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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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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徐二捆好了,了空便低声吩咐了徐二几句,徐二点头便出门去了,对面智深只是大骂不止,其余三人看到了空的举动,又是怀疑又是害怕,气氛十分尴尬。
“你为何未中药毒,莫非方才未进酒水?”了空挨了智深一刀,却不着恼。
“某是受戒沙门,为了抗击淮南贼子吃些肉倒也罢了,那酒乃乱性之物,岂能饮用。”智深心知自己必无幸理,傲然答道。旁边三人听了神色惭愧。
了空点了点头:“虎父果无犬子,了凡师兄有这等孩儿倒也让人羡慕得很。”
过了片刻,徐二进来,提了一桶冷水,后面还跟了三名亲兵,手中竟端着上好了箭矢的弩机,点钢了的矢锋在灯光下闪着蓝光,让人心悸。徐二故意让对面三人看得清楚,笑道:“这都是两石的强弩,箭矢也涂了乌头毒,各位千万莫要自误,枉自丢了自己性命。”屋内众僧看到锋利的箭矢对着自己,顿时觉得脊梁上一股寒气升了起来,不自觉打了个寒战,连连点头。
徐二回头看了了空拱手行礼,禀报准备停当,了空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便将那桶冷水分别泼在对面僧人身上,此时还是早春,夜里寒气逼人,这一桶冷水泼在身上,顿时打了个寒战,方才身上那种绵软无力的感觉渐渐消失了,那三人相互对视了一下,一人慢慢站了起来,唱了个肥喏:“了空禅师,冤有头,债有主,杀死空海禅师的是了凡那厮,我等并无干系,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等则个。”此人乃是杭州城中慈恩寺的主持玄寂,慈恩寺是杭州第二大的丛林,只亚于了凡的灵隐寺,势力也相当庞大,了凡为了更好控制慈恩寺,在上代主持圆寂之后,故意支持素来没有主见,能力平庸的玄寂来作主持,寺中僧人皆都不服,玄寂只得对了凡言听计从,来换得了凡的支持,所以这次出兵,他虽然心中不情愿,也只得带了本寺僧兵出城,对了凡的私生子智深这一介后辈也得曲意奉承,此时身子一能动立刻便想撇清干系,置身事外。
第046章 宴无好宴(三)
徐二在旁冷笑一声,将左手横刀扔在地上,当啷作响,吓得玄寂连连后退,口中念佛。了空笑道:“玄寂师兄好生糊涂,智深是了凡那厮的私生子,今日你们一起来了,若他死于非命,你们那个还能脱得了干系。你们想要置身事外那是不可能的了。我那师兄性格往好里说是雄才伟略,思虑深远,往坏里说便是阴险奸诈,最是记仇,平日里都对你们打压防备,他儿子死了,你们却活着回来,纵然他这次为了大局忍下了这口气,难道以后不会报复?”
了空这一席话,说的那三僧暗自点头,了凡因为得位不正,所以一直对“了”字辈的师兄弟颇为防备,极力培养亲信后辈,周边各寺更是排挤分化,无所不用其极。众人心里都是知道的,只不过形势所逼,不敢吭声而已。了尘瓮声说:“师兄你想要怎么办,列出个章程来吧,也不要打哑谜了。”
“好,了尘师弟果然爽利。”了空猛地一拍大腿:“今日只要你们三人每人砍智深一刀,取了了凡恶贼儿子的性命,发下毒誓,与我同心辅助范公子讨伐了凡,夺回主持之位,你我便是好兄弟,今日之事自然也就了了。”
了尘脸色如铁:“若不肯砍呢?”
了空脸上笑意盎然,可语意如铁:“不肯下手,自然就与了凡那厮是一党的,与智深一般下场。”
“好,好。”说话的却是方才出言嗤笑智深那人,他走到当中,拣起横刀,一刀便砍在智深肩上,顿时血流如注,那智深倒也硬起,钢刃及体,只是闷哼一声,尽没呼痛。那人笑道:“这便可以了吧。”
了空笑道:“自然是可以了,苦参师父还请那边安坐。”此人是杭州城外一座寺庙的僧兵头目,武艺既不出众,佛法也不精深,今日也是随着一起来的,了空也不看重他,不过此人第一个出来,倒是看风色快的紧。
苦参口笑道:“好。”却猛地一刀向了空劈来,徐二自从智深行刺之后,早已提高警惕,赶紧一刀拦住苦参,随即后面三人扣动扳机,近距离两石的弩矢立刻将苦参击倒在地。
了空上前几步,走到苦参面前,只见他胸腹之间中了三箭,伤口流出的血都已是乌黑色,眼见乌头毒发无救了。诧异地问道:“了凡对你并未有深恩,为何却这般求死呢?”
苦参已经垂死,但神态安详:“某并非为了了凡一人,却是为了两浙百姓,若淮南军过的江来,兵祸连绵,只怕江南大地再无一处净土。吾辈沙门平日不耕不织,口中食身上衣皆来自信众供奉,此时正是舍身相报之时,只可惜武艺平庸。”说到这里,口中吐出血来,说不出话来。显然已被射穿了肺部,血液倒涌上来,呛住了,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本来屋内诸人都有些瞧不起这苦参,觉得他形容猥琐,见识浅薄加上势力微小。可看他方才作为,虽然与其立场不同,但心底油然而生敬意。了空走到苦参身前,只见其双目圆睁,手在鼻前一摸,已经没有了气息,合十低头默诵《地藏王菩萨超度心咒》,待念完后,轻轻为其合上圆睁的双目,叹道:“苦参师兄大慈大悲,大智大慧,非吾等所能及,今日为江南百姓舍却己身,如此大功德,今日想必是释尊借我等手兵解,想必已脱却轮回,在西天极乐世界去了。留的吾辈在这乱世中苦苦挣扎,死后堕入无间地狱。”那了空平日说话神采飞扬,此时却是苦涩之极。说罢,对徐二吩咐:“将苦参师兄的尸体好生焚化,待此间事了,葬在灵隐寺历代先师塔林中,吾便在那里苦修,好好忏悔罪孽。”
徐二也满脸都是崇敬之色,跪下对苦参的尸体连磕了三个响头,才亲自将尸体抬了下去。
苦参的尸体被抬了下去,了空念了声佛,转过身去,脸上悲天悯人的神色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坚忍:“两位还有什么想法,是随苦参师兄一起去西天极乐世界,还是和某一起下无间地狱?”
禅房中一阵静默,过了半晌,了尘站起身来,拣起横刀,一刀便砍在智深的喉咙上,结果了他的性命,也解除了他的痛苦。
“大胆。”徐二右手横刀出鞘,正要上前,了空挥手拦住徐二,笑道:“某又没说不能一刀杀了智深,玄寂师兄你打算如何,快些决定吧,否则某等得及,这些军汉可没这么好的耐性,若是伤了和气便不美了。”
玄寂听了,身子一颤,仿佛被鞭子抽了一下,满满站起,接过了尘手中横刀,闭着眼睛一刀砍在智深身上,随后手上一软,横刀便落在地上,叮当作响。玄寂仿佛被抽去了全身骨头似得,软倒在地,哭泣起来。
了空笑了笑,吩咐众人将智深的尸体拖了出去,对了尘、玄寂两人说:“好,我们现在便都是一条船上的战友了,等下我们便一起去枫林渡军营,那时便是尔等博取进身之阶的时候,两位切莫自误。”
枫林渡口是浙江上一个小渡口,在西陵上游约20里处,虽然没有西陵渡口那么水流平缓,直接萧绍运河,直下越中,也算是一个不错的渡口。只不过河岸比较陡峭,不适合舟船靠岸,所以镇海军只留了千人把守,其中五百人都是新招的士卒,真正的中坚力量是新来的五百僧兵,他们在原先董昌攻打刘汉宏之战中就在钱缪麾下,不但武艺精熟,又崇信佛教,意志坚定,绝非那些刚扔下锄头柄的新兵可比。镇海兵,僧兵分扎前后两营,僧兵在后,镇海兵在前,戒备森严。
此时已是晚饭时分,门口的什长正不耐烦地等着来换岗的同伴,如果回去的完了,自己那份被吃光了,晚饭可就没着落了。这时远处来路上出现一行人,仔细一看,却是上午出去探望旧友的那几位头领,二十余人簇拥着他们,却不知是什么人。正疑惑间,那行人已经到了跟前,什长赶紧上前合十行礼,仔细一打量,却见早上一同出营的智深师傅和苦参禅师没有一同归来,同行的二十来名护卫也一个个体型魁梧,神情彪悍,并非是早上一同出行的那些僧兵同伴。
正犹疑间,却听见一个浑厚温和的声音:“智深师父和苦参禅师与我等精研了一天佛法,有些疲倦了,便留在我寺中休息,护卫兄弟们也都留在寺中,明日和两位禅师一同回来,这些都是我那边一个信众的庄客,这时节兵荒马乱,派来一同护卫两位禅师的。”
那什长往声音来处看去,正是了空,方才站在了尘魁梧的身体后来,护卫没有看见,只见他一身月白色细麻袈裟,更显得器宇不凡。那护卫赶紧合什问好,这了空昔日在灵隐寺中可是了不得人物,佛法武艺都是寺中翘楚,虽然现在被贬出杭州,但普通僧众对其依然十分崇敬。
这时了尘和玄寂二人走了过来,顿时一股酒臭味传了过来,微微抬头一瞥,只见两人脸上满是红白之色,那什长心底顿时雪亮:“甚么精研佛法,分明是吃肉喝酒快活去了,说不定还有妇人侍寝。苦参合智深定然是喝的多了,懒得回来,在那边抱着女人快活在,留的我们在这营中喝那菜粥,死后定然堕入畜生道。”口中却唱了声佛号:“阿弥陀佛,禅师精研佛法辛苦了,非吾辈能及。”又合什行礼,方才回身招呼手下推开拒马,让众人入营。
一行人直接进了帅帐,一会儿,了尘便走出来,身后紧跟着三人,神色古怪,对帐外的哨兵说:“你快去传令中军官,召集什长以上军官到大帐议事,这里站岗的事就不用你管了,自有这两位兄弟照看,快去吧,切莫坏了大事。”
那哨兵有些奇怪,但还是合什行了一个礼,便转身去传令。了尘转身走近帐中,背心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一片,方才紧贴在他后面那人手中紧握着一柄匕首,顶在了尘的腰眼上,须臾也不放开。
帐中了空斜倚在几上,满脸都笑意,叹道:“了尘师兄何必如此,你莫非不知道你这般首鼠两端最是不好,方才你用言语暗示,如果相持起来,岂不是害了玄寂师兄还有着二十余人的性命。”
了尘脸上极臭,也不回答,一屁股便坐在上首座上,一言不发。过了半刻功夫,营中军官纷纷赶来,此时正是吃饭功夫,众人虽然都是僧人,但腹中饥饿也是怨气不少,骂骂咧咧的声音在帐内都听得清清楚楚。进的帐来却觉得气氛十分尴尬,帐中四周站了十几条陌生魁梧汉子,按刀而立,营中主将了尘高踞台上,神色漠然,玄寂坐在一旁,脸上也是古怪的紧,智深和苦参二人却不见踪影。
两人身旁却有一人,月白色的麻布袈裟,脚踏芒鞋,脸上神采飞扬,隐隐似有宝光流动,便如是明珠宝玉,自然生辉。让人向他只瞧得几眼,便心生钦仰亲近之意。军官中来自杭州寺院的几个立刻认出此人正是了空,赶紧合什行礼问好,了空满脸笑容,一一合什还礼,一时间帐中气氛热闹了起来,有个机灵的家伙立刻想起营外的哨兵也换了人,心里咯噔了一声,上前一步笑问道:“了空禅师不在归元寺中精修佛法,却来这军营俗地作甚。”那人口气虽然柔和,但语意却十分尖刻,进来的那十余名军官也觉得不对,纷纷后退几步,手按兵刃,顿时帐中分作两堆人,之间气氛也剑拔弩张了起来,仿佛立刻便要开打。
第047章 智取
了空却仿佛什么也没感觉到似得,笑道:“贫僧本来奉主持钧旨,在那寺中修行,苦思丹阳事败的过失。没想到主持不念旧恶,让某出来戴罪立功,来这里相助了尘师兄一把。贫僧虽然无能,但护卫佛法乃释门中人之责,纵然在下无拳无勇,也要尽自己一分绵延之力。”那了空前面几乎还言笑晏晏,最后几句却是大义凌然,让人心折。
帐中众军官这才松了口气,看来不是什么兵变,不过是远在杭州的主持了凡看了尘执掌兵权,怕他趁机坐大,又在玩拉一个打一个的政治平衡游戏了,不过这次了凡支持的不是了尘,而是原先那个锋芒毕露的了空,既然是他们师兄弟之间的内斗,和大家就没什么干系了,军官们互相交换着颜色,都准备看一场好戏。
玄寂背上身后那个硬物又向前捅了一下,额头上顿时一阵冒汗,赶紧劝说道:“了尘师兄,这世间事都不过是虚幻,唯有苦心修行,跳出轮回才是根本,你又何必执着呢?”说道最后一句,声音恳切之极,下面的军官们听了都暗自痛骂玄寂这老滑头,平日里都以了尘马首是瞻,也不知了空许了你什么好处,一下子就跳到了空一边,当真无耻之极。却不知玄寂身后便站着徐二,只要一言不合对方的心意,只怕立刻便是利刃穿心的下场。
了尘脸上已是气的发紫,额头上的几根青筋跳动不停,只是一言不发,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身后的淮南将士也不敢逼得太紧,免得露了痕迹,落得个玉石俱焚的下场。下面几名了尘的心腹想要鼓噪起来,却看到其他大部分人都默不作声,喊了几声也不敢说什么了。了空见下面渐渐静了下来,从怀中取出一张白麻纸来,递与了尘,笑道:“这便是贫僧的告身文书,上面还有主持的亲笔签名还有印信,请师兄查看。”
了尘随手接过白麻纸,眼中便是一张伪造的文书,无论笔迹印信都制作的十分逼真,他久闻师弟了空文武双全,连书法制印都颇精专,没想到竟一精如斯。他正想将手中书信掷在地上,大声喊破骗局,可又想起刻薄寡恩的主持,眼前又映过自己还未成人的幼弟的面容,心头的勇气和决心顿时荡然无存。颓然低头说道:“这营中事情便请师弟费心了。”说罢便将腰间兵符印信取出,交给了空,起身走到下首,让出首座给了空。
了空也不谦让,收起印信兵符,便走到上座。脸上已无方才谦和的笑容,满是肃杀之气。“奉主持佛旨,贫僧统领这枫林渡这五百僧兵,此时淮南贼兵临西陵,一旦让其渡江,不但江南诸多名刹将遭兵火荼毒,数十万百姓只怕也无有生路。吾辈沙门身上衣,口中食皆来自百姓供奉,此时正是舍身求法的时候。”
下面众僧基本都是江南本地人,听了了空这番话,同仇敌忾之情溢于言表,了空看到下面众人的神情,满意地点了点头:“十天前,顾全武顾将军领武勇都精兵南下,西陵空虚,所以我辈僧兵离开本寺支援,护江便是护寺,浙东安即是寺庙安,吾奉主持钧命,接任此处,定当将这枫林渡口防卫的如同铁石一般。”说到这里,了空便开始掉换人员,将帐中军官中先前出言鼓噪的那几名了尘心腹换回杭州,换上自己带来的淮南将士,他说这些都是武勇都将佐,帐中众人见他任用私人,换掉前任的心腹,虽然急了点,但也是应有之意,否则紧急时刻上下不一,指挥不动,可要误了大事的。那几名替换的人也是一口北方口音,武勇都大半原先都是孙儒的部下,淮南争霸战中孙儒为杨行密所破后,部分溃逃到了浙东,钱缪爱其武勇收编为亲兵,是以众人也没什么怀疑。
待众人走的远了,了空招来徐二,低声吩咐道:“等会你带上两个人,出营到江边选一高处,点火向对岸吕将军那里发信号。”徐二点了点头,便带了两人出账去了。
浙江对岸,吕方营中,正是晚饭时间,士卒们正按照自己所属的行伍聚堆进食。这几天的食物特别丰盛,锅中煮的都是今年的新谷,而且都是硬实的干饭,并非平常的粥。佐餐的也不再是酱菜,而是一碗碗鱼汤。今天甚至碗中大块大块的猪肉和诸内脏。士卒们都猜到大战马上就要临头,营中的蔡卒和随吕方从濠州庄中南下的老卒们如平常一般大口吃喝,不时还那新兵的紧张逗趣。可从丹阳新招来的新兵都或多或少有些紧张,只是机械的把食物一口一口往嘴里塞,完全不知其味,有的甚至干脆吃不下饭,面前的碗中堆的满满的食物半天都没动一下。
龙十二和陈五正结伴巡视军营,看到前面那堆士卒正埋头吃喝,不是还传来几声哄笑,陈五笑道:“前面的是左厢四都的兵吧,果然不愧是蔡地的好男儿,大战临前而行若无事,这样的兵上了战场才不会怯阵。”
“陈兄弟也是蔡地人吧,这些都是老兵,没什么问题的,陈兄弟是将军心腹,却不知渡河的日子是哪一天呀?可否透露一下。”龙十二笑着问道,吕方如此布置,他估计大战就这两天,因为全营士卒这些天全关在营内,除了准备武器外,连操练都减了许多量,这种情况断然不能持久,千余条青壮汉子,关在这小小营寨内,却无所事事,日子一长必然生乱。
陈五眉头皱了皱,吕方对他也没说渡河的具体时间,但如此回答,却怕龙十二以为自己故意瞒着他,生了芥蒂。正考虑如何回答,却听见不远处指挥使大帐外击鼓声,正是召集将领军议的信号,两人对视,看到对方眼中满是兴奋,便快步往指挥使大帐跑去。
两人进的帐来,只见吕雄,王佛儿两人已经在帐中,罗安琼站在末尾,吕方在上首焦急的来回走动,显然已经等的没有耐性了。见二人进的帐来,吕方大声喊道:“你二人怎来的如斯慢,好了好了。”吕方抬手拦住两人谢罪,接着说:“人到齐了,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军议,仁琼,你快些将具体情况给诸位说明一下。”
罗安琼上前施了一礼,便将对岸的情况细细说明,原来了空定好引枫林渡僧兵头领到归元寺中吃饭的计划后,便让罗安琼偷偷渡过浙江,与吕方约定了空事成后便白日燃烟,夜里举火为号,吕方便遣兵渡江接应。说到最后,罗安琼大声道:“高虞侯说,一旦他进的浙东僧兵营中,控制住了僧兵,便请吕将军赶快渡江接应,枫林渡口除了那些僧兵只剩下五百新兵,并不难对付。不过这欺瞒之事毕竟不能长久,还请将军当机立断,赶快发兵。”
吕方点了点头,示意罗安琼退到一旁,便询问帐中其余四人:“情况你们都了解了,你们说说该如何呢?”
吕雄笑着说道:“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我现在知道将军为何一直让我准备船只,砍伐木料竹材了。兵贵神速,迟则生变,立刻出兵便是。”
龙十二想了一会儿,问道:“那安都统那边时候知晓,如果只有我们孤军渡江,只怕会成了众矢之的,镇海军围攻之下,未必讨得了好。”
吕方点了点头:“罗安琼一回来,我便去了趟安都统那里,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只要我们这边事成,大军便随后进击。”吕方看了看帐下众将并没有其他话要说的了,便下令道:“既然如此,你们便下去,晚饭后边开始全军动员,陈五你手下多是江淮子弟,熟悉水性,晚上便由你的右厢兵先渡。龙十二的左厢随后,最后的便是炮队和吕雄的射生团。罗安琼你熟识那边的地形,带二十名我的亲兵与陈五最先去,听明白了吗?”
浙江东岸,枫林渡口旁的一座小山上,江岸在这里凹进去一块,所以水流平缓,只不过河岸陡峭,高处水面三丈多,所以这里只设了个木垒,放了六七个兵把守。徐二焦急的往江面那边眺望,看有没有淮南军的船只,不是看着天上的星星,计算着时间。后面一名士卒走过来禀报:“哨所里那六名镇海兵都了结了,不知尸首该如何处理。”
徐二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在旁边刨个坑卖了,让六个弟兄换了他们的衣服在那边继续站岗,警醒点,盯着他们大营来的方向,别让露了痕迹。”
身后那人赶紧领命离去,正在此时,远处江面出现一点灯火,仿佛是一条船,徐二赶紧从后面火堆取出一根火把,一连在头顶划了三个圆圈。那灯火仿佛看到信号,渐渐便向这个方向移动过来,走的近了,原来是一艘走舸,这船上两边各有十余条桨,四周有牛皮木板保护,可以载运二十余人,在水面上速度如飞,是南方常用的战船,淮南和镇海军双方都有很多。远处走舸已经看清楚岸上火光处徐二的身影,划得更快了,半盏茶的功夫便到了近前,岸上的徐二一直担心四周有浙东军埋伏,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仿佛觉得过了一世一般。
第048章 登陆
那走舸来势甚急,仿佛要撞到岸上,猛然听见船上一声低喝,船上桨手同时倒划,船速顿时慢了下来,木桨发出咯吱的声音,仿佛要断裂了似的,待船停稳了,一人跳出船舱,岸上的徐二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的顶头上司罗安琼。
罗安琼刚出得船舱,便抬头喊着:“快扔绳梯下来。”
徐二赶紧将早准备好的绳梯扔了下来,将另外一头拴在一棵一人合抱的大树上,又连扯了几下,觉得结识了才跑到岸边对下面的罗安琼发了个信号。罗安琼吩咐搬来了一袋米粮,约有50余斤,绑在绳梯末尾,让其不再摇晃,方才让舱中士卒沿着绳梯爬了上去,这些都是吕方的亲兵,都是从莫邪都千五人中选出的锐士,一个个虽然身披盔甲,依然身手敏捷。不一会儿,二十名士卒便都上了岸,罗安琼却不上岸,只是吩咐下面的船夫下锚,在河岸上钉着木桩,忙的不可开交。岸上的徐二急得要命,这哨所上哨兵都已被杀,随时有可能被前来巡夜的敌军发现,一旦被发现众寡悬殊,这数十人只怕无一人能活,这等危地罗安琼还在这里作甚么勾当,他赶紧沿着绳梯下的船来,扯住罗安琼的胳膊说:“校尉还在这里打什么桩子,赶快上岸到高虞侯那边去吧,这里实在太危险了。”
罗安琼扯去手臂,笑道:“去高和尚那里去作甚,船队马上就过来了,我等要赶快做好准备,免得误了大军上岸的事情,要挨军棍的。”了空自从暗中降了吕方,与淮南军便以俗家姓名高奉天自称,以示和过去一刀两断。他手下军士如无外人在场,也以他的官职虞侯相称,只有罗安琼在背后却叫他高和尚。
“这么高的河岸,又无码头,如何靠岸,莫非那千余人都从绳梯爬上去,罗校尉莫要开玩笑,误了大事。”徐二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那河岸足有三丈高,都是岩壁,开掘不得,若是一两条小船暂时停靠一下也就罢了,若是吃水深的大船只怕不是搁浅,便是被江水波浪推到岸边的岩壁上撞坏。哪里来得及让那千余人爬上这三丈高的岸上。
“你就等着看好戏吧。”罗安琼脸上满是得意神色,却怎么也不说如何让千余人上岸,只把徐二赶上岸去小心放哨,莫要被镇海军的巡哨打了闷棍,徐二满腹怀疑的上了岸去,过了一会儿,远处来了六七条镇海军的船来,这几条船可比先前那条走舸大多了,每条船上都装了近百人,只见每条船的船首都有一座吊桥,悬在半空中,仿佛乌鸦的尖嘴一般,也不知是做什么勾当的。那条走舸已经用数十根钉入岩壁缝隙和河底的木桩固定好了,又在船头船尾各抛了铁锚,然后在延伸出去的木桩上铺了木板,十分稳当,成为一个平台,只是随着江波微微涌动,并没什么左右晃动。罗安琼看准备停当,便吩咐船工从舱中取出一部攻城梯来,搭在河岸上,那梯是特别用来攻城只用,顶端有两支锋利的铁钩,一旦考上城墙,铁钩便深深嵌入墙上,无论如何也推不下来,河岸也是一样,等两边固定好了。平台上便给那几条大船发了信号。
过了一会儿,一条大船靠了过来,因为和河岸间还隔了一条走舸,无需担心会搁浅或者碰到河岸,然后便抛锚定下,放下船首的吊桥,搭在走舸上。船上的士卒们便分批沿着吊桥来到走舸上,又搬了两部攻城梯下来,搭在河岸上,然后爬着攻城梯上了岸边,不过半个时辰,六条船上的士卒便全部到了岸上,共有四百余人,正是陈五统领的右厢兵。
陈五跳上走舸,此时他便是浙江东岸淮南军的最高将领,吕方在他上传之前嘱咐说:“敌情瞬息万变,相隔大江,缓急不得接应,汝自当当机立断,勿用担心其他,吾已和安都统引大军在后。胜则记功,败则自有大军相继再战。”
陈五看此时已是三更时分,转身对罗安琼问道:“此处离枫林渡口镇海军营有多远。”
罗安琼躬身作揖:“约有五里路,若是白日,也就两刻便到,不过夜里,就怕迷了路,我军没有根本之地,一败便是不可收拾的下场。”
陈五笑道:“无妨,吾遣二十人前往便是,听说敌军分扎前后两营,前营都是新兵,说不定有机可趁,若是成了也好,便是不成,也不过损失二十人,无碍大事。”
罗安琼点了点头,笑道:“陈指挥高见,上面接应的徐二刚从高虞侯那里回来,镇海军的情况他最清楚,一问他便知。”
陈五点了点头,便上了岸去,找到徐二细细询问。徐二听了陈五的想法,摇了摇头说:“偷袭只怕不行,虽然顾全武已将武勇都精兵悉数带离,留下的都是些新兵,但那顾全武乃镇海军宿将,用兵极有法度,加之营寨已经修筑了一个多月,缝隙缺口早已堵死,并无什么可乘之机,高虞侯虽然矫诏掌握了僧兵的兵权,但毕竟营中了凡的心腹颇多,也只能约束部众,并不能倒戈相向,还是等吕将军大军上岸,在做打算吧。”
陈五听了徐二的话,心头便是不喜,叱喝道:“吾领兵渡江之时,吕指挥使便嘱咐说,战机瞬息即逝,大江之上,急切难度,让我当机立断,节度渡江诸军,先渡江的高虞侯所部也受我管辖,你区区一个伙长,出言反对我命令出兵偷袭敌营,莫非徐二你敢抗命吗?”
“不敢,小人岂敢抗命。”徐二吓得跪在地上,连连叩首。军中最重上下之分,此时又在战前,抗命的罪名压下来,一刀杀了他也没处喊冤去。
见徐二如此害怕,陈五脸色稍和,毕竟他不熟悉这东岸形势,若要夜里偷袭敌营,离不开徐二的协助。自莫邪都成立以来,和正规敌军刀枪相对的打仗,这还是第一次。陈五自从商队一战跟随吕方后,屯田练兵,攻濠寿两州,下丹阳,陈五无役不与,王佛儿在他眼里不过是剑客一流,吕雄不过是靠裙带关系,范尼僧是只会民事的文官,龙十二是手下败将,早就自命为吕方手下头号大将,后来见到范尼僧在丹阳县将谋逆的强宗豪右杀得干干净净,立了大功,陈五心里就跟猫爪挠一般难受,憋足了劲要在这西陵之战中立下大功,彻底确定自己吕方手下第一人的位置。
他扶起徐二,温颜说:“并非某急于立功,不恤士卒性命,只是这夜渡击敌,本就是冒险之举,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敌军江上有巡船,只要大军渡江,必然瞒不过对方,我辈便如同那渡河的卒子,就有拼死向前,方能死中求活。等下船队便回去江对岸接指挥使后军,吾便领军跟随你进击。事成则共享富贵,事败则并力向前,绝不阵前偷生。陈某若有违此言,留在丹阳的亲子必暴死,成为绝后之人。”陈五此言既出,身旁众人皆色变,原来古时人们认为人死后也需要受人供奉享食,若是绝了后人,无人祭祀,则是世间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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