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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商-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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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槿衣讶然抬眸,正对上一双倔强的眼睛。“和你有关系的,我都想知道。”

    咖啡已然见底了,唐小软伸手拿了杯子,又续一杯,端端正正地放在沐槿衣身前。她在她对面坐下,支颐望她,看她微垂眼帘,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温润的瓷器边缘,长睫轻眨,一瞬间仿佛无数回忆在眼底碰撞,又很快消失。“告诉我吧,好吗?”

    “或者这么问,你和蓝婧,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沐姐姐,和我说说吧,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了解你多些。”

    良久的沉默,沐槿衣终于开口:“我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连贯也可以。”唐小软鼓励地笑笑,若不是怕被拍飞,真想伸手摸一摸那纠结的小脸。终于肯对她打开心扉了吗?

    手指贴在瓷杯上暖着,沐槿衣缓缓开口:“我和蓝姐,我们都是孤儿。她……年长我五岁,一直以来,都很照顾我。”

    和自己猜测地差不多呢,唐小软暗暗酸涩,果然是一起长大的,那么多年的感情,怪不得,沐姐姐对那个蓝婧那么在意。结合蓝婧的不辞而别,她自然是明白吃饭时沐槿衣为什么那个反应了。

    本以为沐槿衣还会再说些什么,等了许久,沐槿衣却再也没有开口。

    关于妈妈的记忆,其实苍淡的只剩下一个狼狈的背影。因为年幼的她闹着要吃巧克力,妈妈只好带她去买,却在每日都会平安走过的路口被一辆横冲直撞的车子撞倒,那之后,她便再也没有了妈妈,她唯一的亲人。

    也是自那时起,她幼小的心里深深地烙下了对巧克力的憎恨与厌恶。

    她被一个陌生人抱走了,不,确切地说,是那个陌生人在撞车的瞬间将她从妈妈身边抱开,这才留存下她这条小命。她望着伏倒在血泊中的母亲的背影,那一瞬间竟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个女人是谁?她又是谁?为什么,她们会在这里?

    孤儿院似乎成了她命中注定的归宿。只是,即便是只有六岁的她也察觉到了一丝无法言喻的怪异,这孤儿院里没有男孩子,清一色,全是女孩。宿舍是按照年龄分的,最大的女孩子也不过只有十四岁。听说是因为过了十四岁的女孩子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只是具体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那个时候她很瘦弱,年纪也最小,所以常常被别的孩子欺负,抢夺食物,小小年纪的她脾气特别倔,尽管无力反抗,却总是拼命坚持到最后,久而久之,那些大孩子也就不愿意再抢她的食物了,辛苦争抢半天,最后只剩下一把残渣,实在是不值得。她被欺负了,也从不找阿姨告状,每次都是一个人躲起来,望着天空呆呆地祈祷自己快点长到十四岁,这样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她一点都不想呆在这里。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她十岁那年。一天夜里,她做了个噩梦,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于是偷偷从宿舍里跑出来,躲在小花园里发呆,看星星。听说亲人离开了,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可是天上星星那么多,到底哪一颗才是她的妈妈呢?十岁的她当然不会知道,就好像她更加不会知道,她的命运从今夜开始,将会迎来一个彻底的改变。

    “在那儿!”

    “轻点声!别吵醒了那些小丫头!”

    杂乱无章的脚步声急促地传来,她吓得躲到一颗矮树后面,偷偷望过去,只见四五个高壮男人急匆匆地向着后院院门方向跑去,夜幕下他们打着很亮的手电,几道光束在深浓的夜色中很快锁定了一个白衣服的瘦弱少女。跑在最先的一个男人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了那少女的长发,用力一拽,另只手飞快地捂住了她的嘴巴。

    “走。”他偏了偏头,很快便拽着那少女向着一个房门紧闭的小木屋跑去。

    她当时不知是哪里来的胆子,非但没有逃走,反而悄悄跟了过去。小木屋的门开了又关,窗户的缝隙里透出一丝刺眼的白光,她踮起脚,悄悄够到缝隙处。只是看了一眼,她几乎是立刻捂住了嘴巴。就是刚才那个白衣服的姐姐,脸朝下被按在一个长长的木桌上,眼睛死死地瞪着前方——刚刚好,便与她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年幼的她并不清楚这小姐姐将会遭遇到怎样的耻辱与磨折,却本能地就被那双漂亮的眼睛中满满的绝望与悲伤震撼了。她发不出半点声音,手掌却早已被不知所措的牙齿咬得一片青紫。

    一个女人的声音蓦地响起:“哼,这死丫头不肯当圣女,反正上头已经割血试过了,本来也是个低级货,就赏给你们玩玩吧,好歹也养了这么多年,别浪费。”

    话音刚落,几个男人便开始松裤带,将那小姐姐团团围住。

    她其实并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可就是本能地害怕,不敢再看下去,刚要转身逃走,忽然听到屋内传来一阵几乎刺破耳膜的尖叫声,伴随着被捂着嘴巴挣扎的呜呜声,她害怕得浑身发抖,耳听得刚才说话的女人又道:“小刚,你去练练手。”

    一个男人嗯了声,跟着一个灰影便闪到她眼前,右手一晃,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已然握在手中。

    “我先走了。你们弄弄干净,别给我惹麻烦。对了,还有几个满十四的丫头,听着,千万要保护好,就当祖宗给我供着,上头要起来,万一有一点闪失,你们几个都吃不了兜着走!”

    “是。”几个男人齐声应了。

    门被推开了,她匆匆跑到树后躲着,就着泄露出的灯光一看,顿时惊呆了——那个女人,竟然是曾经见过几次的院长阿姨?!

    院长匆匆离开了,并没有发现到躲在暗处的她,她躲在树后心脏一阵狂跳,小腿肚几乎抽筋,完全无法挪动半步。忽然,小屋里一阵躁动:“妈的,还想跑!”紧跟着便是砰砰的桌椅翻倒的声响,一个男人叫道:“操,你这时候捅她干吗,溅老子一身血!”

    又一个声音道:“算了算了,第一次干活儿,难免紧张。”

    她听到那小姐姐发出一声极为痛苦沉闷的惨哼,明明怕得要命,却又不知受了什么情绪的催动,居然再次踮起脚向着屋内看去。只见那白衣服的小姐姐仰面躺倒在长桌上,一把尖刀正刺在她的胸口,她衣衫破碎几乎难以蔽体,鲜血从心脏的位置开始剧烈涌出,逐渐蔓延全身,像盛开了世界最邪最艳的死亡之花。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在临死的一瞬仿佛透过墙缝看到了早已泪流满面的她,那小姐姐嘴角抽动,用尽最后的气力做出了一个口型:“逃……”

    她紧紧地捂着嘴巴,再也不能多停留片刻,强忍着腿脚的软麻转身便飞奔而去。而一墙之隔,那如花般的少女生命却永远地停在了那一刻,眼睛瞪得浑圆,嘴巴半张,殷红的鲜血染透了一身白衣,眼神中的惊恐与屈辱仿佛铭刻在灵魂上一般鲜活地刺痛着。

    “外头有声音!”一个男人蓦地警觉,唰得拉开了门。

    冷风在她耳边呼呼嚎叫,那遍染鲜血的年轻身体在她脑海里不断地放大,放大!尤其是那绝望而惊恐无比的目光!她不顾一切地逃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过院中的泥地,拼命地冲回宿舍里。

    蹬掉鞋子钻进被窝,整个人筛糠般抖着,浑没发觉自己不小心吵醒了同室的女孩,一个总是欺负她的胖女孩,此刻正揉揉眼睛坐起身,十分不满地隔着空气瞪她一眼,口中骂骂咧咧。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我是小绿字,像作者君这种心情不好就装死的软弱鬼我才不认识她呢!
第二十八章 西出阳关无故人(下)
    她微微点头,足下一踮便盈盈而起,转眼落在那女子身前五步处。敛衽;低眉。“酹月见过娘娘。”

    不必多问,面前那女子气度高华;一袭七色霓裳以九凤彩羽缝制而成,十二单衣,秩序层叠,轻纱霞罗,延绵直至身后数十步处。颈间一串华贵无比的白玉璎珞;羊脂玉所制,式作海棠五瓣。当项两瓣;瓣梢各镶指盖大小的猫睛石一颗。当胸两瓣,瓣梢各镶同等大小孔雀石一颗。颈后一瓣则连之以玫瑰晶。掩钩搭可脱卸;掩机钮可重叠。玉身鎏金流云飞月云水纹图;俯仰皆衔南珠;当胸一枚花蒂约莫半掌大小;翡地周翠;刻翠为水藻,刻翡为卷帘美人妆。蒂下垂有两绺东珠九鎏,鎏各九珠,芙蓉石为坠角,长可当脐。

    自是九凤娘娘没错了。

    见她飞身来此,洇棠淡淡一笑,侧身一指身后不远处一座八角琉璃小亭。“请往一叙。”

    “恭敬不如从命。”酹月仍是恭敬应声,说罢便一同向那小亭走去。一路行来,落红无数,扑扑簌簌落了她满身满肩。待要伸手拂去,转念一想却又作罢。花自飘零,她自经过,无端交会,却也是一桩缘分,何必强除?

    洇棠自没有错漏酹月那微一迟疑收回手去,更微微出神的神色。敛衣在亭中坐下,一只三尾灵狐滴溜溜不知从哪里跑了来,一骨碌便跳上了她的膝盖,睁着一双乌溜滚圆的黑瞳望住了静立在一旁的酹月。她轻笑。“山中岁月容易过,世上繁华已千年。算起来,上一次见到女娲娘娘时正逢神魔之战,娘娘毕生致力于守护人子,本宫与娘娘虽然道不同不相为谋,却是打心底折服于娘娘的风采与自弃神格守护人子的德操。对女娲一族,向来心生敬重。”

    酹月听她突然提及先圣祖女娲娘娘昔年的事迹,心底亦是慨然,“谢娘娘抬爱,先祖的教诲,酹月牢记于心,并将努力完成先祖遗愿,将女娲一族的祖训传承下去。”

    洇棠呵呵一笑,妩媚狭长的眼瞳下一颗小小的痦子轻轻牵动。酹月抬眼望她,一时竟微微出神,面前那女子外表望去至多二十五六的年岁,眉如远山,眼若秋潭,顾盼之间,是说不尽的妍妩媚惑。她的肤色更胜新雪,与同样银白的流瀑长发纠缠在一起,竟是深深融成了一片,皎过这任一处月光,洁过这世上任一潭清幽。

    呵,如是想来,凤池吟的银发应当是传承自她罢。

    而与此同时,洇棠也在微微地打量面前这个注定要持有无上神器伏羲琴却不得不走人间道的年轻女子。至多十七八的年岁,容貌姣好,然而却颇冷清自持,兼之清面素颜未染丝毫胭脂流粉,瞧去便隐隐有些苍白细弱。五官柔美,尤其一双墨玉似的眼瞳,眸光柔和宁定,让人望去便会心生亲近。长及脚踝的黑发,裂锦一般流散,一身简约清爽的白色裙裳,没有半分多余的缀饰。人常言看衣知人,她几乎一眼便看出面前这年轻女子必然个性耿直,甚至流于固执,一如她的衣着习惯。

    黑白分明。

    片刻的沉默,洇棠伸手拂着膝上那三尾灵狐脊背上光滑柔亮的雪色皮毛,微微侧身睨着一脸宁定的酹月。“你方才说,你叫酹月?”见她无声点头,她微微摇头。“你娘为何会给你起了如此不吉的名字?呵,不要介意,本宫听说你还有个妹妹?”

    酹月心头一紧,脑中瞬时想到葬月目下的做所所为,心底隐隐惶然。“是。听我娘说,我出生那夜正逢月破,我娘是在祭月的大典中突然腹痛诞下我,故而拟名酹月。”

    洇棠含笑望她眼中一聚即散的凝重,伸手端起面前玉案上的一盏水晶杯,递到酹月面前。“来,尝尝本宫这扶桑山有名的香茗,凤凰翎。呵,你运气不错,这可是本宫收集了三千朵镜水莲的雨前花露,装坛埋在地下一千年,昨儿才刚启开品尝。也算你拔了头筹。”

    酹月忙双手接过,恭敬行礼。“谢娘娘赐茶。”再一垂眸,便见洇棠抬手一指身畔紫檀木制的美人靠,“坐。”

    “是。”她双手捧茶,侧身坐了下去。

    有年轻侍女穿流而入,依次放下各种清香可口的糕点,却是各个时令的都有,好多叫不出名字的精致吃食。洇棠抬指便拈起一块桂花酥递到酹月的手上,“尝尝。”她莞尔一笑,“广寒宫的桂树上百年就结了那十七八颗桂子,全让本宫给抢了回来,把王母气得不轻。”

    酹月闻言亦是轻笑,才要抬手送入口中,那一直伏在洇棠膝上眯眼打盹儿的三尾灵狐蓦地鼻头一动,跳起身来,一口咬过她手中的桂花酥,几口便吞咽了下去。末了还凑过嘴来在她掌心又舔了一舔,直连一点渣儿都没剩下才悻悻缩了回去,打了个哈欠,继续眯眼打盹儿。

    “这该死的小孽障,竟敢对客人无礼?”洇棠抬手便欲打下,却被酹月拦住。“无妨。”她浅浅一笑,又去案上自取了一块桂花酥递到那灵狐嘴边,看它一点点吃着,拿一双墨豆儿似的眼睛滴溜溜看她。“这世间万物都有本心,何况它已有千年修行。娘娘既将它养在身边,如今叫它亲近一番,也未尝不是酹月的造化。”

    洇棠闻言微微一怔,跟着便猝然轻笑出声,抬起水袖轻轻掩住唇角,一双水瞳流盼生辉。“小白呀小白,你可记好了,今日你欠下这位姊姊两块桂花酥的恩情,来日得了机缘,你可定要相报才是。”

    小白?酹月有些微的郁郁,未料只一个拧眉,便叫那笑颜如花的九凤娘娘给瞧出了端倪。“怎么,我给这小家伙起的名字,不中听么?”

    “不,很好。”酹月有些尴尬,低头应道。心中直想着这九凤娘娘莫不是会读心术不成?她不过小小思量了一番,连腹诽都算不成,怎生便就叫她看穿了?

    洇棠睨着她,手掌拍一拍那灵狐的脊背示意它自去玩耍,随后便站起身来。纤白如玉的指尖轻轻攀上了栏杆。她背对着她。“孩子,你可真是不会说谎,但凡言不由衷,就必会低眉敛目,很不自在。”

    酹月不语,一时颇为尴尬难定。却听洇棠又笑道:“说谎可是比任何高深道法都更要高深的修行,除非天赋异禀,等闲想要修得其中精髓,非千八百年,难有所成。”

    酹月心头一动,忍不住道:“娘娘见笑,我确实不擅说谎,也一直觉得我自走我路,无需他人置喙插手,根本也没有说谎的必要。何况人们可以在某个特定的时候对所有人说谎,也可以在所有的时候对某个人说谎,可是,没有人能够在所有时候,对所有人说谎。”

    “这倒也未必。”洇棠突然转过了身来,面上隐隐浮现一抹奇异的光彩。“本宫倒是认识有一个人,她就是个天生的谎话胚子,她能在任何时候对任何人说谎,包括她自己。”

    “竟……有这样虚假的人么?”酹月微微睁目。

    洇棠面上那一抹奇异的光彩却渐渐消散了。她又转过了身去,望着那一大片海棠花树发怔。“唉,你可真是个实诚的孩子,本宫不过随口说说,你便也信。许是本宫就在对你说谎呢?”她屈起指节轻轻在那紫檀木的栏杆上笃笃扣着,蓦地话音一转。“不过,小白这个名字怎么就不中听了?又简单又好记,这世上繁复的东西已经太多,连个名号儿也不能再简单点,本宫年纪大了,可也真怕哪日便记它不住,跑丢了也喊不回来了。”

    “……”酹月沉默。

    洇棠又笃笃敲了几下,蓦地侧身望她。“池儿喜欢你?”

    是她多心么?为何这方才还一脸慵懒,雍容华贵的九凤娘娘此刻的神情却分明散发出民间那三姑六婆才有的惊人风采?

    酹月难掩尴尬地笑了笑。“娘娘真会说笑……”

    洇棠却一径儿地摇头。“唉,又低眉敛目,很不自在了……算了,不问你了,各人自有各人的造化,不是你命里的那一瓢水,再多反复,也是徒然。”

    她的宽和与谅解,让酹月很是心生感激。凤池吟喜欢她?呵,她倒真没有体察出来,只是依稀觉得凤池吟对她的事颇为关注,大抵也是与自己曾出手助他有关,何况到得现在,他与她之间,还隔了一个葬月。

    他要除她,而她要护她。

    他喜欢她?略有些恍惚的摇头,怎么可能。

    关于女娲石,其实酹月并没有从九凤娘娘那里得到太多的消息。女娲石是从前女娲娘娘补天所炼,本已是倾注了女娲灵力的极佳载体。后来补天所剩余的石头散落各方,为一些有缘人获得,均是受益匪浅。而现在大家所说的这块女娲石则是当年女娲娘娘成功补天救人之后从剩下的石头中特意挑出来的一块,因为通体晶莹斐然,很是漂亮,讨人欢喜,女娲娘娘便将它一直带在身边,日沾月染,那石头便愈发灵盛起来。到得传到上任女娲,亦即是她与葬月的母亲,云霓手中时,那石头已然经历了好几任女娲后裔之手,积累灵气无数。因此那女娲石目下可说是灵气极盛的一块至宝,肉身得之可免修仙之苦,仙身得之则可凭升千年修为,魔道得之……后果不可估量。

    而对于酹月的疑问,为何洇棠会在自己的大殿中设下以上古神器昆仑镜为阵眼的时间结界,昆仑流殇,洇棠却是明显不欲多谈。酹月自然不会愚蠢到再去追问为何千年前在西王母寿筵上一展风采的神器昆仑镜竟会落在她的手中。而对于酹月一眼便识辨出那阵眼乃是昆仑镜,洇棠更是未多惊诧,须知世代以守护脆弱渺小的人子为己任的女娲后裔自幼便要学习各种结界的打开与封印,并习各种疗伤之处,淬炼百草。据传上古神器之一的神农鼎也应当在女娲后裔手中,只是数千年来却始终不曾得见罢了。

    呵,倘若传闻是真,十件上古神器女娲一族便独占三件,怎能不让别族嫉恨不满?那乱世祸水她亦早有耳闻,只是她避世已久,对那些沽名钓誉的名堂本便提不起兴趣,否则,难保不会也会去插一花儿呢。“女娲石若落在魔道手中,后患倒也的确无穷。”捧着香茗,她淡淡开口,望着酹月面上极快流转的氤氲哀伤。她呵呵一笑,“我大抵也能猜到池儿跟你说了什么,一定是叫你独善其身,纵然不与令妹公然对抗,至少也要表明你所谓的正道态度,与她划清关系,是罢?”

    酹月心头一窒,微微点头。“是。”

    “怪道你不喜欢他呢。”洇棠若有所思的模样让酹月不由再次尴尬了起来。她却缓缓啜了一口香茗,在阳光下看着自己几近透明的纤长指甲微微发怔。“连你心中所想都不能体察一二,纵然再多倾心于你,又有何用?这傻小子,合该是要去人间历练一番,一点也不值得本宫心疼。”她顿了顿,指尖自那案上铺着的明黄底子红绒布上轻轻滑过。“呵,其实本宫倒是觉得,既是大帝的预言,也必然有他几分的道理,只是世事更迭,沧海桑田,大帝都已陨灭多年,他的预言,又何妨只当作是一个传说,听听就罢?”

    酹月听到九凤娘娘竟然肯为葬月辩解自然是心下欢喜,然而此刻她的注意却尽都集中在了洇棠那句“合该是要去人间历练一番”之上,登时想起凤池吟为救自己擅闯画壁之森的事情来。一时惶然心慌,忙出声问道:“娘娘,您是说……凤——殿下他将要受罚下凡历劫?!”

    作者有话要说:loading
第二十九章 此时此夜难为情(上)
    酹月听到九凤娘娘竟然肯为葬月辩解自然是心下欢喜,然而此刻她的注意却尽都集中在了洇棠那句“合该是要去人间历练一番”之上,心中一惊;登时想起前几日凤池吟为了救她擅闯画壁之森,强行将她带出去的行径。一时惶然心慌,忙出声问道:“娘娘;您是说……凤——殿下他将要受罚下凡历劫?!”

    她听着都已觉得心慌不忍了,未料那洇棠却是一脸平静无谓;嗯了一声便笑道:“本宫为了他可也算是卖了老脸了,跟天帝求情多给了几日时间容他善一善后。不曾想那小子整个心都扑在你身上,全然不曾顾及自己马上就要被贬下凡间;经历生老病死了。”

    酹月听了这一番话;很是愧疚难安。“娘娘;殿下此番祸事全因酹月而起;娘娘请放心;酹月一定亲自求见天帝,阐明因果,代殿下受过!”

    “代他受过?”洇棠讶然抬眼,望着面前一脸慎重平和的酹月,她无奈摇头。“你有何过?你自去画壁试炼,不曾招他也不曾盼他,他自己个儿巴巴儿跑去带了你出去,可曾问过你,是否需要他来强出这个头?”她说着说着便似要动气,先是支颐长叹,跟着便曼声轻唤:“小白……”

    白光顿闪,那纯白的一团雪色不知从哪里滚了过来,一骨碌便又跳上了洇棠所坐着的美人靠上,拿一双墨豆儿似的眼睛滴溜溜地把她盯,更是讨好地探出粉粉的小舌头在她手背上舔了几舔。洇棠伸手将它抱进怀中抚了几抚,才叹道:“还是你好,不让本宫费心,也不似个愣头青一般就会用拳头办事。小白,你可仔细听好,倘若有一日教本宫发现你也犯了莽撞的罪,仔细本宫揭了你这三千年的皮毛,做围脖。”

    那三尾灵狐闻言登时委顿了下去,三条尾巴摇得很是欢畅,更是自喉咙深处挤出几声呜咽,直如婴儿啼乳,惹人怜爱心疼不已。

    酹月望着面前那完全不担心儿子即将要下凡历劫的九凤娘娘,一时也深觉无语,更是为了没有打探到更多关于女娲石的用处与罩门而略略生了失望的心思。再兼之凤池吟的事,她很是引咎自责,一时沉默,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到来还是洇棠打破了沉默。“池儿的事你就勿须担忧了,那司命天官好赖与他父亲也是相识,总会多关照他几分,不至教他缺了胳膊少了腿脚,过不安生也便是了。呵,”她猝然掩唇轻笑,“没准还会教他做个万全的人主,翻覆**,佳丽三千的,只怕到时让他归返神界,他都不肯。”

    “你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见酹月无声摇头,洇棠颇为讶异地瞪一瞪她。“你可当真是从人间来的么?竟连人间那一年一度的上巳节都不曾知晓?”

    “上巳节?”酹月微微拧眉,她倒是知道凡间有这个习俗,又名女儿节,是男男女女出外踏青相会,互成姻缘的节令。只是……这与她有什么相干么?女娲虽主人子嫁娶之礼,可不代表连人子嫁娶前的互通衷曲也要费心。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呐。”洇棠曼声吟道,神态略微悠然,竟似添了几分小女儿的神往。“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头上何所有,翠微盍叶垂鬓唇。背后何所见,珠压腰衱稳称身。”

    这本是人子写就的一幕热闹欢喜的场景,与那神界位高尊崇的九凤娘娘根本就不该扯上丝毫的关系,然而此刻听得她口中念来,酹月竟仿佛亲眼所见那般天气,那般丽人,那般相遇,那般欢喜。

    溱与洧,方涣涣兮。

    士与女,方秉蕳兮。

    女曰“观乎”?

    士曰“既且”。

    “且往观乎,洧之外,洵訏且乐。”

    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

    一时也颇为恍惚,又听洇棠幽幽启口:“其实在神界久了,也没什么意思,还是人间好呵,一世只一个盼头,好也罢,坏也罢,横竖也就百年的念想。待到命归黄泉,一切推倒重来,成王败寇,美人白骨,通通都是过眼云烟。一身死而万事空,谁也不吃亏,谁也不落埋怨。”

    酹月不语,心中却暗暗想道,你贵为九凤娘娘,拥有无尽的寿命,活着久了,难免学人伤春悲秋,觉得生命无有止境,每日重复度日当真无聊透顶。可若果真让你在凡间挨几番轮回之苦,你又必然会盼望能得永生了。否则为何会有那样多的人子与低感兽禽拼了全力也想要修道成仙呢?所谓这山看着那山高,如此道理倒当真是不分人子、神子,皆是一般,不能避免。而兼流有神子与人子两族血液的她……她呢?

    选择守护,注定孤独,自长成以来便无时无刻不在血腥杀伐之中苟延残喘,为护卫人子安危与一切邪恶的势力缠斗,日日夜夜,从无更迭。一岁,再长一岁,再长一岁……多少岁对她来说都没有任何改变,日与夜,醒与睡,日子对她来说成了最最没有任何意义的一个单位叠加。

    是什么时候开始,她习惯了终日戒备度日,便连即便睡着也要强迫自己绷紧了神经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

    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彻底断绝身为女子该有抑或可能会有的,与情爱相关的所有念想,而只为守护而活,没有选择?

    除了母亲,谁也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而事实上母亲的询问,更多也只是一种陈述,告诉她她别无选择,母亲用一种看似温和却更决绝的方法让她接受了这样的宿命。

    除了葬月,谁也没有问过她,你累不累?可昔日那个会在她降妖除魔带着满身伤痕回家之后,拉着小脸一边抱怨她不知保护自己一边又悄悄背着她抹泪,帮她擦洗伤口的可心妹妹,早已不知去向何方。

    也从来没有人,曾在她孤身临敌之时站在她的身边,与她并肩退敌,为她撑开防护的屏障。呵,这么说似乎也不妥当了呢。于万般冷凉中心头微动,却是因着那一张倔强而总是冷沉着的脸突然闯入。那男子有一双很好看的琥珀色眼瞳,一张同样很好看的脸,却从无半分笑意,让人品鉴。她纵然冷情,却非草木,岂能无感?而如今仔细想来,到得现在竟当真也只有他,曾在自己临敌之时与自己并肩而战,在自己受伤之时,曾不顾一切对自己施加救助。

    不管他是为了什么,总归,也只有他这样做了。而就是这样一个唯一一个肯与自己并肩战斗的人,也为了受到自己的连累,将要被贬下凡间历劫。

    心头止不住地辛涩起来,像揉进了一把细沙。如是想来,她倒觉得葬月根本不是什么祸水,或者自己才是天帝预言中那真正的祸水,凡是与她交会,对她友好的人,通通都会遭遇不幸。

    她身处这与世隔绝的一处桃源之中,与一名穿着高雅谈吐有方的尊贵女子品茗赏景,勿须提防,没有杀戮,没有叛离。闻海棠清香,看水流潺潺,这般自在而无忧,不正是她内心深处一直在隐隐渴盼着,却始终没有胆量去仔细描摹的生活么?

    不是不想,却是……不敢去想。

    她听到洇棠开口。“池儿的时辰怕是快要到了,相识一场,你若有心,不若便去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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