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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丝地狱-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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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成刚
序 幕
1、十年
他有一个仇人,他必须杀了他。
杀人绝对可以称得上一门艺术,除了杀人的手法,最重要的是杀人之后可以让自己置身事外,不留任何痕迹。正所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那才是一个杀手的最高境界。
他不是杀手,但为了这场谋杀,他精心准备了十年。
人的一生里能有几个十年,他甘于用十年时间来构思一场谋杀,可见他心里的仇恨有多深。那个曾经是他兄弟的人,不仅夺去了他所有的财富,而且,还跟他深爱的女人结了婚。
往事他已经不愿意再回想,现在,支撑他活下去的惟一动力就是有一天,他能亲手结束仇人的生命。
至于用哪种方式杀死那个家伙,他倒没有多想,他在这十年时间里做的惟一事情,就是替自己将来的谋杀制造一个不在现场的证据。稍有些侦破常识的人都知道,警方破案,必须从现场留下的痕迹,以及被害人的各种社会关系着手。如果你有不在现场的证据,那么警方肯定拿你没有办法。
后来他又想到,制造不在现场的证据并不是最高明的办法,如果斩断自己与被害人之间的所有联系,那么,警方破案便根本不会把你纳入调查的范围,这样,你报仇之后,便可以永远逍遥法外。
这世上最难侦破的谋杀案便是无动机谋杀。
但他与他的仇人曾经是兄弟,后来反目成仇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如果警方展开调查,轻易便会把目标锁定到他的身上。
他显然是个聪明人,他很快就替自己找到了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
首先,他必须完全告别过去的生活。这对于别人也许很难,但对于他却似乎挺容易。当年他曾经是海城最年轻有为的民营企业家,后来因为涉嫌经济犯罪被判刑三年,出狱后他没有回海城,而是在北方一座著名的大城市里游荡。在他服刑期间,他年迈的父母相继去世,其它的亲戚根本不会想着去看望一个牢里的囚犯,虽然在他风光时,他们像一群苍蝇一样围着他转。
就在他服刑期间,他的兄弟把他所有财产占为已有,并将结婚请柬送到了狱中。这样,他便明白了让自己身陷囹囫的人正是他最信任的兄弟,这一切,他其实蓄谋已久。
他悔恨自己交友不慎,但事情已经不可挽回,所以,他开始用仇恨来填充自己每天的生活。日后的谋杀在那时便早已注定。
出狱后他没有回海城,便是打算完全割裂以前的生活。
在中国,要想完全隐姓埋名并不是没有可能,但他在狱中,就曾认识一个杀人潜逃七年之后被抓的人。他在西部边远地区隐埋身份,甚至与当地的一个女子结婚生子,可后来东窗还是事发,当地一个警察无意中看到了他在网上被通缉的照片,他在跟老婆睡觉的时候,被一群如神兵天降的警察扭倒在地。
所以,他觉得隐姓埋名并不是最好的办法,就算是深埋地底数亿年的煤炭都有被挖出来的时候。
真正的隐姓埋名应该是替自己制造另外一个身份。这是他在割裂与以前的生活之后必须要做的。
他曾看过这样一个报道,一名通缉犯潜逃后在另一个城市定居下来,成为一家酒店最出色的大厨。本来他可以平安地生活下去,但后来他偏偏参加了中央电视台举办的一次全国厨艺大赛,结果在大赛中夺得冠军,吸引了各家媒体的注意,警方便是看了他在报纸上的照片后对他展开调查。
他由此得出的教训是,改变身份后一定要设法改变自己的容貌。这一点尤其重要,因为他知道,自己并不是那种可以甘于平淡生活的人,如果放弃仇恨,他完全可以在出狱之后东山再起,重新做回以前的自己。
但因为仇恨,他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十年时间,他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他在北方城市里,遇到了一个人,那人的身材与他相仿,容貌也有几分相似,而且,他知道他的老家在西部一座边远山村,双亲早已亡故。他十几年前背井离乡开始外出讨生活,这些年早就和老家没了联系。
这人完全符合他预想中的各种要求,所以,他很快就与这人达成了协议。
他们互相交换了身份。
身份证上的照片本来就模糊不清,再加上他们长得颇为相似,一般人还真不容易分辩得清。他从此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并用那个名字,重新开始创业。
十年之后,他的生意已经做得很大了,甚至他还经常在各类媒体上露面。
因为到这时,他相信就算他的仇人站在他的面前,也已经认不出他来了。
这十年间,他的身份证遗失了四次,每次换证前他都会做一次整容手术。因为每次手术改变的内容都很少,所以,换证对于一个功成名就的企业家来说,实在是件轻而易举的事。而四次整容,实际上已经让他容貌变化很大,只是时间跨度很长,身边的人几乎谁都没有察觉到。
那个与他交换身份的人,现在已经从这世上彻底消失了。两年前,他还在北方城市里也过着富足平静的生活,这是他用身份换来的代价。他开了一家服装店,娶了老婆,还生了个女儿。他虽然闭口不谈自己的过去,但后来还是有很多人知道了他曾经坐过牢,只是谁也不知道他坐牢的具体原因。
两年前,他遭逢一场车祸,遗体很快就被火化了。
那场车祸发生得很突然,但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场意外。事后,他的妻子发现了他留下的存折,上面的金额足以让她跟女儿过完下半辈子。
没有人知道他的死跟另外一个人有关。
现在,他可以完全放心去进行自己的谋杀了,这世上再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尽管这样,他又等了两年。
两年之后,他只身秘密回到海城。
他用假身份证住在一家小旅馆里,因为没人相信他这样身份的人会住这样的地方。然后,跟踪了那个行将死去的人,在确定只有他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敲开了他家在十一楼的房门。
仇人面对一个陌生人时脸上露出了几许疑惑,他没有隐瞒,关上门后便道明了自己的身份。因为缺少起码的思想准备,仇人脸上露出慌张和戒备的神情。但他告诉自己的仇人,十年的时间足以让人忘记很多东西,现在他已经不打算追究十年前的恩怨了。他现在只想能有一笔钱,可以让自己平静地生活下去。说话的时候,他还故意露出了几许窘态,让仇人猜到他这些年过得挺辛苦。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他预料,仇人的脸色缓和下来,他开支票时还有了些仗义的味道。
“以后你生活中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大家兄弟一场,我一定会帮你。”他说。
他抬头将写好的支票递出去时,忽然脑门上遭到重重一击,接着便不醒人事了。他在昏迷的瞬间已经感觉到了很浓的死亡气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蓦然睁开眼,看到被他夺去了财产和妻子的男人在冲他微笑,他刚想说什么,身子忽然重重向后倒去。
他从窗口跌了下去。
十年计划的谋杀到这里画上了终止符,把仇人推出窗口是件非常惬意的事。死亡已经不可避免地发生,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尽快离开海城,回到属于自己的城市里。
警察从死者头上的伤痕可以判定这是一场谋杀,但他与死者之间毫无关系,中国有十几亿人口,警察要从这十几亿人口中找出他来,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他在谋杀现场没有留下指纹等足以暴露身份的线索,他稍稍环顾四周后便离开了房间。楼下此刻必定围着一拔看热闹的人,他们的视线都停留在死者身上,不会注意一个匆匆离开的陌生人。他必须在警察到来之前离开这里,也许,有些聪明的警察会想到封锁现场。
人群已经把死者围在了中间,他在经过时甚至都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多么完美的一场谋杀啊,这样的谋杀应该被人拿来研究。他心里有些惋惜,因为这世上永远不会有人知道这起谋杀的真相。
他现在就要离开海城了,此生再不会回来。
离开海城实在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事实上,他也真的做到了。两天之后,他已经身在千里之外的北方城市。现在,他是一家著名民营企业的老总,这家企业和海城没有任何业务联系,甚至,他根本没有去过那座苏北的临海城市。
他的生活没有任何改变,心里也没有任何的不安。仇人在他心里,十年间已被他谋杀了无数回,换句话说,他的仇人,早已被他杀死了无数回。谋杀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它不会影响到他现在的生活。
直到三个月后,警察来敲他的门。
警察的手里除了拘捕令,还有一张他的画像。
他百思不解,甚至忘记了恐惧。那样一场完美的谋杀啊,他计划了十年的谋杀,这些警察怎么会这么快就找到他?
后来他当然知道了答案。
没有人从十一楼摔下去还能活着,但偏偏他的仇人却没有死。他躺在医院里两个多月,终于醒了过来。他非常详尽地讲述了发生的事,警方根据他的描述做了一张模拟画像,那画像跟凶手简直就是酷似了。
他还知道了仇人摔下楼去未死的原因,是他砸在了一个男孩的身上。那男孩只有十三岁,那天,他刚好从楼下经过,摔下来的男人平平地落在他的头上。
被谋杀的男人两个月后已经醒来,那男孩至今却仍然躺在医院里。
医生说他醒过来的机会已经不大,但是,只要他还活着,便还有希望。谁会放弃希望呢,即使那希望非常渺茫。所以,后来那男孩便一直躺在医院里,一躺就是数年。
数年之后——'手 机 电 子 书 w w w 。 5 1 7 z 。 c o m'
2、地洞
母亲说,不要到山上去。阿郎知道自己该听母亲的话,不仅是母亲,小镇上的每个大人都这样对孩子说。可这丝毫不影响孩子们偷偷结伴上山,而且,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还没听说哪个孩子在山上发生什么意外。阿郎喜欢到山上去,每回都是独自一个人,他才不愿意跟学校里那些讨厌的家伙混在一块儿。
当然,学校里也没人愿意理睬他。
很长时间,打阿郎记事起,小镇上还没有谁愿意主动走到他的身边,包括学校里和他同龄的那些孩子。他能感觉到大家对他的厌恶,却不明白这种厌恶究竟因为什么。从小到大,他都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他自信站在那一群高矮胖瘦的孩子们中间,连他自己都会忽略了自己的存在。
他只有一次真的站在了那些孩子们中间,那一年他只有十三岁。起初大家并没有注意到他,后来,不知是谁突然大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于是,所有孩子的目光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他有些心慌,更多的是不知所措。他试图说些什么,但涌到嘴边的话却变成了一些含混不清的呜咽。他知道自己那时哭了,当那群孩子们向他围过来时,他害怕极了。他感到自己像一只落入狼群的小兽,片刻过后就要被他们撕裂。
那些孩子们当然不会真的把他撕裂,只不过有人指着他的鼻子骂了一句什么,接着,便有无数的拳头朝他挥了过来。他虽然没有经验,但被打倒在地后,本能地双手紧紧抱住脑袋,把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
就从那一次之后,他对那些孩子们再也不抱有幻想。
他知道自己跟他们不同,他们永远不会接纳他。
他回去问母亲,为什么镇上的孩子会这么歧视他。母亲怔怔地望着他,半天没说话,眼泪却先落了下来。母亲伤心的样子让他很心疼,他上前擦干母亲的眼泪决定什么都不再问。
在他记忆里,一直是母亲与他相依度日。
就从那之后,他开始瞒着母亲偷偷上山。绵延的阿丝山脉像传说中大海的波涛,起伏不定且极有层次地向远方荡漾。阿郎动用少年人最丰富的想象,都无法想到山脉尽头会是怎样一个世界。山下的小镇座落在群山的边缘,好像因为有了群山的庇护才能够繁衍生息。阿郎喜欢踩着黄昏时的霞光爬上黑鹰崖,站在像鹰喙样凸出的黑鹰崖上可以俯视整个小镇。那时在阿郎的眼中,整个小镇变成了极小的一团,似乎他只要一脚踏去,便能将小镇踏得粉碎。这种毁灭的快感让他心情舒畅,同时,他也会变得躁动不安,好像生命里有些力量已经积聚待发,但他却不知道怎样才能让这些力量喧泄而出。这是件让人头疼的事,每一回,阿郎都会在临下山前对着空谷声嘶力竭地发出一些尖叫。尖叫声御风远去,最终消失在远方的山脉间。
许多年过去了,阿郎已经从少年变成了青年。
青年阿郎愈发沉默寡言,他几乎从不和镇上的人交往,只与年迈的母亲守着那几亩山地过日。长期的劳作让他的身体发育得异常强壮,夏天的时候,他在田里劳作,黝黑强健的肌肉常常让路过田边的姑娘窃窃私语。
但他的境况没有丝毫的改变,镇上的人谁都不愿主动接近他,只是他感觉到人们对他的厌恶已经渐渐转变为一种畏惧。当年那个单薄瘦弱的男孩已经长成了一个强壮的男人,没有谁可以再像以前那样欺负他。而且,他的强壮让镇上的人感到了种危机,因为,他们从他的沉默中察觉到了他的敌意。
阿郎仍然喜欢到黑鹰崖上去,沙盘一样的城镇就在他的脚下,每回他都有一脚踏去的冲动,一脚就将整个城镇踏得支离破碎。黑鹰崖在山的最高处,孩童时代母亲的叮嘱里,黑鹰崖是绝对的禁区,黑鹰崖上隐藏着某种可以勾魂夺魄的力量,如果那力量选择了你,那么你便在劫难逃。
母亲的叮嘱对于青年阿郎显得有些好笑了,他十几岁时便常独自到黑鹰崖上来,如今许多年过去了,他还活得好好的,黑鹰崖上如果真有传说中那种力量,它应该早就夺去了阿郎的魂魄,他怎么会还好端端地站在黑鹰崖上呢?
阿郎现在熟悉黑鹰崖,就像熟悉自己精心耕种的那几亩山地。他曾经试图寻找到镇里人对于它畏惧的根源,但除了崖底一些凌乱的碎石外,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那些碎石显然有些年头了,有些已经被山土掩埋了大半,杂草在其间丛生,断裂的地方已被时间侵蚀得非常光滑。阿郎除了断定这些碎石是人为造成的,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来。
那么,这些碎石也许隐藏着什么秘密,或者它跟镇里人对黑鹰崖的畏惧有关,但没有人可以告诉阿郎,阿郎也根本不会关心这些跟他没有丝毫关系的碎石。
年迈的母亲终于逝去了,阿郎在这世上已经再没有了亲人。他把母亲葬在了黑鹰崖上,那一座孤坟被松林环绕,高大飘扬的招魂幌拖着长长的尾巴直飘到崖头。阿郎有暇的时候便会独自坐在母亲的坟前,他断定母亲一定向他隐瞒了一些什么,她至死都不愿意将那秘密告诉他。
现在,那些秘密将伴随母亲长眠地下了。
那些秘密的内容对阿郎也许非常重要,也许那就是镇上人歧视阿郎的原因。阿郎经过长久的思考断定它必定跟自己的身世有关,但那一切对他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已经长大成人,他已经有了足够的力量来对抗镇上人的敌意。
他绝没有想到有一天,那些秘密会成为他生活的全部。
春日的阿丝山一片葱荣,沉寂的小镇也因为渐暖的阳光焕发出些生机。外面世界的变化毫无例外地影响到了小镇,先是有几个背着大包的外地人出现在小镇上,他们对小镇古朴的建筑发生了浓厚的兴趣,还四处向人打听关于小镇的过去。他们告诉镇上的人,小镇是迄今中国保存最完整的明代古镇,有着极高的研究价值。他们向镇上的人收购了一些生活用品便急急离开,没用多久,更多的人来到了小镇,带来了很多小镇人从来没见过的稀罕玩意儿。小镇人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们生活里一下多了许多新鲜的内容。还有些不安份的年轻人跟着外乡人离开了小镇,有些再没有回来,有些回来了,也再不安于以往平淡的生活。他们向小镇传递着外面世界的信息,将一些美好的希望根植到镇上人的心里。
小镇的变化都跟阿郎无关,他依旧住在小镇西南角的两间平房里,依旧耕种着自己的几亩山地。现在他从小镇青石板的街道上走过,会冷眼看街两边的变化。那些临街的商铺插上了鲜艳的旗帜,夜来后还会有闪亮的招牌在黑暗里绽放。一些从来没听过的歌声缓缓在镇上飘荡,外地女人衣衫鲜亮地招摇过市,她们的肤色在阳光下像玉一般光润。
阿郎的心里有些痒痒的,但他只能冷着脸继续保持沉默。
小镇的变化对他是种折磨,他不能看到让他憎恨的小镇变得繁华起来,看到镇上对他充满敌意的人们每天都笑呵呵地生活。他永远被排斥在小镇之外,那些变化对他没有任何意义。他知道自己的心里其实充满渴望,但他在这镇上的去处,只有自己的家和那几亩山地。还有黑鹰崖。
他更多地在黑鹰崖上发出一些尖叫,后来他还在尖叫声里落了泪。
他想到也许自己这一生都要这样孤独地度过了,他从来没有想到后来他的生活会发生那么大的改变。
镇上这天来了一辆亮铮铮的小汽车,车上下来的两男一女让人一见便能感觉到他们的不同凡响。他们的着装并不算很抢眼,但举手投足间,俱都透着种让小镇人迷惑的富贵气息。而那种富贵,正是现在的小镇人在梦里都无限渴望的。
车子径自开到了镇上年龄最大的鹰眼七爷家门前,两男一女下车后,司机拎着许多礼物跟在后面。鹰眼七爷连眉毛都已经白了,但身子骨依然硬朗。他常年穿一身宽松的白色长袍,配上皆白的须发,走到哪里都给人一副仙风道骨的感觉。鹰眼七爷在镇上人的心目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除了因为镇上人相传当年的七爷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更因为鹰眼七爷身手不凡有一身超绝的武艺。镇上一批又一批的孩子发誓要成为七爷的关门弟子,他们很多人争相宣称自己曾在月明星稀的夜晚,看到一身白衣的七爷昂立于屋顶之上随风而舞,他的动作犹如一只夜隼般矫键轻盈;还有些孩子深夜潜进七爷家的院落,在院子里曾踩上一堆滚热的砂石,大家便猜测那一定是七爷练完铁砂掌后留下的。民间早就流传练铁砂掌时要把双手不断地插进一锅炒得滚热的铁砂之中的秘决。鹰眼七爷正是凭借这么多关于他的传说在镇上倍受人们关注。
此番外乡来客带着重礼登门造访,又让镇上的人对他多了些敬畏。
七爷在屋里与那两男一女谈了大约半个时辰,出门时神色有些呆板。他面无表情地向着一堆守在门边的孩子们说:“你们替我去把阿郎找来。”
孩子们尖啸而去,能为七爷办事他们觉得异常荣耀。
那些暗中留意这边动静的人心里瞬间就有了些疑惑,他们实在想不明白,整天沉默寡言独来独往的阿朗会和那两男一女有什么关系,这样想的时候,心里还多少有些妒忌,他们隐隐已经猜到阿郎必将因为这两男一女的到来而发生一些变化。
那些孩子们很快找遍了整个小镇,都没有发现阿郎。他们有几个还结伴去了阿郎常去的黑鹰崖,仍然找不到阿郎的踪影。他们回报七爷后,七爷仍然面无表情,那两男一女脸上却现出许多焦灼的神色。
——阿郎究竟去了哪里?
——阿郎在地洞里。
阿郎这天在黑鹰崖上坐了很久,灰暗的天空布满阴霾,预示着一场暴雨即将来到。每年的这个季节都会持续半个月左右的大雨,阿郎担心雨水会冲毁母亲的坟,便搬了几块大石将母亲的坟围起来,还在坟边挖了两道泄水的浅沟。
他就在搬动一块大石时发现那个洞口的,它在大石的底下,大石被搬起后,洞口便露了出来。洞口在地上,只有碗口大小,里面黑乎乎的不知道有多深。阿郎搬完石头又回来看了一趟,他比划了一下,这个洞口连他的一只脚都塞不下。他很快就对此失去了兴趣,他抬头看看满天的阴霾,想到自己应该尽快下山了。
就在这时,脚下的砂石忽然动了动,阿郎吃了一惊,他凝立不动,似乎想再感觉一下那是不是自己的幻觉。而后来当他真的确信脚下的砂石在动时,他的脚下忽然裂了开来,他的整个人都随着下落的砂石往下坠落。
阿郎掉进了一个突然出现的地洞里。
那一刻阿郎真觉得魂飞魄散,他挥动双臂试图抓住些什么,但四壁光滑,丝毫不能阻止他下坠的速度。那一刻他全身冰凉,一种死亡的气息飞快曼延他的全身。他想也许母亲的话是对的,这黑鹰崖上真有的种勾人魂魄的神秘力量,现在,那力量终于找上了他,他已经在劫难逃了。
幸而片刻之后他便落在了洞底,他的右脚一阵剧痛,他甚至听见了腿骨断裂的声音。他忍不住低低发出一声呻吟,骤来的痛感亦同时让他清醒过来。他睁大眼睛注视着眼前的黑暗,洞顶上透下来的微光只能让他看清身边很窄的一片地方,但是,他可以感觉到洞里的空旷,还有些阴森的气息从黑暗之中传过来。
阿郎忽然平静下来,他又察觉到了体内那种积蓄待发的力量。
以前很多时候,当他独自站在黑鹰崖上的时候,这种感觉常常让他不能自抑。他知道自己一定要去做些什么,偏偏又想不到要做的究竟是些什么事。现在,当他置身在黑暗的洞穴里,那种感觉愈发强烈起来。他想,难道这个洞穴里,隐藏了什么跟自己有关的东西?
他扶着洞壁慢慢站了起来,先抬头看一眼顶上微小的天空,终于踉跄着慢慢向前走去了。黑暗弥漫在他周围,他心底的恐惧在黑暗中神奇地消失贻尽,到后来,他挺直了胸膛,再没有了惧意。
这个洞穴真的很大,阿郎走了很久,才看到前面的黑暗里有星星点点的鳞光。他拖动受伤的腿快步走过去,那些鳞光很快就与他尽在咫尺了。
鳞光虽然很微弱,但阿郎还是看清了自己面前立着的一副骨架——死人的骨架。
阿郎当然不会惧怕一个死人的骨架,他与骨架面对着,仿佛感到了冥冥中的一种召唤。
这时候,黑鹰崖下的小镇里,很多孩子正在四处寻找他,他们奔回到鹰眼七爷的身边,异口同声地说阿郎失踪了。
鹰眼七爷眉峰皱紧,目光下意识地往黑鹰崖上瞟了一眼。
天空布满阴霾,鹰喙样凸出的黑鹰崖被笼罩在一层阴影之中。那一天,鹰眼七爷什么都没有说,他甚至不再搭理恭敬的外乡人,径自怅然回自己的家中。
当夜,阿丝山脉上空电闪雷鸣,像是一位沉睡的巨人忽然醒来,要用它的神力来证明它的存在。鹰眼七爷独坐在堂屋里,老僧入定般感受着天地的力量。
黑鹰崖上,有个人影缓缓从地底爬了出来。
电闪雷鸣之中,那人影向着崖底的小镇,发出声厮力竭的一声呐喊。那一夜,镇上的很多人都从风雨声之中听到了那声呐喊,一种不祥的预感出现在很多人的心头。那时,没有人会把那声呐喊跟阿郎联系起来。
鹰眼七爷忽然疾步奔到了院中,他向着黑鹰崖的方向跪了下来,口中念念有词。暴雨蓦然而至,七爷在雨中仍然一袭白衣,他紧盯着黑鹰崖的方向,似乎看到了他期盼许久的力量终于重现人间。
七爷在向黑鹰崖上的人影膜拜,那时,他还不知道,那个人影就是阿郎。
第一章 山谷
漆黑的雨夜里,两道光柱软绵绵地向前延伸,在不多远的地方,渐渐消散。光柱从一辆豪华大客车的车前灯射出来,横穿过笔直落下的雨幕,好像是天地间惟一的光亮。大客车伫立地黑暗里,被雨水和雨声包裹。
黑暗笼罩在天地间,黑暗里却仍然有些青白的影子,那是道路两边山的轮廓。即使从雨中望去,还是能依稀可见两座山的陡峭和险峻。大客车此刻便伫立在两山的山谷中,那一条差不多两条车道的泥沙路,由前至后形成一个大约二十度的坡度。地上的水越聚越多,除了天上落下的雨水,还有前方高坡上流下来的积水。大客车的底盘此刻已尽数没在了水中。
客车上静悄悄的,闪电的光茫劈开黑暗,可以看到车座上居然坐满了人。
所有人都一动不动,好似睡着了一般。他们或仰或趴,每个人姿势不同,但面色都异常苍白,看上去森然可怖。
客车驾驶座上没有人,那么,是谁将这一车的人载到山谷中来?
雨声更大了些,雨幕已经连接起了天和地。那些青白的山的影子也在雨幕里渐渐隐去,更浓的黑暗笼罩在山谷中。
客车上忽然有人动了一下,那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他的手先是痉挛了一下,接着眼睛倏然睁开。有那么一瞬间,他还保持凝立不动的姿势,眼睛眨了眨,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在何方。接着,他的头左右动了动,眼睛很快适应了眼前的黑暗。车前大灯射出的光柱有一些余光落在车厢里,虽然不是很清楚,但他还是看到了那么多昏睡的人。他的视线再投到车窗外,漫天的雨幕与旷野的味道让他脸上现出许多惊慌来。
他飞快地抱住身边一个女人,大声叫她的名字。
他身边的女人依然一动不动,任他怎么摇晃,一双眼睛始终紧闭着。男人的叫声里带上了更多的恐慌,他舍了身边的女人,站起来,依次去摇晃车上其它的人,并且,嘴里大声地嘶叫。
还是没有人醒来。
所有人都像死去了一般,蓦然而至的闪电将他们的脸色映衬得愈发苍白。男人惊恐得瞪大了眼睛,左右顾盼,只觉得体内有股力量已经直涌到了喉边,他拼命压制,但还是不能阻止自己的身体发出轻微的颤栗。
他踉跄着奔到车门边,车门开了一道缝,他没费多大劲便把车门打开,雨丝瞬间飘了进来,他又颤栗了一下,伸头向外面看了一眼,又急急奔回到适才那女人身边。这回他的叫声里已经带上了些颤音。
“冬儿!冬儿!”
他的双手紧紧抓住女人的肩膀,摇晃越来越剧烈,女人脸上终于现出了些痛苦的表情,她慢慢睁开眼,还“哎哟”轻叫了一声。
男人又惊又喜,将女人紧紧抱在怀里。
女人睁开眼,第一眼便看到了窗外浓浓的黑暗,还有落在车窗上的雨滴。
“我们在哪里?”女人疑惑地道,随即,她便看到了车里昏睡的人们,她的脸上立刻露出惊恐的表情,“他们,他们都怎么了,我们究竟在哪里?”
男人当然不能回答她的话,而且,在女人面前,他还必须隐藏起自己的恐惧。他抱着女人,想安慰她些什么,但他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时,他们前座的一个女人胳膊动了一下,旋即睁开了眼。
尖叫在车厢里蓦然响起,它像一枚利箭,在车厢里激荡。更多的人睁开了眼,他们脸上无一例外都露出惊恐的表情。有些人发出尖叫,有些人跳起来,在车厢里四处察看。片刻过后,明白了处境的人们更加恐慌了,大家像一群困兽般在车厢里左冲右突,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嘶叫。
最先醒来的男人仍然紧紧抱着女人,他的手抚在女人脊背上,让女人不致于像其它人那样慌张。男人此刻虽然已经平静下来,但他心里依然弥漫着巨大的疑问。
——车子怎么会停在这里?
——车上的人都是些陌生的面孔,并不是记忆中熟悉的旅客。这些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同一辆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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