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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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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以恩义相结,以军法约束,不难并入自己班底,想到这里,声音更是温和了三分:“奇怪了,蔡州兵自某朝开国以来,素以精悍著称,那秦宗权虽是反贼,但麾下兵马的确是天下强兵,杨王麾下的黑云都便是孙儒的降兵组成,端的是精悍无比,怎么你们那天怎么如此稀烂,害得某还挨了20军棍,倒是那王许的青州兵还不错,那晚要不是有床弩,恐怕还破不得濠州城。”
龙十二脸色涨红,怒道:“指挥使不知,那青州兵如何能与某们蔡州兵相比,自从降于朱温手下,蔡兵就被另眼相看,无论是兵器铠甲还是口粮都低人一等,禀赐更是从来没有,谁他娘的还为他朱家卖命。要不是这玩意洗不掉,”他指着脸颊上的刺青,“老子早就跑了,凭某这一身武艺,哪里没有口饭吃。”
吕方心中暗爽,不怕你们骄狂,就怕你们没本事,口中却说:“某看不一定吧,杨王手下的黑云都某是亲眼见过的了,的确是勇悍善战,攻打商队之役某人数是他七八倍,还用了许多计谋,死伤的还比他多几倍,大家都是蔡州兵,可濠州之战,你们可不怎么样呀。”
龙十二脸色已经由红变紫,由紫变青,却说不出话来,他心中暗诽“还不是你的毒计,夜里稀里糊涂的就被人堵在坊里,等搞清楚怎么回事,刺史府已换了旗帜,泗州坊墙上满是宣润弩手,也搞不清楚外面有多少敌军,若是不识趣一把火就全成了烤肉。”口中只好说:“都指挥使的妙计,又岂是某等能够揣摩。不过南兵的确不行,柔弱轻佻,不耐苦战,若是水战或是远远地射箭那也罢了,若是战阵之上,白刃相交,三个也敌不得某们蔡兵一人。”
旁边的吕雄听着龙十二的话,肚皮都快气破了,正要上前叱骂,肩膀却被一只大手按住,回头一看正是范尼僧,范尼僧嘴唇翻动,却没出声,看那口型,却是一个“激”字。这时却听吕方说道:“口说无凭,也罢。你等将军中愿意留在某手下的人列出来,另立一营。至于武器铠甲,暂时没有办法,粮食的问题,你们回到营中,告诉士卒们,三日之后,必有变化。你们放心,在某麾下若是忠实能战的,妻子田宅的不用担心,一年之前某不过是个豪强盗贼,今天已是朝廷命官,那数年之后谁又知道某是什么呢?”
那四人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里满是兴奋的颜色,跪倒在地,齐声喊道:“军中一千人除了那百余青州兵外都不愿回宣武镇,指挥使如此抬爱,某等愿为之效死。”
寿州城,秦并六国之后,为九江郡,汉为淮南国,著名的淮南王——刘安便是封于此地,就是他发明了豆腐这一重要食品。寿州地处淮水北岸,南岸便是著名的八公山,东晋时淝水之战谢玄大破前秦大军于此,成语“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便是出自于此,自东晋以来便是南北要冲,兵家必争之地。
已经是乾宁二年五月了,天气变得炎热起来,人们早就脱去冬衣,换上短褐。寿州之围已经有快两个月了,奇怪的是除了一开始试探攻了几次,淮南大军就只是一个劲的挖沟筑垒,打制攻城器具。在寿州的数个城门外险要处都建了小城,内用木材外用夯土,十分坚固,外面便是四尺深的壕沟,沟底插了竹签,小城里驻有精兵把守,为防止守军从突门出击,淮南军还和城墙平行挖了一条壕沟,取出的土在壕沟外侧堆积便成了一堵矮墙,百步便有一座土垒,上有哨兵把守,白日以红旗为号,夜间举火为号,一旦有变,半里之外的大营骑兵呼吸间既到,十分严密;淮水之上更是艨艟如云,将寿州围得是水泄不通。再就是一个劲的往城里射劝降文书,派说客使节。开得条件更是丰厚之极:刺史江从勖可在淮南道选一大州,任刺史之职,淮南南方富庶远胜寿州一带,那可是美差,更可兼任淮南道节度副使,手下将佐兵马也可随行,职务并无变动。可那江从勖只是推脱,并无真心应对。还好濠州不战而下,粮仓并未受到破坏,又水运通畅,不然数万大军春季顿兵坚城之下饿也饿死了。
夜间,淮南军大营,袁袭躺在床上,形容枯槁,脸色枯黄,腮帮上一股病态的眼红,再无先前那般风流俊雅的模样,不时低声咳嗽,捂着嘴的绢布上满是血丝,如果吕方看到了,立刻会认出来这是肺结核晚期了,在唐末定然是不治之症。
杨行密坐在旁边,满脸都是忧虑。袁袭断断续续地说:“使君,这寿州城,乃依南朝旧制,突门,角楼,瓮城,羊马墙皆全,城内还有内城,坊墙,若是强攻实在是损失太大,千万不可听那朱延寿之言,行那蚁附之法。那样将士定然死伤惨重,这四方精锐非一时所聚,若是损在这里,拿什么来抵抗北方的宣武大军。”
杨行密点头:“你说的是,只是那江从勖只是一味拖延,明显并无诚意,某等以顿兵寿州城下两个月了,朱温虽然还在与那朱瑾相持,若遣一偏师南下,那可怎么办。”
袁袭咳嗽了几声,脸上更是红的仿佛要流出血来,但两眼却是精光四溢:“朱温地处河南,乃四战之地,穷敝之极,虽有张全义勤于耕作,积蓄粮草,但定比淮南紧迫,春天劳力缺乏,能战之兵本就缺乏,淮南悉众也不过四万人,他统十万大军与朱瑾相持,已是空国而往,能抽多少兵马来救寿州,某辈围城已成,敌内外隔绝,消息不通,以舟运粮后勤无匮,若无援军便罢,如来前来使君以李神福领少兵围城,自统大军吞之。那江从勖不过承父荫为刺史,黄口小儿若是据坚城而守倒也罢了,出城而战不过驱羊吞虎罢了。只是有一事使君定要听某。”
杨行密心中颇为凄苦,两人虽外托君臣之名,实为骨肉之情,在为庐州刺史时袁袭已经投入杨行密麾下,高骈之乱,破毕师铎,得宣州,斩孙儒,多用其计,杨行密以出身群盗,武勇兵法皆非所长,而能扫灭群雄,据有淮南之地,袁袭居功至伟。如今却形容枯槁,连说话都辛苦的很,哪有当年白皙俊雅,谈笑自若的半份模样,不禁伸手抓住袁袭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军师莫要多言,好好养神便是,某定然围城以待变,绝不会白白折损人马。”
袁袭慢慢摇摇头:“某说的那事不是这个,那寿州城坚持不了多久,围城之时,某领诸军故意驱赶周边民众进入寿州城中,消耗守军粮食,加上从去年开始,密令商人伪装汴州粮商从寿州高价购买了不少粮食。只是寿州城坚持不住,定然往外赶老幼妇孺,节约消耗,使君切不可行那妇人之仁,不得放其出城。”
杨行密听了这话,心中更是如刀割一般:“军师,你为某行这阴损之事,伤及己身,却让某得那宽厚之名,自己却落得这般下场,这如何使得,如何使得!”说到这里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袁袭却笑道:“为国者无暇谋身,某本一介书生,使君以大事询袭,知遇之恩,旷古难寻,粉身难报,大丈夫只患功业不成,名声未显。如今淮南大业粗就,就算今日死也是晚了。只恨未见使君大业成时,留影凌烟阁上。”说到这里又是一阵咳嗽。这时,门外一阵喧哗,却是信使冲入帐中,看到账中这般情景,跪下禀报:“宁国节度使田頵急报。”双手呈上一封书信。
第026章 变故
杨行密伸手接过书信,查看了信上印章没有破损,打开细看,脸色大变。后面袁袭问道:“不知田将军有何急报。”
杨行密低声回答:“并无什么要紧事情,明日召集众将商量一番也就是了。”
袁袭叹道:“若是并非要紧事情,为何又要召集众将商议,使君莫要在乎某的病情,军情要紧。”
杨行密无奈,只得将书信交与袁袭,那袁袭仔仔细细将信看了几遍却是无语,过了半晌,方才说道:“看来情况有变,钱缪不顾朝廷明诏,还是要讨伐义胜节度使董昌,这钱缪与某等本就有深仇,之才又胜过董昌十倍,麾下顾成武乃是良将,不过实力不足,若让他吞并董昌,淮南背后必有一大患。明日只得强攻拿下寿州,回师援助董昌。”说到这里,袁袭喉头一甜,口中已满是鲜血,便向后倒去。杨行密赶紧一把抱住袁袭,口中叫喊大夫来。却感到袁袭使劲抓住自己的胳膊,低声说:“田覠狼子野心,救援董昌切不可让他坐大,免得尾大不掉。”说到这里已是不支,晕了过去。
次日,淮南中军帐内,大将林立,杨行密脸上仿佛跟结了一层霜一般,宣读了田覠的书信以后,下面的将领们吵成一团,有的说要回兵乘钱缪和董昌相争把两家全吃掉,有的说要全力攻下寿州再回头对付钱缪,朱延寿满脸铁青,恶狠狠地看着那些说要放弃寿州对付钱缪的家伙,安仁义一脸轻松,笑嘻嘻地看着众人,李神福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随着时间的推移,下面的众将吵得更加激烈起来,几个性急的甚至都拳脚相向,厮打起来。猛听见一声大喝“放肆!”帐中众人才静了下来,却看见上首李神福脸色铁青:“使君面前如此无礼,成何体统。”杨行密却不说话,挥手阻止众将跪下谢罪,:“如此争论不休也不是个办法,也罢,尔等先出去,李神福、安仁义、刘威、朱延寿你们四人留下。”
众将正纷纷离去,吕方却走到朱延寿背后,附耳说了一番话,那朱延寿一开始脸色还颇为不耐烦,一脸敷衍的神色,听了几句话便睁大了眼睛,不自觉的点起头来,带到听完,铁青的脸色早已是踌躇满志,满是笑容地拍了吕方的肩膀,低声叮嘱了几句,才往自己的座位走去。安仁义在旁看到这情景,脸上若有所思的神色。
待众将离去,杨行密说:“刚才人多口杂,现在就你们几个,说说这般情况该如何是好?”
李神福在众将之中无论职位叙功皆是为首,他也不谦让,低声说道:“寿州为淮南门户,势在必取,某以为应遣安将军带骑兵与本部先往宣州,加上宣州本部也可以牵制钱缪了,这边立刻加紧攻打,反正攻城器械早已制作完毕,寿州城的薄弱之处也早已探明,待击破寿州后在大军南下即可。”
杨行密点了点头,:“某与袁军师昨夜商量也打算如此,你们几个还有什么良策。”
朱延寿正要说话,安仁义却扯了他衣角一下,然后便附耳说了几句话,朱延寿脸色大变,然后咬牙点点头。
刘威正在说同意李神福的方案,看到后面两人正在开小会,杨行密不悦地说:“在座的都是生死兄弟,有何不可正大光明的说。”
安仁义笑道:“某只是问一下朱兄弟是否和某想到一起去了,没想到正是不谋而合。”
杨行密满脸是不信的神色,旁边的朱延寿赶紧接道:“姐夫,是的,其实也不是某想出来的,乃是濠州那个降将吕方所献,那吕方不是手下有一千汴军降兵,军心十分不稳,今日田覠送来书信,南方有变,某们何不将计就计,如此这般……”朱延寿眉飞色舞的将之说个明白,众人听了纷纷点头,李神福笑道:“这吕方果然厉害,竟将这诈降计又再用一次,看来就算将来他手下真的降敌,也无人敢接受了,反正最多不过损失百余降兵,不妨一试。”
夜里,莫邪都军营中一片寂静,只听到鼾声四起,白天干了一天体力活,一千条精壮的汉子都累得精疲力竭,几乎背沾到地上的干草就睡着了,自从十来天前大伙聚众围攻那个吕指挥使之后,虽然参加的人都被罚多干了一个时辰的活,但并没有人因此而被拷打活被杀,被推出当作替罪羊的四个人不但没有掉脑袋,听他们说那吕指挥使和他们在一个锅里搅勺子,在一个盘子里抢馍馍吃,还答应另外给他们弄吃的,众人对那个短毛的吕指挥的印象立刻就好了起来,当兵的很实际,当官的能带他们打胜仗,吃饱饭,饷发足,如果能再多发点赏赐那就是好长官。那姓吕的在濠州阴了大家一把,连刺史的脑袋也挂在城门上,可除了东门的那群青州兵外,没死几个人,没什么深仇大恨。再说兵不厌诈,被他骗的固然可恨,但现在在他手下当兵,来骗对手那倒是快事,弟兄们少流血,活下来的希望大了许多,谁也不希望在一个老实头下面当兵,再说听说淮南军本来打算把大伙全杀了的,还是他求情才逃了条性命,还要承他的情。至于其他,看样子都不错,这年头饷和赏赐是不敢想,起码管饱。不过吃的那玩意圆滚滚的同山药一样,味道还过得去,叫什么土豆,算了这年头出征打仗,能有的吃就该知足了,没让你吃人肉就不错了。
王许浑身酸痛,白天挖了一天的泥巴,在梦中都感觉不到自己有胳膊了,那帮淮南兵倒像是要建砖窑,将挖出的泥土和匀,制成一个个泥球,然后便放到火中去烤,把他们忙的死去活来,自己梦里仿佛还在和泥。突然腿上一阵疼,张嘴要喊,却被人捂住了,睁眼却看到旁边一张脸黑乎乎的看不清楚是谁,耳边听那人低声说:“别慌,某是三队的队正罗疤脸,有件事情想与你商量一下。”
王许惊了一下,转身拉开帐篷,借着月光仔细端详了一下,那人一张国字脸,一道刀疤从左额一直拉到右腮,月光下甚是狰狞,正是三队的队正罗安琼。四周人群耸动,隐隐形成一个圈子,将其他人隔在外面。王许暗思:“这罗疤脸本为‘蔡贼’,最是好勇斗狠,往日在汴军时便并不与某相得,这时找某却不知有何事。”
罗安琼看王许清醒了过来便开门见山地说:“王队副,今夜找你非为他事,只为了如何一起反出这淮南军,到那寿州去。”
王许却暗自起疑,那罗安琼本是蔡州降军中有名的勇士,那天随着龙十二进到吕方帐中就有此人,虽然出来后还是并未见什么异常,但吕方极为奸诈,莫非借此人又要行那奸计?
罗安琼看了王许沉吟半晌却不说话,便知怀疑于他,苦笑道:“那日帐中的确吕方对某不错,本来某也决定给他卖命的,但前几日某和几个弟兄晚上偷偷出去打点野食,回来时却被黑云都的‘夜不收’给逮住了,还好那带头的在秦宗权麾下时是某的同乡,他偷偷告诉某两个消息。一个是某那随孙儒南下的弟弟当时没有死,后来随那王启年校尉护送商队时死在吕方的手上。”说到这里,罗安琼顿了一下,贴近王许耳语道:“淮南军马上要撤军了,据说两浙都指挥使钱缪已经发兵讨伐自立为皇帝的义胜节度使董昌,那钱缪素有枭雄之名,才略远胜董昌,杨行密绝不会允许他吞并董昌,寿州久围不下,淮南大军要南下攻打杭州,吞并吴越之地。”
王许脑中仿佛有一群马蜂,嗡嗡作响,他虽然怨恨吕方使计破了濠州,伤了他营中许多弟兄,但正如那日晚上安仁义所说,当今乱世各家豪强无所不用其极,吕方的做法也算不得什么,何况城破后求情饶了自己一干降军的姓命,自己更要承他的情,后来屡次自己顶撞于他,给他难堪,他却不以为意,足智多谋,气量更是自己所仅见,虽然感情上难以接受,但心里已经承认了对方是自己的长上,如今这罗安琼却要叛变于吕方,自己心中竟是一片大乱,不知说什么才好。
王许旁边的几个人也听到了罗安琼的话语,一个个欣喜若狂,他们这群青州兵不像龙十二、罗安琼那帮蔡州降兵,家人妻小都在宣武镇辖下,若是淮南打下寿州,除非淮南大军北上占领河南山东诸州,自己和家人妻小重逢的机会几乎为零。若不是害怕寿州守军信不过自己,加之降兵几乎全是蔡州兵,平日里就不和,早就叛出大营投奔寿州城了。今日听了罗安琼的话语,却不知王队副为何犹豫。看着手下弟兄恳求和不解的眼神,王许心中如乱麻一般,过了半晌,低声答道:“也好,i你某联系信得过的弟兄先准备些,待淮南大军开始撤退时再做打算,此事重大,莫让兄弟们性命们白白丢了。”
那罗安琼低声说道:“那是自然,不过就算那淮南军不退,某也要找个机会取了那吕方的性命,某家人妻小早就在黄巢之乱中不知音讯,只有这一个弟弟,却死在他手。”说到这里,两眼凶光毕露,脸上肌肉抽搐,那条伤疤仿佛有生命一般跳动,整个人仿佛一头择人儿噬的凶兽,周边的几个青州兵不禁挪动身体离他远点。
第027章 石炮
次日清晨,寿州守军发现先前绵延的东北门外绵延的矮墙和壕沟都被拆的一干二净,黑压压的淮南大军跨过缺口,列成了数十个小方阵,骑马的传令兵在方阵之间驰骋,东门外的土山上,竖起了淮南节度大使,扬州大都督府,弘农郡王杨行密的旌节大旗。寿州刺史江从勖惊讶的问身边的谋士:“奇怪了,这杨行密为何多日以来一直只是派使节劝降于某,他也知道某是在敷衍于他,为何今日却突然大张旗鼓,莫非粮食吃紧。”
那谋士摇摇头说:“不可能,他兵不血刃拿下了濠州,府库完好,光那里的存粮就足够他大军三个月,加上原先他的准备,以淮水行舟,怎么可能粮尽。”
江从勖点头说道:“东平郡王带大军来援?那就更不可能了,杨行密怎会以大军攻城,让东平郡王大军袭后。莫非是……”江从勖想到了一点,却有些不敢相信,看着那谋士,发现对方的眼睛也是同样的兴奋。那谋士接着说:“应该是背后起火,先前东平郡王书信中提到,两浙都指挥使钱缪上书欲讨伐篡号谋逆的义胜节度使董昌,看来是这事了,下属敢打赌,淮南大军若是五日内拿不下寿州城,定要撤军。”
江从勖大声笑道:“英雄所见略同。”转瞬声音便变得低沉起来:“不过这几日江淮军必然全力猛攻,不知有多少将士要丧命于此。”城头上众人脸色瞬时也变得阴沉起来。
吕方站在莫邪都大旗下,旁边却站着李锐。吕方侧头问道:“你这等勇将为何不再安将军帐下听命,在某这里作那监军使做甚,又立不了什么功劳。”
李锐笑道:“安将军对某说,某是骑将,攻城战在他那里没什么用,不如在吕指挥使这里挂个监军的名头多学学,你花样最多,定然有某的好处。”
吕方听了哭笑不得,转过头去不再理他了,那李锐也不以为忤,笑嘻嘻的东张西望,突然问道:“吕指挥,您倒是有好多石炮呀,可怎么就这么点石弹,能做什么,而且旁边还有这些牛和磨盘样的东西是什么,莫非要磨米吗?”
在莫邪都方阵一侧,正是两列手持长矛的无甲步兵,后面七家庄的长弓手,最后便是30余具石炮,其中竟然有十来具是七稍的,旁边堆着几堆石弹,那石炮颇为奇怪,一端与平日所见的并无两样,有一个装石弹用得皮窝,但另一端并无供人拉扯的绳索,只连着一个巨大的柳条筐,里面堆满泥土袋,下面垫着干草堆,固定在地面的支架上两端各装着两个直径6尺有余的木质绞盘,两个绞盘的绳索分别连着两头公牛上。后面还有十几头备用的大牲畜。在另外一侧也有同样的布置,指挥使大旗之下有一座木质高台,高台之上插着两面旗帜,分别为红黄二色。
吕方侧头对李锐答道:“等下你就知道这些牛和磨盘有什么妙用了。”
这时一骑从淮南中军大营驰来,马上那人盔甲明亮,正是中军传令兵,滚鞍下马,躬身为礼,喊道:“奉东南行营总领李神福之令,今日太阳下山之前,定要将东门外护城濠填平,羊马墙推到,直至瓮城之下皆为平地。”说罢,翻身跳上马,飞快离去。
李锐看了看左右莫邪都士卒,附耳对吕方说:“看来上头要让让你用血肉去填这护城河呀,你手下除了你自己庄中的,没几个有甲胄的,这下可要玩大的了。”
吕方脸上满是高深莫测的微笑:“李兄弟某们打一个赌吧,若你能将城门出击的寿州兵击退,今日莫邪都军士若是死了200人,便是某输了。”
李锐笑道:“吕指挥看来没打过攻城战,你想靠这些石炮来压住城头?那难得很,那边瓮城上的确放不下几座石炮,可这石炮威力够大可打不准,十发倒有九发打不中目标,何况一座石炮要数十人来侍候,对方一发打中你,你手下军士死伤就惨得很。某手下这五百人都是骑兵,您放心,守军若出城便给他们好看。”
吕方笑道:“那是他们使用不得法,李兄弟等下看着就是了,不过若是守军出城逆袭,就要麻烦你了。”说到这里,侧头对旁边的范尼僧做了个手势,那范尼僧便跑到投石机旁对队正喊了几句。过一会儿,第一台投石机旁的射手便挥动木锤敲击扳机,“嗡”的一声,沉重的柳条筐猛地将杠杆的一段扯了下去,另一端带着皮窝被迅速的甩了起来,当皮窝到最高点的时候,便将里面的石弹甩向城墙,可惜力道小了点,离城墙还有七八尺距离便落在地上,这时高台上的了望便挥舞着手中的旗帜,范尼僧看着旗帜,手中拿着炭块在一块白木板记录着什么,发射完的石炮旁的人迅速将柳条筐中的土袋倒在地上,然后赶着牛将杠杆复位,然后站在梯子上将一袋袋泥土放在柳条筐中,范尼僧跑到投石机旁大声的呼喊着什么,人们恭谨的点着头,过一会儿,土袋装完了,射手击发扳机,这次石块准确的落在瓮城上,砸在一座望楼上,碎石四溅,将望楼内的守卒打得血肉横飞,阵中众人顿时一阵欢呼,李锐笑道:“吕指挥运气还不错,第二发就打中了,不过要凭这玩意扫平城楼,那是妄想。”
吕方脸上满是高深莫测的笑容:“只是运气吗,也罢,李兄弟还是先看看再说吧。”
范尼僧跑到第二台石炮旁,示意石炮发射,待发射后便注意高台上的旗帜挥舞,在白木板上记录了些什么,然后对石炮旁的小头目说了几句,那小头目点了点头,吩咐手下在柳条筐中放入相应的土袋,如此这般直到第二台石炮击中目标为止。以此类推。随着下面一座座石炮的发射,李锐脸上的神色越发凝重,只见那莫邪都的石炮最多开始三四发打不中目标,后面便如同长了眼睛一般都落在城头上,将城楼上的弩台、马面、女墙、敌楼、望台打得乱七八糟,城上守军更是血肉模糊,哀嚎之声震动天地。阵中另外一侧的石炮也是如此,在两队石炮的交叉火力下,东门的瓮城之上没有了死角,一开始还有几座石炮还击了几发,打中了几个前排的步卒,但很快就被攻方的石炮打得粉身碎骨。吕方看到东门城楼上的遮盖打得差不多了,便转身对身边的王佛儿低语了几句,那王佛儿便躬身离去,很快后面便来了几辆大车,到来到石炮旁,卸下许多东西来。李锐上前一看,竟是许多烤的干硬的泥弹。
在第一阵石弹发射后,寿州刺史江从勖便退下城墙,回到城中的一座民宅的望楼之上。看到雨点般的石弹轰击在东门瓮城上,将城上守卒打得尸骨横飞,不禁面如土色,侧头对身边部将问道:“这东门外敌将是何人,怎的石炮打得如此准,这么快便将城头打得光秃秃的毫无遮盖。”
旁边那人战战兢兢的回答:“敌军打得旗帜乃是莫邪都的吕字旗,却没听说淮南有哪位大将有姓吕的,石炮的事情大人不用担心,他们不过运气好,过一会就没这么准了,再说就算有这么准,寿州城外民居早就被拆的所剩无几,他们也没这么多石弹。”
东门瓮城之上,已变成了阿鼻地狱一般,到处都是血迹和守卒的残肢,还活着的人也都尽量靠在墙角,把身体尽量蜷缩起来,有的人连盔甲也丢了,反正飞来的石块都至少有七八斤,打中了什么盔甲都没用,定然筋骨尽碎而死。一开始还有队正校尉拿着皮鞭横刀叱骂着要众人起来守城,但随着石弹的加密,好几个最凶恶的军官都被打中,立刻就不活了。守卒们便一哄而散,逃下城头,最前面的几个立刻被后面督战队的射倒了一地,后面的没有办法,只得躲在城头苦熬,口中念佛求诸天神佛让攻城方的石弹早点打完。
吕方看到城头的遮拦已经基本打光,便命石炮暂停发射,待大车将泥弹送了上来,堆在石炮旁,吕方随手拿起一个,笑着对李锐说:“勇新,你看这是不是有些像某们平日吃的胡瓜。”李锐也拿起一个,在手上掂量了一下,约有8斤重,答道:“是有点像,不过胡瓜味美,可不会要人命。”
吕方笑了笑,转过身对范尼僧笑道:“你做得很好,这次你派人事先在之前画好标尺,又设计好旗语,这次石炮功效非常,你居首功。”
那范尼僧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偏偏硬装出一副庄重得体的样子,答道:“这都是指挥使的谋划,在下不过是执行而已,何功之有。”
那李锐看到范尼僧一副得意忘形的模样,颇为不屑,心里却奇怪为何吕方的石炮打得这般准,正要待无人的时候上前询问,却听见吕方下令:“范先生,你将石炮按泥弹的重量调整好,某击第一通鼓,守军定然要上城来防守,你便将之击杀,让他们在某填濠时不敢阻拦。”
看到石弹一下子停了下来,只有两三台还在慢慢的投射,准头也差的颇远,远不像刚才那样准确。守军这才纷纷站了起来,互相打量,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城上满是血迹、碎石,尸首,器械碎片,女墙、弩台、马面已被一扫而空。众人正四处打量,突然听见城外淮南军中传来一通鼓声,莫邪都的“吕”字大旗晃了一晃,黑压压的步兵便向城壕涌了过来,守军们看着跟狗啃过一般坑坑洼洼的城墙边沿,女墙,弩台,马面已经被一扫而空,任何上前射箭的人都会一无遮拦的暴露在城下敌军的飞矢面前,正当此时,后面便涌上了大群的援军,刺史连督战的亲军都派上来了,亲军押牙提着横刀大声叫喊:“淮南军的石弹用完了,该是给死去的兄弟们报仇的时候了,后退者斩,坚持不退者,每人赏布七尺,战死者十倍。”守军们这才恢复了少许勇气,纷纷挽弓搭箭,上了弩机,准备给填壕的淮南军一个好看。
第028章 城降
这时突然那鼓声停住了,东门外的淮南军随之停住了,刚好停在了一箭之地以外,东门外的空地上,第一、二排的士卒们纷纷蹲下,将手中长矛的尾端拄在地上,后面的将长矛搭在前面人的肩上,瞬时变成了一堵长矛组成的墙壁。城头上的守军看着下面的淮南军突然停住了,纷纷交头接耳:“某说,这帮淮南兵干什么,按说该上来填壕了,在那边扎的那么严实干什么?”
吕方满意地看着城头上人头攒动,对身前待命的范尼僧笑道:“已是快到中午了,天气热,给寿州的守军们送些胡瓜吃。”范尼僧会意地点了点头,行了个抱拳礼,转身来到石炮阵中,拔刀劈下,喊道:“放炮了。”便听见“嗡”的声音不绝于耳,仿佛天上打了个闷雷。东楼城门之上,守军正好奇地看着平地上的敌军,突然又是一阵雨点般的飞弹砸来,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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