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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第2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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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才觉得好了点。这胆气一壮,随之好奇心便又旺盛了起来,商锦忠将角弓上好了弦,提在手中,觅着声音来处,蹑手蹑脚的便摸了过去,那哭声来处相距也不甚远,商锦忠绕过两道栅栏便看到月光下一个妇人正对着一棵桑树哭泣,借着月光望去身形依稀正是那让自己去住自己柴房的女子,商锦忠怕被那妇人发现自己偷听尴尬,正想转身偷偷离去,一阵哭诉声正好传入他的耳中,便好像一根钢钉将他牢牢的钉在地上。

“千刀杀的,贪图那点米钱,去当劳什子弓手,结果被征发去当兵,就一去再也回不来了,将妻儿丢在家中,眼看就要开春了,谁来耕田?田亩不整治,拿什么缴纳官府税粮,拿什么来填孩子们的嘴巴?你去了倒也省心,让我一个弱女子活在世上苦熬,叫我可怎么办呀?”

那女子哭诉了一阵,可能是将胸中积蓄苦楚倾诉的差不多了,便收拾了一会回去了。只留下商锦忠一个人坐在地上呆若木鸡,那女子声音虽然不大,那相似的遭遇却正好触动了他心中最柔软的那块地方,也是丈夫被征发从军,留下娇妻弱子在家中苦熬,方才那女子的哭诉声传到商锦忠耳中就变成了熟悉的爱妻声音,让他想起自己当了逃兵,必然牵连留在家中的父母妻儿,那些没入官府为奴经受的苦楚,只觉得肝肠寸断。

次日天刚蒙蒙亮,莲娘便走出屋来,向后面的柴房走去,首先要准备做早饭的柴火,烧早饭,吃饭后就要给屋后的桑田剪枝,接下来是清理水塘,一件件沉重的活计压得她都直不起腰来,但有什么办法呢?无论是孩子身上的衣衫和官府的赋税都要布帛,春荒时还有桑葚可以度荒;水塘如果不清理就要淤积了,无法积蓄雨水和山泉来灌溉田地,那就没有收成,一家人就得饿死。莲娘一边走着,一边想着该怎样安排今天的活计。突然,她看到柴房的门口是敞开的,莲娘这才想起昨天那个留宿的汉子,难道那人是个歹人?可那柴房里除了几捆干柴也没啥可以偷的呀?

莲娘慌乱的赶了两步,过了拐角才发现屋中的干柴都已经被劈好了,堆得整整齐齐的摆在墙角,当中还乱七八糟的放着几捆树枝,由枝叶上的露珠看,应该是那留宿的男子刚刚砍下的。

“看来自己方才是错怪他了!”莲娘看到这里,心头不由得生出一股歉意,这时她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莲娘赶忙转过头来,只见商锦忠站在门口,肩膀上扛着一捆木柴,右手提着一只野雉,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这位娘子,多谢昨夜收留某家了,某身上也没钱帛,这些柴火和野雉便权当抵账了吧!”

桔红色的火焰舔着锅底,锅中的汤已经开始冒泡了,一阵阵水汽从铁锅中升了起来,给莲娘的脸上带来一种暖湿的感觉,两个孩子正在一旁闹腾着——上一次碗里有荤腥的时候已经遥远到脑海里完全没有印象了。莲娘将木勺伸入锅中搅拌了一下,一阵香气扑鼻而来,她下意识的深深吸了口气,一种叫做幸福的感觉立刻充满了她的全身的每一个细胞,如果天天能够这样该多好呀!

“母亲,鸡汤好了吧?给我喝一口吧!”

莲娘几乎已经数不清这是孩子第几次的哀求了,她抬头看了看房门,天边已经擦黑了,那个借宿的汉子还没有回来,那汉子劈完了柴之后,便自顾拿了工具去修理菜圃的篱笆,然后是漏了水的屋顶,接着是后面的桑树,连停下来喝口水的空闲也没有,仿佛他并非一个陌生的过客,而是这个家的主人,刚刚从远方回来努力补偿这些年的缺憾。

“给我喝一口吧,就一口!”

孩子的哀求声把莲娘从思忖中惊醒了过来,她小心的给两个孩子碗里各盛了一碗鸡汤,放了几块鸡肉。孩子们欢呼着走开了,开始享用自己那一份,很快他们就吃完了,开始重新拿着空荡荡的碗回到母亲的身前,可怜巴巴地看着莲娘,莲娘犹豫了一下,又给他们俩盛满了。当孩子们第三次来到莲娘面前的时候,莲娘看了看汤锅,里面剩下的只有小半碗汤和一支鸡腿,这是留给那个陌生男人的,她稍一犹豫,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道:“不行,这是留给那位大叔的,是他打到野雉的,总不能让他一点都吃不到吧!”

两个孩子失望地点了点头,回到了桌子旁,不时用渴望的目光扫过那只汤锅。

这时外间传来一阵脚步声,莲娘和两个孩子的目光投向已经变得黑沉沉的门外,商锦忠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莲娘迎了上去,问道:“怎么弄得这么晚,快坐下来歇歇吧,我去把汤盛过来!”

商锦忠嗯了一声,笑道:“没法子,好久没干农活了,手脚不麻利,那两亩桑田修枝都花了这么长时间,明天再干一天就能干完。再趁着冬天水浅,把水塘的淤泥给清理出来,又可以肥田,来年一定有个好收成!”

莲娘低头替商锦忠布置碗筷,一声不吭,过了一会儿,突然低声道:“多谢您做了这么多事情,可家中情况你也看见了,连口盐都没得吃,可是没有工钱给你的!”

“不用工钱,有口饭吃,有个住的地方就行!”商锦忠一边说话,一边吃饭,伸出筷子夹起鸡腿就要咬,突然看到桌子对面两道目光投了过来,抬头一看却是那两个孩子正盯着自己手中的鸡腿,目光中满是馋意。商锦忠将鸡腿放回碗中,伸手对那两个孩子招了招,笑道:“来来,这个鸡腿给你们吃!”

那两个孩子稍一犹豫,终于食欲还是战胜了自己的羞涩,上前正要去那鸡腿,却被莲娘拦住了,道:“他们两个都有吃过了,这鸡腿你还是自己吃吧!”

“他们两个还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才能有力气!我喝点汤就好了!”商锦忠笑答道,将手中鸡腿向那两个孩子递了过去:“来,快拿过去!分着吃了吧!”

那两个孩子见母亲不再阻拦,再也禁不住鸡腿的诱惑,接过鸡腿便分了大嚼起来。莲娘看了两个孩子的吃相,心中满是悲喜交加,只得转身对商锦忠逊谢道:“今日之事多谢你了!”

商锦忠笑着摆了摆手,笑道:“一只鸡而已,有甚好谢的,那天若非小娘容情,某家还不得露宿野地里,被山兽啃了也说不定,这般说来,更要谢过小娘厚恩了!”

莲娘听商锦忠这般说笑,自从丈夫被征发之后一直苦闷紧绷的心情终于松弛了少许,连忙呸了两口,道:“那等话可不能乱说的,老天爷可都是听着的。时候不早了,你也累了一天,快歇息吧!”

商锦忠应了一声,放下碗筷便向那柴房走去,他刚走进柴房门,脚步便停住了,只见地上昨夜那堆被自己当作卧具的干草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明显被重新换过的草铺,上面还放了一床叠好布被,一旁的地上还有一只瓦罐,一个木碗,一双木屐,摆放的整整齐齐,显然是细心布置过得。

“真舒服呀!”商锦忠惬意地躺在草铺上,尽力伸张了自己的手足,虽然身体很疲累,但他的精神却是少有的舒适和轻松,自从从军以来,商锦忠都想不起上一次自己像这样快乐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商锦忠在草铺上翻来覆去,许久不能入睡,突然,他猛地一下坐了起来,借助窗口射入的星光,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过去挥舞刀剑,装填火炮的手今天却劈砍柴火,裁剪桑枝。商锦忠仔细的辨认着双掌的纹路,仿佛能看出什么奥妙一般,渐渐地,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口中喃喃道:“不杀人,干活的感觉真好呀!”

第034章 刺字

就这样,商锦忠就在莲娘的家中留了下来,每日早起晚归,奔忙在田垄桑园之间,身体虽然疲惫,但心中却是安适之极,住处也由柴房变成了耳房,这商锦忠不但身强力壮,而且善于设套搭钩,采摘野菜,那两个孩子三五日便与他熟悉了,整日得跟在后面,做些杂事,便好似多了两个尾巴。那小村中地处偏僻,只有三四户人家,山路上便是十天半个月也未必有一个经过的路人,在商锦忠看来,这里便好似世外桃源,恨不得在这里过上一辈子才好。

这天商锦忠清理完淤积的水塘,将其中的污泥倒在田埂旁堆肥,两个孩子跟在后面抓了不少泥鳅,欢天喜地的带了回来,晚上莲娘洗净煮熟了,装了两大碗,四人围在桌子旁一同用餐,其乐融融。

“大叔,你胳膊上纹的是什么东西呀?”

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打破了温暖的气氛,数道目光一下子聚集在商锦忠的小臂上,只见上面有一行刺字“丙营第三指挥”。商锦忠好似触电了一般,立刻将手缩了回去,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没啥东西,小时候胡乱刺的,乡下师傅的手艺,没啥好看的!”

可这两孩子平日里颇得商锦忠宠溺,只是闹着要看,可商锦忠这次却是坚决不允,正僵持间,只听见莲娘冷声道:“商叔不让你们看了就别看了,快吃饭吧!”

那两个孩子见母亲发话了,也没了脾气,都低头吃饭去了。商锦忠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唐末为了防止士兵逃亡,有在士卒身上刺字的陋习,吴军也不例外,商锦忠方才小臂上露出的那一行刺字便是他在吴军中的番号归属,若是在外间被人看到,便知道他是逃兵,要加以追捕,这也是他不敢往人烟稠密处行走的原因。

商锦忠刚送了口气,抬头才看到莲娘脸色凄苦,眉宇间满是说不出的担心和忧虑,显然对方方才也认出了自己的逃兵身份,心下顿时凉了半截,吃起东西来也是食不知味。商锦忠吃罢了饭,回到耳房中,躺在榻上仰面朝天的考虑思忖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翻身从榻下去了佩刀角弓,走到门口,却又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看屋中简陋的摆设,过了半晌,才一咬牙推门向外间走去。

商锦忠出得院门,正要向村外走去,突然身后有人说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他顿时僵立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回身一看,却是莲娘站在道旁的大槐树后,方才说话的人却是她。

“你这是要去哪里?”莲娘上前两步,又重复了一遍自己方才的问题。

商锦忠眼神顿时迷惘了起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莲娘的问题,终于,他叹了口气,苦笑道:“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不过我必须离开这里,你方才看见我小臂上的刺字了吧,我是逃兵,不能留在这里牵累了你们。”

“逃兵?”莲娘苦笑了一声,她目光迷离,仿佛在看某个不存在现世的东西:“我男人如果没死在外面,估计现在也成了逃兵,和你一样有一顿没一顿的,头顶上连快遮雨的瓦片都没有,你留下来吧!”

商锦忠的心中突然感觉到一阵温暖,他竭力压下自己想要留下来的冲动,沉声道:“我是吴军的逃兵,依照吴军军法,收留逃兵的,与逃兵同罪,让我走吧!我留在这里肯定会牵累你和孩子!”

莲娘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什么吴军楚军,我只知道人活着要吃饭,没有你水塘会淤积,水塘淤积了田里就长不出粮食,没有粮食我和孩子迟早也会饿死。这村子里没几个人,也没什么外人经过,你留下来只要注意点不会有事的!”她说到这里,走到商锦忠面前,投入对方的怀中,低声道:“我和孩子们不能没有你!”

商锦忠感觉着怀中温软的躯体,胸中被一种巨大的温暖充实着,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口中低声道:“留下来?嗯!”

潭州,这座楚国的都城四门城楼上已经换上了“吴”字大旗,根据两国达成的合约,潭州以及岳、朗、澧、辰、衡、郴、永七州将在一个月内割让给吴国,楚王马殷传位给其次子马希声,他本人将被作为人质,随吕方前往吴都建邺。与之对应的,两国之间的战争必须立刻停止,吴军必须停止军事行动,放弃除割让的八州之外已经占领所有土地。总而言之,楚国将作为吴国的一个附庸国而存在下去,而吴国则必须确保楚国的安全,实现和平。

楚王宫,就好像一个被剥去冠冕的王者,这座建筑物昔日的威严和荣耀已经不复存在了,虽然吴军还没有前来接收这里,但外间看守的楚军已经寥寥无几了,城中大部分的还忠于马氏的军队早在吴军进城后第二天,就护送着马希声和绝大部分马氏族人离开潭州向南去了——吴军严格的遵守了诺言,解除了湘江上的封锁,听凭他们离去。原因很简单,吴军还没来得及接收靠长江沿岸的那几个州郡,如果撕毁协议,对楚军发起突然袭击,固然可以消灭楚军,但也有可能使得那些州郡投靠荆南的高季兴,这是吕方绝对不愿意看到的。此时留在宫中的只有马殷本人还有部分同他前往建邺的随员仆从。

马殷半躺在榻上,也许是因为已经做出了重大的决定,重担已经卸下肩来的缘故,他此时的脸色比前几天要多了几分血色,显然他的健康状况有了相当的好转。马宣华坐在榻旁,正剥开一只柑橘,将一瓣瓣瓤上的白丝剔除干净了,塞到父亲口中,马殷咽下一片柑橘,满足地叹了口气,问道:“宣华,你当真要随我一同去建邺?你可要想清楚了,这番去了可就是寄人篱下,可不是说笑的。”

“嗯!”马宣华点了点头,将沾了橘汁的手指轻轻擦了擦,答道:“阿耶这番去,岂能没人照应?那吕方号称一世英雄,也不会为难我这个女儿家。”

“胡说!”马殷喝道:“你岁数也不小了,也该择房夫婿成婚才是正理,你若是随希声去了,自然会为你安排一房婚事,若是去了建邺,谁来替你安排?”

“建邺又怎么了,好歹也是六朝古都,江东繁华所聚,怎么说人物也比南边那些没脑子的蛮子强多了,我若是去了那边,只怕希声哥会找个势力大的蛮酋嫁了,以为拉拢之用,这般说来,还不如去建邺呢!”

“这——”听到这里,马殷顿时哑然,马宣华说的话虽然不好听,但却是事实,楚军新败之后,西南那些州郡那些旧有的矛盾一定会迸发出来,作为威望和实力都不充足的马希生,一定要采用各种手段来拉拢州中的本土实力派,尚未婚配,身份尊贵的马宣华就是一个极好的联姻对象。在这种错综复杂的政治环境下产生的政治联姻,无论是稳固度还是幸福度,都可想而知,马宣华前往建邺来逃避这一命运,也是情理之中的。只是作为一个刚过二八的少女,就有这样的眼光和决断,实在是难能可贵。想到这里,马殷看女儿的目光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如果宣华再大上十岁,是个男儿身,那该多好呀!”马殷心中暗忖道,他第一次感觉到女儿柔媚的容颜下还有着这样的智慧。正当马殷在感叹着命运的作弄,外间一名属吏惶急的冲进屋来,伏地急声道:“禀告大王,禀告大王,吴军来人了!”

“喔?”马殷下意识的坐直了身体,虽然他早就下定了舍弃自己换得马氏基业长存的决断,但事到临头,还是有一种莫名的颤栗感穿越了他的身体,是恐惧还是紧张?一时间他自己也不明白。

“让吴军首领进来吧!兵士在宫外等候就是!”马宣华下令道。那属吏赶忙出外,过了约莫半盏茶功夫,外间传来一阵沉重而又整齐的脚步声,吴军使者来了。

门被推开了,一名身披铁甲的吴军将领进得屋来,对榻上的马殷叉手行礼道:“大吴殿前四厢都指挥使王自生拜见楚王,末将甲胄在身,不便跪拜,望大王见谅!”

“罢了!王将军平身吧”马殷目光扫过眼前这个敌军将领,只见其不过二十七八岁年纪,两腮生满了短须,根根似铁,衬得阔口高鼻,更显得英武异常。作为敌国统帅,马殷对吴国军制也了解颇深,知晓吞并淮南之后,吕方便改革军制,创立新军,分属殿前司、侍卫步兵司,侍卫马兵司三部统帅,以加强中央集权,精兵锐卒悉数归于其中。尤其是殿前司,更是精锐心腹所在,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七营罢了,出则护卫统帅,入则宿卫宫室,此人能做到殿前司的四厢都指挥使,虽然不是当真能统辖四营之兵,但吕方对其亲近信任可见一斑,只需外放出去立刻就是一方经略,安抚使,偏生还这般年轻,并非吕家子弟,实在是异数。

第035章 偶遇

王自生站直了身,目光扫过眼前马殷和马宣华父女二人,沉声道:“吴王遣末将前来,恭迎您前往建邺!”

“现在?”马殷闻言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吕方的行动如此之快,毕竟吴军进城也就这两天的事情,他本以为吕方还会在自己面前炫耀一番,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动身,一想到自己这一去就是寄人篱下,要仰人鼻息过日子,饶是他早已下了决心,心下也不禁一阵恻然。

“不错,主上有令,让末将护送您上船,舆驾已在外间相侯!”王自生的举止虽然十分恭谨,但态度却是坚定的很。马殷苦笑了一声,看了看一旁的女儿,无声地点了点头。会意的王自生对外间做了个手势,不一会儿便有两名仆役抬着一座乘舆来到马殷榻旁放下。

潭州城,节度治所,戒备森严。吴军进城之后,此地便被大军征用,成为大军驻节之地,较之昔日的肃穆,此时的治所府邸更多了几分肃杀之气,便是往来的行人,离得有百十步便绕开了去,唯恐靠的稍微近点,便莫名的惹来祸患,殃及家人。

府邸之中,吕方正斜靠在胡床之上,双眼微闭,听着一旁的陈允禀告各方军情,已经做出的处置,若是同意的,吕方就点点头,示意过去;若是不同意的,便三言两语做出决断了。君臣二人一人说,一人听,眼看几案上的文书快要处理的差不多了。这时外间进来一人,正是王自生,径直都在吕方身旁,低声道:“禀告主上,马殷已经上船了!”

“嗯!”吕方应了一声,却没有像其他事情一般点头或者表示反对,只是闭目斜靠在榻上,屋内顿时静了下来,陈允与王自生二人都静静地看着吕方,等待着命令。可过了半晌功夫,吕方也没有说话,眼看开船的时间就要到了,王自生忍不住问道:“大王,船就要开了,还有什么要吩咐吗!”

吕方并没有回答,王自生的意思很明白,因为马殷从岳州到建邺的这段路程,可能发生很多变故,吕方若要耍什么手段,也是最好的时机,若是到了建邺,很多事情反倒不好做了,所以王自生在开船之前还回来请示吕方一次。终于,吕方摇了摇头道:“自生,你亲自跑一趟,一定要把马殷安全的送回建邺,像他这种人,活着比死了有用!”

“喏!”王自生立刻行礼退下。陈允见王自生离去,正要继续念手上那份被打断了的那份书信,吕方却突然睁开双眼,问道:“陈公,你以为当以何人为这楚地留守?”

“这个?”陈允闻言不由得沉吟了起来,吕方这个节骨眼上问这问题,显然绝不是临时想到的。而新得的这八州土地不但地势紧要,而且人口繁密,吴军下一步要经略荆襄,此地就是大军的后方,粮秣民力必然多半出自此地,其主将不但要有武略压服新近征服此地产生的各种叛乱,还要有相当的经济能力来招抚流亡,发展生产。如果再考虑到吴国内部各个势力派别的平衡问题,可以选择的对象就很少了。

“大王以为王太尉如何?”陈允沉吟了片刻,小心的提出了一个人选,他口中的王太尉便是王佛儿,如今已经官至吴国武将的巅峰,故陈允称其为太尉而不名。

“佛儿?不可!”吕方摇了摇头,立即否决了陈允的提议:“中枢典兵离不开他,我常年领兵在外,须得有个信得过人镇守中枢!”

“那陈璋呢?”

“我已经打算把他派到润性手下去了,润性手下那些将佐还嫩了点,没个能独领方面的!”

“那朱瑾呢?他威名远扬,定然能压服南蛮!”

“楚州那边离不开他!淮北那边车骑纵横之地,我军骑将太少了!”

就这样,陈允一连提出了六七个人选,都被吕方一一否决了,最后他终于苦笑道:“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那以臣下之见,干脆就让殿下都督湖南诸军事,兼任粱楚二州,也好事权同一,岂不更好!”

吕方闻言笑道:“楚公说笑了,润性不过二十出头年纪,能督领荆襄战事就不错了,如何能有这般本事,若是依你这般说,把孩子累坏了,回建邺后淑娴可饶不了我!”

“主上说的是,这倒是微臣欠考虑了!”陈允闻言干笑道,心中却知道暗喜吕方没有答应自己方才的那个建议,毕竟东晋时恒温死后,朝廷为了一劳永逸的解决上游荆州军镇过于强大的问题,就将当时的荆州一分为三,将后来的湖南划分出来为湘州,吕润性如果当真统辖湘州,又拿下江陵、襄阳,就会打破整个吴国的军政平衡,对于建都建邺的吴国来说,是很不利的。

“那钟刺史呢?”陈允突然又提出了一个人选:“他算来也是大王的姻亲,这些年来在杭州也算熬得苦了,击破了吕师周,兵法上没话说了,用来镇抚楚地正好!”

“也好!”吕方沉吟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毕竟这些年来吴国扩张过快,有相当军政能力又信得过的将佐人数有限得很,州县一级的臣僚可以留用原有之人,保持政治的连续性,但节度使一级的就必须用自己人了,湖南这边面对的敌人相对于较弱,应该没有问题吧?

吕方想到这里,对陈允道:“岳、朗、澧、辰靠近长江,要单独划出来,剩下四州给钟延规。军号就叫——”说到这里,吕方沉吟了一下:“就叫平安军吧!也讨个好口彩!”

“好!大王说的是,后方平安,前方才能报捷嘛!”

历阳,横江浦。六七条小船泊在水中,将一条大船围在当中,隐然间有护卫之意。这些船只上虽然没有悬挂官旗,但其形制都是吴军水军快船,船上水手个个精悍壮实,甲械精良,甚至偶尔还能看到军中才有装备的火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大船上定然是显贵人物,只是不欲显露行迹才未曾使用官船,是以明明港中其他的泊位早已停满了船,可这条大船周围十余丈内空荡荡的,连只小渔船也没有。

吕润性走出船舱,一阵江风当面吹来,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十余日前他突然得到吕方的敕书,以吕雄为寿州观察使,让他返回建邺,他乘船由淝水而下,过了巢湖,沿着濡须水到了长江,西向历阳横江,夜泊一宿,准备明晨渡江。虽然那书信中没有自己提到下一步的任命安排,但是身为吕方嫡长子的他并不用担心自己未来的前途,依照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他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周围的地理形态,默诵着自己过去在兵书上看到的文字,比照有无不同。

“淮南要冲,江表藩蔽。渡横江而出采石,济滁口而向金陵,则长江不为固矣。若夫西指昭关而动庐、寿,北走涂中而收濠、泗,则两淮可以风靡也。自昔国于东南,未尝不以历阳为襟要……”

吕润性正背的起劲,远处传来一阵桨声,舟中士卒顿时警戒了起来。片刻功夫之后,数条船影从夜幕中出现了,船上有人高喊着什么。原来这几条船赶路来的晚了,港中已经无处停泊,只有这里还有空处,便想要求个方便,让这边让出些位置,让他们停船。

吕润性的护卫哪里答应,纷纷厉声喝斥要将那几条船赶出去,可那船上人脾气也颇为火爆,三言两语两边便吵了起来,吕润性自然懒得去管这等小事,正要回舱中休息,突然对面船上传来一阵熟悉的喝斥声,吕润性听了心中一动,赶忙转身回到船边,高声喊道:“对面船上可是王自生,王大哥?”

对面船上立刻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方才那个熟悉的声音才高声应答道:“正是某家,恕在下耳拙,却不知是哪位旧交巧遇!”

吕润性闻言喜出望外,他与王自生相差正好十岁,这些年来王自生一直在吕方身为侍卫,算来王自生还是他的枪棒教头,可谓是莫逆之交,后来自己被吕方外派到寿州当观察使,而王自生还是一直跟随在吕方身旁,才分离开来,算来已有数年未见,今日却在这里偶遇,当真是他乡遇故知。想到这里,吕润性爬上护墙,飞身跳到一旁的小舟,一边催促军士快些划桨,一边高声喊道:“我是吕家大郎!大哥怎的听不出咱家声音了!”

两舟相距本就不远,不一会儿吕润性所在的小船便已经靠近了那大船,吕润性已经可以看清船首上站着一人,在火光照射下满脸虬髯,阔口高鼻,依稀正是王自生,也是又惊又喜。小船刚刚靠了上去,上面便放了绳梯下来,吕润性飞身一跃,三下两下便爬了上去,与王自生持手而立,笑道:“小弟方才左眼皮跳得厉害,心知今日得见贵人,却想不到是大哥你!”

王自生正要行礼,却被吕润性一把抓住双臂,挣脱不得,只得苦笑道:“公子休得胡言,在下又算的什么贵人!”

“殿前四厢指挥使,如何算不得贵人?”吕润性心情甚好,继续调笑道:“此番破楚大哥想必也立下不少功劳,勋书几转下来,只怕更是个大贵人了!”

第036章 夺槊

王自生本就不善言辞,被吕润性这般调笑,脸色便涨红了起来,口中却呐呐的说不出话来。吕润性见状笑道:“我俩兄弟今日偶遇,且去小弟舟上,痛饮一番,抵足而眠,方得快意!”说话间便要扯着王自生的衣袖下船。

“这个?”王自生却是目光停留在船上,脸上现出为难神色,吕润性是何等机灵之人,立刻猜出了七八分,笑道:“大哥若是有重任在肩,离不得这船也无妨,你我兄弟便在这船上畅谈便是!”说罢,吕润性便对小船上的属下打了个招呼,不一会儿酒肴便流水般送了上来,吕润性嫌舱中气闷,便在船头加班上摆开,吕、王二人分宾主坐下,畅饮了起来。

两人对饮几杯,吕润性突然笑问道:“大哥你是父王身边须臾离不开的人儿,这会儿却神神秘秘地出现在这条船上,小弟倒是好奇的很,这船上到底是何等人物,才动得大哥的驾来当押送之人?连须臾离开也不敢?”

“这个?”王自生闻言一愣,却说不出话来,他被派来押送马殷父女之后,也知道此事干系重大,绝不能有半点闪失。于是便挑选了百余名精悍军士,乘了三条快船,乔装打扮往建邺而来,幸喜一路上未曾碰到什么差池,却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吕润性这个不速之客,若是照实回答,只怕泄露出去,惹来什么预想不到的麻烦;可若是撒个谎瞒过去,眼前这人的特殊身份又不太适合,一时间王自生坐在那里左右为难,竟然呆住了。

吕润性看出王自生的为难来,心知对方想必是执行父亲的什么机密之事,不方便和自己说,便笑着举杯道:“大哥若是不方便,那也不必为难了,军中法度小弟也明白。来,来!你我兄弟今夜只叙别情,你看可好?”

“好!好!”王自生闻言大喜,赶忙举杯相应。两人久别重逢,说起枪棒之术来,不由得口都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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