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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第1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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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论处。”
“喏!”那校尉赶紧躬身领命而去,陶雅回头看了看王启年,看到对方脸上现出不解的神色,便低声解释道:“吕方得知吾军进取徽州,定然会遣兵来援,而此城又地势险要,无法猝下。我军只得筑长围,隔绝内外,以为持久计。还有此城险要之处全在城外那溪流,城中贼军也凭此为城,岂不知这水亦能为害,我打算筑堤防以用水淹城,镇海贼军器再怎么犀利,又如何能与我军相抗?”
王启年这才明白了陶雅的用意,的确这徽州府城北地势卑下,又有河流流过,只要筑堤蓄水,再挖开堤防,以水灌城,城中守军百姓都只有化为鱼鳖的份,就算无法淹没整个城,泥土夯制的城墙也会因为洪水的浸泡而崩塌。但是无论筑长围还是水攻都需要大量的人力,所以陶雅才严肃军纪,以引诱百姓返乡,好征发民夫,毕竟人都是要吃饭的,若是让那些夏粮都烂在地里,那些徽州百姓即使不死于刀兵之下,也迟早是饿死的份,五分之一的粮食和三丁抽一的负担也很低了,陶雅这般一手拉一手打的办法的确很有效果。看来自己比较起那些上一辈的老将来,在用兵老辣方面的确还差的远。
“好了,前军也快到了,我们下山吧,指挥诸军扎营,免得被镇海贼军抓到漏洞,打个措手不及。”陶雅看到淮南军的前锋已经快到了,徽州府城的地势也查看的差不多了,便转身下山。
徽州府城,一副大战到来前的肃杀景象。数日前吕雄领兵救援绩溪,遇到淮南军的先锋,虽然取得小胜,但是随着敌方后继的出现,他不得不引军退回府城,幸好淮南军前锋将佐也不清楚敌方的底细,为镇海亲军强悍的战斗力所震慑,也只是收拾己方的残兵,吕雄才得以完成这兵事上最难的敌前撤退。他回到府城之后,知道淮南军的大队即将到来,便加紧修补城墙,准备物资,编练城中丁壮,准备抵抗对方的围攻,幸好他来到徽州这半年来,在修筑城墙和积蓄军资这两样事情着实花了不少力气,也已经将淮南军大举入侵的消息通过信鸽传至杭州去了,现在自己能做的事情就是尽可能坚持长的时间,毕竟这府城的地势紧要,只要一天淮南军没有拿下此城,就不能放心的大举入侵两浙其他州郡。
“将军,淮南军的前锋已经快要到了,是否要将南门外的木桥烧了?”一名军官急问道,在城墙上已经可以看到升起大股的烟尘,显然淮南军马上就要到了。
吕雄凝视着远处的烟尘,一队队的淮南兵正从地平线下冒出来。此时他的心脏跳得十分急促,好似随时都会从他的嘴里跳出来一般。其实他自从十四岁披发从军以来,绝大部分交战都是处于弱势的一方。可是这次却与往日不同。根据探子传来的消息,这次围攻己方的淮南军大约在一万以上,是己方的六倍以上,更重要的是,他不再是一个只需按照上级命令行事的厮杀汉而已,此时的他肩膀上不但担着这一州之地和千余将士的性命,而且这次抵御淮南入侵战的胜负都取决于自己是否能守住这座城池。吕雄竭力握紧双拳,连指甲都刺破了手心的皮肤,这轻微的刺痛感让他觉得松弛了一点了:“不必了,要留个出击的口子,七八丈宽的河面,那么多敌兵架桥起来也就小半个时辰的事,反而露怯了,淮南贼要是敢上桥过来就让他们尝尝咱们石炮的厉害!”
淮南兵抵达后,并没有立即发起进攻,反而开始挖掘壕沟,在壕沟里插入大量的竹签,在壕沟的背后修筑壁垒。让在城头观察的吕雄惊讶的是,淮南兵不但在面朝城墙的一面修筑壁垒,而且在自己军营朝外的一侧也挖掘壕沟,修筑壁垒。吕雄很快就明白了敌方这么做的原因:淮南兵打算通过长时间的围攻来夺取府城,他们不但打算凭借长围来围攻府城,还准备借助设防的营地来击败即将到来的镇海军的援兵。想不到自己第一次独立指挥大军作战就是最残酷的守城战,吕雄的脸色越发凝重了起来。
夜风吹过,带来了一阵阵刁斗声,已经是三更时分了,城墙墙角旁的草丛一阵晃动,转出一个黑衣人来,他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会儿,才回头做了个手势。不一会儿,从那草丛中鱼贯走出十几个黑衣人来。这些人都是吕雄在城中悬重赏而得勇士,准备乘淮南军新到,营盘未固,地形还不熟悉,发起突袭,好挫伤一下对方的锐气,同时也稳定一下己方的军心。
屠武尽可能的放轻手脚,免得引起隐藏在暗处的淮南军“夜不收”的注意,他便此次突袭行动的头领。借助夜色的掩护,很快这一行人已经靠近了溪水边,淮南军最近的营盘相距溪水只有不到两百步,这里就是整个突袭过程中最危险的一段,空旷的水面上毫无遮挡,隐藏在岸边某处的淮南军“夜不收”可以轻而易举的将渡河的敌兵射杀。屠武看了看左右,看到不远处有一根木头,便脱下身上的衣衫,套在那木头上,然后小心翼翼的将那套着衣衫的木头用力推入水中,套着衣衫的木头在缓慢的溪流上漂浮着,在夜里远远看去就好似一个正在潜渡的人。屠武回到岸边的草丛中,捡起弓弩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着。
第216章 围城(一)
那木头在水中慢慢的漂浮出去,过了好一会儿,对岸的草丛还是没有动静,屠武的身后的部属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只是看到头目还是蹲在那里一动不动,没有示意起身的手势,一个个只得在腹诽不提。
正当此时,对岸的草丛一阵晃动,接着飞出一支羽箭,“夺”的一声便扎在那木头上。说时迟那时快,六七支羽箭便飞向那犹自晃动的草丛,只听到一声短促的惨叫声,对岸的茂密的草丛便矮了一大片,屠武身后发出一阵压抑的欢呼声,有个急性子的便要起身渡河。
“再等会儿,说不定对岸不止一个!”屠武伸手拉住那人,众人此时对他的观感已经大变,纷纷伏下身子,又过了一会儿,确认无碍后方才小心的徒涉过去。
一名黑衣男子横躺在地上,四周是被他压倒的茅草,显然刚才他在地上痛苦的翻滚挣扎过。鲜血正从他胸口和左肋部的伤口中渗出来。他竭力的想要坐起身来,可连让背部离开地面都做不到,箭头上涂抹的乌头毒素渗入了他的身体,让他脸色发黑,呼吸急促,四肢无力,瞳孔发散,最后夺取他的生命。
“还好这次屠头儿来了,不然你小子现在就跟地上这家伙一般模样!”
说话的是一名镇海军士,他的脸上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闭嘴,少说句没人当你哑巴!”那个刚才被屠武阻止渡河的军士看样子并不喜欢同伴不合时宜的打趣,他看着地上那个垂死的淮南军“夜不收”,脸上神色颇为复杂,毕竟在战场上生死之间的间隔实在太微薄了。
屠武看着地上那垂死的敌人,他已经没有力气翻滚挣扎了,嘴唇剧烈的颤抖着,口中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嘶吼声,目光中的神色也由仇恨变成了软弱的哀求,显然他现在很痛苦,离箭毒要夺去他的生命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屠武突然拔出短刀,在那人的咽喉处一勒,锋利的刀刃割断了对方的颈动脉和气管,鲜血喷射了出来,溅在四周的地面和围观军士们的腿上。生命的迹象很快便从那“夜不收”的身上消失了,也许是因为屠武的善行,死者的脸色很安详,并没有通常战死者的那种狰狞和扭曲。
“取出油包,检查物件有无差池!”屠武低声下令道。
“喏!”众人此时话语中满是敬佩之意,屠武准备的判断让这些久经阵仗的老兵彻底服了气。众人纷纷解开背上的包裹,小心翼翼的打开用油布严密包裹的火把火镰,一一检查无误后才又重新结扎停当,这才小心翼翼的往淮南军营寨行去。
夜色笼罩之下的淮南军大营,仿佛一只正在沉睡的巨兽,穿行其间的巡逻军士,不时传来的刁斗之声,提醒着夜袭的镇海军死士们,此次的行动的艰巨。屠武半蹲着身子,望着不远处的淮南军营,他并不担心自己被守兵发现,毕竟自己距离对方营寨还有百余步,在这个距离能够凭借着微弱的星光发现一个半蹲在土丘上不动的活人,那淮南军的哨兵只怕个个都是养由基了。以屠武的眼光来看,淮南军的营盘防御算不上严密,也许是因为时间有限的关系,营壕有许多地方只有六七尺深、除了营门所在有插有竹签外,其他地方都是空空的,壁垒许多地方也没有建好。但是几处营寨的选址都不错,相互之间都可以用弓弩保护。营寨内部的帐篷间距也很得当,相距壁垒也有相当的距离,积聚粮食和牲畜的后营保护的很严密,这样一来,即使敌军纵火成功,所造成的影响就很有限的。看到这里,屠武不禁犹豫了起来,难道一行人冒了偌大的风险,只能烧掉淮南军几顶破帐篷吗?
“头领,左边那座营寨是个不错的目标,咱们就烧它们吧!”一名部属爬了上了,压低了嗓门说道。
屠武沿着部属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淮南军大营的左后方还有一座小营寨,被大营遮掩了大半,夜色下一不小心就看不清楚。他小心的爬下土丘,压低身形往左边小跑了一段,小心的观察了一会儿。果然正如手下所说的,那营寨与淮南军其他营寨迥然不同,营壕只有三四尺深,壁垒更是只有些木桩应事,营垒内的帐篷更是东一撘,西一搭的,没有什么章法,过了半晌也没看到什么巡逻军士。屠武不由得又惊又喜,一旁的那名手下凑上来低声笑道:“屠都头,这营寨扎的便如同那瓦舍里岔开大腿的骚娘们一般,咱们若不进去闹上一番,岂不是白来了这遭。”
四周立刻传来一阵轻微的哄笑声,屠武强自压制住自己的笑意,低声道:“你这杀才,别现在嘴硬,等会别拉了稀,到时候可没人再来拉你一把!”
说罢,屠武便分派人手,留下两人在营外放风,自己领着剩余人手小心潜行,不一会儿众人便到了营壕旁,三四尺深的壕沟自然是一跃而过,又穿过木栅栏,便进得营来。
也许是为了取暖煮食方便,这处营寨中的帐篷并没有如同其他淮南军营寨中一般整齐排列,而是三五成群的聚落,中间都有燃烧着的篝火,帐篷也是杂乱无章,有的干脆就是临时用割取的竹木茅草搭成的茅棚。屠武不由得暗中讶异,他虽然没有和淮南军打过阵仗,可是镇海军中行伍营寨的规矩也是见过的,可以说是法度森严之极,可以说壁垒如何修筑,帐篷如何设置,哨探如何派遣都有相应的规矩;淮南军能与之相抗而且还占有优势,怎么会散漫,好似四处流窜的山贼流民一般。周围的部属见状不由得喜出望外,小心的找到值夜的敌兵杀了,又纷纷取出包裹中的清油硫磺等引火之物,在帐篷外撒放。有几个机灵的更是找到驼畜粮食的积蓄之处,撒放引火之物,待到一切准备停当,屠武一声令下,众人用火镰打着了草束火把,一一点燃,这才小心翼翼的退出营寨,一路狂奔回城不提。
阿诚爬起身来,揉了揉眼睛,搬开同伴压在自己身上的一条大腿,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酸痛异常,便好似被十几头成年山猪践踏过一般,他一面揉着肩膀,一面回想起昨天一天发生的事情敬过来:自己好不容易赶到徽州府城城下之后,还没歇口气,那些天杀的汉人将军便逼着大伙儿挖土修墙。这么热的天气,赶了这么长的路,不让勇士们好好歇口气,还要挖土修墙,天下间岂有这样的道理。昔日山里头人们打仗的时候都是先约好时辰地点,两边的勇士们先好酒好肉的吃上两天,蓄足了力气,大伙儿刀对刀枪对枪的打上一仗,输赢都是正大光明。哪里像这些汉人一般,仗还没打,先跑了几百里路,累也累煞人了。到了地头第一件事却是挖土,咱们勇士们的双手是拿刀枪弓弩的,又不是拿锄头柄的。就算去帮汉人大官打仗,也是到手的东西都归自己,可这次倒好,沿途的村落稻谷都不许动手,几个私自去拿的弟兄都被砍了脑袋,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于是众人便鼓噪起来,说累得慌明日再挖不迟。督促的汉人军官拿鞭子抽打,可打起了这边,那边便坐下去了,到了天黑时分也就挖了浅浅的一圈,土垒更是没有影子的事,只有稀稀拉拉的一圈木栅栏应景。那汉人军官拿他们没有办法,只是恨恨的骂道:“好一群懒骨头的蛮子,连自家的营盘都不肯扎好,到时候被镇海贼夜袭杀的一个也不剩。”对于这点众人都是不信的,好歹这里有一万多人,城里的敌兵也就一千多人,十个打一个,那些敌兵肯定都吓破胆在城中坚守了,哪里还敢出来突袭,定然是拿来吓唬我们的。
阿诚正想得出神,耳边却传来一阵哔哔啵啵的声响,倒好似什么东西烧着了一般。他以为是哪个值夜的笨蛋没有照看好篝火,点着了四周的备用干柴,赶紧爬起身来,走出账外,准备好好呵斥那个不小心的家伙一番。
阿诚刚刚走出账外,只觉得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不由得一阵眩晕。定睛一看,只见外圈的几处帐篷都已经烧着了,火势已经有四五尺高,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烧着的,他昏头转向的去找扑火的工具,脚下却被绊了一跤,伸手一摸却满手粘稠的液体,低头一看却是值夜的同伴的尸体,早就冷了。
“将军,将军,镇海贼夜袭了!”一名校尉在帐外高声禀告道,帐内一灯如豆,陶雅正坐在案前,认真的对照着地图算着什么,听到禀告后的他起身走出账外,只见淮南军的数处营寨号角鼓声相闻,着火的那处营寨已经火势冲天,借着火光望去,依稀可以看到一个个火球从营寨中冲了出来,在地上滚动,凄厉的惨叫声直冲云霄。
“将军,这一定是城中敌军纵火所致,那些懒骨头的蛮子防备太差,才中了道儿,我们……”那校尉说到这里,陶雅沉声下令打断道:“命令诸营,除了值夜诸军以外,其余统统回帐中歇息,违令者一律处斩,若有冲撞营寨者,不得初战,无论敌我,一律弓弩伺候。”说罢自顾回到账中,吹灭灯火,竟然上榻歇息了。
第217章 围城(二)
阿诚费力的挥舞着手中的锄头,粗粝的红土地已经挖开了一个齐腰深的坑,在土坑旁整齐的摆放着一具具尸首,只草草用芦草盖了盖,露出一片片被烧成焦黑色的皮肤。在徽州八月的酷热下,这些尸体已经开始散发出一阵让人作呕的臭气,一旁的树木上停满了乌鸦,不时发出难听的“呱呱”声。
突然传来哐当一声,锄头碰到泥土中的石块了。阿诚只觉得虎口一阵剧痛,鲜血一下子染红了粗糙的锄柄,他却好似浑然未觉一般,越发猛烈的挥舞着手中的锄柄,仿佛被那双鲜血横流的双手不是长在他身上一般。
“阿诚,先歇息一下,包扎一下再说吧!这么多尸首也不是一时半会埋的完的!”一旁同寨的同伴低声劝慰道,自从昨夜被守军突袭火攻之后,阿诚的表现就有些奇怪,一声不吭,只是拼命干活,一双眼睛只是死死地盯着眼前三尺之敌,到好似寨子中长老说的被恶鬼附身的模样。
阿诚却好似充耳未闻一般,只是将手中的锄头挥舞得如飞一般,突然只听得咔嚓一响,却是一下用力过猛将锄柄折断了。一旁的同伴赶紧上前抢过断柄,将其拖到一旁。阿诚挣扎了两下,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凄厉的哭声杂和着四周书上昏鸦的叫声,显得格外凄凉。
正在此时,远处一阵马蹄声传了过来,在茂盛的茅草和杂树丛的遮掩下,一队骑兵越来越近,正在挖坑的众人站起身来,却是淮南军的传骑。为首的一名校尉看了看清醒,跳下马来骂道:“山里的蛮子就是没脑子的懒骨头,有力气不挖壕沟,却给自己人挖坟。”
他的话语立刻激起了人群中的一阵耸动,几个性情暴躁的汉子已经围了上来,那淮南军校尉身后的骑兵见状,也催马上前,眼看异常斗殴就要爆发了。
“住手!”只听得一声断喝,蛮人们回头一看,却是阿诚,不由得后退了几步,这场眼看就要发生的殴斗便化解了。昨夜那场火攻之中,那些蛮人弩手中的头人都住在靠近火塘的内圈,死伤了泰半,剩下的几个也被吓的半疯半傻,再没人理睬,倒是这个阿诚平日里就以善射在蛮人中颇有声望,昨夜遇到火攻时逃出火场后又领着众人尽力扑救,很是救出来了不少人,天明后又收拾死去同伴的尸体,入土为安,无形之中,剩余的这些蛮人弩手都以他马首是瞻了。
“将爷,有什么事情请吩咐,何必说这些有的没的的话!”阿诚走到那校尉面前,目光清朗,不卑不亢,脸上早已没有了先前那种痴狂的模样。那校尉本欲调笑两句,被对方双目一瞪,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冷笑了一声,道:“这里的头领在哪里?”
“大部分昨夜都烧死了,剩下的都在那边。”
那校尉随着阿诚的手指望去,只见不远处的草窝中躺着两三个半死不活的汉子,不时还传来一阵疯笑声。
“这是这么回事?”
“昨夜遇袭之后他们就是这样了,问什么说什么都是那个样子!”
那校尉疑惑地看了看众人的脸上的表情,又走到那几个劫后余生的头领身前,过了半晌才确认方才蛮子并非是在诓骗自己。只得回到阿诚面前,没好气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某家便将军令传给你吧,你们把这些尸首埋好后,便整理好器具,到上游三里处去,有事情安排你们做。”校尉的脸上露出了讽刺的笑容:“还是挖土,这次可别再搞砸了,否则!”说到这里,那校尉右手猛力往下一劈,做了个杀头的手势,狂笑起来。
徽州府城之中,却满是狂喜的气氛,先前兵临城下的那股子“乌云压城城欲摧”气氛早就荡然无存了,取而代之的是志满得意的狂喜,随同屠武出城的选锋更是对淮南军的战力也是贬低到了极点,一名镇海军士卒能够对付的敌兵数量已经上升到了10个。城中的百姓也被守兵的狂喜所感染了,那些忧心忡忡的脸庞上也挤出了一丝笑容。他们这些生活在乱世中的人们,都知道在围城战中,他们这些平民的性命是最没有价值的,他们不但要负担着各种苦役后勤工作,必要时也会被驱赶上城,拿着粗糙的武器甚至赤手空拳和等城的敌军厮杀;守将不但会夺去他们的财物和妻女来满足军士们野兽般的欲望,在粮食不足的时候,他们还会被夺去口粮,甚至会被像猪羊一般的屠杀,来填饱守军士卒的饥肠,简单地说,在守军眼里,他们兼有骡马、盾牌、车马,城碟、粮仓的多重作用。
但是吕雄并没有被这轻易到来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他昨夜在派出屠武等人后,亲自领着五百名军士在城门口等待机会。陶雅冷静的决定没有给他留下一点机会。于是吕雄在详细的询问了屠武淮南诸军营寨的详情后,便重重的奖赏了同行的所有将士,准备抵御淮南军下一步猛烈地进攻,他相信从本部的援兵应该已经出发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吕雄预料中的猛烈攻击并没有出现,淮南军只是稍微移动了一下营盘,加强了各个营垒间的联系,偶尔发动了几次骚扰,剩下的就什么都没有做了,甚至连在溪水上架桥的企图都没有。这种蹊跷的情形让吕雄十分奇怪,他和军官已极自己的幕僚商议过后,认为还是小心防备,以静制动为上,毕竟城中粮食充足,求援的消息也已经传出去了,拖延下去对己方有利。于是吕雄越发勤勉的巡逻城守,唯恐有了疏漏,让城外的淮南军钻了空子。
时间如流水,一晃已经是九月初了,淮南军这些时日也就发起了几次进攻,可无论是投入的兵力和强度都是象征性的,这下连守碟的那些青壮百姓都看出来了,他们对于是否能守住府城的信心越发大了,有几个胆大的居然从城头向淮南军的巡逻士卒叫骂,投掷杂物。倒是吕雄督促巡视的越发紧了,几乎都要睡在城上了。
天佑三年九月十日夜里,已经连续下了三四天的雨,空气中透着一股子湿气。守城的军士披着的湿透的蓑衣,徒劳地看着城下的空地。说实话,他是不太相信淮南军会挑这种时候发起攻城的,虽然这种雨天守城一方的弓弩威力大减,可城下的土地早就变成了烂泥滩,在这种夜里发起进攻,根本无法有效指挥,守城一方只需要用石头灰瓶就能把进攻一方击退,只是徒然浪费兵力罢了。想到这里,他艳羡的回头看了看城下闪动的火光,不禁盘算起还有多久自己就能回到那个暖和的地方,喝上一口热米酒,把身上那身湿漉漉的衣服烤干。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军士挺起长矛,面朝着声音来处,厉声喝道:“越骑!”
“长水!”
听到正确的口令,军士安心的放下了长矛,此时不远处拐角处出现一个灯笼,借着微弱的灯光,那军士看道来人正是徽州刺史吕雄,赶紧躬身行礼道:“小人拜见吕刺史!”
“罢了,你盔甲在身,不必全礼了!”吕雄摆了摆手,犀利的眼光扫过了那士卒,见其蓑衣下盔甲齐全,又检查了放在一旁的长弓,发现弹性保持的很好,显然平日里保养得很好。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不错,咱们武人弓弩刀矛就和庄稼人家里的牛马一般,平时不好好伺候着,关键时候就要掉脑袋。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看你眼生的很!”
“小人姓韩名允,原来是州兵。”
吕雄点了点头,那次出城迎击淮南兵之后,感于兵力不足,便将手中的州兵打散了编入那一千五百亲军之中,看来这韩允便是其中一员,从现在来看效果还不错。吕雄又查看了一会四周情况,随口问道:“这几日城外的淮南军可有什么异动?”
韩允还是第一次遇到刺史这等大官,更不要说如此和气的与自己说话,不由得激动地涨红面孔,想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答道:“城外的敌兵还是那般模样,每日里修墙伐木,倒好似要在这边常住一般。”
“哦!”吕雄笑了笑,这几日他几乎是扳着指头数日子,只盼着早一日援兵赶到,击退敌军,也好卸了肩上这副担子,听到一切正常,便随口问道:“可还有什么其他异常的情况?”
“其他情况?”韩允皱眉想了想,犹豫的答道:“倒是还有件奇怪事情,都下了好几天雨了,若是往年,这秋水只怕都涨到只离城门五六十步了,可现在还是老样子,甚至比前些日子还浅了点,倒是奇怪得很。”说到这里,韩允也许是因为拿这个并不重要的情况烦忧了刺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哦!”吕雄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在城头来回踱步起来,口中喃喃的不知道说些什么,脸色却逐渐变得沉重起来。韩允不知道自己刚才说错了什么,站在那里只觉得手足无措。吕雄突然停住脚步,沉声问道:“你能确定往年溪水要比现在大很多?”
被吕雄这般一问,韩允又有些拿不稳起来,吕雄见状,回身对身后的亲兵下令道:“快去找几个城中的老人来。”
身后的亲兵应了一声,快步跑下城去,吕雄走到女墙旁,一双眼睛望着远处,微弱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更显得颧骨高企,眼神凄厉。
过了一会儿,传来一阵脚步声,那亲兵带了几个老汉上来,那些老汉半夜里被人从床上强拉了出来,都觉得凶多吉少,刚到了城头便扑到在地,口称无罪,倒是弄得吕雄有点手足无措。
吕雄尽量放缓口气,安慰了那些老汉几句,便询问他们往年此时城外那溪水的水势。那几个老汉定下神来,众口一词都说此时每年这个时候城外溪流水势甚大,尤其是城西北的河堤更是要派出丁壮值守,免得被溪水冲垮了河堤,淹没了城外的桑林,倒是今年老天爷保佑,秋水不大,保全了城外的桑林。
吕雄听到这里,脸色越发变得阴沉起来,他竭力压抑住自己胸中的烦躁,命令亲兵送那几个老汉回家。自己才急匆匆下城去了,只留下韩允疑惑地看着他的离去的背影。“刺史到底在忧心什么呢?”
第218章 围城(三)
府城西北外的河堤,这河堤之上本来有一座小城,城中居民唤作新城,好与老城相区别,每年秋水来临的时候,官府都会发动城中的丁壮到小城上戍守。淮南军入侵之后,吕雄由于兵力有限,便将城中的百姓尽数迁徙到老城中,将新城放火焚毁,遗弃不守。淮南军也没有渡河进取,结果这新城就荒芜了,倒多了些狐狸蛇鼠,到了夜里便满是啾啾之声,让人胆寒。
约莫一更时分,溪对岸出些了十几只火把,慢慢的划过水面,走近一看原来是些小划子,上面都是些青布包头的蛮子,刚过了溪水中央,那些蛮子便跳下船来,用力拉船。原来这些日子以来,虽然下了些雨,但溪水却日渐浅了,过了水面中央不远便无法行舟了,必须下水牵引。
那些蛮子上得岸来,为首地看看四周无人,便留下数人放哨,其余的便全力挖掘起河堤来。这几天又下了雨,堤坝上得泥土早已松软了不少,这些蛮子约莫有百余人,又都是些健壮汉子,轮班干活,到了三更时分,便在上面挖开了两个丈许宽的口子,为首的那人察看了会,便爬到高处挥舞了几下火把,看到对岸溪水边的茅草丛中也闪动了两下火光,只得己方已经收到了信号,便领着手下乘船渡河,消失在岸边的草丛中。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远处传来一阵奇怪的隆隆声,好似有一头可怕的巨兽正从远处狂奔而来一般,河堤旁的草木丛中的宿鸟发出尖锐的鸣叫声,飞了起来,那些躲藏在废城中的狐鼠也惊惶的从自己的藏身处钻了出来,开始狂奔,好似有什么大难临头一般。
这时韩允正在城头等待着换班的同伴上来,他突然觉得脚下的地面在轻微的震动着,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值夜过于劳累以至于头昏。可他很快从同伴脸上同样惊诧的表情判断出并非是自己的错觉。他赶紧转过身向城外望去,只见远处的树丛中飞起了一群宿鸟,正凄惨的叫着向远处飞去。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小时候从老人口中听过的各种鬼怪传说一下子又涌上心头。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是见了鬼了?”同伴趴在女墙上,盯着发出各种走兽鸣叫声的草丛。
“不知道,你先去叫醒下面的都头,我看个究竟。”韩允回身拔起插在墙上的火把,用力扔出城外。火光下的情景让他惊恐的长大了嘴巴,一堵暗黑色的水线正向城墙处冲来,所有挡在洪水前进的道路上的东西都被吞没,在洪水的前方,各种各样的走兽正在狂奔。
“堤破了!”一声凄厉的嘶喊立刻惊醒了徽州府城。
府城北门,正作一团,在晃动的火光下,成群的丁壮正飞快的将沙包运到城门洞内,洪水早已冲垮了羊马墙,直到城根下,水面上漂浮着死去动物的尸体和树木。昏黄色洪水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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