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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第2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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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害怕军中那些主战的将佐不愿意归降李嗣源,便暗中派出心腹赶往汴京请降,自己表面上却装出一副持重的模样,待机而动,现在得到汴京来使的消息,他自然心中欢喜的很。
李从珂跳下战马,昂首走上堂来。他不难感觉到四周那些矛盾的目光,既有仇恨、又有恐惧,还有几分讨好。李从珂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在表面上显示出一副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
李从珂上得堂来,昂首高声道:“某家突骑指挥使李从珂,奉父皇之命,前来招降列位!”
“父皇?”李从珂的话语一下子激起了堂上众人的惊叹声,作为晋军中出名的勇将,李从珂和堂上的晋军将佐也是老相识了,从他口中突然冒出一个“父皇”来,叫他们怎生不又惊又疑。
李从珂低咳了一声,高声解释道:“好叫列位知晓,我义父数日前已经荣登大宝!”
堂上顿时哗然,粱将们一个个长大了嘴巴,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转眼之间,粱帝朱友贞刚死,李嗣源便又登上了宝座。虽说唐王朝崩溃后,刘仁恭、朱温的先后称帝已经将皇帝宝座的神秘感破除了不少,但五代最混乱的时候还没有来到,大唐三百年的漫长时光还给至尊宝座保留了一些神秘的力量,这越发让粱将们目瞪口呆。
堂上众人之中段凝第一个清醒了过来,作为一个聪明人,他立刻从李从珂的话语中提取了极为重要的信息。对于他来说,李嗣源的突然登基其实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原因很简单:向一个将军投降总比向一个刚刚登基的皇帝投降要有前途的多,更不要说李嗣源登基之后,就会和河东原有的晋军决裂,尽快吞并消化梁国的旧有地盘就十分必要了,那么率领着五万大军向其投降的自己一定会得到十分优厚的待遇,如果李嗣源能够一统天下,自己甚至可以在原先梁国的位置上更进一步。到了此时,段凝已经下定了决心,归降李嗣源。
“殿下请上座!”段凝笑容可掬地站起身来,让出自己旁边的那个位子。看到段凝对李从珂如此相待,堂上的粱将们不仅睁大了眼睛。
李从珂大模大样的坐上了那个位子,现在也不是谦让的时候,他傲慢的目光扫过众人的脸上,不少人的脸上露出了羞愤的表情。李从珂收回目光,大声道:“各位请放心,你们的家财妻小都安然无恙,某家已经派出亲兵保护看守,只需你们解甲归降,某家保证你们不但不会有损失,还会另有赏赐!”
李从珂粗鲁的话语在粱将中激起了一阵涟漪,他的话语虽不文,但的确触动了所有粱将最担心的地方。所有人的目光交织着,即使是刚才最激烈的反对者,现在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缓和了起来,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自己的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第143章 大进军(一)
段凝见众将对于归降并不反对,心中不由得暗喜,赶忙对李从珂笑道:“陛下如此宽厚,我等罪臣实在是感激不尽,只是数万大军,无论是遣散还家还是分编易帜都不是仓促间能够搞好的,还需些时日,还请殿下见谅,在陛下面前提我等分说!”
李从珂见段凝如此回答,心中也不禁暗喜,他也没想到招降之事这般顺遂,赶忙笑道:“那是自然,不过黎阳、延津二地仿佛,段公须得快些交接,免得生出变故来!”这两地乃是黄河上的重要渡口,若不将其控制在手,李嗣源在汴京只怕睡觉也睡不安稳。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段凝赶忙应道,说话间便招来军使,派其赶往李从珂所说的两地,让其与晋军交接,此时完毕之后,段凝便亲自引领李从珂察看部伍,辎重,只见数万梁军不战而降,甲仗堆积如山,李从珂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得暗忖道:“朱友贞任用段凝这等鼠辈为将,其国岂有不亡之理!”
段凝在前面带路,如何知晓身后的李从珂心中所想的,他心中早已打定主意,一定要想方设法讨得眼前这沙陀汉子的欢心,待到清点查阅完降军之后。段凝谀笑道:“殿下忠于王事,一路来想必辛苦了,末将备得薄酒,还望赏个薄面,让末将为诸位接风洗尘!”
李从珂心中冷笑了一声,但他也知道“受降如受敌”的道理,若是崖岸自高,搞的对方恼羞成怒,反倒坏了义父的大计。想到这里,他拱拱手笑道:“也好,那边叨扰了!”
“请!”段凝赶忙伸手延请。一行人回到府衙,只见后堂上早已布置停当,段凝让李从珂坐了首座,自己在一旁打横作陪。李从珂的随员和粱将们在两厢坐开了,段凝见众人坐下了,轻击双掌,酒肴便如同流水一般送了上来,李从珂为了活络气氛,第一个站起身来,举杯道:“列位,虽然以前大家各为其主,多有仇怨,但以后便是一家人了,也是万千之喜,来,某家先满饮了此杯!”说到这里,李从珂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堂上众人也纷纷满饮了杯中酒,所不同的是,李从珂的随员们个个脸带傲色;而粱将们则一个个动作迟缓;唯有段凝一人满脸喜色,倒好似当真觉得是大喜事一般。
酒过数巡之后,场中气氛也渐渐活络起来了,李从珂与段凝二人都存了拉近距离的心思,在他们两人的努力下,在粱晋双方的隔阂也渐渐消融了。这时段凝遣人搜罗的十余名女乐上得堂来,载歌载舞,在美酒和女色的烘托下,堂上众人也渐渐熏熏然,一时间忘了坐在对面的不久前便是生死相博的仇敌。
次日,李从珂便遣人返回汴京向李嗣源通报自己受降成功,自己留在封丘收编粱军,而段凝则紧随其后,百般殷勤,几天下来,李从珂对其的印象也大为改观,觉得这传说中的佞臣也不是那么可恶,处事干练,言语可喜,处处都想在前面,将自己捧得舒适无比,比起自己原先那些言语粗鲁,一身马粪味的手下,是要强上百倍了。
五日后,李从珂已经将梁军整编的事情弄出了一个眉目,也完成了酸枣县内黄河岸边要点的控制,便准备依照他出发前李嗣源布置的方略,一路向西,经过荥阳、成皋、巩县所在的低山丘陵。进入洛阳盆地,控制西京洛阳,然后控制洛阳城北的重要渡口孟津,尤其是河阳三城,以控制浮桥;向西则占领宜阳,硖石,渑池、新安等要点,如果有余力,则继续沿着黄河南岸向西,攻取陕城,函谷,完成对整个函谷通道的控制。以利于下一步对关中的经略。这样一来,李嗣源本来据有的河内、冀南、粱地、洛川这几大块便完全连成一气了,李嗣源本来是晋军首将,对于河东所据有表里山河,居高临下重要战略优势十分明了。他现在据有的地盘,几乎和当年朱温所有的地盘重合,所计划的方略则是效仿朱温故智,先经略关中,然后从河内出轵道、关中渡蒲津两路夹击进攻河中,占领河中之后再多路并举,从太行山两侧同时进攻河东,使人口兵力较少的河东无力抵抗。对于开封以南、淮河以北的大片土地,李嗣源不准备投入大量兵力进攻,而是只打算派出使者招抚,满足于地方势力的表面臣服即可,这样一来可以专心于西北面的强敌,二来也可以避免和南面的吴国直接接触,节约兵力。在李嗣源看来,现在的第一要务就是争夺关中、河东,以取得对河东的夹击之势,至于一马平川的黄淮大地,完全可以缓一步再说。
封丘县衙,李从珂坐在首座之上,下面两厢站满了将佐,他刚刚得到了李嗣源的新任命——西京留守、西北安抚使,督领归降他的五万梁军占领洛阳,进而经略关中。第一次执掌方面的他竭力压抑住心中的激动,表现出一副镇定自若的大将风度,心中暗下决心,要抓住这次大好机会,做出一番事业来。
“陛下令我等西向,占领洛阳,汝等新投我军,须得全力奋战,多建战功呀!”李从珂沉声道。
“喏!”两厢的将佐沉声应道,几乎所有归降的粱将心情都很矛盾,作为一个武人,在这乱世里升官发财的唯一途径就是杀人建功,既然已经降了李嗣源,自然要为将来的功名富贵搏一把,这般说来,进军洛阳是个好机会,但对方真的能像说的那样不计前嫌,公平相待吗?
“嗯!”李从珂满意地点了点头,猛地站起身来:“兵贵神速,马上出发!”
在李从珂带领着收编的梁军西向的同时,留在汴京的李嗣源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梁国原徐州节度使,老臣敬翔突然发出檄文,归附吕吴,为故主报仇,并声称吴国已经举师北伐,号召梁国其他州郡起兵响应。
建昌宫,大殿之上,李嗣源身披黄袍,端坐在宝座上,气度俨然:“众卿家,徐州敬翔起兵之事,你们都以为当如何?”
中门使安重诲出列答道:“敬翔昧于天命,抗拒天师,当以兵讨之,以儆效尤!”
李嗣源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其余人,其余将领也纷纷出列发言,绝大多数人的意见都是出兵讨伐,在这一点上众人都形成了共识,只是出动兵力多少,派遣何人为将还有些争议,不少晋将都要求出兵,在他们看来,这是个十分轻松的美差:敬翔虽然是有名的谋臣,但他在徐州只是相当于半流放,麾下既没有精锐的士卒也没有勇武的将领,而且汴京被破后,徐州守兵必然也是人心惶惶,如何能与刚刚攻破汴京的沙陀精兵相抗衡?至于檄文中提到的吴军援兵,他们更是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已是十月份,秋水已过,河流水浅,不利于行舟,吴军强大的水师根本无法北上至徐州,在这种情况下,吴军又怎么会投入大军来到一马平川,利于车骑冲突的徐州呢?就算有少量吴军北上,也济不得什么事。
众人正在殿上挣得不可开交,突然听到一声响,却是两旁的宦官敲响了云板,几个懂得些礼仪的知晓这是宫中肃静的仪仗,赶忙停止争论,回到列中。只见李嗣源沉声道:“敬翔如此顽冥不化,寡人当亲领大军讨之!”
殿上顿时大惊,安重诲第一个劝谏道:“一个老匹夫,如何劳动圣驾,老臣领一军前往即可,至尊在汴京安坐即可,且待佳音!”
李嗣源笑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徐州乃淮北重镇,敬翔又是梁国老臣,若是拖延时日,引得周边郡县相应,来年吕吴北上,便是大祸。从汴京至徐州不过六百五十里,可以汴水运粮,大军徐行,十五日可至,十日破城,十五日返回,算来不过四十日即可,算来河东幽州也来不及出兵,汴京必安如泰山。”
众将听到这里,心知他已经下了决心,只得齐声应诺!
徐州,经过十余日的行军,吕润性率领的三营新军已经赶到徐州,拜敬翔的檄文所赐,一路上的州县并没有抵抗,并且提供了足够的粮食,泗水两岸,随处可以看到正在清理河道的民夫,这是为来年吴军水师由淮入泗所做的准备,从这一切来看,敬翔的归降是有诚意的。沿途的风景都让吕润性万分兴奋,随着离战场越来越近,空气中弥漫着火药颗粒和钢铁的味道,吕润性逐渐从先前的那种灰暗情绪中走了出来,那种熟悉的紧张和兴奋代替了先前的无力感,他磨掌擦拳的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大战,仿佛一只即将入场的斗鸡,兴奋不已。
“降臣敬翔拜见殿下!”
吕润性看着眼前这个头发斑白的老人,面容枯瘦,显得颧骨格外突出,灰褐色的皮肤上满是老年斑,那件紫色的官袍穿在身上,显得里面空荡荡的。眼前的这个人就是父亲在自己面前屡次提到的那个老谋深算的敬翔?吕润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也见过与之齐名的李振,相比起眼前的这个衰颓的老人,李振就要显得气度雍然,形容俊雅的多了。
第144章 大进军(二)
“敬公请起!”吕润性上前扶起敬翔,相比起不久前在楚州时,敬翔形容又衰颓了不少,吕润性感觉到对方的手臂就好像就好像一棵根系受伤的老树,枝干已经枯槁了。他小心的扶住敬翔,低声道:“年老为尊,敬公这把年纪,这跪拜之礼,以后便免了吧!”
敬翔脸上闪过一丝感激之色,旋即沉声道:“多谢殿下厚恩,只是上下之礼不可轻废!”
“某家说使得便使得!”吕润性笑道,心中暗忖道:“你这般模样。说不定一跤跌倒便没了性命,若说对于晋军和中原兵要地理,只怕吴国上下也没有一人能够和你比的,若是有个闪失,那时谁帮我招抚粱臣,参谋进军中原之事呢?”想到这里,吕润性脸上神色又多了三分笑意。
跪在地上的其余粱军将吏见吕润性对敬翔如此,心中都松了口气,看来这吴国世子谦恭下士的名声果然不虚,这次的选边看来没错,选对了个好主子,行礼更是恭顺了几分。吕润性与诸降将见了礼,兵马自有各部将校安顿,一行人进得徐州府衙坐下。吕润性顾不得其他,径直问道:“敬公,这几日来汴京那边可有消息?”
敬翔低咳了一声,沉声道:“依老朽派出的哨探和昔日在梁军中的故交传来的消息,屯扎在河上的北面招讨使段凝已经向李嗣源解甲归降了,李嗣源派遣了其义子李从珂前往封丘,收编了这支梁军,听说是要往西,进攻西京洛阳。”
“那段凝麾下有多少兵马,可是精兵?”
“段凝身居北面招讨使之位,河上梁军悉数归其节制,此番从高陵渡仓促回援,麾下应该也就五六万人,不过应该与晋军打交道多年的老兵!”
“该死!”吕润性低骂了一声,脸上满是失望之色:“这段凝当真是鼠辈,麾下有五万精兵,居然束手降敌,李嗣源不战而得了这支大军,当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敬翔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这段凝本就是庸才,能够身居此位不过是结好于赵岩、张汉杰二人,麾下将吏对其并不心腹。如今汴京已落,陛下大行,他又如何能控制的住大军,将这五万大军献给新主子作为进身之阶也是自然的。我当年便苦谏陛下俨此人乃是庸碌小人,决计不能让其担当北面招讨使这等要职,可陛下却说……”说到这里,敬翔再也说不下去了,叹息不止。
听到这里,吕润性不禁好奇,低声问道:“那朱友贞如何回答?”
“陛下言;‘凝未有罪,待其有罪免之!’”
吕润性听到这里,不禁哑然失笑,那北面招讨使,指挥着河上的十余万梁军,等到他有罪,只怕晋军都打到汴京城下了,哪里还有机会免职问罪,朱友贞那回答分明是推诿而已,想必朱友贞临死前回想起自己说过的这句话,也是后悔莫及吧。
“敬公,李嗣源以降军取洛阳,想必是为了解除自己西面的威胁,同时与河内连成一气,为将来进取关中、河中做准备。看来他登基称帝之后,对其故主顾忌颇深呀!”
“殿下所言甚是!”敬翔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讶色,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不过二十出头,但已经大军统帅,本以为只是因为其吕方嫡子的身份,现在看来自身也有相当的才能。想到这里,敬翔想起自己的旧主朱温,与吕方都是出身低微,凭借自身的才略,从乱世中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打下好大一片基业来,但朱温传位不得其人,自己被害,诸子自相残杀,梁国的实力中衰,最后为河东所灭。看眼前这个年轻人,显然吕方在选择培养继承人上花了好大一番心血,要远远胜过自己的旧主了。
“敬公,那你以为李嗣源下一步当会如何呢?”
吕润性的问话将敬翔从自己的感慨中惊醒了过来。他从复杂的目光看了眼前的年轻人一眼,沉声道:“以老夫所见,李嗣源下一步定然要出兵南下,如果老夫没有猜错,他此时兵锋所向,只怕便是指向徐州了!”
“什么?”吕润性脸色顿时大变,手上一抖,险些将几案上的水杯碰到地上,他麾下所辖只有三营新军,再加上从楚州带来的六千多府兵,加起来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万六千人,从丹阳、广陵募集来的援兵现在只怕还在运河上,要到徐州少说也得二十四五天,而李嗣源击破汴京,吞并了梁军的中枢兵力,去掉在河北提防河东和幽州的,麾下少说也有快十万人,这样的实力对比,也难怪吕润性这般。他赶忙问道:“何以见得?”
敬翔低咳了一声,好整以暇的答道:“先帝当年建节于汴州,扫平群雄,登基之后,先定都于汴京,其后却迁都于洛阳,殿下可知道为何?”
“这个!”吕润性听到敬翔口中一口一个“先帝”,虽然他{:文}也知道对方{:人}是这般称{:书}呼朱温顺口{:屋}了,一时也改不了,心中还是感觉到颇为不快,只是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吕润性强笑一声,道:“朱宣武这般做必然有其道理,某家倒是不知道了!”
敬翔是何等机敏的,如何听不出吕润性的意思,不过对方没有直呼“朱贼”、“朱逆”也算得给他面子了。他在脸上挤出一点笑容,继续道:“汴京之地四平,襟带河、汴,控引淮、泗,舟车所会,便于漕运,朱宣武建节于此地,以其资财养兵,征讨四方,是以建成基业。但汴京却是建功之地,却非守成之所,其地藩镇四通,条达辐辏,无有名山大川之限,故战场也。不及洛阳东有成皋,西有崤渑,背河乡伊、洛,有四塞之险,是以朱宣武虽起事于汴京,登基后却以洛阳为西京,待其宫室兴建完毕之后,便迁都至洛阳。朱友贞夺位之后,由于根基浅薄,故又将都城迁至自家旧地汴京的。”
吕润性点了点头,他也在兵要地理上花了不少功夫,敬翔方才洛阳与汴京二地的优劣之处他也深以为然,当年朱温被委任为宣武军节度使,他很好的利用了此地交通便利,人口稠密,而且可以控制漕运的优势,扩大了军队,逐渐吞并了周边势力;但当他登基之后,却离开了自己起家之地,将都城前往洛阳。因为在他未登基前,是处于进攻一方的时候,可以采用以攻代守的方略,弥补汴京无险可据的缺陷,但登基之后,攻守之势就逆转了,谁也不能保证在他的后代中都有足够的能力来执行以攻代守的方略。这一点在朱友贞身上也得到了印证,如果当时梁国的中枢还在洛阳,李嗣源在没有拔除完洛阳外围要点之前,是根本不敢采用这种轻兵突进的方式的。
“李嗣源自然知道汴京无险可守,所以他肯定不会呆在汴京等着挨打,而是主动出击,以攻代守,就如同当年朱宣武一般,他让义子李从珂去取洛阳,便是为了稳定自己的右翼,汴京的北面便是黄河,河上的残余梁军已经归降晋军,东面已经被他占领,唯有南面还未定,徐州乃淮上重地,离汴京不过六百余里,我又发出檄文,号召各州郡讨伐他,若我是李嗣源,第一个要讨伐的就是徐州!”
听到这里,吕润性不得不承认敬翔所言有理,自己轻兵疾进,却一头撞上了这个大头,他不禁想起了先前在楚州时高许的怀疑,冷哼了一声,道:“敬公先前在楚州时为何不这般说,该不会是像那段凝一般,将某家这万余人当作向李嗣源的进身之阶吧!”说到这里,吕润性右手已经按在腰间刀柄上,双目中满是杀意。
敬翔却是恍然未觉,笑道:“殿下,老臣也没想到那段凝能够将五万梁军这么容易的交在李嗣源手中,若非如此,李嗣源又岂能这么快南下?汴京失陷之后,吴晋两强各持一端,梁军余部皆择强而从,殿下早到一步,便抢了一分先机,这殿下应该是知道的吧!”
吕润性冷哼了一声,敬翔说的也有道理,他又不是神仙,怎么知道汴京一破,周边的梁军就稀里哗啦全垮了,换了旗号就全变成李嗣源的手下,只是心中气闷,好似被敬翔摆了一道般。
“敬公以为当如何迎敌?”
敬翔也不谦让,径直走到墙壁旁,将帷幔拉开,露出一张舆图来,指着上面的图案沉声道:“徐州三面被山,独其西平川数百里,李嗣源麾下沙陀铁骑,天下闻名,定然由此面来。城壁三面环水,唯有楼堞之下,以汴泗为池,惟南面可通车马,有戏马台在彼处。其高十仞,广袤百步,老夫已治城郭其上,久闻吕吴火器犀利,请殿下屯千人其上,列重炮以其上,与城相表里,而积三千粮于城中,李嗣源虽有十万人,不能取也!”
听到这里,吕润性紧皱的眉头总算舒展了些,问道:“城中军士、户口有多少,城壁可曾完好,粮食,器械、资财、药子可充足否?”
“城中有军士万五,户口四万,户抽一丁,便有四万,可立即补入军中,妆妇、老弱可为转运、守碟之用,粮食可支三年,器械、资财、药子充足,城墙楼堞完好,殿下等会可去察看!”
吕润性听到这里,越像越觉得奇怪,他也知道敬翔当年被派到这里来是政治斗争失败被赶出汴京的,可现在城中守备严密,连壮丁都经过良好训练,不但城墙整修完好,连城外的要点都做好了抵御进攻的准备,这一切联系起来给人一种好生怪异的感觉。
第145章 大进军(三)
敬翔脸上露出一丝自嘲的苦笑,他已经看出了吕润性心中的疑惑:“殿下,老朽出汴京的差遣本就是判两淮军务。”
“原来如此!”吕润性点了点头,敬翔虽然未曾直说,但吕润性已经猜出了他这判两淮军务的差遣自然对付近在咫尺的吕吴的,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番本来用来对付吕吴的准备到头来却成为了对方的防御晋军的凭借,当真是世事弄人。
吕润性想到这里,站起身来道:“事不宜迟,便烦请敬公领某家出城看看地形!”
汴水。河堤上,一群纤夫正吃力的拉扯着纤绳,他们倾斜的身体几乎要和地面平行了,纤绳割破了单薄的衣衫,深深的勒进肩膀,仿佛要将其勒断了一般,但在逆风下,漕船前进的速度还是很慢,在这段狭窄的河面后面,已经有不少漕船排队等候了。一旁的沙陀骑兵在一旁大声呵斥着,在纤夫的头顶上甩着鞭子,皮鞭挤压着空气中发出清脆的响声。在骑兵们的催逼下,纤夫们发出沉重的呻吟,压榨出身上最后一点力气。
“到底是中原的锦绣河山呀!若是在朔北塞上,现在这个时节早就已经积雪数尺了,便是走百余里也未必能人烟,哪里能有这般气象!”站在船首上的李嗣源眺望着汴河两岸的风景感叹道,也无怪他这般感慨,而唐朝虽然定都于关中,但却仰给于东南财赋,汴河这条贯通南北大动脉一日也是离不开的,在这汴河两岸遍植杨柳以固堤防,着实花了不少心力。由于交通发达,灌溉方便,这汴河两岸也是极为富庶繁盛的地带。后来在唐末的大规模战乱中虽然受到了巨大的破坏,但随后朱温建节于汴州,更是离不开汴河,经过这些年的修生养息,如今虽然已是初冬十月,但唐代的气候较现代较为温和,两岸的杨柳还有不少绿色,其间隐约可见田庄处处,鸡鸣声声,端的是太平景象。相比起李嗣源长大的塞上风光,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我辈苦战数十年,终于能入住中原,这锦绣河山,现在是陛下的囊中之物了!”一名站在李嗣源身旁的沙陀将佐用胡语大声道,此人乃是马坊使康福。晋军起于河东,而唐代牧马诸监多在并、代。李存勖在河上与梁战,置马牧于相州,以此人为小马坊使以镇之。李存勖死后,此人立即依附李嗣源,并将场中所有的五千余匹战马悉数交出,立下大功。此番南侵,他又立下不少功劳,李嗣源对其颇为信重。
“只愿能早日息了兵戈,让河东、河北、关中百姓也能过上这般太平日子!”李嗣源叹道,在本时空历史上,李嗣源在后唐庄宗李存勖死后登上了皇帝宝座,此人虽然有胡人武将的残酷好杀的共性,但同时也有罢宫人、伶官,废内库,注重民生疾苦的行为,他在位几年时间里,百姓稍得安息,在五代的诸帝中,李嗣源这样的皇帝是极为少有的,是以死后被称为唐明宗。
康福闻言笑道:“陛下,为何您只说了这么几个地方,还有淮南、江南、荆州、蜀中那些地方呢?”
李嗣源闻言笑道:“嗣源本胡人,岂足以治天下,身掌神器,有中原之地,已属非分,世乱久矣,愿天早生圣人,某自当让贤,若是贪得无厌,必遭天报!”
康福见李嗣源这般说,一时间也不好再说什么。李嗣源看了看天色,转身询问一旁的粱之降臣道:“现在到哪里了!”
那降臣对李嗣源躬身行礼道:“禀告陛下,这里离雍丘不远了,若是顺利的话,晚上就能到雍丘,然后再经过宋州、永城、甬桥。在甬桥下船,再向北,就能到徐州了。”
“嗯!取地图来!”随着一声令下,早有随从取了舆图来,李嗣源摊开舆图,口中念叨着方才那降臣所说的地名,指尖在地图上划动,突然他的手指停住了,沉声道:“这甬桥乃汴河要口,我欲以万人屯守此地,以转运粮食,康马坊,你可愿意担此重任?”
“末将遵命!”康福满脸兴奋的答道。
“你且来看!”李嗣源指点着地图,低声解释道:“敬翔乃梁国老臣,他必然对于由北面来有防备。且徐州三面环水,唯有南面一面可攻。我便先沿汴河而下,至甬桥折而北上,截断泗水来路,攻其不备。只是这里是我军根本所在,犹忌吴军的水师,万万疏忽不得!”
“末将理会得!”康福沉声道,方才那降臣闻声笑道:“陛下有所不知,汴河自甬桥以南,早已溃决,悉为沼泽,不能行舟,倒是不用担心吴军水师了!”
李嗣源又惊又喜喜,问道:“此事当真?”
“这等军机大事,微臣如何敢胡言,至甬桥后,陛下遣人察看便是了!”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李嗣源闻言仰天祝祷道,半晌之后,他猛地转过身来,对康福道:“破徐州后,你便为徐州防御使,抵御吴师北上!”
“喏!”康福躬身应道。
唐州方城。伏牛山脉蜿蜒绵延近千里,横亘在汉水流域和淮河流域之间。作为秦岭山脉东段的一支,其西接熊耳山,南接南阳盆地,东南遥接桐柏山,使南阳盆地形成了较为独立的地理单元,唯有与桐柏山之间露出了一个缺口,这便是方城隘口,春秋时,以江汉之间为根本之地的楚国在吞并了汉阳诸姬之后,便在此地囤积重兵,以为北上中原,争霸天下的基地,春秋中楚国谋臣屈完与齐桓公对答中的“方城以为城,汉水以为池”中的方城便是说的此处,其后近百年的晋楚争霸,绝大多数楚军都是由此处前出中原的。
“这里离叶县还有多远?”朱瑾骑在马背上,远眺着左前方的山脊,在他的身后,蜿蜒的行军队伍一眼看不到尽头,从高处看下去,就好像神话中硕大无比的巴蛇来到了这里,正在蜿蜒爬行。
“大总管请看!”一名骑士手指向山脊线上,从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依稀可以看到有残缺不全的城墙和岩砦。
“那便是楚长城了,再走四五里便是仙翁关,过了仙翁关便是叶县地界了!县令已经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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