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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徒劫-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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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瑢予担心端木欣得罪对方,接道:「难怪谢兄出手大方,原来是生财有道。」
  三人且吃且说,多数时候是谢伯姚与端木瑢予相谈,前者不时刻意引著端木欣开口,但在师父面前温顺的少年在他人面前却是有礼而冷淡,除了客气的言词,以及互相的刺探,并无其他多馀的话。
  但初识的男子却是乐此不疲,一而再再而三的引逗,似是刻意在探询些什麽,令满桌美酒佳肴亦变得难以入口。
  临别前,谢伯姚又与两人定下三日之约──三日後结伴同游花市。端木瑢予因著心中一丝疑惑,於是答应了下来。
              
        

  水声哗啦啦地响。客房里,师徒二人只隔了一扇屏风。
  端木欣双手交叠伏在木桶边上。洗去了一身尘土後,浸泡在温水中实是人间一大享受。
  须臾,少年笔直站起,跨出浴桶,水珠顺著肌理纷纷滚落。好不容易绞乾了一头长发,端木欣穿上里衣,绕过屏风到床边坐下。
  靠在床头的端木瑢予抬起头,目光温柔地望著端木欣,取过梳子为他梳理散乱的青丝。
  往昔,都是端木欣主动服侍师父。然如今,两人名分已经不只是师徒。
  沉稳有力的手,拿著齿梳,一下一下,仔细地从发根梳至发尾,柔柔地按压著还带著湿气的头皮。遇到发丝纠结无法梳开的时候,身後的人会细心地以指慢慢解开那个结,轻柔的手势,让人一点感觉不到发丝被拉扯的疼痛,甚至像是一种享受。
  「师父。」他低唤一声,感觉自己舒服得昏昏欲睡。
  端木瑢予低应了一声,凝视著少年的目光更柔。
  原来散乱纠结的烦恼丝被梳理好,再被大手一个收拢,以丝带松松系成一束,柔顺如上好的丝缎。
  「陪我睡一会儿。」少年要求著。
  外面艳阳高照,刚刚过午。
  「好。」端木瑢予却是毫不犹豫地微笑颔首。
  一床薄被盖在两人身上。端木欣背对著他躺著。
  「师父……」
  「嗯?」
  「为什麽答应那个人的邀约?」
  静默半晌。
  「我也不甚明了……」微沉的嗓音带著犹疑。「明明从未见过……却觉似曾相识。」
  一阵衣料窸窣摩擦声响,端木欣翻转过身,与他相对而视。「似曾相识……会不会是长得像什麽人?」
  「嗯……也许吧。」端木瑢予笑了笑。虽然有些在意……不过对他而言,更重要的却是眼前之人。
  「别想那麽多了。睡吧。」
                
        

  四月十四,繁花锦簇,满街馨香飘盪。汹涌人潮填满了街道巷弄,除了街道两旁陈列满架的奼紫嫣红,还有游走在人群里的卖花者,提著马头竹篮铺排各色鲜妍,沿街歌叫之声婉转而动听。
  在这春光将暮,百花尽开争先夺後,绽放著最美的姿态。有幽芳的王者之花,清雅的各色山茶,如朝阳灼灼的桃花,豔冠天下的姚黄魏紫……有剪枝插在瓶里的,有爬满了篱笆架的,有栽种在盆子里的;各种各样,叫人看得眼花撩乱。
  四人在街上徐徐而行。
  端木瑢予与端木欣为了游花市,特地换了一袭崭新的袍子,尤其那新绿颜色更将少年的俊俏衬托得十足十,吸引了不少年岁相当的少女顾盼。
  而与师徒二人同行的主仆,一个身著华服,摇著描金扇子,俨然富家公子作派;跟随在後的从人寡言少语,只在主人有吩咐时,才让人想起他的存在。
  「师父,那就是牡丹吗?」雍容富贵的牡丹花王,端木欣曾在图画上看过,却未曾亲眼见过。他停驻在木架旁观看其中一盆牡丹。
  端木瑢予随之走近,以两指轻轻托起其中一朵。「紫中透红,红中发紫,又是单瓣,该是牡丹中的名种『紫霞仙』吧。」
  那摊子上的老花农正摆弄著篱笆,闻言转身笑著应和:「客人好眼力,此株正是紫霞仙。」
  谢伯姚摇扇轻吟:「天上真妃玉镜台,醉中遗下紫霞怀。已从香国编熏染,更怕花神巧翦裁。紫霞仙啊紫霞仙,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端木欣见端木瑢予满面欣然,低声问道:「师父,你喜欢这紫霞仙吗?」
  端木瑢予莞尔道:「牡丹虽好,吾更爱花相。」牡丹豔冠天下,被封为花中之王;而花相,则是指芍药──透日千层红闪烁,碧云透出紫琉璃,正是赞誉芍药美不可言。
  芍药……端木欣默然。芍药与牡丹花形相近,在他眼里看来都是同种,不知道师父是如何分辨?至少他是看不出了。
  忽然一抹浅淡紫红跃入眼里,端木欣目光随之一凝。
  细长的枝条上缀满色泽浓淡适中的小花,一枝枝铺排在卖花女子的马头竹蓝里。与牡丹相比,那小花少了富贵之气;亦不如梨杏娇姿,兰花馨香,桃花抢眼。
  但就是这样寻常的花枝,吸引了端木欣的目光。
  他暗忖道:虽然以花比喻男子略微欠妥,可是那柔和之色……有些像师父。
  端木瑢予循著他的目光望去,笑道:「欣儿,你喜欢紫荆花吗?」
  「紫荆?」原来那花名为紫荆……连名字也很美。
  「……喜欢。」少年的目光添了几丝暖意,却不自觉。
  谢伯姚看了看他,神色有些微妙。「谢某家中种了不少紫荆,若是不嫌弃,二位改日可以到府赏玩。」
  端木瑢予含笑谢过,突然探手过来,握了一下端木欣的手後又松开。「欣儿,在这等会儿。」语毕,旋身没入人群。
  「这里人来人往,我们到路边等吧。」谢伯姚提议。
  端木欣点点头,三人退到路旁。
  谢伯姚与之相对沉默,毕竟认识不久。
  谢姓男子忽地收起扇面,脸上笑意减了三分,率先打破沉默:「小兄弟跟随尊师有多久了?看你师徒二人颇为亲近,有好些年了吧。」
  端木欣淡淡道:「我自幼无父无母,身边一切皆是师父所给予,自然较为亲近。」
  「是吗?」微弯的嘴角似嘲似笑。谢伯姚不紧不慢地道:「就算是为世俗所不容?」
  端木欣眼睫轻颤,垂眼望著篱笆下边攀著的一朵木香。
  其实,并没什麽可顾忌的……端木家的人不会在意,师父也不会介意那些虚名,只是在外行走多少是……果然还是太随意了些,竟被初识之人一眼看穿。
  「就算如此,也与你无关。」端木欣冷眼以对,语带嘲讽:「还是你想大肆宣扬?」
  扇面一展,谢伯姚一派悠然地扇了两下,带来些许微风。「没好处的事,生意人可没兴趣。谢某只是对你感到好奇。」
  「……好奇什麽?」
  「你与谢某认识的一个人外貌颇为相似,且,都喜欢紫荆花。」
  「天下人千千万万,要找出符合这两点者亦不难。」
  谢伯姚闻言笑得意味深长。他以扇掩住了脸,扇面一开一阖间,左手多了一张类似人皮的薄膜,原来温文尔雅的脸亦变得俊美逼人,幽黑的双目满是邪佞。
  他逼近了他,笑得邪气。「你仔细看看这张脸,不觉得有些肖似谁?」
  「是你……」端木欣退了一步,神色复杂。
  那张脸,像他。而且不是有些,相似程度,近了八成。
  「你到底是谁?」那张脸,是真?或者又是一张人皮面具?
  来历不明的男子无视端木欣警惕的神色,凑近他耳边低语:「这句话,你该问问你自己──你是谁?从何处来?你与我……啧,」男子倏地身形後退,戴回了伪装的人皮面具,摇头轻叹:「这麽快就回来了,罢了。」
  他又望向端木欣,眯眼一笑。「别忘了我的话,我还会来找你,後会有期。」语音未尽,身形忽退,状若鬼魅。
  一主一仆,眨眼消失无踪。
  「欣儿!」
  蓦地被人擒住手腕,端木欣下意识要甩开,却在听见熟悉的嗓音时及时打住。回头,柔和的紫红映入眼底。
  端木欣蓦地一愣,心口一暖,仔细地接过那紫荆花的枝条拿在手里,不知道该说些什麽,好半晌方道:「师父,你……突然走开就是为了这个?」
  「你喜欢不是吗?」端木瑢予笑了笑:「回去还可以请人栽种几棵在院子里,花开满树时景致一定极美。」
  温和的笑容里隐约有些不自然,但正低头把玩花枝的端木欣却未觉察。
  少年看了手里的紫荆半晌,笑了笑,当他知道师父离开是为了送他花时,他几乎有一种被爱的错觉,可是握著手里的紫荆花,却觉得像在作梦一样毫无实在感。花可以用手紧紧掌握,可是人的心,却不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可以抓住……
                
        

  到了傍晚,陆陆续续有些摊子开始收拾,游人也渐渐散去。
  两人回到客栈的厢房里,端木欣在客房里没看见能插花的花瓶,就去讨了个竹筒来,盛了些水,把那枝紫荆花插上,摆到桌上时安置时忽然惊觉一件怪事:谢伯姚不打招呼突然离去,师父却连问也没问起。
  一转身,端木瑢予正站在他身後,靠得极近,只一步之距。
  一如既往地微笑,端木欣却隐约感觉出些许不对劲。
  「师父?」询问的眼神带上淡淡的疑惑。
  端木瑢予的目光越过他,垂落在紫荆花瓣上,一刹那间,眼神变幻了数回,接著,他抬眼看向一脸迷惑的少年。
  恍惚间,另一张相似却多了几分邪魅的脸孔,彷佛近在眼前,锐利地盯视著自己,含著嘲讽地笑。
  在花市里,人群中,端木瑢予买下紫荆花後,一路折返小心翼翼不让花被人挤散;四处张望,好不容易看见端木欣的背影──他一眼就认出来了,正要过去会合,却撞见令他震惊的一幕。
  「欣儿,谢公子……是你什麽人?」
  语调一如往时的温和,却不自觉多了质问的意味;按上少年肩头的手,力道亦重了几分。
  当时,与少年并肩的人影倏地凑近,两道身影,几乎融合为一。
  端木瑢予直觉那是谢公子。当他正为两人过於靠近心生不悦之时,却被靠在端木欣耳边的另一张脸孔所震愕。
  那是极为清秀俊美的一张脸。与谢伯姚原来的外貌,分明两样;但看衣服打扮,又该是那位初识不久的谢公子。
  但端木瑢予并非为此震惊。真正让他不敢置信的是那张脸──五官轮廓,除了明显更为年长、神韵有些出入外……竟与欣儿像了八分!
  任谁也看得出,两者必有关联。
  ……也许,谢公子就是欣儿的亲人。
  端木瑢予该为他高兴。但当他查觉到这个可能时,感觉到更多的,却是不知从何而来的焦虑。
  「欣儿,你说谢公子会不会是──」
  「不知道。」端木欣一脸平静地说,只有垂在身侧攥紧的手,看得出他心神不定。原来,师父看到了。
  一时间,各有所思的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如果谢公子是你的亲人,要你认祖归宗,你会随他回去吗?」端木瑢予声音乾涩地问,内心矛盾不已。
  「不,」端木欣摇头,淡淡道:「有师父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好不容易,才与师父在一起。端木欣比任何人都更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麽。
  他只要师父一个人,十七年来,也只有师父真正对他好。
  对他来说,感情也有先来後到。
  「师父,我的名字是你所赐。」他向前一步,靠进端木瑢予怀里。
  「我冠的,是端木家的姓。」抬首,吻上端木瑢予的唇。
  「师父,你说过要与我携手。」他望著端木瑢予的眼神里,有著深深的执著。师父对他是同情也好,亲情也罢,他只知道他决不放手。
  端木瑢予仍有些许迟疑。如果欣儿选择认祖归宗,拥有真正血缘相系的亲人,对他而言会不会更好?
  但所有的犹豫,都在迎上端木欣的双眼时烟消云散。
  他说过,只要是欣儿想要的,他都愿给。
  如今欣儿已经做出了选择。就算有朝一日,他後悔了……
  端木瑢予望著怀中之人,眸光一暗,那微敞的衣领露出细腻的颈,引诱著他烙下自己的印痕。
  ……就算如此,他也只能待在他身边。
  ──欣儿,是你要我爱上你。所以不要後悔,不要给自己後悔的馀地。
                
        

  他们都知道与那谢公子还会再见──却没想到会在那样的场合上。
  南山翁老前辈,年轻时是一代豪侠,到老仍然嫉恶如仇,在江湖上颇受人敬重。南老前辈一生就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自家长子南昆能,一个就是秦隼的师父江南涛。
  这两师兄弟,同样也是任侠之士,尤其南昆能为人宽和谦让,在江湖上更是得了「仁侠」之名;而江南涛亦是声名赫赫,不过因面相凶恶,脾性暴烈,虽无恶名,比起善於交游的南昆能自是差了一截。
  但能将徒弟教得如此出色,足可见南山翁老前辈的为人处世。
  六月十四,南府上张灯结彩,寿堂也布置妥当。厅堂正中墙上,挂了一个金色「寿」字,两边挂了贺联;外头鞭炮劈啪作响,人流不断涌进,有南家的亲族好友,武林中的龙头大老,慕名而来的年轻侠士,可谓热闹滚滚。
  南山翁老前辈七十岁大寿,端木瑢予与江南涛平辈论交,虽未与南老前辈有过往来,倒也能沾上亲族好友一列,因此收到请柬後,备下寿礼,携著徒弟在寿辰前日抵达。
  寿辰当天,端木瑢予师徒二人早早便登门拜生日,按习俗,寿翁需回避,由儿孙答礼。
  赠与寿翁的寿礼,是一幅端木瑢予亲手所绘的松柏长青图,画上书写了两行贺寿语:「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则是端木欣的手笔。虽称不上什麽稀世之作,但其中注入的心血,倒也可见礼轻情重。
  送上寿礼後,师徒二人被请入席,与秦隼以及几个小辈坐在一块。
  故人重逢,应当欣喜。算起来端木欣与秦隼字上回一别,也有数月未见,秦隼似乎把当时南怀瑛与师徒二人口角之争一事给忘了,笑著起身招呼两位,拉著端木欣入座。
  才坐下不久,秦隼的师父江南涛兴冲冲过来把端木瑢予拉走:「来来来,端木老弟,先陪我下一盘棋。」竟是将满堂宾客扔给师兄南昆能一人招呼。
  端木欣看了看眼前的茶点,随意用了些,与秦隼叙叙旧。
  秦隼看端木瑢予已经离席,眼神闪烁了下,压低声音问:「你跟端木前辈……可是在一起了?」
  端木欣手里端著长寿面,夹起面线的筷子在半空停了停,面线哧溜一声又落回碗里。「如你所想。」
  虽是神色不改,其实却是仔细留意著友人的神情变化,除了端木瑢予以外的人事物,端木欣都看得很淡,但秦隼好歹也是唯一的朋友,要说他一点不在意,那是假的。
  秦隼沉默了一会儿,神色显得有些无奈。「看来师妹是真的一点指望也没了。」
  端木欣有些诧异。「你只在意这个?」
  「感情事,谁做得准。」秦隼一脸不以为然。
  龙阳之好,虽说有违阴阳,但他秦隼跑遍大江南北,也不是没见识过。虽然搞不明白男子怎麽会爱上男子,但只要不爱上他秦隼,端木欣要爱谁就爱谁,他无所谓。
  端木欣微微颔首。其实秦隼的反应倒也在他意料之内,他与自己一般,都不是爱管閒事之人,虽说当时颇有些尴尬,但转眼过去好一段时间了,也该淡忘。
  「礼也送了,宴也吃了,横竖在这也是无聊,咱们出去走走。」秦隼本就是閒不住的性子,吃吃喝喝一阵便觉发闷,遂提议道。
  端木欣跟著起身,但抬脚欲走之际,又略有迟疑。秦隼倒是看出点端倪,嘿嘿一笑。「你在想你那师父?放心,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老头的性子,没过足棋瘾他可不会放人,我们天黑再回来,他们肯定还在持子厮杀。」
  虽然嘴里这麽说,秦隼仍旧让人捎话给两位师父。到底年纪渐长,做事也比往日周全许多。
              
        

  端木欣随著秦隼出了厅堂,跨过门槛前不经意瞥见一名年轻清俊的公子,坐在末席与人言笑宴宴,看著很是面熟。
  等出了南府大门,端木欣才想起那是谁──正是有两面之缘的谢伯姚。
  他竟然也来了。巧合吗?端木欣不这麽想。他还记得谢伯姚说过还会再来找他,如今果然来了。
  对於此人,端木欣颇有些忌惮。虽说有可能是未曾谋面的亲人,以年纪相貌来看,两人更可能是亲兄弟,但谢伯姚表面上彬彬有礼,行事却有些不按常理;以端木欣善於观人的眼力,竟也看不出此人深浅。
  再加上种种因素,连端木欣自己,恐怕也弄不清自己对这可能的亲人是什麽心思。
  秦隼对附近一带显然颇是熟悉,带著端木欣拐了几个弯,钻进胡同里,进了一个看上去颇简陋的棚子,摆了好些长凳方桌。台子上站著个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高声说唱前朝轶事。
  秦隼看了看还有空位,叫了一盘瓜子一壶茶,坐下来慢慢嗑。端木欣喝著茶,听著说书人抑扬顿挫的说书声,望了望外头的蓝天白云,原来乍见某人紊乱的心绪渐渐平和。
  突然身旁落下一片阴影,端木欣转头看去,却是还带著温雅面具的谢伯姚谢公子,那一身华服与这简陋之地实在格格不入,显得十分惹眼。
  但谢某人不知是浑然不觉,抑或视若无睹,神色从容地在端木欣身旁坐下。
  端木欣瞥了坐在另一边的秦隼全神贯注地在听说书,压根儿没留意到两人。
  台上说书人正说到高潮迭起的段子,棚子里的人不一会儿就纷纷收回目光。端木欣又坐了片刻,想著此地实在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於是朝谢公子使了个眼色,悄悄起身往外走。
  出了棚子不久,谢伯姚从後搭上端木欣的肩,淡淡道:「随我来。」



师徒劫 第十章 (完)



  两人左转右拐,在一处民宅停定。端木欣看他上前叩门,出来开门的年轻人一身青衣,正是前两回与谢公子形影不离的青衣随从。
  进了大门,穿花过院,端木欣一路随意打量,这处宅子不特别奢华,院落里种著寻常的花花草草,厅堂布置也颇简素……端木欣不由看了谢伯姚一眼。
  身著华服,出手阔绰,却又能从容出入於市井之地,置下的宅子又僻静清幽,与此人接触越多,越是看不清这是怎样的一个人。
  沿著花径,过了小桥,一座六角亭近在咫尺。两人在石桌边分别入座。
  领路的仆人很快退下去,不到半刻,就送上了茶点。
  「我想,我就算不说,你也该猜到我们的关系了。」谢伯姚开门见山道:「如果我没记错,你今年也该十七了。」
  端木欣淡淡反问:「你如何肯定?」
  「自然是查清了,才会再找上你。」谢伯姚不紧不慢地道:「十七年前,你被贼人偷走,当时还是婴孩的你辗转流落到小倌馆,被倚红楼的楼主收养,十二岁挂牌迎客,一年後被端木家的人带走,拜了端木瑢予为师……」
  几句轻描淡写,勾起往日不堪。端木欣冷下脸,一语不发。
  他素来最是不愿他人提起他的过往,虽然端木瑢予毫无芥蒂地接纳,让他也不再耿耿於怀,但想起曾经的经历,想起那些或老或少或端正或猥琐或富态……一张张丑恶的嘴脸,神色不由更加难看。
  谢伯姚看了看他脸色,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谢家人从无门户阶级之见,不管什麽出身一律平等相待,你不用太过介怀,我调查这些,也不过为了查证你的身世。」
  会再来找他,恐怕真的是了。端木欣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有些心神不定。
  对座之人又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递过来。「这是你刚出生就戴上的,不过当时被捡到你的人取走了,还在襁褓中的你大概没有印象。」
  那是一块质地上等的白玉,一面呈现花枝交缠的图纹,另一面刻著「朝歌夜弦」四字。端木欣拿在手里反覆端详,确实半点印象也无,又把玉佩放回石桌上。
  端木欣还不知谢家人是干什麽的,不过谢伯姚言行举止间不时流露出的尊贵气度,显然是惯於发号施令的人物。
  这会儿谈起端木欣的身世渊源,谢公子似乎懒於费口舌,招了从人细说从头,只偶尔插了几句话做些补述。
  当年端木欣身上的玉佩,朝歌夜弦,指的是谢家祖上一手创立的夜弦宫。
  由於谢家那位祖先为人行事荒诞不经,又贪欢享乐,到处搜罗美丽女子满足私欲,宫规首条就是要宫人以及时行乐为行事准则,因此被江湖中人归为邪门歪道,曾被数度清剿,之後行事方有所收敛。
  谢伯姚与端木欣两兄弟的母亲谢姝儿,正是夜弦宫第九任宫主。年轻时与两人父亲罗森相恋,後结为夫妇,先後生下两兄弟。
  而这罗森虽说无父无母,却还有个弟弟罗升。
  在遇上谢姝儿,入赘进夜弦宫之後,罗森放心不下弟弟孤身一人,於是把罗升也带进了夜弦宫。
  却不想祸事由此而生──罗升竟爱上了自家嫂嫂。
  但这罗升把这心思掩藏得极好,直到端木欣出生,竟趁著谢姝儿产後虚弱养身之际,在补汤里下了药,强迫了自家嫂嫂──接著又抢了还在襁褓中的端木欣作质远遁。
  之後的事,谢伯姚前面也大略提过了。
  端木欣听完整个来龙去脉,仍是一脸漠然。那感觉就如同听人说书一般,没半点实感,要说感触,也就是一点:原来他并不是没人要的,夜弦宫的人一直私下在找他,只是他运道不好,或者是天定如此,注定是端木瑢予救他於风尘。
  端木欣望著桌上的玉佩发怔。终於明白自己的身世,却没有亲人重逢的喜悦欣慰,只感觉心里有个结松开了。
  谈不上释怀,更接近的是终於放下了什麽的云淡风轻。
  但比起心中感触,最要紧的还是谢家人是如何打算──或者说,他这位陌生的兄长是做何打算。
  随著十七年前那些当事者死的死,散的散,上一代的恩恩怨怨早已烟消雾散。生父生母先後病逝,小叔罗升已被他的兄长手刃。
  这世上还与他血脉相连的,也就剩这麽一个谢伯姚。
  端木欣沉吟许久,先道出自己心中想法:「都过去这麽多年了,未相认前,日子一样是过。而且师父待我甚好,我还不打算改姓。」
  他并不想改变什麽。在他看来,维持现状就很好。
  他已找到他心之所归,至於亲人,端木欣瞟了谢伯姚一眼,他这兄长看起来是好得不能再好,自然也用不著他来记挂。
  知道彼此都活得好好的,就够了。
  但谢伯姚却不作此想。「树高千丈,落叶归根。谢家的血脉,岂可流落在外?」
  到底是一宫之主,一亮明身分,连说话间都平添了一股霸气。可这却震慑不住端木欣。
  「那你想如何?」
  谢伯姚听他语气,挑了挑眉。「你似乎很不情愿认我这兄长?」
  「血脉相连,不认也得认。」端木欣陈述事实。
  谢伯姚一脸玩味地道:「难道──你是放不下你那师父?你就这麽喜欢他?」
  端木欣不作声,乾脆地默认了。
  谢伯姚眯起眼,嘴角噙著笑,望著端木欣的眼神却透著冷凉。
  端木欣回视他,淡定如常,毫无怯意。
  僵持小半会儿,竟是看似强势的谢公子让了一步。
  「好吧,就算是亲兄弟,及长也要分家。你真那麽喜欢,就继续在端木家待著吧。要是受了委屈就回宫来,作哥哥的不会亏待你。」
  并拢的二指按在搁置於石桌中央的玉佩,往端木欣的方向推了推。「这本是你的,你自个儿收好了。以後一年回来一次,给爹娘扫扫墓,让他们看看你……娘临终前一直对你念念不忘。」
  原来,谢伯姚也没非得把弟弟带回宫去,之所以说得振振有词,只是想看看端木欣会作何反应。
  谢伯姚打小没有玩伴,又是被当下一任宫主培养,小时候读书习武闷得受不住,也想有个弟弟陪,想著弟弟什麽时候回来,但只要一提到失散的弟弟,他娘亲就伤心落泪,弄到最後没人敢再在谢姝儿面前提。
  二十几年过去,已成人的谢伯姚早就看淡死心,毕竟茫茫人海中要找一个人,难度不亚於大海捞针。
  却没想还有兄弟重逢的一日。他一见端木欣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就有些莫名地亲切,更多的是感到有趣。
  原来弟弟是长这个样子的……原来,有弟弟的感觉是这样的。
  兄弟相认,为人兄长的固然感觉五味杂陈,作弟弟的同样也说不出是什麽滋味。
  端木欣默默拿起玉佩,看著「朝歌夜弦」四字,彷佛看见美丽的少妇抱著襁褓中的孩子,小心翼翼地将无瑕的美玉挂在心爱的小儿子身上,苍白虚弱的脸容绽出慈母的光辉。
  曾经有一个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到死都牵挂著自己……
  「我答应你。」端木欣郑重地承诺。
  两人谈毕,端木欣望望天色,想起自己不声不响离开,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多时辰,於是起身告辞。
              
        

  回棚子里,却见秦隼还在听说书。端木欣离开许久又回到原位,秦某人似乎浑然不觉,或者根本不放心上。
  听著说书人时而高亢激昂,时而低回婉转的声韵,端木欣支肘靠著桌面,一只手托著脸,慢慢耷拉著眼皮。放松的神态,彷佛冬日里蜷在墙头晒太阳瞌睡的猫。
                
        

  傍晚时分,南府院中搭起了戏台,仆人们穿梭来去打点场地。为了这南老前辈的寿辰,为人子的南昆能请了当红戏班到府上,给老爷子取乐,同时宴客亲友。
  端木瑢予与老友则是在另一处别院。一连下了好几盘棋,眼看天都要擦黑,端木瑢予素来耐性极好,只是秦隼让人捎了话说是与欣儿出去,也不晓得回来没有,他心里不由有些惦念。
  好在老友的师兄差人送了晚饭过来,吃过饭後,老友被南老爷子支使走,端木瑢予起来四处走走,没看见端木欣,也没见著秦隼。应该是还未回来。
  忽有被人窥视之感。端木瑢予侧了侧脸,眸光一抬,正见一名青衣人如同蜻蜓一般,轻巧中带著几分悠然,无声无息地从墙上跃下。
  谢公子的仆人,带来了口信,要与他一会。
  约在郊外。端木瑢予到时,夜弦宫之主正负手而立,望著日暮之景,卸下面具的脸十分俊美,有若工笔描绘而就的眉目,隐隐散发出凛然威势。
  领路的青衣从人束手退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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