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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与火之歌卷4-群鸦的盛宴-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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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笑容,只说句“我明白了。”便将话题岔开。“你们一定渴了。请尝尝我们的甜苹果酒,润一润经历旅途风尘的嗓子。”他亲自给他们倒酒。杯子也由浮木制成,没有两只是相同的。当布蕾妮表示赞赏时,他回答说,“小姐您过奖,我们只不过将木头雕刻抛光,加以利用罢了。在这个地方,我们受到诸神的保佑,河流与海湾交接处,河水与潮水互相角力,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因而被冲上岸堤,馈赠给我们。浮木在其中算是最不起眼,我们找到过银杯、铁锅、一袋袋羊毛、一卷卷丝绸,生锈的头盔,闪亮的宝剑……对了,甚至还有红宝石呢。”
  这引起了海尔爵士的兴趣。“雷加的红宝石?”
  “也许吧,谁说得准呢?战斗发生在上游很远处,但河流耐心而不知疲倦。我们已经发现了六颗红宝石,我们都在等待第七颗。”
  “宝石比骨头强。”梅里巴德揉着脚,泥土在他手指下纷纷剥落。“河流的礼物并非总令人愉快,善良的兄弟们也会收到骨骸。淹死的牛或鹿,死猪肿胀至马的一半大,对,还有人的尸体。”
  “最近尸体太多了,”长老叹气,“掘墓人都没休息过。三河人,西境人,北方佬,全冲到了这里。有骑士也有无赖。我们将他们埋在一起,史塔克与兰尼斯特,布莱克伍德与布雷肯,佛雷与戴瑞……统统在一起,这是河流交给我们的责任,以回报它的丰厚馈赠,我们尽力而为,然而有时候找到女人……有时更糟,找到小孩。那是最为残酷的礼物。”他转向梅里巴德修士。“我希望你有时间为我们告解。自土匪杀死老贝内特修士之后,我们就没入听取忏悔了。”
  “我会抽时间的,”梅里巴德说,“希望你们有比上次我经过时更好的罪过。”狗儿叫了一声。“看到没?连狗儿也感到无聊。”
  波德瑞克派恩很疑惑。“我以为没人可以说话。嗯,不是没入。是那些兄弟。另外的兄弟,不是你。”
  “我们忏悔时允许打破沉默,”长老说,“用手势和点头很难说清罪孽。”
  “他们烧了盐场镇的圣堂?”海尔亨特问。
  微笑消失了。“他们烧了盐场镇的一切,除了城堡,因为城堡是石头……然而它对镇子一点用也没有,跟板油做的却也没什么区别。治疗幸存者的责任落到我头上,等大火熄灭,渔民们认为可以安全登陆时,便将幸存者载过海湾,送来我这里。有个可怜的女人被强暴了十几次,她的胸口……女士,你穿着男人的盔甲,我就不向你隐瞒了……她的乳房被撕咬下来吃了,仿佛是……被野兽吞食。我尽全力治疗,最终却归于失败。她临死前发出的恶毒诅咒并非针对那些强暴她的人,或者活生生吞吃她血肉的畜生,而是昆西·考克斯爵士,歹徒们来到镇子时,他闩上城堡大门,安全地躲在石墙背后,听任自己的人民尖叫死亡。”
  “昆西爵士是个老人,”梅里巴德修士轻柔地说,“他的儿子和养子不是远在他乡就是已经死去,他的孙子们还小,他还有两个女儿。凭一己之力又怎么对付得了那么多歹徒呢?”
  他至少应该试一试,布蕾妮心想,宁肯战死。无论年龄,真正的骑士誓死保护弱者,把他人的性命放在自己的前面。
  “你的话没错,也很睿智,”长老对梅里巴德修士说,“等你摆渡到盐场镇,无疑昆西爵士也会找你告解。我很高兴你可以宽恕他。我做不到。”他放下浮木杯子,站起身来。“晚餐的钟声快要敲响。朋友们,在坐下来分享面包、肉和蜜酒之前,你们愿意跟我去圣堂,为盐场镇善良人们的灵魂祈祷吗?”
  “乐意之至。”梅里巴德说。狗儿叫了一声。
  修道院的晚餐是布蕾妮见过最奇怪的组合,但并非令人不快。食物朴素而可口:刚出炉的面包松脆温热,新搅拌的黄油放在罐子里,罐子里还有修道院蜂房产的蜜,浓稠的炖汤中有蟹肉、蚌肉及至少三种不同的鱼。梅里巴德修士和海尔爵士喝过兄弟们酿制的蜜酒之后都说棒极了,而她和波德瑞克心满意足地用了点甜苹果酒。席间并不沉闷。食物上来之前,梅里巴德先祈祷,当兄弟们在四张长板桌前用餐时,其中一人弹奏起古竖琴,大厅里充满甜美柔和的乐声。等长老让乐手进餐,纳伯特兄弟和另一个监理又开始轮流朗读《七星圣经》中的章节。
  诵读结束之后,最后一点食物已被担当侍者的学徒们清理干净。他们大多跟波德瑞克年龄相仿,或者更小,但也有成年人,他们在山坡上遇到的大个子掘墓人便在其中,他笨拙地迈着一瘸一拐的步伐。大厅逐渐空旷,长老让纳伯特带波德瑞克和海尔爵士去回廊里的床铺。“你们不介意共用一间房吧?不大,但挺舒适。”
  “我要跟爵士住一起,”波德瑞克说。“我是说,小姐。”
  “你和布蕾妮小姐在别处怎样,那是你们和七神之间的事,”纳伯特兄弟说,“但在寂静岛,男人和女人不能睡在同一屋檐下,除非他们结婚,”
  “我们有些简陋的小屋,专为来访的妇女留出,不管她是贵族女子还是村里的普通女孩,”长老说。“它们不常使用,但我们经常打扫,保持其清洁干燥。布蕾妮小姐,让我为你带路好吗?”
  “好,谢谢你。波德瑞克,跟海尔爵士一起去。我们是修道院的客人,在他们屋檐下,得遵守他们的规矩。”
  女人住的小屋在小岛东侧,面向宽阔的泥沼和远处的螃蟹湾,比背风的另一侧更冷、更荒芜。山坡陡峭,小路蜿蜒,穿过杂草、荆棘和风化的岩石,扭曲多刺的树木顽强地附着于坡道上。长老点了一盏灯,照亮下坡的路。他在一个拐角处停下来。“在晴朗的夜晚,你可以从这里看到盐场镇的灯火。海湾对面,那儿。”他指点着说。
  “什么也没有。”布蕾妮说。
  “只有城堡留下,连那些歹徒到来时正好出海的幸运渔民们也纷纷离开。他们眼看着自己的房屋被焚毁,听到尖叫与哭喊在码头回荡,他们太害怕,不敢让船靠岸。等最后上岸时,只能埋葬亲戚朋友,对他们而言,盐场镇除了尸骨和苦涩的回忆,还有什么呢?他们去了女泉城,或其它城镇。”他用灯比画了一下,然后继续往下走。“盐场镇从来不是什么大港口,但时而有船只停靠,歹徒们要找的就是这个,找一艘划桨船或平底货船,载他们穿越狭海。可惜当时正好连一艘都没有,于是他们将绝望的怒气发泄在镇民身上。我很疑惑,小姐……你究竟在找什么?”
  “一个女孩,”她告诉他,“一位十三岁的贵族处女,漂亮的脸蛋,枣红色头发。”
  “珊莎·史塔克。”他轻轻说出这个名字,“你相信那可怜的孩子跟猎狗在一起?”
  “多恩人说她正往奔流城去——提蒙说的,他是勇士团的佣兵,是个杀人凶手、强奸犯和骗子,但我认为这件事他没说谎——半途却被猎狗劫走了。”
  “我明白了。”路拐了个弯,那些小屋就在前方。长老说它们很简陋,确实如此,看上去就像石头蜂房,又矮又圆,没有窗户。“这一幢。”他指指最近的一个小屋,只有这幢有烟从屋顶中央的烟孔里升起。布蕾妮进去时得弯腰才能避免脑袋撞到门梁。里面是泥土地面,干草床铺,保暖用的兽皮和毯子,一盆水,一壶苹果酒,一些面包和奶酪,一小堆火,还有两只低矮的椅子。长老坐到其中一只上,放下灯。“我可以多待一会儿吗?我想我们应该谈谈。”
  “假如你愿意的话。”布蕾妮解下剑带,挂在第二张椅子上,然后盘腿坐上床。
  “你的多恩人没说谎,”长老开口,“但我恐怕你没明白他的意思。你追的是另一只母狼,小姐,艾德·史塔克有两个女儿。桑铎克里冈带走的是另一个,小的那个。”
  “艾莉亚史塔克?”布蕾妮惊得目瞪口呆。“你知道?珊莎的妹妹还活着?”
  “当时还活着,”长老说,“现在……我不知道。她也许就是在盐场镇被屠杀的孩子之一。”
  这番话好像匕首插进她肚子里。不,布蕾妮心想。不,那太残酷了。“也许……就是说你不能肯定……?”
  “我肯定在十字路口的旅馆,那孩子跟桑铎克里冈在一起,开店的是老玛莎海德,后来被狮子绞死。我肯定他们正往盐场镇去。除此之外……就没有了。我不知她现在在哪里,甚至不知她是否活着。然而有一件事我确实知道:你追捕的人已经死了。”
  这又让她吃了一惊。“他怎么死的?”
  “他凭剑而活,死于剑下。”
  “你肯定?”
  “我亲手埋了他。若你想打听,我可以告诉你他的墓在哪里。我用石块盖住他,以免被食腐动物挖出来,然后将他的头盔置于坟头上,标志他的安息之地。但这是个严重错误,其他人找到了我设置的墓标,并将其据为己有。在盐场镇杀人奸淫的并非桑铎克里冈——尽管他或许同样危险——河间地如今充满了这样的野兽。我不会称他们为狼,狼比他们更有尊严……连狗也是。”
  “我对桑铎·克里冈此人略知一二。多年他来一直担任乔佛里王子的贴身护卫,即便在这儿,也能听说他的故事,其中有好也有坏,而即使我们听说的只有一半真实,这也是一个苦难而饱受折磨的灵魂,一个嘲笑着诸神同时也嘲笑人类的罪人。他忠诚效力,却感受不到由此带来的自豪;他努力战斗,但胜利中没有喜悦;他饮酒如水,企图淹没感受;他没有爱,也不爱自己,驱使他的是仇恨。他虽犯下许多罪孽,却从不寻求宽恕。其他人梦想爱情、财富和荣耀,而这个人,桑铎克里冈梦想着杀死自己的兄长,这是如此可怕的念头,单单说出来就令我战栗。然而那是滋养他的面包,那是让他生命之火继续焚烧的燃料,他期望看到哥哥的血染在自己的剑上,这悲哀而充满愤怒的生灵为此而活着……然而现在连这点希望也被夺走了,多恩的奥柏伦亲王以一根毒矛刺穿了格雷果爵士。”
  “听起来你好像同情他。”布蕾妮说。
  “是的。倘若你看到他临终的样子,也会流下同情的眼泪。我在三叉戟河边遇到他,是他痛苦的嘶喊声把我吸引了过去。他恳求我给他慈悲,但我已发誓不再杀戮。相反,我用河水擦洗他发烫的前额,给他喝红酒,并在伤口抹上药膏,但我做的实在太少,也太迟了。猎狗死在那里,死在我双臂之中。你也许在我们的马厩里见过一匹高大黑马,那便是他的战马,陌客。一个亵渎神明的名字,我们为它改名浮木,因为是在河边找到它的。我恐怕它带有前任主人的脾性。”
  那匹马。她见过那匹牡马,听到它乱踢的声音,她一直不相信战马会被训练得又踢又咬。在战争中,它们也是武器,就像骑着它们的人。就像。猎狗。“这么说是真的,”她木讷地道。“桑铎克里冈死了。”
  “他已经安息。”长老顿了一下。“你还年轻,孩子,而我已过了四十四个命名日……我猜我的年龄是你的两倍还多。如果我说自己曾是个骑士,你会不会感到惊讶?”
  “不。你看上去更像骑士,而不像什么圣人。”他的胸膛、肩膀和硬朗的下巴都清楚地显示出这点。“你为什么放弃骑士身份?”
  “我不曾选择当骑士。我父亲是骑士,祖父也是,还有我的每一位兄弟。自他们认为我够大,能握住木剑的那一天起,就训练我战斗。我明白自己是他们中的一员,也从没让他们蒙羞;我有过许多女人,这点却让我感到羞耻,因为有些是以暴力获取的。我曾满心希望迎娶一位女孩,一位地方领主的幺女,但我是父亲的第三子,既无土地也无财富……唯有一把剑,一匹马和一面盾牌。总而言之,我很悲哀,不打仗时,便喝酒。我的生命用红色写就,血与酒。”
  “什么时候改变的呢?”布蕾妮问。
  “当我死于三叉戟河之战时。我为雷加王子战斗,尽管他从不知道我的名字,这很正常,我侍奉的领主侍奉另一个领主,而这另一个领主决定支持龙而非鹿。假如他作出相反的决定,我也许就站在河的另一边。战斗血腥残酷。歌手们总是让人们相信,在河中苦斗的只有雷加和劳勃,为了一个他们同时爱上的女人,但我向你保证,其他人也在奋战,我就是其中之一。我大腿中箭,另一支箭射中了脚,胯下的马也被杀死,然而我继续战斗。我记得当时不顾一切想要再找一匹马,因为我没钱买,若没有马,就不再是骑士。老实说,我所想的只有这个,根本没看见将我打倒的那一击。我听见背后有马蹄声,于是心想,一匹马!但还没来得及转身,脑袋就给砸了一下,被打落到河里,按理应该淹死。”
  “但我在这儿醒转,在寂静岛上。长老告诉我,我被潮水冲上来,像命名日时一样浑身赤裸。我只能假设,有人在浅滩中发现了我,剥下铠甲、靴子和裤子,然后推回深水中。接下来的事全交给河水了。我们出生时都光着身子,当我第二次生命开始时也是如此,我觉得那再合适不过。接下来的十年,我一直保持沉默。”
  “我明白了。”布蕾妮不知他为什么告诉她这些,也不知能说些什么。
  “是吗?”他俯身向前,一双大手搭在自己膝盖上。“倘若如此,放弃你的任务吧。猎狗死了,况且再怎么说,他也从没跟你的珊莎史塔克在一起。至于那个戴着他头盔的畜生,迟早会被抓住绞死。战争快结束了,歹徒们终须伏法。蓝道塔利坐镇女泉城,瓦德佛雷从孪河城发兵追捕,戴瑞城也有了一位年轻的新领主,他很虔诚,一定会整治好自家的领地。回家吧,孩子,你有一个家,在这个黑暗时代,很多人都没这么幸运。你还有一个贵族父亲,他一定很爱你。假使你再也回不去,想想他该有多么悲伤。也许你死后,人们会将你的剑与盾带回给他,也许他甚至会将它们悬在墙上,骄傲地看着它们……但如果你问他,我相信他会告诉你,他宁愿有一个活生生的女儿而不是破碎的盾牌。”
  “一个女儿。”布蕾妮眼中充满泪水。“他该有个女儿,为他唱歌,为他的大厅增添光彩,为他生下外孙。他也该有个儿子,英勇强壮,为他带来各种荣誉。然而我四岁时加勒敦便淹死了,当时他八岁,亚莉珊和亚莲恩死于襁褓。我是诸神让他保有的唯一一个孩子。畸形的怪胎,不男不女。”所有的一切都向布蕾妮涌来,犹如伤口中黑黑的血;那些背叛,那些婚约,红罗兰与他的玫瑰,蓝礼大人与她共舞,关于她贞操的赌局,她的国王与玛格丽特·提利尔结婚当晚她洒下的伤心泪,苦桥的比武会,她引以为豪的彩虹披风,国王帐篷里的阴影,蓝礼在她怀中死去,奔流城与凯特琳夫人,三叉戟河上的旅程,与詹姆在树林里的决斗,血戏班,詹姆高喊“蓝宝石!”,詹姆在赫伦堡的浴盆里,蒸汽从他身上升起,她咬下瓦戈霍特耳朵时鲜血的滋味,熊坑,詹姆跳到沙地上,骑往君临的漫长路途,珊莎·史塔克,她向詹姆立的誓言,她向凯特琳夫人立的誓言,守誓剑,暮谷城,女泉城,机灵狄克,蟹爪半岛,轻语堡,被她杀死的人……
  “我必须找到她,”她最后坚定地说,“其他人也在找,他们都想抓住她卖给太后。我得先找着她。我答应过詹姆。他将那把剑命名为‘守誓剑’。我必须去救她……不成功便成仁。”


Chapter33 瑟曦
  “一千条长船!”小王后未经梳理的棕发蓬乱地披散在肩,火光映照下,她的脸红彤彤的,好像刚从男人的怀抱中挣脱出来。“陛下,必须狠狠回击他们!”她激动的话语震动房梁,回荡在巨大的王座厅里。
  瑟曦坐在铁王座下铺有金色和绯红垫子的高位上,感觉怒气逐渐上扬。必须,她心想,她竟然对我说“必须”。太后很想站起来抽提利尔女孩一巴掌。她应该跪下,哭求我的援助才对。她竟然对摄政王太后陛下说“必须”!
  “一千条长船?”哈瑞斯史威佛爵士还没睡醒,“肯定弄错了。没有哪位诸侯拥有一千条船。”
  “我看是哪个傻瓜吓傻了,把数目翻了番,”奥顿·玛瑞魏斯提出,“不然就是提利尔的封臣有意撒谎,以逃避失守之罪。”
  黑暗的墙壁上,火炬摇曳,使得铁王座扭曲的影子延伸了半个大厅,大厅底部则伸手不见五指。瑟曦感觉无数阴影朝她包围过来。我的敌人无处不在,而我的朋友净是些白痴。只消看看重臣们就知道了,除了科本和奥雷恩·维水,其他人都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不久前,玛格丽的信使挨个敲门,将他们统统唤醒,没头没脑地带来这儿。
  厅外,夜色深沉,城堡和城市还在熟睡。柏洛斯布劳恩与马林特林虽然人站在这里,脑筋却是稀里糊涂,连奥斯蒙凯特布莱克也公然打起呵欠。但洛拉斯没有,我们的百花骑士十分警醒。他站在他的小妹身后,犹如一道腰悬长剑的苍白阴影。
  “就算数目减半,仍然高达五百艘,大人,”维水向玛瑞魏斯指出,“一支五百艘长船的舰队,可不是闹着玩的,唯有青亭岛的力量能与之抗衡。”
  “我们新造的大帆船呢?”哈瑞斯爵士狐疑地问,“铁民的长船无法与大帆船相提并论,没错吧?记得劳勃国王之锤号是维斯特洛最雄伟的战舰……”
  “她当然是,”维水承认,“甜蜜瑟曦号也不逊色,而泰温公爵号一旦建成,其尺寸等于前两者相加。不过大帆船迄今只完成了一半,船员也未齐备。就算他们做好了准备,数量差距也太过悬殊。海战中,普通长船无法与战舰抗衡,但别忘了,敌人也有大船。巴隆大王的泓洋巨怪号与铁岛舰队中的若干舰只是专冂设计用来制海非为劫掠的,在速度和力量上,他们都可同我方较小的划桨战舰匹敌,而水手和船长两方面又更为精良。毕竟,铁民们一生都在海上讨生活。”
  当年巴隆·葛雷乔伊起兵造反,劳勃就该把他的群岛清扫个一干二净,瑟暇心想,他毁灭了他们的舰队,烧毁了他们的村镇,粉碎了他们的城堡,但当他们屈膝臣服,他又亲手把他们扶了起来。他本该用头骨堆砌一座新岛。她父亲就会这么做,劳勃只想维持所谓的和平,他没有当国君的魄力。“达衮·葛雷乔伊之后,还没有哪个坐上海石之位的铁民敢于劫掠河湾地,”太后道,“他们现今怎么如此大胆?谁给他们这样大胆子?”
  “是他们的新国王,”科本的双手隐藏在衣袖里,“巴隆大王的弟弟,外号鸦眼。”
  “乌鸦会在尸体和垂死人畜身上展开盛宴,”派席尔国师道,“但不敢来打搅健康人。这位攸伦大王将肆意掠夺金银财宝,但等我们出兵,自会返回派克,从前的达衮大王也是如此。”
  “你大错特错,”玛格丽·提利尔声称,“掠夺者们的兵力从未如此强盛。一千条长船!他们简直倾巢出动!赫威特伯爵、切斯塔伯爵和西瑞伯爵的长子继承人遇害,西瑞本人带着仅存的几条船逃回高庭,格林伯爵则被关在自己的城堡里。维拉斯说铁群岛之王另立了四位新领主来统治攻占的土地。”
  维拉斯,瑟曦心想,那个残废。全是他的错。呆子梅斯提利尔把河湾地的防务交给一个不能胜任的废物。“从铁群岛到盾牌列岛行程漫长,”她指出,“一千条长船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呢?”
  “维拉斯认为他们没靠海岸行驶,”玛格丽解释,“而是远离大陆,深入落日之海,最后从正西方直扑而来。”
  多半是残废没安排好海岸的瞭望措施,事到临头便如此搪塞,而小王后在为自己的哥哥开脱吧。想到这里,瑟曦不由得嘴唇一阵干涩,我喜欢青亭岛的金色葡萄酒,假如铁民们下一个目标是青亭岛,全国上下很快都会口渴的。“史坦尼斯一定与此有关联,巴隆·葛雷乔伊曾向我父亲提出结盟,或许他弟弟转向史坦尼斯……”
  派席尔皱眉,“史坦尼斯大人能从中得到什么……”
  “得到另一个互足点,外加大量经由劫掠所得的财富。史坦尼斯需要金子来维持佣兵,而袭击西部也能分散我们对龙石岛和风息堡的关注。”
  玛瑞魏斯大人点头同意,“没错,这就是一次佯动。史坦尼斯比我们估计的更狡猾,而陛下明察秋毫,洞悉了他所有奸谋。”
  “史坦尼斯大人正拼了命想赢取北境的支持,”派席尔质疑,“与铁群岛结盟,完全南辕北辙……”
  “这说明北方人不上他的当,”瑟曦打断道,她闹不明白,一个学识渊博的老人怎么可能如此愚蠢。“瞧,曼德勒大人砍了洋葱骑士的头和手,有佛雷家人亲眼为证,而其他五六个北方诸侯业已倒向波顿大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史坦尼斯不寻求铁民和野人——北方人的两大夙敌——的帮助,他还能找谁呢?不过,他若是以为我会踏进他设下的陷阱,那他可真是蠢到家了。”太后转向小王后。“盾牌列岛位于河湾地,格林、西瑞等人都是向高庭宣誓效忠的封臣,迎击侵略自是高庭分内之事。”
  “高庭当然会迎击,”玛格丽·提利尔回答,“维拉斯已紧急通知雷顿·海塔尔伯爵,要他做好旧镇的防御。加兰正在召集人马,准备夺回各岛。不过,我军精锐由我父亲大人指挥,我们必须给风息堡送信,立刻送信。”
  “撤销围攻?”瑟曦才不关心玛格丽的呼吁,她在意的是“立刻”两个字。她把我当成她的侍女了吗?“正中史坦尼斯大人下怀。你没听我分析吗,女士?他正是要分散我们对龙石岛和风息堡的注意力,通过攻击这堆石头……”
  “石头?”玛格丽气鼓鼓地道,“陛下说它们是石头?”
  百花骑士伸出一只手,按住妹妹的肩膀。“陛下您有所不知,以这堆‘石头’为基地,铁民可以直达旧镇和青亭岛。从盾牌列岛上的要塞出发,长船也能直溯曼德河,深入河湾地的心脏——远古时代,他们就是这么干的。如果兵力雄厚,他们甚至能威胁高庭。”
  “是吗?”太后无辜地问,“如果是这样,那你英勇的哥哥们就该迅速采取行动,把他们清出这堆石头。”
  “没有足够的船只,陛下的愿望又如何能实现呢?”洛拉斯爵士说,“两周之内,维拉斯和加兰能集结一万士兵,花上一月,数目还可以翻番。但陛下明鉴,人再多也没法从海上走过去。”
  “曼德河自高庭城下流过,”瑟曦提醒对方,“而你们家的封土横亘上千里格的海岸线。海边没有渔民吗?河上没有游艇、渡船、河上战舰、划桨小船之类吗?”
  “有很多很多。”洛拉斯爵士承认。
  “把它们集中起来,应该不难运载一支军队渡过这么短短距离罢。”
  “当我们的军队渡过‘这么短短距离’的时候,如果铁民的长船攻向这支乞丐船队,请问太后陛下,该如何抵御?”
  统统淹死最好,瑟曦心想。“高庭有的是钱,可以从狭海对岸雇佣舰队。”
  “您是指密尔和里斯的海盗?”洛拉斯轻蔑地说,“自由贸易城邦的渣滓?”
  他跟他妹妹一样傲慢无礼、目中无人。“很遗憾,我们大家都得时不时地与‘渣滓’打交道,”她用满含恶意的甜蜜声调提示,“或许你有更好的办法?”
  “青亭岛的舰队才有能力把铁民赶出曼德河口,并保护我哥哥们的部队渡海攻击。我恳请陛下,传信龙石岛,令雷德温大人立即返航。”
  至少他知道说“恳请”二字。派克斯特雷德温有两百艘战船,还有五倍于此的商船、运酒船、贸易划桨船和捕鲸船。不过此刻雷德温驻于龙石岛下,大部分舰只一面负责封锁,一面将陆军运过黑水湾,准备夺取城堡。另有一个分队在南方的破船湾巡逻,以阻止风息堡从海上获得补给。
  奥雷恩·维水首先出来反对洛拉斯爵士的意见,“若雷德温大人率舰队返航,那龙石岛上我军官兵的给养问题如何解决?没有青亭岛的船,又如何确保包围风息堡不出纰漏?”
  “包围可以稍后再加紧,等——”
  瑟曦不让他说完,“风息堡的重要性,百倍于所谓的盾牌列岛,而龙石岛……只要龙石岛仍在史坦尼斯·拜拉席恩手中,它就好比悬在我儿咽喉的一把匕首。不行,城堡陷落后,我们才能放雷德温大人和他的舰队回家。”语音未落,太后便即起身,“多言无益。派席尔师傅,还有事吗?”
  老人回过神来,好像她的话刚将他从年少的梦想中唤醒,但他还不及开口,只见洛拉斯几个大步迈向前,走得如此坚定迅捷,令瑟曦顿时警觉,慌忙后退。她正要召唤奥斯蒙爵士过来保护,百花骑士却单膝跪在她面前。“陛下,请让我去夺回龙石岛。”
  他妹妹用手掩住了嘴巴,“不,洛拉斯,不。”
  洛拉斯爵士不理会玛格丽的抗议,“用饥饿降服龙石岛,至少得花半年——派克斯特大人正打算这么做。让我统领全军,陛下,半月之后,城堡就是您的了,我就算赤手空拳也要把它挖穿。”
  自从珊莎史塔克跑来把艾德史塔克的计划和盘托出之后,瑟曦还未收到过如此大礼。她很高兴地看到,玛格丽的脸全然刷白。“你的勇气让我窒息,洛拉斯爵士,”瑟曦赞许,“维水大人,我们新造的大帆船有没有哪艘适合出海呢?”
  “甜蜜瑟曦号做好了准备,陛下,这是一艘敏捷的大船,而且跟陛下您一样有力量。”
  “太好了。就让甜蜜瑟曦号载我们的百花骑士立即前往龙石岛。洛拉斯爵士,我给你统率全军的权力,你必须向我发誓:在龙石岛归还于托曼陛下之前,你决不回来。”
  “我保证,太后陛下。”他站起来。
  瑟曦吻了他的双颊,也吻了他妹妹,还在她耳边低语,“你有一个英勇的哥哥。”然而玛格丽没有回答,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恐惧,她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黎明还有许久才会到来,瑟曦从铁王座后的国王门离开。奥斯蒙爵士拿着火炬走在前面,科本伴随在她身旁。派席尔国师努力追上来。“等等,陛下,”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年轻人自以为是,只想到战斗的光荣,不考虑其中的危险。洛拉斯爵士……他这样冒进是要付出代价的。强攻龙石岛的城墙……”
  “……实在太勇敢了。”
  “是,是,很勇敢,然而……”
  “我毫不怀疑,咱们的百花骑士将是头一个登上龙石岛城墙的人。”但愿也是头一个摔下来的。史坦尼斯留下来守城的麻疹脸杂种可不是什么比武会上的冠军,而是经验丰富、杀人如麻的军官。若诸神保佑,他将给予洛拉斯爵士梦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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