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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 歧途-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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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见皇上。”我福着身子,不急不缓的说。
  他盯着我看了好久,也没让我起来,只说了一句,“好久不见了。”
  “是。”我应道,“皇上国事繁忙,暄妍不敢打扰。”
  他没有回答。最后还是十三打破了僵局。他轻咳了两声,雍正才算想起来让我“免礼”。
  “朕是该谢谢你的。”他放下笔,看着我道。
  他指的是皇太后的事。“暄妍只是尽了微薄之力,担不起皇上一个‘谢’字。”
  他沉吟,“这么说,你不是来讨赏的咯?那你来找朕,是有什么事。”
  “也是来讨一样东西。”我笑着回答,“讨债!”
  “讨债?何人欠了你的债?”
  “当然就是皇上了。”
  话音未落,右侧已有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大胆!”
  果然,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最讨厌太监的声音了。
  见我仍在微笑,雍正显然收紧了眼神,他使了个眼色,身边的大太监便很识趣的领着一干闲杂人等下去了。十三刚想起身,雍正却示意让他留下,然后不容质疑的对我说,“十三弟不是外人,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我点头,然后平静的说道,“启禀皇上,今晚咸安宫会有一场大火。”
  他先是一愣,随即很快的反应了过来,“你说什么。”
  “咸安宫大火,所有的人都在火中丧生。”我认真的说完,又半开玩笑的说道,“只是一座冷宫罢了,皇上不会舍不得吧。”
  他神色怪异的看着我,沉思了好一会儿,问,“你是来知会朕的?”
  “皇上英名。”
  他冷声道,“贵太妃不像是喜欢杀人放火的人吧。”
  我微微向旁边瞥了一眼,十三正目光炯炯的盯着我。他皱着眉,看了看雍正,又看了看我,不住叹气。“何必呢?”他说。
  “对你们来说毫无意义的事,却是我最关心的。”我回答,“我想,暄妍已经把话讲得够明白了,以皇上的才智不会不知道暄妍的意思吧。还请皇上高抬贵手,今晚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忽然,他哈哈大笑起来,有些轻蔑的说道,“若是朕不许呢?你们一个也别想走。”
  “皇上。”我提高了音量,“皇上不会忘了吧,康熙六十一年,在畅春园里答应过暄妍的事。”
  他默然,“‘若有所求,必然应允’吗?说起来是很久远的事了啊。”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久远得朕几乎都要忘记了。”
  “只不过君无戏言,况且皇上日理万机,这些小事只要暄妍记得就行了,何劳皇上费心?”我颇有自信的说道,“还有一件事要提醒皇上,暄妍握着的不仅是皇上的诺言,若是皇上不愿成全的话,那我们下次见面可能就会不愉快一些。”
  谈话至此,他一点都没有生气,可见,他并没有违约的打算。
  “你这算是先礼后兵吗?”他问,“你这是在要挟朕。”
  “暄妍不敢。”我笑颜如花。
  又是一阵寂静。
  许久,我听到十三沉静的开口,“皇兄,臣弟已经很久没有和皇兄畅谈了,不知皇兄今日可有雅兴移驾王府?”
  十三给了我一个台阶下。
  可惜雍正并没有看十三,只是兴趣盎然的盯着我瞧,然后说,“虽然君无戏言,只不过朕当初与你约定只是尚未登基,若是反悔了,又如何?”
  “皇上不会让落人话柄的情况出现。”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说,“朕还有一个问题,若是你能答得上来,朕就答应你的要求。”
  “皇上请问。”
  “六十一年,你就已经能够算到今日之事了吗?”
  我一怔,浅笑道,“怎么可能?”
  “那当时为何会要那个恩典?”
  “只是以防万一罢了。”
  “以防万一?”他一下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我身边,然后贴近我的耳侧说道,“暄妍,你该庆幸你不是朕的兄弟。”
  “不然,现在我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吗?”我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他诡异的对我笑了笑,然后转向十三道,“十三弟,你的怡亲王府朕还没去过吧,今日咱们就不醉不归。”
  说完,他们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直到养心殿中只剩下我一人,我才猛然发现,手心已经真正湿透了,而且冰冷冰冷。
  入夜,紫禁城中火光冲天,所有人都很奇怪,以为有刺客到来,可是偏偏烧着的是无人问津的冷宫,地处偏僻,也无碍大局。
  然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爱新觉罗·胤礽这个人。
  五日后,各大臣得到废太子病故的消息,当今圣上仁德,追封胤礽为和硕理亲王,谥曰“密”。
  这是我和雍正的最后一次平等交易。

再见

  雍正三年,是极不平静的一年。期间,不仅雍正从年头责难到年尾,最后胤禩和胤禟更是被革去封爵。一场战役,仿佛在一年中草草的收了尾,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雍正的速度快得让人吃惊。
  十二月,大雪皑皑。
  我很少出去看雪,这天却像是心血来潮,又像是被什么驱使着不停向着一个方向走去。漫天雪花之中一抹艳丽的鲜红突兀的矗立着,我揉了揉眼,十分确定的认出了那个身影。
  她回过头来,对着我妩媚的微笑。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她这样笑,宁静而眩目。仿佛是冬日里唯一的火光。
  “好久不见。”她缓缓踱到我的身边,拉着我的手。她的手掌很温暖,却不及以前细嫩。
  “齐悦。”除了叫她的名字,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她握着我的手紧了紧,说道,“终于见到你了,暄妍。”
  我奇怪的看着她,她却微笑不语。我们一起在雪地里站了很久很久,虽然寒风凛冽,可我依旧觉得身边恍若有一个巨大的火炉,从身上一直暖到心里。
  “暄妍。”许久,她说,“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进宫了,我有一件事要求你。”
  我转过头,看见她的脸色很苍白。
  “请你,回到他身边吧。”
  一阵痛感传来,我才发现嘴唇已被咬破。
  “齐悦,别这样。”
  她摇头,认真的说道,“我承认,我是很任性,先皇也说过我善妒。可是我却不笨。暄妍,你应该清楚,在宫中无权无势就意味着没有活路,如今我娘家已经被皇上打到了谷底,他与爷也是水火不容,难道他还会留我活路吗?”
  “不会的。”我颤抖的开口,“你不过是一个女人,皇上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可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打击我们的机会。”齐悦叹气,又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不过是杀鸡给猴看罢了。”
  的确,杀鸡敬猴,很像是雍正的作风。可是,我突然有一种感觉,如今的胤禩是离不开齐悦的,他们是夫妻啊,二十多年的夫妻怎么可能说算就算了呢?
  “齐悦。”我仍是叫她的名字,“请不要放弃。”
  我只说了五个字。五个字,是我对她唯一的奢求。
  “我也不想放弃啊。”她说。
  “所以你要加油啊。”我回答,“不到最后一天的话,都不要放弃。”
  “那如果到了最后一天呢?”她问。
  “我可以答应你,永远不会留他一个人。”
  然后,我们又站了很久,临走前,齐悦抿着笑问我,“你知道吗,为什么今天我会来找你?”
  我摇头。
  “昨天,我问爷,喜欢我吗?”她含笑说道,一遍瞅着我,试图观察我的表情。
  “然后呢?”我问。
  “他只是很温柔的笑,没有回答。”
  “哦”,我应了一声,又问,“那你一定逼他回答了。”
  “没错。可是他说他不知道。”
  “的确很像他的风格。”我笑。
  “然后我又问他,爱我吗?”这一回,齐悦凑近了我很多,几乎贴着我的耳朵笑了,“你猜他怎么回答来着?”
  我仍是摇头。
  “他呀,告诉了我一句话。不过我想,这句话绝对不是他会说的来着,于是我就猜,这是你告诉他的。”说着,她压低声音说道,“暄妍,你真是个鬼灵精,这种蒙人的话你都想得出来,害得我后来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了。”
  猛然间,我知道胤禩是怎么回答她的了。
  这么多年了,原来他还记得。
  当年,我问他是否喜欢我的时候,他笑而不答。后来我问他是否爱我的时候,他仍是笑而不答。
  于是我对他说,喜欢就是淡淡的爱,爱就是深深的喜欢。
  所以即使他不答,我也知道他是喜欢我的,爱我的。
  只是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齐悦。
  这一刻,我是真的释然了。
  过去,我总是盲目的相信,爱是唯一的。一个人的心很狭窄,狭窄得只能容下一人。
  如今我才明白,是可以同时喜欢的。
  有人说,对相爱的两个人而言,彼此的心就是最好的房子。
  我一直在为胤禩造房子,可是怎么造却总是造不好。没想到,到了这种时候竟然真正造好了,而且是齐悦和我一起造的。
  真的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不是吗?
  轻轻搂紧了齐悦,我靠着她的肩头说,“我们来击掌吧,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我们三个人,可以永远在一起。”
  她先是诧异的看了我一眼,然后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用力的击上了我的手掌。
  生疼生疼,如同这个诺言一样重如千金。
  可是,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到齐悦笑。
  雍正四年正月二十八日,胤禩之妻革去“福晋”,被休回外家。
  一个月后,消息再次传来之时,我的耳中只剩下“焚尸扬灰”四个字。

心火

  关于齐悦的很多事,在她离开之后我才逐渐想了起来。
  像是夏天我们一起去郊外打马,秋天的时候一起煮茶聊天,冬天的时候窝在火炉边上讲笑话,然后来年春天再一块儿踏青。
  其中最鲜明的,莫过于摊牌的那一天。
  那个时候的自己是多么的可恶,我现在终于知道,可是意外的,我一点也不后悔。或许是到如今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了吧,所以也就不再介意。
  我可以答应你,永远不会留他一个人。
  这句话一直响彻在我耳边。很多次,我想去看他,可是苦于无法说服自己。究竟是因为接受了齐悦的拜托,还是我自己的意愿呢?
  如果无法找到答案的话,我似乎没有勇气去见他。
  三月里,我日日过着与过去相同的日子。有一段时日没有听说雍正责难他的呢,是因为齐悦吗,还是说雍正终于决定给他们一个痛快了。
  这日,我坐在御花园中吹风,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几个陌生的女声。
  其中一人说道,“皇上也太狠了吧,廉亲王这样好的一个人……”
  另一个声音赶忙打断了她,“傻瓜,你不想活了啊,敢在背后说皇上的不是?”
  那个声音颤抖了一下,却还是犹犹豫豫的说道,“可是……宫里这么多人,谁看不见廉亲王的好呀,这深宫里,也就他一人会对咱们这些奴才笑,可如今,还不是给皇上……”
  听到这儿,我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是谁?”凌厉的声音问道。
  “是我。”我淡淡的答。
  假山后,转出两个淡蓝的身影,其中一人我见过,当年是服侍宜妃的,好像叫梨香。另一个……有点面熟,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大概,只是个普通的陌生宫女吧。
  “奴婢参见贵太妃。”见是我,两人匆忙跪了下来。
  “起来吧。”我道,紧紧盯着那个较陌生的宫女,刚才为胤禩鸣不平的怕就是她了吧。“你们刚才说廉亲王怎么了?说给本宫听听。”
  “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梨香抢先答道。
  “本宫没有问你。”说着,我又看向了那个陌生的宫女。
  她微微抬头,注意到我的视线又将脑袋低了下来。似乎犹豫了很久,她终于咬牙道,“奴婢……奴婢也不敢瞒贵太妃,反正现在宫里,也只有那些不懂满语的汉军旗丫头会当作这是好事儿了。”
  我愣了一下,隐隐感觉到她们说的是什么事儿了。
  满语……我是不懂的。可我懂历史。
  “皇上……皇上给王爷改名儿了……”她迟疑的开口。
  “阿其那?”我的语气是疑问的,心中却已肯定了八九分。
  那宫女诧异的看了我一眼,说,“原来贵太妃都知道了。”说完,她有些低落的埋下了头。
  果然如此。这么说的话,九阿哥也已经改成“塞思黑”了咯?
  此刻,我倒是真的希望自己既不懂满语,也别总想着那可恶的历史。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她。
  “奴婢叫澜心。”
  “啊!”我突兀的发出了声音。澜心,这个名字我有印象的,原来是她。
  我终于知道先前的面熟感是哪儿来的了,这个澜心,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她曾是良妃的婢女,我最后一次见良妃的时候,在院子里哭的就是她。
  想着,我对她笑了笑。她先是奇怪,随即也对我微笑。
  “我问你,你觉得廉亲王是个怎样的人?”我道,细细打量着她。
  “王爷……”她想了想,说,“王爷是奴婢见过的,最好的人。”
  “哦?”
  “是的,从来没有一个人像王爷对娘娘那样的好。”她顿了一下,补充道,“奴婢说的是……良妃娘娘。”
  “我知道。”
  “而且……王爷对咱们下人也好,对宫里的人都好。当年王爷还在宫里的时候,冬天都不怎么冷的。”
  “是吗?”我喃喃的开口。胤禩啊,如果你能够听到别人这样的评价你,该多好。你所做的一切并非是无意义的,即使雍正可以抹杀你,可仍然会有人记得你曾经的好。
  当然,没有人,比我更记得你。打发澜心回去的时候,我对她说,“以后,不要再叫王爷了,皇上已经削了他的爵位了吧。”
  她怔怔的看着我,说,“奴婢以为……如今宫里只有贵太妃是向着王爷的了。”
  我含笑对她摇头,“别忘了,已经不是王爷了。不过……也是只有我是向着他的了。”
  说完,我转身离开。
  是的,只有我了。
  这一天,我强行离开了皇宫。带着先皇给的诏书,驱车回到了阔别已久的王府。
  大门外挂着白色的灯笼。是因为齐悦吧。
  我没有带一个婢女,只是独自一人直直的往院子里走。
  管家诧异的看着我,却没有阻拦。
  空旷的庭院里,没有一个下人。
  偌大的府邸早已不见了当年的生气,我缓步走着,终于踏进了他的书房。
  我们曾在这里亲吻,相拥,在这里诉尽心事,在这里立下白头之约。
  一如当年,他静静靠在椅上,背对着我。我深吸一口气,一步步走到他的身边。多少年了,他还是这样,即使岁月在他脸上无情的刮过,可他仍然是当年我爱的那个人。
  “胤禩。”我叫他。
  他的手指抖了一下,却没有转身。
  我绕过书桌,看见了他的脸。
  他闭着眼,仿佛不愿承认我的到来。
  我伸手,抚上他的眼睑,他又颤抖了一下,睁开了眼。
  我们对视着,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后,我问,“爱我吗?”
  这次,我问得那么直接。
  他苦笑。“你怎么跟齐悦问一样的话呢?”
  “不可以吗?”
  “明明知道答案的,却还是来问我。”
  他一把拉过我,让我靠在了他的手臂上。
  “齐悦……”我缓缓开口。
  “是我对不起她。”他打断了我的话,继续说道,“如果有来世,我会补偿她的。”
  “那我呢?”我问。
  “来世……不想再遇见你了。”他说。
  “为什么?”
  “一辈子尚且偿还不清,难道还要让我再背上下辈子的债?”
  “什么债?”
  “孽债。”
  “呵呵……”我哑哑的笑道,“不是情债吗?”
  他摩挲着我的脸庞,不说话。
  我轻轻伏在他的手背上,抚过他的指尖,然后柔声问,“你既许了她来生,那今世可愿给我?”
  忽然,他松开我。诧异的问,“你在开玩笑?”
  “你明明知道我是认真的。”
  他凄苦的一笑,又道,“如今的我还有什么资格来要你,我们早已不是当年的我们了,我又怎么要得起你?即使是像现在这般说话,我都会怀疑是否只是一场春梦。”
  我抬头,深深望进他的眼里,“我们已经过了做梦的年纪了。”
  “那就是真的了。”他轻抚我的脸颊,疲惫的声音柔情似水,“可是我怎么可能真的拥有你呢。你不是已经很早就回答过我了吗,你是贵太妃啊,是皇阿玛的女人。那么高高在上的皇阿玛。”
  怎么会这么说呢?无论是十年,二十年,还是一百年,你永远都是我的胤禩啊。而我,只是你的。是你的暄妍。
  其实,我们之间何止如此之远?我们差了三百年,差了三百多年啊……可我爱你,一直爱着你,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我缓缓站起,轻轻吻上他的唇,“不想要我了吗?”
  “是要不起。”
  “那就是想了?”
  他搂紧我。
  伸出手,极为温顺的环住他。
  “只要你想要,我就愿意给。”
  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十九岁的自己才是最正确的。
  不知道是否爱着他,却早已深深爱着他的自己。
  而后的十几年,全都是白过了。

幸福

  我把圣旨拿给胤禩看的时候,他的表情像是吞了一头大象。
  “妍儿,我不是在做梦吧?”他一声一声的干笑,拿着圣旨上上下下的翻看,最后忽然撑着桌子大笑起来,“疯了,都疯了。”
  我得意的看着他。
  “皇阿玛不愧是皇阿玛,把我们每个人看得通透,然后捏在手心里耍得团团转。”他一边无奈的摇头,与其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好气的嗔了他一眼,“你那是什么表情?好像心不甘情不愿一样。若是不想要它,我扔了就是。”
  说着,我作势就要开窗。他一把拦住我,张开双臂,连带圣旨一起圈进怀中,然后有些幸灾乐祸的笑道,“我如何并不重要,现在更令我感兴趣的是,皇上看到这张圣旨会怎么样?”
  我瞥了瞥他,道,“这么多年了,你还要争这口气?”
  他挑眉,“不争怎么行?起码我得有一件事是胜过他的。”
  我调笑,“放心,你已经有很多很多件事胜过他了。”
  他勾起嘴角,又将我搂紧了些。动作是极温柔的,嘴上却故意说道,“妍儿,你说的这话可信度是最低的。”
  “为什么?”我问。
  “傻瓜,没听过情人眼里出西施吗?”他反问。
  “噗!”我险些喷出水来,“既然八爷都甘心自比西施了,小女子傻一回又如何?”
  下一秒,他伸出食指,毫不留情的弹了下我的额头。“不许笑。”
  话音未落,我的笑声更大了。连续的,不断蔓延的,仿佛要将这么多年的快乐一同补回去。
  好一会儿,我终于喘着粗气停了下来,拿起圣旨道,“怎么样,没有意见的话,我可落笔了。”
  “你会写吗?”他质疑。
  “怎么不会?”我一眼瞪回去。
  他想了想,将我扯到一边,提起笔说,“还是我来吧。”
  然后,不由分说的写道:着贵太妃赫舍里·暄妍作配圣祖第八子爱新觉罗·允禩为福晋。钦此。
  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他笑得更欢了。
  “你说,皇上会同意吗?”我问。
  “他能拒绝吗?”胤禩反问,拉着我道,“更何况咱们满人向来都有兄死弟继,父死子继的传统。”
  我吐了吐舌头,道,“看来明日宫里要炸开锅了。”
  他微微一笑,将圣旨叠起,转身要向外走,“走,我陪你进宫去。”
  我先是一愣,转而拉住了他,“别。”
  他回过头,奇怪的看着我。
  “皇上是命你禁足于此的吧,只怕你要去了,连累我连宫门都进不了。”
  “那……”他犹豫。
  我道,“让我去就好,你还不如趁此机会把这儿布置布置,好让我欢欢喜喜的进门啊。”
  他先是摇头,随即将圣旨交到我的手上,“妍儿,这么多年了,你无论说什么都是对的。”
  我浅笑,踮起脚尖亲吻了他的面颊,然后驱车回宫。
  也不知道大清朝是怎么传递消息的,至少我刚踏进宫门,就有一群侍卫围了上来,个个好似要将我生吞活剥了,最后还是领头的那个面无表情的说道,“贵太妃,皇上要见你。”
  我“哦”了一声,乖乖被他们带去的养心殿。
  养心殿上,雍正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他的眼中无一丝波澜,屏退了左右诸人,他冷冷的说道,“给朕一个理由。”
  我知道,他很生气。我近乎在挑战他忍耐的底线了。可是尽管如此,我还是面不改色的将圣旨递到了他的桌上。
  他的瞳孔在瞬间收紧,然后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展开圣旨。
  一阵静默。
  忽然,他拍案而起。
  “混帐!”他猛地将圣旨甩在我的脸上,怒不可遏的吼道,“朕纵容你,并不代表你可以如此放肆!”
  我平静的跪下,冷冷的说道,“皇上想违抗先帝遗命吗?”
  “你!”他猛地站起,气得颤抖,却仍指着我道,“朕不准,朕决不会允许如此荒谬的事发生!难道朕就是给你和老八这样耍着玩的吗!”
  “皇上!”我大声道,“我们谁都没有耍你。是所有的人,都是先皇手中的棋子。他看得清一切,任我们如何如何挣扎,最后终究还是在他的五指山中。暄妍能够拿到这张圣旨,是先皇的授意。暄妍不相信,先皇会没有料想到现在的结果。”
  “你休想拿皇阿玛来压朕!”他一字一句的从牙缝中挤出,“朕不吃这一套。”
  我知道,他已经动摇了。于是我放柔语气,缓缓说道,“皇上,二十五年了,我们认识整整二十五年,暄妍从来都没有求过你什么。这次,算我求你。这些年你做的还不够多吗,他们被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折磨,难道你心里一点都不顾念兄弟之情吗?你想要后人说你杀兄、弑弟、逼母吗?”
  他一怔,狠狠的盯着我。
  “皇上,如果你觉得这还不够,你可以随时要我们的命。我知道,你现在还不想这么便宜他,不过如果有一天你折磨够了,终于愿意放过他了,那么就请把我的命一同收去,是除宗籍,还是挫骨扬灰,任凭皇上处置。”
  “你!你好啊!”他狠狠的拍上书案,“赫舍里·暄妍,你厉害!”
  我抬起头,像是看着老友似的望向他。
  最后,他仿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朕……准了!”
  “谢皇上!”
  这是第一次,我郑重的给他叩了个响头。
  这辈子,这是唯一的一次,唯一一次我真心实意的给雍正叩头。
  雍正四年四月初一,我从宫中出嫁。
  那一天,我遣退了所有的婢女,侍卫,因为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是先帝的贵太妃,也不是孝诚仁皇后的侄女,仅仅,只是胤禩的福晋。褪下了多年的枷锁,我终于,只是他一个人的了。
  没有喜宴,没有宾客,我们只是以天为鉴,拜堂成亲。从这一刻起,我的丈夫是爱新觉罗·胤禩,一直是,一直是,从来都没有别人。
  摇曳的烛光下,他静静凝视着我。
  然后吻我,自眉心而下,一点一点汲取着我的每一寸体温。
  “你恨我吗?”他缓缓抚摸着我的额角,“如今我能给你的,不过是两支红烛,再无其他。”
  “怎会?”我柔柔的笑道,“你把自己都给我了,这是对我最大的恩赐。”
  “你不该这么做的。”
  “如果我不这么做,我会后悔一辈子。”
  我早就知道,选择他,是一条错误的道路。我可心甘情愿入这歧途,无怨无悔。
  “胤禩……”
  他伸手让我噤声,“若是让别人听见这个‘胤’字,只怕皇上又该训斥了。”
  “怕什么?”我拉开他的手,“他是皇上,他能改得了史书,封得了天下悠悠众口,但在我的心里,无论他改上千遍万遍,你永远都是胤禩。胤禩之名,普天之下只有我一人能叫,不好吗?”
  “好。”他一口应承。
  “胤禩……”我又叫道。
  “什么?”他问。
  我轻轻搂上他,甜甜的说道,“我想说,春宵一刻值千金。”
  他一僵,随即开怀的将我抱起,快步移到榻前。
  屋内顿时一片黑暗,暗得只听得到我们两人的呓语。
  “妍儿,何其有幸,让我遇见了你。”
  “不,任时空变换,沧海桑田,我之所以在这里,只是为了遇到你……”
  “妍儿,我们会很幸福的吧……”
  “如果时间可以停留在这一刻,我们永远都很幸福……”

永远——新婚的第二天

  清晨第一缕阳光将我从梦中唤醒的时候,身上反反复复剧烈的不适恨得我牙直痒痒。
  该死。就知道这洞房花烛不是好过的,怎么女人就这么倒霉呀!
  身边的人尚未苏醒,我愤愤的瞪着他宁静的睡脸,想生气,却怎么也又气不起来。
  好样的,把我吃干抹净了自己就睡得香甜,害得我像是被踢断了腰还无处伸冤。
  正想着,忽然一阵轻风掠过,下一秒,我被拉进了一个宽阔的胸膛之中。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昨晚不累吗?”他笑道。
  “累!累得想把你剁了!”我咬牙切齿。
  他呵呵闷笑,将我搂得更紧了。“妍儿,你知道吗?这是我从未有过的,也不敢想象的幸福。”
  “是啊。”我应道,“好想就这样停止,没有未来了。”
  “停止?那倒是不必。”他说,“我们还有许多事可以做啊,像普通的夫妻过最平凡的日子。”
  我轻轻点头,将脸埋进了他的怀中。胤禩,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希望时间不要再流逝,我们的确有许多事要做,可我们阻止不了生命的步伐,我根本不愿去计算大限来临的日子。我,很怕死,我们应该要一直一直幸福下去,一起去死的话不可以称之为幸福的。
  可我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新婚的第二天,我们煮茶下棋,赌书聊天,又在庭院里种花,在水池边嬉戏,仿佛回到了年少时,很开心的做着随心所欲的事。从日薄西山到月上柳梢头,我们手牵手讲着过去的事,那些不忍回忆却刻骨铭心的往事。然后,芙蓉帐暖,又是一日飞去。
  第三日清晨,我迷糊的睁开眼。身边空空如也。缓缓的穿好衣服,我磨磨蹭蹭挪出了房间。庭院中,白色的身影负手而立,他的目光聚焦在远处的一点,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我蹑手蹑脚的移到他身边,一下扑到他身上。
  “胤禩,早上好。”勾住他的胳臂,我甜甜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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