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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是惊鸿照影来 第二部结局重写版-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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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相大人大寿,慕容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得赶来与您祝寿。”温和的话语响起,而我立即可以想见,此刻浮现在那人脸上的,必是柔和得足以令人卸下心防的浅笑。

  不想见,却避不过。我微微苦笑,身子更不敢移动分毫,以他的功力,十丈之内飞花落叶都明察秋毫,何况一个人。昨日在街上的偶遇,我却并没有去多想他为何来苍澜,自己又如何料得到,他竟会出现於此。

  “慕容公子此言,真令老夫受宠若惊,要知道慕容家虽在野营商,势力却丝毫不逊於老夫甚至太子啊。“左相呵呵笑著,然而我知道若只是简单的问候寒暄,也不必将话放到这里来说了。

  “左相大人言重,慕容一介乡野,哪里敢与诸位大人相提并论,左相此言若让第二人听了,只怕会平白冤枉了慕容。”温雅的声音始终未变,极有耐心地与那位左相打著太极。我在树影之後微微苦笑,这才是慕容最厉害的地方,谈笑间不动声色地将他所要对付的人挫於无形。

  再说了几句漫无边际的话,左相首先露出急切之意。“慕容公子先前所言合作之事可还算数?”

  “慕容自然愿意素为左相大人提供一切便利。不过,”似要吊足胃口,他停了半晌方才续道:“如果大人反悔……”

  “不不!”左相连声道,仿佛极忌惮他的下文。“这是双方都得利的事,老夫绝无反悔的理由。”

  “如此甚好,和左相大人这样睿智的人说话真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呵呵,老夫何尝不是,慕容公子现在便急著要走了吗,听说擎天门再过两个月将与柳家联姻,如此一来擎天门往後的势力便可更往南方一带延伸,老夫在此先恭喜慕容公子了。”

  慕容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笑著,“左相大人,丢下满席贵客出来太久只怕不太好吧。”

  “哈哈,那老夫也该回席了,我已派人来送公子,待会就不出来了。”

  “多谢左相大人费心。”

  左相离去,慕容目送著他的背影,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冬夜寒苦,阁下不觉得站在雪地之中是一件不怎麽愉快的事情麽?”

  一声轻笑,让我淡淡僵住。

  还是瞒不过他麽?

  不是没想过会遇上,却没料到会在这种情形之下相见。三年时间,你我又变了多少,数道梅影之中,我默默伫立,不知该如何迈开脚步。

  若是相见,你是向我解释当年马车上的未竟之语,还是杀我灭口,绝了今日的後患?心中钝痛,并不因看到那秀颀身影而有半分消却。

  寒光下,踏著薄雪,浅笑如斯的那人抬首望月,到底在想著什麽。

  

  

  13

  还是没有办法避得开吧,我微微苦笑,正欲走出去。

  “阁下不也同样好兴致,须知寻梅踏雪乃人生一大乐趣。”清朗而陌生的声音自我这边响起,惊诧莫名地转过头,却见一人自不远处走出,朝慕容缓步而去。谡谡清伦的气度,不显一丝慌乱,倒像是慕容这个不遂之客扰了他的兴致。

  “哦,阁下是?”

  “在下江漫秋。”这是一个陌生的名字,我皱了皱眉,不知他为何要替自己出面。

  “原来是名震天下的江大人,闻名不如见面,果然令人倾倒不已。”

  两人恂恂有礼地一问一答,仿佛方才慕容与左相私下见面之事从未发生。

  “江大人在此赏梅,想必也有些清听的碎言入耳吧。”

  那声音清朗依旧。“江某一心赏梅,耳外寂然。”

  “既是江大人的话,在下自然信了十分,便不叨扰了,告辞。”长袖轻扬,优雅地颔首,便自飘然而去,清俊绝伦,一如初遇。

  我脑中犹自浮现出他临走时朝自己这边若有似无的一瞥,心中苦涩淡淡,不觉抚上面容那道浅浅的疤痕,曾被石棱狠狠划过的灼痛,此时仿佛又开始燃烧起来,闭上眼,只能扶住树干细细喘息。

  “你可以出来了。”那位江大人忽道,显然是对我说话。

  “为什麽帮我?”我并没有出去,只是倚在树干上待紊乱的气息缓缓平复下来,方才慢慢睁开双眼。

  那人面朝这边,却并没有过来。“我知道你不想出去,就顺手帮你挡下了。”

  顺手麽,我皱了皱眉,即便是我这个不谙朝政的人也知道,刚才慕容与左相的那一番话必定是十分隐秘的,而代我出面的他,无疑也揽下了许多麻烦。“你我素不相识,在下想不出大人有这样做的理由。”缓缓走出梅影,借著月光倒映在白雪上的光芒,我看清了他的容貌。

  雅正而秀整,自有一股清和的器量,目光透著素朗,一望而知是个出色而极坚持己见的人物。

  “素不相识麽?”他现出莫名失望的神色,望著我的目光竟有一丝急切。“你难道不记得了吗,四年前,在客栈门口,曾经有一名流连失所的灾民。”

  我一怔,将往事一一回溯,再看向他时,已露出了掩不住的惊讶。“是你?江漫秋?”四年前与云罗苏行他们前往南疆,途中遇到一名因叙江泛滥而家破人亡的人,当时便将身上大部分的银两都给了他,那只是旅途中一个小小的插曲。

  “是我。”他似乎很高兴,眼中有著不容错认的惊喜。“那时候,全身生蛆,丑陋不堪的我,没有人愿意接近,只有公子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若没有你,或许当时我就死在半路上了。”望向我的目光温暖而深邃,含蕴其中的深深感激不容置疑。

  “那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不值得你记住这麽久。”我也笑了,从没想过一面之缘的人居然可以在此时此地相遇,更没想到的是,在那脏污的面目掩盖下,竟是如此一个出色的人物。若你曾不经意施以援手的人,却在日後看到他安好无恙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心中那份快意与高兴,那真是无与伦比的了。

  “不是这麽简单的,你让一个濒临死亡而对前路彻底绝望的人重新有了活下去的希望,这一份恩情,又岂是区区举手之劳可以比拟?”

  “所以你先前帮我挡下了莫大的麻烦,便已还了这份情了。”我眨眼笑著飞快接下,不想他因此而有什麽负疚。

  他似乎还要说什麽,我却一呢阵阵寒风而不由打了个大大的冷颤,从方才站到现在,想必已冻得面唇青紫。身上忽地一暖,不及反应,那人已将毛氅解了下来披在我身上,还微微皱起眉头。“天那麽冷,公子你怎麽会在这里站那麽久?”74FCD0570A东:)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


  我摇摇头,身上确实暖和不少,便也不客气地道了声谢,将毛氅更拢紧了些。“不要叫我公子,我叫惊鸿。”

  “惊鸿?”他一怔,似乎有些意外,继而一笑。“好,惊鸿,很适合你的名字。”从善如流,无一丝隔阂,却温和自然得不会令人反感。三年前的委曲求全是绝望至於极处的表象,想必现在这个清风朗月般的人,才是真正的江漫秋吧。

  我不置可否地轻笑,视线落至方才出来的地方。“那里太过热闹了,须得出来透透气。”他恍然,竟也露出不敢恭维的苦笑。

  “你也是?”我挑眉,他点头苦笑,两人边走边谈,朝厅堂灯火通明处缓步而去。

  “三年前辞别你之後……”

  叙江泛滥,让他在一夕之间失去所有,又靠著自己的才识与际遇,一路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然而他当官的目的,并非为了官禄名声,只不过是希望以自己的能力,为下面那些如同他自己当初一样无能为力的人多做一些事情。眼前这个温醇而隐含铮然傲气的人,这个与铁面御史严沧意以断案公允,官声清正齐名的江漫秋,让我有一种深深的钦佩。

  我厌恶勾心斗角,所以连这种宴会的绮糜气息也让自己觉得不舒服,更勿论那所谓朝廷之上的明争,朝廷之下的暗斗,浪潮汹涌,你来我往。江漫秋也不喜欢,这从他的言谈举止可以看出来,他更适合做一名手握书卷晨昏朗读的学子,而不是在朝政之上侃侃而谈的官员,严沧意更是厌恶这种繁文缛节,然而他们却能为了自己的理想而坚持下去,如何能不令我欣赏,这也是当初自己不惮於严沧意的职位而愿意与之相交的原因。

  “好,”我微微一笑,“同是救人,你居庙堂之高,我处江湖之远,倒也无甚差别,只是几年下来,我却有负与自己当初的诺言,心中不免惭愧。”

  “不是这样的,”眸子望著我,在黑夜中更显明亮温暖,竟不比那璀璨的灯火逊色半分。“严大人曾与我说过,那有著广阔天地的江湖,才是你真正的归宿,所以一时的困扰,自然也不必放在心上。”

  我先是讶异,继而释然,自己倒忘了他与严沧意本同在北庭,自然相识。两人相顾一笑,颇有相遇恨晚之意。“方才你说到自己名字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严大人时常不经意地提到这个名字,却总为相聚匆匆而遗憾。”

  “是麽?”我忽起童心,狡狯一笑。“自我来苍澜以後还没有去看他,你先别告诉他。”

  江漫秋笑著应道:“正好,再过几天他会来京里叙职,到时候你就可以看到他了。”

  临近大厅,那里面的歌舞犹未罢休,杯盘碰撞之声此起彼伏,更不必道其喧哗了。我将身上毛氅解下来还给他。

  “怎麽了?”

  “你看我现在是何打扮?”见他怔然,我笑著指指身上的衣服。

  他这才注意到我的小厮装束,不由大讶。“你怎麽……,当初和你在一起的那些人呢?”他指的是秋云罗和苏行。

  我摆手阻止了他略显担忧的神色,笑道:“我只是混进来找个人而已,当然得见机行事,时候不早了,我得先进去,以後再聊吧。”说罢不等他反应,便急急入了内厅,不著痕迹地站回昭羽身後的位置。

  他正在喝酒,眼神有些迷朦,手也微微颤抖,看来微醺,却忽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朝首座的左相道:“左相大人容我告罪回府,实在不胜酒力了。”

  左相捋须点头而笑。“九爷请先回府歇息吧,老臣就不送了。”

  我连忙扶住他,他却趁机将身上大半重量全倒向我这边,累得我差点扶不住两人一齐跌倒,这才知道他醉酒有大半是装的,不由好笑。待到临上马车的那一刻,故意松手让他猝不及防跌入车厢,笑呵呵地看著他抚著额头龇牙咧嘴狠狠瞪了我一眼,忍不住调侃道:“醇酒美人滋味如何?”

  “对著一大群不想面对的人喝酒真莫过於最大的折磨。”他也笑,眼中却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厌恶。

  我摇头,不可思议地看著他:“你不是自小在这种环境中成长麽,早该习惯才是。”

  “习惯不等於喜欢。”他理直气壮道,微微眯起的眸子忽而一亮。“不过这一次收获倒不小,看来我要加紧动作了。”他说的是培植自己势力的事,我听过便算,他知我不喜这些,也没有多说下去。

  马车一停,在门口等候已久的绿绮立时迎了上来,我未等她开口,便已摇了摇头,她眼中那抹期待的光芒马上黯淡下去,俏脸上满是失望。

  我不忍地安慰她:“我已用逍遥宫的暗号通知其他逍遥宫的人,让他们一有云罗的消息便与我联络。见她忽而明亮起来的双眸,不由苦笑:”不过你可别抱太大希望。“

  “不会的,”晶莹的美眸满溢激动,将我狠狠抱住不愿放手。“公子,谢谢你。”

  “傻瓜,再怎麽说我也是个挂名的宫主,不适时利用一下权力怎麽行?”笑著敲敲她的额头。

  绿绮冷静下来,忽地掩嘴轻笑。“公子你通知他们用的是不是历代宫主所用的暗号?”

  我点点头,不明白她脸上恶作剧般的笑意从何而来。

  “这三年我们遍寻你不著,小姐和苏殿主他们却一直相信你没有死,若然现在他们见到那个暗号,嘻,真想看看他们好似见了鬼的惊喜模样。”

  听了绿绮的话我不觉笑出声,却见她脸上露出淡淡倦色,便嘱她早去休息,转身走入大厅。只见方才还脸色潮红的昭羽已神色清醒地坐在八仙桌前,一瞬不瞬地盯著门口的方向,见我走进来,冷不防问了句:“如果找不到呢?”

  “什麽?”我一愣,不知所云。

  “如果找不到秋云罗呢,你准备怎麽办?”

  我思忖片刻。“先去一趟中州,然後便是四方游历了吧。”

  “游历?”

  我点头,忆及各地风光,不禁微眯起眼,掩不住眸中迷醉。“松江北舍的橙蟹,潮汐日月楼的新笋,自然是要去尝一尝鲜的。”说至兴处,不由抚掌而笑。

  “真好……”他喃喃,“这样的你,如风般自由,怪不得每人都欲与你相交……”

  “什麽?”我未及听清,却捕捉到他眉间闪过的一丝落寞。

  “没有,我只是在想,你自己有没有发现,你的眼神常常不自觉吸引了很多人,春云浮空,流水行地,说的,是不是如斯风情?他恢复常态,托腮望著我,挂上一抹邪邪笑意。

  我摇头,递上一杯温茶。“你醉了。”

  “我当然没醉。”他有点恼怒,又隐隐怆然。“小时候我也常常在想,那宫外的天空,是否与宫里的截然不同。很多人都说母亲是从民间进来的而不是官宦出身,那麽她应该知道宫外的许多趣事,谁知我每次问她,她都要脸色大变,而後大发一番雷霆,渐渐地我便知道了,她痛恨民间,痛恨这两个让她在宫内让人瞧不起的两个字。”他的表情似笑非笑,眼神却极度讽刺。

  我没有接话,只莞尔一笑。“看来你今晚的精神很好,不如彻夜品茶吧。”

  “你又当我醉了麽?”

  “你没醉,只是我突然想喝茶,你就当陪我吧。”

  “我既拥有许多,说到底却也是一无所有。”他撑起额头低笑出声,面容被手半遮著,看不清表情。

  “你当然不会一无所有,”我将茶叶取一小撮放入紫砂壶内,再悠悠道:“我也不会与一个陌生人住在一起。”

  “你说朋友麽?”他笑了起来,望著我,朦胧的神色浮起一抹温暖。“是了,朋友,我还有你,还有三哥,他是我在宫里唯一信得过的人了……所以,”他顿了顿,拿起我方斟好的茶一饮而尽,仿佛喝酒般豪爽,看得我哭笑不得,忙把砂壶移开些,免得他糟蹋了自己的好茶。“所以有朝一日,我要手握这天下,看看它,看看它是不是真如你口中那样美……”

  我笑而未答,见他伸手又要来拿茶杯,及时以手架开。“你当是在喝酒麽?”

  他翻了个白眼,肆意流转。“细品是吧,知道了。”不由分说夺了一杯又往嘴里倒,这回想必在喉中停留的时间更长一些,俊容浮起一丝讶异。“苦而不涩,犹有乳香,这是什麽茶?”

  茶烟嫋嫋,满室盈香,只闻一人笑言道:“白石清泉。”

  与昭羽两人对坐喝了一夜的茶,言语虽少,却早有一种莫名默契流转。待到天色稍明,宿醉的他还是抵不过倦意趴在桌上沈沈睡去,我却依然对著碧绿色的茶水怔怔出神。

  慕容慕容,我可以坦然面对所有往事,却为何独独畏惧见你,是恨与否,早已不重要,想必,我只是,还需要多一些的时间罢……

  不知过了多久,便有管家进来,见大厅一片静寂,也不觉放轻了脚步来到我跟前小声道:“秦公子,门外有一名姓江的客人约你外出,问你可愿意?”我回过神,怔了一怔,姓江,莫古是江漫秋?想了想便点点头:“晨起清寒,李伯,劳烦你拿张毯子给他盖上吧,”我示意旁边昏睡的昭羽,“我这就出去。”

  

  

  14

  走出过院,果然见到江漫秋站在门口。一袭白衫,长身玉立。“江大人好清闲,居然有空约我这个闲人外出?”

  江漫秋笑吟吟,“这几日迎冬节,大半官署都停止办公,我这个掌印的右仆射自然也偷得半日空闲。”

  两人边说着走到街上,他的神色忽然凝重起来。“九皇子昭羽,你怎么会与他在一起?”

  “我们是一起来苍澜的,我便暂时寄住在他府上。”

  江漫秋摇摇头,不掩担忧。“皇家的事最是复杂,你不应该与他走得过近。”

  我想起半路遇袭之事,不由一笑,倒为他的关心而感动。“我只是暂时寄住而已,过几天便要离开了。”

  “你要离开?”他大是意外。

  我点头。“来苍澜本不是预料中的,却没想到会遇上你们,倒也不虚此行了。”

  “也好,你本也不适合这里的。”他忽而笑了,本来便清朗的人笑起来也如春风般和煦。“像昨夜的事情,实在是有惊无险。”

  我笑而未答,眼底却掠过一丝悒郁,他似乎看到了,便也体贴地没有再追问下去,只笑着转开另一个话题。“既然你要走了,今天就更应该与我走上这一趟了。”

  “怎么,莫非江大人要请我到聚珠阁大吃一顿。”我打趣道,京城第一食馆是为聚珠阁。

  “是也不是。”他笑意愈深,脚下也加快了几分,见我走得悠哉,索性连着袖子抓住我的手往前带。

  真是性急,我颇无奈,不得已调整步伐跟上他。所幸这几日迎冬佳节,昨夜灯会的余韵未消,大多数人还沈浸于睡梦之中,此时街上并不多人。

  两人进了飞檐流彩的聚珠阁,江漫秋也不待小二上前带路,便拉了我直奔二楼。

  正对着楼梯口的靠窗位置上,正坐着一个人,身形颀长,脸微微侧外,似乎在欣赏景致,却可看见那半边冷峻的线条,蓝色袍服更将他不易亲近的气质生生勾勒了出来。

  江漫秋带我上了二楼,此时却止住不动,笑睨着我,仿佛邀功。怔愣之间,蓝衣人已察觉到我们的视线转过头来,两人打了个照面,连他向来不轻易笑的嘴角也微微勾了起来。“惊鸿。”

  “严沧意?”我也喜道。当年的叙江泛滥一事,两人因而相识,虽言语不多,倒也情谊颇深,更勿论他还是齐彝前辈的师侄。“不是说过几天才能回来?”

  “刚好有事,就提早了。”他瞥了江漫秋一眼,再望向我时,连眼底也满是笑意。“这家伙在我一到官署的时候就将我拉了出来。”

  江漫秋闻言却大笑,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惊鸿,他可是连皇帝的面都没见就跑过来了,看来你的面子比天还大。”

  三人久别重逢,酒过几盏之后,江漫秋突然问道:“你不是在边境上么,怎么会提早这么多天回来?”

  严沧意酒杯一顿,眉间掠上一抹淡淡隐忧。“那里不太安稳,我想回来叙职的时候,顺便与今上说一说。”

  “不安稳?莫非战事将起?”涉及军国大事,即便此时二楼并没有多少人,江漫秋也不由压低了声音。

  “我似乎闻到了这种味道,其中内情复杂,不是三言两语便讲得清的,今天惊鸿在这里,我们不要多说这些了。”

  我本沉默不语,暗叹若有战火延绵只怕死伤便又无计,只是两朝分裂已久,统一是迟早的事情,天下大势非一二人所能左右,我也更不愿去多想,听到他的话却不由心生温暖,知严沧意并非忌我听多,只是知道我不喜欢掺合这些,所以不想坏了气氛。江漫秋也点点头,顺势绕开了这个话题。“惊鸿你来这里,要不要我充一回地主,带你四处游玩一番?”

  他提到这个我便颇有几分哀叹。“苍澜不是北庭都城么?这阵子却连个书局都难找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迎冬节上,竞技最多,骑射,狩猎,灯谜,诗会,所以也最忌一字,便是输,书与输同音,所以便要关门几日,这是北庭向来的奇特习俗之一,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江漫秋见我模样,好笑地解释。

  我闻言不免有几分沮丧,虽然南方重文,书业印刷要比北方发达得多,但由于两国相隔之故,加上苍澜领北方之首,所印书中自然也有不少值得一读的,想不到如今好容易来上一趟,却无缘得见。

  江漫秋似乎不忍见我如此,脱口而出道:“不打紧,我有琅环阁的钥匙……”

  话未落音,我眸中一亮。“琅环阁?可是国史馆琅环阁?”见江漫秋点头,我不由兴奋起来。国史馆琅环阁,据说是自圣天皇朝便已建好,作为当时皇家藏书之用,几经沧桑,居然幸免于几次祝融,也成了现在编纂国史的国史馆,大半孤本至今犹存,弥足珍贵。

  严沧意却皱眉:“那里毕竟是官署,不可随意出入……”

  “无妨,这几日佳节,官员们都休了假,谁还会跑那地方去。”江漫秋笑着接下,更令我大感希望。

  “江兄漫秋……”

  “我知道了,喏。”他笑着摆手连连,想是被我瞧得头皮发麻,忙从袖中摸出一串钥匙。“只有今天而已,你自己要小心,虽然那里平日没什么人进出,被发现了也是件麻烦。”

  “今天也足矣。”我大喜过望,掩不住心中激动,却见江漫秋眼中笑意流转。“谢谢你,惊鸿。”

  “什么?”我一怔而笑,“这句话该是我说吧。”

  “谢谢你让我们这些久在官场中打滚的家伙,看到还有一个单纯为心中所喜而高兴的存在。”

  “若不是性情相投,我们又如何会相交?”我摇头反问,三人相顾大笑。

  心中惦记着那把只有一日为我所有的钥匙,不待第三壶酒温上来,便匆匆抛下他们往琅环阁方向而去,精神奕奕,全无彻夜未眠的倦怠。

  琅环阁虽在京城,却隐没在少有人至的小巷之中,周围皆是翠竹,自成一格,看来不像官署,倒像是别居,这在繁华的京城来说是极为难得的事情,也因为如此,国史馆向来清寂。

  我望着门上那块古篆刻就的琅环阁三个字,不觉破落,反觉亲切。之所以如此急切地找来这里,并不单单是里面浩如烟海的藏书,更重要的是,在当初听到国史馆三个字时,心中便萌生了一个想法。

  楚梦归,这个极具传奇性的名字,除了当年与慕容在崖底偶然发现那个奇特的地方以至自己怀中犹揣着的垂雪集之外,几乎没有一部前朝国史涉及到这个名字。慕容是圣天皇朝嫡系后裔,会知道楚梦归并不奇怪,然而秦家以一武林世家之身,自己却曾在书房中阅及他的详尽生平,笔墨栩栩,犹跃纸上,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隐情,爹却从未向我提及,如今既然有机会来到这里,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查一查。

  钥匙插入有些生锈了的锁孔,费了好些工夫才将之打开,被轻推开的门随即沈闷地咿呀作响。

  清静而雅致的小院北面,几根看来颇有些历史的红木柱子撑起一座阁楼,上曰琅环阁。我环视了一周,果然没有看见半个人影,不由窃窃心喜,走过去,打开阁门,乍见一片书架密密麻麻地摆在两侧,上面贴着一些标签将典籍分类,中间空出一大片地方,却都是长桌,上面文房四宝,笔墨未干,想来都是平日史官之用。地方虽大,却不见得井井有条,许多陈旧的书籍被错乱地堆放在各个角落,从泛黄的纸张看来,年代已然不近。

  我先从书架上的书看起,一排排走过去,都是些传世,早已为众人熟知的经史,只不过装潢更为精致,且都是名家手书,实际却并没有什么新意,倒是一旁的那堆旧书吸引了我的视线,只是一边浏览还要一边与不时扬起的飞尘作亲密接触实在不是怎么愉快的滋味。ADF6EA涯:)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


  “……楚字梦归,择日迎中州秦氏大家之女,举朝同贺,帝亦悦。”

  这句话蓦然映入眼帘时,我的心陡然一跳,连忙翻看前后,却发现除了这一页的寥寥数字之外,其它的内容完全衔接不上,显然已有大半被毁去,再看这本书,那已经不能算书了,充其量也只是几张破损不堪的纸罢了,我望着手上脆弱得几近碎开的东西苦笑,甫升起的希望又慢慢熄灭下去。

  思虑半晌,心中虽然若有所失,却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也已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既是如此,手下便一边忙着翻找更多的数据,蓦地一个声音自头顶响起:“你在干什么?”

  我吓了一跳,动作也随之顿住,在心中暗自苦笑,江漫秋明明说过这几天都不会有人来的,怎么就被自己遇上了呢?如是想着,还是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拍去灰尘,这才转过身。

  一个大约比我长了几岁的青年站在面前,长衫儒冠,正微微瞪大眼望着我,却没有斥责的意思。我本以为是个官员,却没料到他这身打扮,也自怔了一怔,余光瞥及那堆被自己弄得更乱的书籍,脸上不由微烫,“对不起,我只是进来找书的所以……”

  “没关系,”青年的脸柔和下来,露出一丝恶作剧般得逞的笑意。“我也是进来找资料的,趁着老师今天不在。”

  敢情他是某个史官的弟子?我随意揣测着,漫应了声,看着他蹲下身子收拾起被我弄乱的那堆书,忙也跟着整理起来,愈发不好意思,毕竟是自己擅闯了这里。“很抱歉将这里弄得这么乱。”

  “嘿嘿,这里本来就很乱。”他笑了两声,抬首看我一眼。“你是新来的吧,师从哪位大人门下呢?”

  “呃,”我被他问得窘然,怎好说自己只不过是进来看一看而已,说出江漫秋的名字又怕牵连了他,只好随意搪塞着:“我是今天才来的,见没有人,就想先整理一下……”谎越说越大,看着满地狼藉,违心话说得连自己也想笑。

  谁折那青年却不疑有它地点头。“难怪你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其实除了书架上那些书以外,其它的任它堆在那里也没关系,不必刻意去收拾的。”

  “为什么,我觉得这里这些才有价值,书架上那些不过是精致的摆设罢了。”我奇道,不觉将心中想法道出。

  青年抬首,眼中迸出一丝喜悦的光芒。“你也这么认为吗?可惜老师总说写史是供后人瞻仰,须以正统为主,不能有丝毫僭越。”边说着,他现出淡淡惋惜的神色,手下的动作也缓了下来。“不过今天终于遇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了,怎么说也得浮一大白才行,走,我们出去找个地方坐下再说吧!”

  看着他兴冲冲的模样,我有些哭笑不得,自己不过与他相识不久,刚说了几句话,他便要拉着自己去喝酒,再说我刚从聚珠阁出来不久,喉间还流溢着淡淡酒味,若再去喝上几杯,难保待会不会被抬着回去。然而眼前青年的直爽,却让我好感顿生。“我得找一点资料,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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