳般,嘴中发出啊啊模糊不清的音调,仿佛痛苦不堪。
杨陌看得目瞪口呆,虽说鬼怪可怖,但见饿鬼如此痛苦,心下竟也起了怜悯之心,不由地从树木后走出,小心翼翼地向饿鬼走去。
那饿鬼实在是难受之极,只不住地在地上打滚,痛苦地呻吟,忽的低吼一声,口中喷出火来。
饿鬼因受业报所障而无法进食,即使即使成功觅得食品,也无法下咽,若非行者通过佛力或咒力加持,食物会化成脓水尿液等不能吃的东西,或化成烈火灼烧咽喉,不仅不能饱肚,反而令自身痛苦不堪。
这只饿鬼被杨陌的桂花糕吸引而来,虽明知无法进食,无奈过于饥饿,踌躇再三终于作出尝试,却是如往常一般被食物灼烧咽喉,落得疼痛难忍。
杨陌虽不知其中曲折,但也一眼便能看出饿鬼正在忍受极大地痛哭,见它喉咙烟熏火冒,心下也不忍,小心翼翼地绕了个大圈踱到饿鬼身后,从包裹里取出水瓶,试探地喊了一声:“喂,饿鬼!”
那饿鬼霍地转头,空洞的眼睛望着杨陌,喉咙冒着黑烟,口中嗬嗬作响,似是哀求,又似低泣。
杨陌硬着头皮把水递过,道:“你……你快喝点水吧,把喉咙里的火给浇浇!”
饿鬼接过水瓶,仰头便把水一口喝入,喉中之火登时熄灭,浓烟也自减消,饿鬼仿佛舒服了许多,发出数声啊啊之声,像是在道谢。饿鬼把水瓶放下,斜眼打量着布包裹,手才伸出一半,又似针扎般收回,口中又是嗬嗬作响,适才的教训实在太过痛苦,此刻虽饿,却是再也不敢伸手取食了。
杨陌看出它饥饿,大着胆子取出一块状元饼,递给饿鬼,道:“喏,不用客气啊,你拿去吃吧!”
饿鬼却是向后退了一步,脸上流露出惊惧之情。
杨陌把状元饼放在它身前地上,后退几步,歪着脑袋看着它。
那饿鬼犹豫半晌,终于还是抵挡不住美食的诱惑,拿起食物,慢慢放进嘴里,小心翼翼地咬下一口。
说来也怪,这次食物却未化成脓水或烈火,仍是一块美味的状元饼,那饿鬼滴着哈喇子,狼吞虎咽地把状元饼吃下肚,感激地看了看杨陌。
杨陌被它看得心里发毛,勉强还以一个微笑,问道:“饿鬼,我还有一个桂花糕,你还吃么?”
饿鬼似是听懂了他的话,摇摇头便转身跌跌撞撞地往山上离去了。
杨陌愣愣地望着山上的方向,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不由为刚才的举动而感到一阵后怕,好在这饿鬼也算良善之辈,若换做是只恶鬼,恐怕自己的小命早已不保。
惊叹片刻,这才发觉这一折腾,却又是搞得更晚了,忙把剩下的桂花糕草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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