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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第2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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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角逐
“喏!”此时的施树德脑中已是一片空白,本能的按照吕方所指的方向跑去。吕方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咬了咬牙,竭力用最快的速度向西边跑去,他之所以这般,就是防止万一施树德被刺客活捉,吐露出自己的方向来。
吕方刚走了十几步,突然右边大腿根部传来一阵刺痛,原来他方才从坊墙上跳下来时,由于多日未曾运动,手脚僵硬,慌乱间竟然拉伤了大腿内侧肌肉,方才过于紧张竟然未曾发觉,现在稍一走动,便发作起来。吕方扶着墙站了片刻,刚要走,又只觉得大腿根部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额头上顿时渗出一层冷汗来。这时不远方才自己翻进来的坊墙缺口外传来一阵人声,吕方回头一看墙外火光闪动,显然那些刺客已经将墙外的护卫尽数杀死,就要衔尾追来,吕方看了看四周,前面三四十步外依稀有一个院门,好似没关严,只得一咬牙,手足并用的向那个院门扑去。
马宣华此时已经上床了,自从那天和沈丽娘相见之后,她的居住环境得到了很大的改善。门窗破损漏风的地方都被仔细的修缮过,在后院还多了两大堆上好的枣木炭,足够他渡过这个冬天,只有庭院还没有清理完毕,这将在未来几天完成。屋角的火盆里散发出温暖而又让人愉快的空气,马宣华躺在床上,睁大眼睛听着窗外的寒风,却怎么也睡不着。
“真是贱骨头,以前没有木炭,冻得彻夜难眠,现在好了,却又睡不着了!”马宣华自嘲道。正当此时,院中传来一声响,好似什么重物坠地了一般,在静谧的夜里听起来分外清晰。
“有盗贼?”马宣华坐起身来,这个念头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崇化坊虽然冷清破败,但平日里却盗贼绝迹,原因无他,这个地方晦气的很,平日里就算是行人都少,盗贼根本没有什么可以抢的,至于坊内的人物,个个来历都是说不得的,稍微有点眼色的也不会为了些许财货跑到坊内来。
不管如何,马宣华还是尽可能迅速地站起身来,穿上外袍,在一旁找了一根木棍,轻手轻脚地走到房门旁,正想凑近门缝向外看个究竟,便听得一声响,却是一个重物撞到门上,赶忙向后一退,险些被门撞到鼻梁。
“快开门,快开门,让寡人进去,某家是吴王吕方!快!”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被门外人的话语弄得大吃了一惊的马宣华本能的后退了一步,举起手里的木棍,准备给冲进来的那人当头一棒,但是外间那人并没有用蛮力撞门,而只是压低嗓门催促,倒好似不欲把动静弄得太大的样子。
马宣华强压下心中的惊惧,低声喝道:“休要哄骗我,吴王是何等身份,岂会这个时候跑到这里来。快快退去,不然我就要大声喊人了!”
听到屋内的动静,门外稍微安静了片刻,旋即便听到外间那人低声道:“寡人当真是吴王吕方,方才我微服出行来探望坊里的沈妃,遇歹人暗袭,与护卫失散。小娘子快让寡人进屋避一避,只要这次寡人能脱得此难,必有重赏!”
马宣华听得门外人说话声音虽然急促,但言语中还是掩不住那种常年执掌生杀大权的上位者的自信语气,她在马殷身边长大,对这种语气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再加上此人提到了沈妃,想起前些日子遇到沈丽娘时对方的权势,显然并非一个已经被打入冷宫的失宠妃子所能有的,心下对对方的身份又多信了几分。这时从门缝里掉下一个物件来,接着便听到外间那人道:“这时某家的随身玺印,小娘子一看便知,快快开门让寡人进来,不然若是让刺客发现了,只怕会玉石俱焚。”
马宣华弯下腰去,捡起那间物件,入手便只觉得温润舒手,乃是极为上等的好玉,心下已经信了屋外人的身份,赶忙将门打开,只觉得一阵冷风扑面而来,马宣华不禁打了个寒颤,便看到一人冲进屋内,转身便将房门关上,接着一屁股便坐在地上,喘息不止。
“陛下!”马宣华低呼了一声,此时的她对地上的这个男人充满了好奇心:闻名天下的枭雄;击败自己的父亲并毁灭了自己幸福生活的仇人;帮助自己的那个沈夫人的丈夫;那个在舟上清晨舞枪的英挺少年的父亲。现在就坐在相距自己数尺外的地上,呼吸可闻。马宣华本能地转过身,准备用火盆中的火种点燃灯烛,看看这个奇男子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可马宣华刚刚转过身,便被地上那人拉住裙角,听到那人道:“小娘子,你这是要作甚?”
“取烛火来,替陛下照亮一下!”
“不可!”吕方沉声道:“那些刺客只怕现在就在坊内,你若举灯,岂不是告诉他们我就在这里!”
马宣华闻言一愣,旋即脸上现出羞愧的红晕来,想不到这吕方处在这等紧迫的时候,还这般冷静如恒,自己相比他来,还是太嫩了。马宣华正思绪万千,却听到地上的吕方低声道:“我方才翻墙时拉伤了自己的腿,烦请小娘子扶我起来。”
马宣华赶忙俯身抓住吕方的右臂,将其扶起身来。吕方坐定了,又低声问了些坊中情况,方才低声道:“还不知小娘子名讳,失礼了!”
马宣华稍一踌躇,低声道:“在下乃是楚王马殷之女,随老父迁至建邺,困居于此地!”
马宣华话音刚落,屋内便立刻静了下来,陷入了一场无言的尴尬中,直到被外间的坊道间的人声所打破。
钟延规手提横刀,敏捷的从墙上缺口处跳了下来,刚刚落地,一旁的死士头目便上前低声道:“郎君,看地上的痕迹,那厮应该是往北面去了!”
钟延规点了点头,道:“不错,沈夫人住处便在北面,那女子剑术超群,身边应该还有几个人,那厮应该是往那边去了。”说到这里,钟延规狞笑了一声,道:“正好一网打尽!”
“走!”钟延规低喝了一声,五六个死士便冲入黑暗中,快步向沈丽娘所居住的宅院冲去。他们这些日子住在崇化坊附近,早就将坊内的地形道路摸得一清二楚,就算是在昏暗的夜里,也如同白昼一般。原来钟延规从妹妹口中得知吕方经常暗中到崇化坊里探看沈丽娘,便心知吕方根本就没有中自己的计策,相信吕淑娴的死与沈丽娘有关。而他将沈丽娘贬斥出宫,打入到这罪人居住的崇化坊中最大的可能性是故意伪装中计,引诱隐藏在背地里的真正主谋跳出来,再一网打尽。自己谋害吕淑娴虽然十分隐秘,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自己谋划的再怎么隐秘,但只要时间一长,以吕方的头脑加上掌握的庞大资源,隐情暴露是不过是时间的问题。既然如此,摆在自己面前的只有一条路了,吕方既然不愿让人知晓自己并没当真贬斥沈丽娘,自然不可能大张旗鼓带上许多护卫前往崇化坊,时间也只能是夜里,这就给了自己伏击的机会,否则平日里吕方身边至少有数百亲军护卫,要想行刺根本是天方夜谭。至于时间,既然自己已经知道吕方会来崇化坊探望沈丽娘,那只需遣人在宫门外伺探,只需看到形迹可疑的行列,便用信鸽向守在崇化坊附近的自己发出信号即可。反正这崇化坊平日里也没什么人前来探望,往来的不过是些运送粮食蔬菜和生活用品的车队,和宫中出来的殿前司使臣迥然不同,不用担心弄错了。从现在来看,整个行动执行的十分顺利,虽然还没有杀死吕方本人,但从方才那十几个拼死抵抗的使臣身上已经搜出了殿前司指挥使的腰牌,这已经从侧面印证了吕方的身份,只要在城卫军赶到之前,将吕方和沈丽娘杀死,自己便大功告成。以自己对吕方的了解,此人平日行事十分隐秘,像怀疑吕淑娴死因这种事情,在最后抓到幕后凶手之前,绝不会告诉其他人。只要自己杀死吕方,自己就不用再担心有人将自己暗害吕淑娴的事情再度揭开了;而沈丽娘死掉后,钟媛翠就成为了唯一一个还在世上的吕方的女人,无论继位者是谁,自然而然的登上了皇太后的宝座,自己作为皇太后的兄长,只要不被当场抓个现行,自然不用担心被人指控为杀死吕方和沈丽娘啊的凶手,而且介于吕方突然亡故留下巨大的权力真空,无论是谁成为继承者,吕吴的内部都不会立即稳定下来,各个势力肯定会为分享最大的一块权力蛋糕而角逐,而自己作为皇太后之弟,却无差遣在身,肯定会成为各方势力竞相拉拢的对象,只要善加利用,进入吕吴的权力核心并不是太难的事情。至于这十几个死士,反正他们平日里从没有在建邺城中露过脸,待会事成之后,就用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家丁将其灭口,也不用担心有哪个多嘴的会泄露出去。想到这里,钟延规目光扫过两旁剩余的五个死士,暗想:“也许都用不着家丁那一步棋了,等会若是沈丽娘再杀一两个,剩下的自己就能全部处置了,少一个步骤,便少一分暴露的风险!”想到这里,钟延规不禁嘴角上翘,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来。
第180章 佳人
钟延规正思忖间,前面不远处便是沈丽娘所住的宅院,一名身手便捷的死士三下两下便爬上墙头,接着向下一跃,便消失在墙头上,众人正等待先进门的同伴打开院门,放他们进去,却听见院内传来一声极为短促的惨叫声,依稀正是方才跳下的墙头的同伴的声音。
“小心,院内有人暗袭!”钟延规低喝了一声,脑中却急速的旋转了起来,此次随他来的死士都是精锐,下墙时也不会没有地方,而听方才的惨叫声,显然是未经抵抗便被杀死了,虽说对手占了偷袭的便宜,其武艺也不可小视了。按说吕方身边应该已经没有卫士了,那出手的应该就是沈丽娘本人了,本以为这个久居宫中的女子不过是会些供观赏的剑舞罢了,想不到还当真是杀人的剑术。想到这里,钟延规不但没感觉到害怕,反而胸中升起一股莫名的兴奋来。
“沈丽娘在里面,那吕方应该也不远了!”钟延规目光扫过路旁,一段大腿粗细的木头被遗弃在地上,他低咳了一声,指了指地上的断木,会意的两名手下俯身抬起断木,抬到院门旁,猛的向院门撞去。
“娘娘,我们快走吧!”院内,施树德焦急的哀求道,在不远处的墙根上,一名黑衣男子正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咽喉,在地上翻滚着,他的嘴唇在张合着,但被切断的气管却使得他发不出一点声音,大量的鲜血正从他的指缝间涌出去,就仿佛他的生命一般。
“公公,你走吧!”沈丽娘用绢布细细的擦拭着佩剑,月光照在雪亮的剑锋上,更显得清冷无比,隐隐可以看到剑面上细微的美丽花纹,这是多层叠钢打制而成的百炼钢的特征。沈丽娘擦拭完绢布,随手将其往空中一抛,右腕一抖,长剑在空中划过两道剑光,将绢布划成了四块,破碎的绢布仿佛花蝴蝶一般落在地上。
沈丽娘轻抚剑身,低声道:“这些刺客是冲着吕郎来的,若是我逃走,他们就会发现吕郎不在这里,会回头去继续追杀吕郎;而我在这里断后,他们必然会以为吕郎弃我先逃,我在这里多拖得一刻,吕郎便多一份逃走的希望,这剑是吕郎与我定情时赠给我的,我今日便用这剑斩杀刺客,便报答了他对我这么多年的宠爱。”
话音刚落,门上传来一声巨响,显然门外的刺客害怕有人在墙内伏击,不敢再从墙上翻越,而用重物撞门而入。沈丽娘转身对施树德催促道:“施公公,你留在这里也没用,反倒让刺客知道吕郎不在这里,快走吧!”
施树德见状,只得躬身拜了一拜,低声道:“那老奴先走了,娘娘保重!”说罢便转身疾行而去。沈丽娘看了看施树德离去的背影,转身蹑步走到门旁,持剑静待。
那院门本不过是用几块柳木随便钉诚的,哪里经得住这等猛撞,刚挨了四五下,门板便已经四分五裂,散落开来。那两名撞门的刺客正想放下木桩,便见门内冲出一人来,剑光一闪,前面那人咽喉已经中剑,惨呼倒地,后面那人顿时被失去平衡的木桩压倒在地,动弹不得,场中顿时大乱。
“大伙儿散开来,莫要走了一人!”钟延规立刀一推,挡开了沈丽娘当面刺来的一剑,便只觉得眼前一花,剑光如流水一般向自己大腿刺来,赶忙挥刀下劈,却没想到沈丽娘手腕一转,长剑点地,随即以更快的速度反弹直指钟延规面门,此时钟延规长刀已经出了外门,收刀不及,只感觉到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本能的大喝一声,仰头就倒。
钟延规打了两个滚,刚刚站起身来,便觉到头顶一凉,伸手一摸,头顶上已经少了一大块头发,想必是被沈丽娘方才那一剑扫落了,想起方才险境,钟延规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自己平日里也有听说过沈丽娘剑术超群,却以为不过是供吕方观赏取乐用的剑舞罢了,却想不到这般可怕,自己方才动作若是慢了半分,已是动脑穿候之祸了。
钟延规正惊叹间,被厮杀声惊醒,原来剩下那两名死士见主上危急,赶忙上前抵挡沈丽娘的追击,三人斗作一团,这两人也算是精锐了,但以一对二,还是被沈丽娘逼得遮拦多,进手少,眼看就要不敌了。
钟延规见状,不禁暗自心惊,赶忙从怀中取出一支手铳来,这是吕吴刚刚试制出来,装备给高级将领自卫用的,钟延规此次刺杀吕方,便呆在身上,此时便派上用场了。钟延规手忙脚乱的给手铳上好药子,举铳瞄准之后,扣动了扳机。此时沈丽娘正好一剑刺倒一名对手,没有注意到钟延规正在瞄准自己,正好被一枪击中了左肋。
被火铳近距离击中的巨大冲击力一下子将沈丽娘撞倒在地,一种麻木的感觉控制了她的身体,一时间沈丽娘都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有些眩晕感,这是失血过多的结果。
沈丽娘躺在地上,有些好奇的想到:“难道这就是人要死之前的感觉?”
钟延规捡起佩刀,恶狠狠的冲到沈丽娘面前逼问道:“快说,吕方在哪里?”
沈丽娘眼前就好像升起了一层薄雾,一片模糊她好不容易才认出了眼前这个恶狠狠的对着自己吼叫的男人,笑道:“原来刺客是你,可怜的钟家妹子,吕郎根本就没有来我这儿,吕郎知道刺客肯定会以为他会逃到我这里来,就偏偏不来我这儿,想必此时他已经从逃远了。你和吕郎作对,肯定输的是你!”
“什么?”钟延规就仿佛当头被劈了一个响雷,顿时呆住了。“吕方没有来这儿,他已经逃远了,自己的这次刺杀行动已经失败了,一切都全完了!”一种巨大的绝望感顿时把钟延规笼罩了起来,仿佛一只巨大的手掌将他握在手心要将他捏碎一般。
“你骗人,吕方不在这儿,你干嘛不逃走,你分明是留在这儿替他断后!”钟延规厉声喝道。
沈丽娘苦笑了一声,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是从口中流出的鲜血将话语又挡回去了,鲜血沾在她的下巴上,被她因为受伤而显得惨白的脸颊一衬,显得越发刺眼。这时,远处坊外的街道上传来马蹄声。剩下的最后一名死士低声道:“郎君,咱们快走吧,不然城卫军来了,就都走不了了!”
钟延规恨恨地点了点头,走到沈丽娘身旁,一刀刺入对方的左胸心脏部位,狠狠的绞了一下,方才拔出佩刀,对那死士道:“你不必随我回府了,等会你就直接从这条路出城,密道出口处有些财物,足够你下半生富贵的了,我事先都有安排……”钟延规的说话声越来越小,那死士听不清楚,只得走近倾听,却只觉得胸口一凉,低头一看,却是被钟延规一刀刺入。
“只要你死了,这世上便再也无人知道今夜刺杀吕方的是我!所以,你还是死了的好!”钟延规冷笑道,接着手腕猛的一转,那死士挣扎了两下,便不动了。钟延规拔出匕首,快步走开,很快便消失在夜幕中。
过了约莫半盏茶功夫,一阵人马声向这边战场快速移动过来。从声音中不难辨认出施树德尖锐的嗓音。
“陛下,就在这边,再拐个弯就到了!”
火光映照在吕方的脸上,此时的他脸色惨白,额头上都是冷汗,这是强忍剧烈疼痛的结果。但是此时的吕方脸上更多的是担心和惊恐,这个无数次面对死亡都面不改色的男人现在却表现得这般,让四周的士卒十分惊讶。
很快,一行人便到了沈丽娘所住的宅院前,也就是战场的所在,借助城卫军士卒手中的火把,吕方不难看清战场的情况。数具刺客的尸体倒在地上,在这些尸体的中间,躺着一具女子的尸体,身上穿的衣服正是沈丽娘平日里练剑时所爱穿的绿色武士服。吕方顿时觉得胸口被重物猛击了一下,眼前的世界顿时失去了颜色。
“陛下,陛下!”施树德看到吕方双目地看着不远处沈丽娘的尸体,目光呆滞,赶忙大声喊道,他唯恐吕方现在悲伤过度出了什么事儿。吕方虽说可能因为自己逃走而迁怒于自己,但以他平日里处事的风格看,也有可能会对自己免于处罚,毕竟是沈丽娘自己坚持要留下来断后的,何况自己不懂武艺,留下来也无法保护沈丽娘不死。但如果吕方若是出了个什么毛病,随行侍奉的自己肯定是死路一条,一个保护不周就可以治他一个死罪。只有吕方好好地活着,才能保住他施树德的性命。深刻明白这一点的施树德猛烈摇摆着吕方的手臂,已经泪流满面。
“来人,扶寡人去沈妃那边去,寡人要看看她!”吕方低声道,声音暗哑,此时的他整个人已经了无生气,仿佛就像一棵已经枯槁的老树一般。两名士兵赶忙小心的将吕方从一个用长枪和胡床临时扎制而成的乘舆上扶起,半抱半搀的扶到了沈丽娘尸体旁。相距沈丽娘还有丈许远,吕方便不耐烦的挣脱了士兵的搀扶,扑到在地,爬到沈丽娘的尸体旁。
第181章 怒气
吕方伸出右手想要抚摸沈丽娘的脸颊,可指尖刚刚要接触到妻子光洁的皮肤,又缩了回去,仿佛是害怕将沉睡中的佳人惊醒,随即从怀中取出一块细绢,小心的擦去沈丽娘脸上的灰尘和血迹。此时的沈丽娘神色安详,脸带微笑,仿佛只是在安睡中一般。
“丽娘!”吕方见亡妻宛若生时,不禁悲从中来,低呼了一声,随即便哽咽抽泣了起来,一旁的部属见状,也不敢出声打扰。这时一名士卒来到带队的城卫军校尉身旁,低声耳语了两句。那城卫军校尉稍一思忖,还是走到施树德身旁,低声禀告道:“禀告公公,下边军士说抓到了一个活口,可能是刺客!”
“什么?”施树德顿时大吃了一惊,稍一犹豫,还是走到吕方身旁,俯身附耳道:“陛下,有抓到一个活口,可能是刺客。”
吕方抬起头来,目光如冰,冷声道:“带上来!”
施树德赶忙将吕方扶起,同时对那校尉点了点头。那校尉赶忙躬身离开,返回时身后多了两名军士挟持着一名被五花大绑的黑衣汉子,只见那汉子右腿奇怪的扭曲着,显然是被折断了的。原来此人先前与另外一名刺客扛着木桩撞门的,却不防被沈丽娘趁着院门被撞破的一瞬间杀出门来,一剑便杀了前面那人,那木桩本来是两个人扛着的,一下子少了一人,顿将此人压倒在地,连右腿也折断了,动弹不得。慌乱之间,钟延规也以为他已经被沈丽娘杀了,其后逃走时竟然忘了将其灭口,随后吕方领着城卫军杀到,此人被木桩压在地上,又折了一条腿,无法逃脱,正好被搜索四方的军士生擒。
“跪下!”那校尉一脚踹在那黑衣汉子的左腿膝盖内侧,迫使其跪倒在吕方面前。吕方从一旁的军士手中夺过一杆长枪,推开施树德的扶持,用那长枪做拐杖踉踉跄跄地走到那黑衣刺客身旁,狠狠地盯着对方,就好像要一口将其吞下去一般。饶是那刺客早已有了必死之心,在吕方的逼视下还是禁不住低下了头,不敢与其对视。
“寡人知道你不怕死!”吕方低声道,嗓音嘶哑的很。
“但死绝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寡人有足够的办法让你在死之前受尽无数的苦楚!”吕方猛的一把抓住那刺客的领口,强迫对方的头抬起来,于自己对视:“把幕后的主持者说出来,寡人可以给你一个痛快,快说!”
也许是因为迫于吕方的强势目光和威胁,也有可能是因为齿冷钟延规逃走前杀死同伴的狠辣手段,那刺客稍一犹豫,便低声答道:“我的主人是钟延规,他暗中谋划了一切,也是他方才亲手发铳射杀沈娘娘的,现在应该还没有逃远。”
“钟延规!很好!”吕方的脸上肌肉一阵抽搐,他点了点头,对那校尉沉声道:“传我诏令,立即捉拿钟延规,城卫军全部听你调遣!”说到这里,吕方从腰间取下那枚从不离身的玉佩,递给那校尉道:“你可凭此为符信,记住,钟延规要活的,知道了吗?”
那校尉赶忙敛衽下拜,高举双手接过那玉佩,大声答道:“末将领命,生擒钟延规!”
吕方点了点头,做了个让其退下的手势,那校尉小心地站起身来,躬着身子倒退了十余步,方才转身离去。吕方转过头来,指着那个刺客道:“至于他,将其带到殿前司衙门里,请来医生为其看伤,好生看待。你死罪难逃,但看在你说了实话的份上,死之前的那番苦楚便可以免了!”
一旁的施树德见吕方处事明断,不像是受到刺激,精神失常的模样,不由得松了口气。见其将诸事处置完毕,小心的上前低声道:“陛下,天色不早了,您龙体欠安,不如先回宫,等候佳音吧!沈娘娘的贵体躺在这里也不是个事,也应该赶快收敛了为上吧!”
“罢了!”吕方摇了摇头,沉声道:“寡人便要在丽娘身旁等着,要让丽娘看到杀害她的凶手在她面前受尽万般苦楚,为她偿命,方才罢休!”
“那,那总不能让沈娘娘的贵体这般躺在地上吧!还有陛下您的伤势也要赶快处置一番才是!”施树德赶忙说道。吕方点了点头,施树德转身吩咐了几句,片刻之后,便有十几名仆妇搬了一副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棺木来,里面铺了从她房中取来的上等貂皮和绸缎,将沈丽娘的尸体置于其中。至于吕方也有大夫替其处置了伤势,斜躺在一个搬来的锦榻上,四周也临时搭起了一个竹棚,四周放置了几个大火盆,以供取暖之用。
转眼已是四更时分,此时正是一天里最冷的时候,一阵阵夜风吹过,将四周的火盆中的火焰带的奇形怪状,跳动影子映射在四周的墙壁上,仿佛鬼魅一般。在夜风的吹拂下,饶是侍立在竹棚四周的城卫军士卒饶是一个个年青力壮,也只觉得到一阵阵彻骨寒意,不时跺脚取暖。施树德看了看斜倚在锦榻上的吕方,几次想要开口劝说吕方先回到屋中歇息,但看着吕方冰冷的面容,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时,墙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那个领命前往捉拿钟延规的城卫军校尉满脸兴奋的向这边疾行过来,在竹棚外便向吕方叉手行礼道:“陛下,钟延规已经就擒,就在外面,听候陛下发落!”
吕方的双目寒光一闪,侍立一旁的施树德借助一旁的微弱火光,可以依稀看到吕方颈后的两根青筋暴起,那一瞬间他几乎要以为吕方会从那锦榻上跳起,但这只是一种错觉。片刻之后,施树德清晰地听到一旁的吴王吕方用平静的声音下令:“带钟延规到寡人这里来!”
“喏!”那校尉应了一声,便躬身后退了两步,旋即转身退去,片刻之后,数名精悍的军士便将一个浑身被绑的如同粽子一般的男子推了上来,正是钟延规。借助火光可以清晰地看到他浑身上下除了脸上的几道擦伤之外,完好无损,显然刚才被追兵找到后,钟延规并没有做无谓的抵抗。
吕方目光扫过钟延规的身体,最后停留在对方的脸上,而钟延规并没有回避吕方的凝视,用一种很坦然的目光与其对视。随着时间的流逝,吕方的目光变得越来越凌冽,以至于站在一旁的施树德也禁不住感觉到有些难以忍受,本能的向一旁挪去,好离吕方远一点,但钟延规却还是继续保持着那种与吕方对视的状态。
过了约莫半盏茶功夫,吕方的肩膀终于剧烈的颤抖起来,他那凌冽的目光逐渐像疯狂转变,但是钟延规还是保持着那副平静的表情。一旁的施树德正要上前劝说,吕方双手猛地一用力,从卧榻上坐直了身躯,怒喝道:“恨不早杀贱奴,遗祸至今!”
钟延规微微一笑,答道:“杨公若地下有知,定当颔首称是!”
听到钟延规的回答,吕方苍白的双颊上顿时升起了一层病态的嫣红,刚要开口,便感觉到胸中一阵翻滚,便觉得一股热流从口中涌了出来,却是殷红的鲜血,顿时昏死过去。一旁的施树德见状,赶忙上前将吕方扶住,带着哭声喊道:“陛下,陛下,你没事吧!”他急唤了好一会儿,吕方才幽幽醒了过来,低声道:“先送我进宫,速招陈枢密,高长史,范留守还有吕大将军进宫。还有,让十五郎快马赶往洛阳,招润性孩儿回建邺,记住,要润性孩儿一定要领兵回都,知道了吗?”
“老奴记住了!”施树德赶忙从一旁取来纸张笔墨,将吕方方才所下的诏书写就,将墨吹干了后送到吕方面前,吕方借着一旁的火光勉力看罢了,又从怀中取出玉印和印泥,盖上了印章之后交给施树德。随后,他对施树德低声道:“坊中有女名为马宣华的,乃是马殷之女,她今夜与我有救命之恩,待会你将其带入宫中,好生看待,至于此獠!”吕方的目光转向对面的钟延规,一下子变得森冷了起来:“派精干人手看好了,千万莫要让他死了!”
“老奴明白!”施树德低声问道:“那钟娘娘那边呢?还有这厮府中当如何处置?”
吕方稍一犹豫,低声道:“媛翠那边须得封锁消息,先别让他知道真相,至于这厮府中,统统收押,打入狱中,莫要走了一人!”说到最后,吕方已经是咬牙切齿,满脸都是杀气。
“喏!”施树德应了一声,站起身来,拖长了声音道:“来人,先将此犯送到皇城司去,好生看待,莫要让其死了!”他话音刚落,便听到那边钟延规突然大声喊道:“吕方,你休想折磨某家来取乐!”接着钟延规猛的一挣,竟然从身后两名士卒手中挣脱,接着便扑倒在地,抽搐了两下,便不动了。一旁的士卒赶忙将其翻过身来,只见钟延规双目圆瞪,口中流血,竟然已经嚼舌自尽了。
慌乱中,施树德赶忙大声喊道:“快,快把大夫叫来,不能让这厮这么容易就死了!”他刚喊了两声,突然觉得身后有些不对,回头一看,只见吕方已经双目紧闭,脸色惨白,歪倒在锦榻上不省人事了。
第182章 购买
慌乱中,施树德赶忙大声喊道:“快,快把大夫叫来,不能让这厮这么容易就死了!”他刚喊了两声,突然觉得身后有些不对,回头一看,只见吕方已经双目紧闭,脸色惨白,歪倒在锦榻上不省人事了。
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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