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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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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那王将军便随我等一同回城去吧,路上我们还有要事相商,这里的事交由庄中的典农校尉处理便是。”
“诺。”王佛儿躬身领命,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也有些厌倦,暗想待到回到城中,若是吕方死了,他便带了妻子去投往安仁义便是,不再理丹阳县中的事情。
看到事情了了,两边的士卒都松了一口气,突然大变突生,“嗖”的一声弦响,便看到吕淑娴从马上跌了下来,却是肩膀上中了一箭,看方向却是从王佛儿阵中射过来的,两边军士一下子都呆住了,王佛儿阵后一人大声喊道:“有人要谋害王将军,那吕夫人是陈允那狗贼找人假冒的。”对面的吕家家丁们看到夫人中箭,立刻骂声震天,长槊放平,横刀出鞘,压了上去,要将夫人抢回来,并将敢犯上作乱的王佛儿等人满门杀绝。王佛儿那边顿时大乱,刚才才松弛下去的士卒们不知为何对面的甲士突然向这边冲杀过来,一时间横刀出鞘,弩机上弦之声不绝于耳,眼看一场血腥的战斗便在两队袍泽之间要发生了。
“罢了,人算不如天算呀。”方才陈允还在暗自赞叹吕淑娴果然是女中豪杰,可突然生变,吕淑娴中箭落马,生死不支,他也不是犹疑不决的人,此刻也只能先将吕淑娴抢回来,再将王佛儿擒拿,其余的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他正要蹂身上前,却听到前面一声叱喝:“退下,谁在上前一步便不再是我吕家的人。”
说来奇怪,那百余名吕家家甲,竟被这一声断喝给拦住了,陈允上前几步,从人缝里看过去,却只见两军之间站着一名披头散发的女子,肩上中了一箭,鲜血已经染红了半边身子。只见那些吕家家甲一个个红着眼睛盯着对面,恨不得冲上前去将眼前这些“乱兵”砍成肉酱,可又碍于夫人命令。为首的一条汉子带了几人上前,想要将吕淑娴挡在身后,防备又被人施放暗箭。却被吕淑娴一个耳光打了个踉跄,叱骂道:“十五郎,你是家甲统领,不好好统领手下士卒,跑上来干什么,你看看,都成什么样了,今日让你来,丢尽了我吕家的颜面。”
那汉子本是吕家族人,唐时称人往往以在族中这一辈中的排行称呼,是以吕淑娴称其为十五郎。吕淑娴能挽得强弓,手劲着实不小,这一耳光打在那十五郎左颊上,顿时先是变红,紧接着便是乌青了一大片。可那汉子回过头对身后甲士喝道:“站住了,仔细军棍了。”才回过身来对吕淑娴禀告道:“依照军律,若主帅有失,我队军士皆斩,小姐此次便是我队主帅,末将才。”
吕淑娴挥手制止十五郎的说话,转过身去面对那些王佛儿手下军士,那些军士皆都不知所措地看着这边,不知道该是转身逃走还是冲杀过来,站在那边,便如同一队木人一般。
“刘五。”吕淑娴一把推开想要扶持着他的同行婢女,上前几步,指着对面一名认识的士卒道:“你可是在淮上庄中就跟随我夫君的老人了,我夫君可以对不起你们的地方,为何今日竟对我们兵刃相向。”
那叫刘五的汉子正站在那里左右为难,他也没想到今天出来本来不过是镇压屯田客的乱子,一桩小事,怎的最后闹成这样,他本不过是寻常的厮杀汉,一下子被吕淑娴指名叫了出来,两旁的袍泽们一下子让开了,周边立刻空开了一大块地方,他站在中间,顿时额头上一层冷汗,结结巴巴的答道:“小姐,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稀里糊涂成这样了,方才那一箭也不是我射的,我在庄上就跟着将军了,将军把我们带到这里来,又是分田宅,又是恩赏,我怎么会对将军有异心呢?”
吕淑娴惨白的面容露出一丝微笑:“既然如此,那你干嘛还拿着兵器对着我呢?”
那刘五看着吕淑娴熟悉的笑容,一咬牙便将手中长矛扔在地上,周边的士卒也有一些人丢下了兵器,可是还有一些人警惕地看着吕淑娴后面面露凶光的家甲们,一面靠拢,一面慢慢向后面退去。
吕淑娴看到这情形,知道这些人是害怕吕淑娴中箭,他们脱不了干系,害怕丢了兵器后遭到报复。这些兵丁若是逃走,一时剿灭不及,让外面其他别有用心的人找到把柄便麻烦了,想到这里,她强打精神嘶声道:“今日之事,我吕淑娴只论射箭之人的罪,余等皆无过错,若他日我寻机报复,天地作证,便如这支箭一般。”说到这里,吕淑娴一咬牙,将肩上的那支箭拔了下来,一咬牙将那支箭折成两段。
此时,吕淑娴肩上血流如注,她头一阵阵发晕,显然是失血过多所致,对面的士卒纷纷丢下手中兵器,站到一旁,吕家的家甲赶紧上前,一面将吕淑娴扶到庄中好生医治,其余的挺着长槊将王佛儿围在当中,王佛儿也不反抗,将手中兵器扔在地上,任旁人将其捆了个结实。陈允也不搭理他,快步将那些降兵分置四处,好生审问。
第043章 行动(四)
陈允将那队降兵分置四处,又领了一队人冲进庄内,却没有看到想象中的集结好的屯田客或者矿奴,赶紧将庄上的屯田都尉叫过来询问了一番,得知的确前几天庄上的田客作乱,要求减少上缴的粮食比例,王佛儿来了后也是严加弹压,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举动,心里咯噔一下,不禁暗自叫苦,看来王佛儿并没有作乱的企图,留在丹阳的莫邪都将吏,王佛儿无论从位阶还是资历都是为首,自己却只凭几人传言,召集府兵,将其擒拿,还累得主母受伤,这上面这几条算起来,若是在一个脾气暴躁一点的主将手里,只怕已是杀头的罪名,至于王佛儿若是被释放出来,对自己恨之入骨那更是不用提了。
想到这里,陈允不禁烦躁的在屋中来回踱步起来。无意中看到一旁的几案上放着一本书,心知是那王佛儿所阅之书,暗想久闻那王佛儿虽然出身低微,但极为好学,便是领兵出征,也随身带着书籍,抓住空闲时间悉心向学,果然并非留言非虚。陈允心中烦躁,便坐下看书,想要读上几行,也好定定神,好再做计量。
陈允坐下细看,那书却是一本陈寿所著的《三国志》,王佛儿所读的那部分正是《邓艾传》,陈允强自定下心神,看了几行,却是说邓艾灭蜀国后,为钟会所陷害,诬陷以谋反之罪,邓艾自忖无罪,一旦见了大将军司马昭便可真相大白,便束手就擒,父子都被送往洛阳;后来钟会也谋反被杀,监军卫瓘却因为自己曾同钟会一同陷害邓艾,害怕真相大白后,邓艾脱罪,会报复自己,便故意派遣与邓艾有大仇的部将田续去追回邓艾,并暗示田续说:“可以报江油之辱矣。”结果邓艾父子三人皆死于田续之手,一门皆被诛灭。
陈允看到这里,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如今吕淑娴受了重伤,只怕已经昏迷不醒,王佛儿已经束手就擒。同行的士卒都已看到吕淑娴挨得那一箭是从王佛儿阵中飞来,若是自己等会儿便如同那监军卫瓘寻个借口将王佛儿杀了,自然也就不会再有人找自己麻烦了,自己方才所烦恼之事也就全了了,想到这里,陈允右手已经不自觉的按住了腰间的长剑,拔剑出鞘,却又收了回去,如是有三四次,却始终下不了决心。
正犹豫间,陈允无意间看到那书页上下面还有几行文字,他也是饱学之士,这《三国志》是读熟了的,《邓艾传》的正文到了这里便是已经完结了,想必是其他人后面的批注,不禁好奇的接着看了下去,却是后来西晋大臣杜预对那监军卫瓘这般作为的评论:“伯玉(卫瓘的字)其不免乎!身为名士,位望已高,既无德音,又不御下以正,是小人而乘君子之器,将何以堪其责乎?”,陈允看到这里,突然想到正是这卫瓘在西晋八王之乱时,被贾后陷害,也是被先前在自己手下获罪的将领荣晦矫诏擒拿,结果满门皆被杀,如同邓艾遭遇一般。看到这里,陈允已是满头大汗,他一身气功已经到了寒暑不侵的境地,便是酷暑,也绝无像这等大汗淋漓的样子,实在是惊骇到了极点的情况。陈允看到这卫瓘的遭遇,只觉得天地间报应不爽,口音喃喃的重复道:“既无德音,又不御下以正,是小人而乘君子之器,将何以堪其责乎?”眼中仿佛看到浑身是血的王佛儿满脸怒火的痛斥自己是小人,接着自己也别人从背后砍倒。
正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有人大声说:“陈中郎将,在下有要事禀告。”
陈允被突然的人声一惊,方才如梦初醒,赶紧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深吸了口气,强自镇定了下来,方才吩咐来人进门。
来人正是先前那个吕家家甲头领吕十五郎,只见其满脸激愤,拱手行了个礼,道:“中郎将,方才那暗箭射伤我家主母的小贼被我等擒住了,就在门外。”
陈允听了一惊,赶紧道:“快带进来,是死还是活着的。”
“当然还是活着的。”那吕十五郎满脸通红,显然已经激动到了极点,吐了一口唾沫道:“那贼子倒有几分力气,还伤了我两个弟兄,不过还是被我等生擒活捉,待到问清楚了,定要一分分活剐了他,才能解了我们心头之恨。”
说话间,两名士卒已经将一人拖了上来,只见那人身上衣衫早已被撕破了许多地方,想来是方才被擒时被扯破的,脸上满是血迹,青一块紫一块的,想必已经吃了不少苦口,看身上衣甲,应该是王佛儿带来的兵士中的一人,此时双目紧闭,面如死灰,显然已经猜到了自己将来的下场。
那两名士卒将这人掼倒在地上,便行了个军礼,退出屋外去了。那吕十五郎上前就是一记窝心脚,将其踢倒在地,接着一脚便踩在那汉子的右手上,拔出腰间横刀,恨声道:“快说,是何人指使你射那箭的,否则我便将你一根根手指硬生生全割下来。”
那人趴在地上,一声不吭,双目紧闭,好似没有听到吕十五郎刚才说的话一般。吕十五郎见那人这般惫赖模样,顿时大怒,正要手起刀落,将其的右手小指斩下来,却听到陈允低喝道:“罢了,你先让开,待我来问问。”
听到陈允的话,吕十五郎虽然怒火中烧,也只得收刀入鞘,转身让开,站在一旁,恶狠狠地看着那人。陈允上前,也不说话,只是细细打量那人,只见其趴在地上,紧闭双眼,好似已经死了一般,可是双眼皮却还在不住颤动,显然心中斗争十分激烈。
陈允绕着那人转了两圈,突然看到那汉子的腰间鼓出了一块,好似里面藏了什么东西一般,陈允心中一动,反手拔出腰间长剑,随手一划,却只见那汉子腰间衣衫已经破了一条长缝,里面滚落出几块东西,却是几块银饼金锭。
陈允手腕微微一挑,便已挑了一块银饼到了手上,随手还剑入鞘,细细打量了那块银锭,突然开口问道:“前几日你可有与几名旧日袍泽一同饮酒,当时还说了润州安使君招揽王将军之事。?”
那汉子眉头皱了皱,却还是双目紧闭,闭口不言,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一旁的吕十五郎双眉一轩,几欲拔刀砍了过来。陈允挥手拦住,也不恼怒,继续说道:“其实这事情已经了了,你说不说话也无甚干系,你那些一同饮酒之人已经首告,加上这些银钱,显然并非是你一个小小亲兵所能积攒起来的,你散布谣言,暗箭射伤将军夫人,任何一项罪名都足够剐了你。只是你能混到王将军身边亲兵,想必已经有了田宅妻小,那矿山上的滋味想必你也是看到了的,你一死也就罢了,只是你家妻小只怕也要受到牵连,为奴为婢,永世不得超生。”
那汉子听到陈允这番话,虽然还是闭目待死的模样,可嘴巴几次张开,却又闭了回去。陈允也不在意,自顾说了下去:“你这罪行,死罪是逃不了的了,若你将事情原委说个清楚明白,我陈允保你死的一个痛快,家里妻小也不受牵连,你看如何,大丈夫一言而决,你也给我一个痛快的回答如何。”
屋中静寂了半晌,仿佛空无一人一般,过了好一会儿,那汉子方才坐起身来,嘶哑的声音说:“先给我一碗酒水喝吧。”
陈允微微一笑,做了个手势,吕十五郎走出门外,不一会儿便取回了一罐酒,还有一个粗陶大碗,放在地上。那汉子立刻抢过碗来,给自己满满倒了一碗,一饮而尽,那汉子双手发抖,一碗酒倒有小半倒在自己身上,一连饮了三碗,方才作罢。陈允也不催促,静静站在一旁,待到那汉子将那罐酒倒完了,方才笑道:“你喝好了没有,可要再给你拿一罐来。”
那汉子一连喝了好几大碗酒,苍白的脸色变得红了起来,笑道:“罢了,今日之事也是意料之中的,倒是多谢陈先生给我酒水解渴。”说到这里,他猛地一把将那粗陶碗摔在地上,开口说道:“那日我随王将军前往润州,待到饮宴完毕,王将军和我等回到馆舍,那润州苏掌书记来到我等住处,将我叫出去,给了我许多金银,又许以官位,要我如此这般。”
那汉子细细说了半晌,陈允脸色逐渐变得郑重了起来,又细心问了许久,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陈允方才脸色铁青的走出屋来,临出门时对吕十五郎道:“这人就交给你看管,好生招待,切莫让其出事,否则唯你是问。”
第044章 行动(五)
王佛儿静静坐在地上,自从吕淑娴冒着生命危险,说服了他手下亲兵后,他便丢下兵器,任凭倒戈的手下将其五花大绑,推到这个临时当作牢房的仓库关押,门外就站着四名吕家家甲严加看守。虽然碍于上下之别,无人敢于殴打辱骂,可也许是因为平日里他的勇名的缘故,他身上的麻绳捆的尤为结实,勒的浑身作痛,可王佛儿好似毫无感觉一般,坐在这昏暗的谷仓中,就仿佛在家中堂上等待妻子送上晚餐一般。
突然,“砰”的一声,谷仓的大门被推开了,一道阳光从门口照了进来,直射到王佛儿的脸上,习惯了黑暗环境的眼睛一下子看到光亮,王佛儿禁不住偏过脸去,躲避眼睛被光线的直射,待到适应了明暗的变化,转过脸来才看清楚来人正是陈允,只见陈允站在门口,背光而立,只是随着摇动的房门,反射过来的光线在其脸上也随之晃动,显得忽明忽暗,那一张丑脸看起来犹如饿鬼一般,颇为吓人。
王佛儿也不说话,神情坦然。陈允站在门口半晌无语,两人仿佛要永远这样对视下去一般。突然,陈允上前一步,拔出腰间佩剑,反手一剑,便将王佛儿身上绳索割断,跪下拜谢道:“陈某人行事莽撞,私调府兵,以下犯上,实在是罪不容赦,甘当军法,只是此事关系甚大,还请王将军容在下细细将原委说明,再做决定可否。”
那王佛儿站起身来,将身上的绳索解开丢到一旁,却让开身子并未受陈允那一拜,泰然道:“陈先生乃主公身边近臣,佛儿虽然得主公托付,执掌丹阳要务,但是并无处置陈先生的权力,你的诸般罪行,我自当修书与吕将军,如何处置待回信后再做处置,只是这段时间,那都知折冲府中郎将的印信就先拿出来吧。”
陈允脸色立刻变得苍白起来,从怀中取出一枚玉制虎符来,递给王佛儿,有了这枚虎符,王佛儿就能调动丹阳县内分散在各自田宅中的莫邪左都士卒。王佛儿接过虎符,也不放入怀中,放在身旁的地上,问道:“夫人伤势如何,还清醒吗?”
“那一箭射在肩上,幸好披了甲胄,只是流血甚多,并没伤了筋骨,大夫说让夫人多休息一会儿比较好,想必到了明早就会醒过来。”
“还好没伤到筋骨,当真是天幸。”一直板着的王佛儿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你将吕十五郎叫来,我看到这次指挥吕家家甲的便是他。”
陈允也不知王佛儿为何叫吕十五郎过来,但还是吩咐门外守卒去叫。回过身来,却看到王佛儿已经将那虎符放入怀中,陈允心中不禁咯噔一响,待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正犹豫间,王佛儿问道:“你方才说要将事情原委说与我听,为何不开口了?”
陈允定了定神,将事情从那几名三老首告说了起来,他本来就口才便给,来之前又早已在腹中打了半天的草稿,足足说了半刻钟方才将整个事情原委道明。王佛儿越听越是眉头紧皱,陈允说完后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问道:“按陈先生所说,整个事情乃是那苏掌书记收买我手下亲兵,散布谣言,你以为我图谋作乱,才说服夫人,一同领了吕家家甲,将我擒拿。我那亲兵也是眼看事情要败露,才放箭射伤夫人,想要挑拨我等自相残杀,好从乱中取利?”
“不错,王将军若是不信,你那亲兵就关在我那边,可以带来让将军亲自讯问便是。”
“如此倒也说得通,上次我去润州时,安使君也对王某确有招揽之意,被我严词拒绝了。可那苏掌书这般做,却只能让你将我擒获,最多让你冤杀了我,这丹阳和莫邪左都的三千兵也都还是在吕将军手中,与安仁义并无半份好处。甚至还深深得罪了吕将军。那苏掌书乃是安将军幕府的近僚,怎会做出这等不智的举动来?”王佛儿听陈允说完后,沉吟了半晌,突然说出许多话来,便好似被冲开了的堤坝一般。
“这,这。”陈允听了王佛儿的话,不禁张口结舌,他一向以为王佛儿不过是一介武夫,可眼下这番话一下子把王佛儿在他心中的形象颠倒了。正在此时,吕十五郎到了,王佛儿从怀中取出那兵符,递给吕十五郎道:“我既然为统兵大将,再执掌这折冲府的兵符就不合适了,你是吕家家甲头目,便暂时保管这兵符,待到夫人醒过来,再交给夫人执掌便是。”吕十五郎看到王佛儿身上并无绳索,那本应在陈允那里的兵符也由他交给了自己,不禁呆住了,看到陈允在当场也无什么表示,只得接过兵符出门去了。
陈允站在那里,脑子里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先前他总觉得自己的分析判断有点不对,但又偏生说不出来具体是哪里不对。现在王佛儿那句话仿佛在他的脑子里开了一个天窗,将一切都照的通明。那苏掌书根本就不是为了安仁义招揽吕方手下,扩充实力,所为的不过是为了理解王佛儿,削弱吕方实力。原因很简单,这苏掌书本是江南望族,丹阳的豪族和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这般作为只怕和吕方先前镇压丹阳县内豪族反叛的行为不无关系。突然陈允脑中又闪过一条修长的人影,那苏掌书和那遭了灭门之祸的陆翔不是挚友吗?只怕此事和那陆翔也不无干系。想不到自己旧友也学会了使出这等毒计,让自己结结实实地吃了一个大跟斗,看来天下间最可怕的并非刀枪强弩,乃是人心呀。想到这里,陈允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王佛儿看到陈允站在那里,脸上忽而皱眉苦苦思索,忽而了然而笑,仿佛痴了一般,还以为他受不了这般打击失心疯了,正要上前施救。陈允突然拱手向王佛儿施了一礼,道:“多谢王将军提点,陈某平日里自以为机变无双,今日才知道小看了天下英雄,我还有点小事,去去再来向王将军谢罪,将军请自便。”说罢竟自顾冲出门去,留下王佛儿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屋中。
陈允赶到那行刺军士屋中,好生询问,果然当日苏掌书收买他时,身后站着一名黑衣男子,虽然脸上蒙了黑纱,看不清容貌,可是听那军士描述的身形气度,正是陆翔无疑。这一番祸害,竟不过是轻飘飘的几句话,几块银饼引起的。
“混账,当真是蠢材。”吕方勃然大怒,抓着帛书的双手青筋暴露,差点将那封书信撕裂。引得坐在一旁沈丽娘和高奉天侧目而视。
“吕郎,你重伤新愈,最忌大怒大喜,小心撕裂了金创。”沈丽娘赶紧劝解道,古时刀剑伤口由于消炎很差,伤势极易反复,许多名将都是受伤后,伤势反复而亡,吕方现在虽然用盐水清洗伤口,用蒸笼消毒纱布,可还是亏得在秋冬季节,伤口不易发炎,才好的这么快,看到吕方突然这般暴怒,赶紧一边小心查看吕方伤口情况,一边劝解起来。
吕方气呼呼的将手中帛书递给高奉天:“我在这边打死打生,和镇海兵打得头破血流,可那帮家伙还在后面不省心,被别人略施小计,就差点自相残杀起来,擅自调用府兵,把佛儿给抓了起来,天幸还没闹出什么大事来,不然这边军心必然大乱,我们没让许再思打趴下,倒自己出问题了,岂不是笑死人了。”
高奉天细细将那书信看了一遍,笑道:“使君莫怒,我看这也怪不得陈先生,这计虽然简单,可偏生时机掌握的好,正好使君你受了重伤,生死不知,丹阳军心不稳。安仁义也的确有招揽王佛儿,吞并那三千兵的野心。使君也是用计的大家了,也知道这计谋全是假的不可怕,最可怕的便是九成都是真的,偏生不经意间掺了一两处假的,直指人心,最是难防。幸喜主公已经伤愈,只要将这消息传出去,安仁义自然也不会再起异心。”
吕方余怒未消,听了高奉天的话,笑骂道:“你这厮怎的这么说,好似我最惯于施那阴谋诡计一般。”吕方骂完,却只见高奉天和沈丽娘二人一副显然如此的表情,不觉得有些悻悻然。高奉天劝解道:“这兵法本就是诡道,使君善于用兵吗,不是那迂腐之人,行事自然非寻常庸人能够揣测的。”
吕方听了高奉天的话,感觉顿时好了许多,一旁的沈丽娘叹道:“不过这陆翔倒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又和吕郎有这般大仇,肯定是无法消解的了,却要小心提防才是。”
吕方听了沈丽娘的话,笑道:“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那贼子施起毒计来,哪里防得住,如今之计,还是让陈允小心监视那苏掌书,找到机会,了结了那陆翔才是正理,唉!范尼僧当日做事也不把手脚做干净,留下到今日为祸。”
第045章 清口(一)
“吕郎,你重伤新愈,最忌大怒大喜,小心撕裂了金创。”沈丽娘赶紧劝解道,古时刀剑伤口由于消炎很差,伤势极易反复,许多名将都是受伤后,伤势反复而亡,吕方现在虽然用盐水清洗伤口,用蒸笼消毒纱布,可还是亏得在秋冬季节,伤口不易发炎,才好的这么快,看到吕方突然这般暴怒,赶紧一边小心查看吕方伤口情况,一边劝解起来。
吕方气呼呼的将手中帛书递给高奉天:“我在这边打死打生,和镇海兵打得头破血流,可那帮家伙还在后面不省心,被别人略施小计,就差点自相残杀起来,擅自调用府兵,把佛儿给抓了起来,天幸还没闹出什么大事来,不然这边军心必然大乱,我们没让许再思打趴下,倒自己出问题了,岂不是笑死人了。”
高奉天细细将那书信看了一遍,笑道:“使君莫怒,我看这也怪不得陈先生,这计虽然简单,可偏生时机掌握的好,正好使君你受了重伤,生死不知,丹阳军心不稳。安仁义也的确有招揽王佛儿,吞并那三千兵的野心。使君也是用计的大家了,也知道这计谋全是假的不可怕,最可怕的便是九成都是真的,偏生不经意间掺了一两处假的,直指人心,最是难防。幸喜主公已经伤愈,只要将这消息传出去,安仁义自然也不会再起异心。”
吕方余怒未消,听了高奉天的话,笑骂道:“你这厮怎的这么说,好似我最惯于施那阴谋诡计一般。”吕方骂完,却只见高奉天和沈丽娘二人一副显然如此的表情,不觉得有些悻悻然。高奉天劝解道:“这兵法本就是诡道,使君善于用兵吗,不是那迂腐之人,行事自然非寻常庸人能够揣测的。”
吕方听了高奉天的话,感觉顿时好了许多,一旁的沈丽娘叹道:“不过这陆翔倒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又和吕郎有这般大仇,肯定是无法消解的了,却要小心提防才是。”
吕方听了沈丽娘的话,笑道:“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那贼子施起毒计来,哪里防得住,如今之计,还是让陈允小心监视那苏掌书,找到机会,了结了那陆翔才是正理,唉!范尼僧当日做事也不把手脚做干净,留下到今日为祸。”
说道曹操,曹操就到,吕方刚正头疼着,门外突然走进一名身形高大的黑衣汉子,正是范尼僧,只见他手上捧着一堆账薄,刚进门便叫嚷着:“使君,这样耗下去可不成了,你可要快些做个决断才是。”
范尼僧进得门来,将手中账簿一股脑儿放在吕方面前的几案上,嚷道:“这个家我没法当了,这安吉城中除了莫邪右都的三千人,还有百姓的几千张口,虽说刚刚秋收,可这般相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使君,对面许再思的长围可快要围拢了,是出城决战还是突围退兵你可快些做个决断呀。”
“现在城外的镇海兵加起来不下六千人,比我们多一倍,如何能出城决战?现在我军有城池可以依托,安吉的豪强又皆在我们手中,方能与之相持,若是突围,到了野地,敌兵人倍于我,又如何能与之对抗。”
“那可否将城中百姓部分驱出城外,也好减少些粮食的消耗,以作长久之计。”范尼僧看来是对于未来的形势很悲观,一心想着节约粮食,以作长久之计。
吕方站起身来,捋着养伤的日子蓄起的短须,笑道:“自我军九月出兵以来,许再思在城下修筑长围已经有两个月了,眼下已经快要到冬天了,他们在野地里比我们更难熬,师老兵疲,说实话,眼下双方都在等待机会,谁胜谁负就看上天眷顾谁了。”
范尼僧听到吕方这般回答,不由得怒道:“这兵法乃是人事,岂有使君这般在城中高卧,上天就能降下胜利不成,这可真是从未有过的奇谈。”
吕方笑道:“如何不能,我已经尽了人事,先是以奇谋夺取安吉城,抢了先机,又让那牛知节出城去骚扰镇海兵的后路,否则以淮南新败之余,我部兵不过三千,如何能与镇海兵相持至今。秦斐、台蒙、周本皆是淮南名将,深通兵法,可如今在苏州还不是连战连败,不过时运不再罢了。这打仗就跟赌博一般,你时运不济的时候,就要少下乃至不下注,少输就是赢,将来才有翻本的机会。”
范尼僧被吕方这番赌博的用兵妙论说的目瞪口呆,待要反驳吗,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只得气哼哼地说:“使君你这张嘴我是说不过的,可你说那牛知节出城后会骚扰镇海兵的后路,可他出城都有快二十天了,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莫不是他把我们那五十兵都给买了,投到许再思那边去了?”
“决计不会,若他真的投到镇海军那边去了,许再思一定不会这般毫无动静,要么让被俘获的我军军士在城下喊话,要么杀了士卒将首级给守城军士看,好打击守军士气,岂有这般毫无动静的道理,那牛知节定然是在收集士卒,他也是在待价而沽,想把自己买个好价钱呢?”吕方笑道。
高奉天听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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