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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手姻缘 布衣祺-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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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听到雾气中叶修劈裂的嘶吼声,“都给我站住!谁敢伤了我的墨瞳儿我马上便杀了他!”
如电光火石般,那个刹那铁与火,天堂地狱,瞬息翻转,令人措手不及!
活下来的人只知道他们出手时,遭遇了叶修射出来的暗器,然后他们一窝蜂的杀招并没有扑到一个存在的实体,“叮叮当当”的火花声响,是他们自己人的兵器碰撞在了一起。
身边有人倒下,叶修似乎已凌空跃起,又打出了暗器。
他们意识到事情不妙,瞬息便调整招路姿势,然后便听到了叶修的断吼声。
晓雾依稀,但每个人都可以清晰地看到,叶修正站在易卿阳的右后方,一把小刀,横在了易卿阳的脖子上。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同伴的尸体,每一个活下来的人都觉得刚才那一攻一守之间,如此凶险,却又十分诡异。
叶修一个全凭暗器杀人的病秧子,肩部能扛手不能提,是如何做到抱着一个人凌跃起,又将一个大活人远远地抛掷出去?易卿阳当时站在外围,与叶修至少十丈远的距离,他又是如何在刀光剑影中鬼影般闪至易卿阳的身后去?即便他闪了过去,可易卿阳绝非等闲,怎么就毫无反应般被他用刀抵住了脖子?
他是如何做到的,这短短的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沈墨瞳从地上爬起来,想也没想便欲冲上去救,却听得叶修一声断吼道,“墨瞳儿!退后!”
沈墨瞳怔定住。叶修道,“快接应你二哥去!”
沈墨瞳咬住唇,却没有动。
“相公!”她骤然跌跪在地上,复仰头大声叫道,“相公!”
空谷回音,雾渐薄而散去,叶修的声音有点远,却类似呵斥,他说,“快去!”
沈墨瞳吹响了问心阁召唤的哨子,一时间那声音有点尖锐而急迫,撕心裂肺催心催肝的。在那呜呜激荡震天的声响中,沈墨瞳突然感到唇齿中那金属的哨子还带着叶修不久前襟怀手指的气息,她便陡然悲怆,几近窒息。
沈墨瞳带着洛欢他们赶过来时,正看见叶修挟持着易卿阳下了山来,易卿阳的属下高手随着他们的步法倒退着时刻戒备。
然后双方人马皆站定,易卿阳的下属转身面对着众敌,而问心阁的人,都急急望向叶修。
晨雾渐薄渐退,世界依稀有了黎明的光亮。这个夜晚所有的围歼厮杀,惊心动魄,在那一刻都趋于沉寂。
中间隔着一道小溪,溪边有花树,一大丛一大丛盛开的紫丁香,香烈而袭人。
叶修把持着易卿阳站在最高处,所有人的最后头,他的一身白衣半湿着,头发贴在脸上,只显狼狈,无从飘逸。
他胸前的衣襟上一大片血,尚有血渍蜿蜒在他的唇角,映得他如雪的脸更加苍白的可怖。
他英俊的眉梢间不复清雅,只有虚弱疲惫。他的身形那般单薄瘦削,瘦得仿佛可以透过光,乃至于他拿刀挟持着别人,却好像自己随时都要撑不下去,随时会倒地或者凌风而飘去。
沈墨瞳青眸湿润,内心里有种深邃而不可抑止的爱慕痴狂。就是这个男人给她爱,给她家,给她温暖平静的港湾,也给了她一种最美好动人却极其仓促易散的色相。
流光容易把人抛,可抛却人的何止是岁月流光,还有我们内心即便明白但也难掩悲怆的爱别离、求不得,有让我们即便肝肠寸断却也无可奈何的生生死死。
厮磨相守,白头到老,流光易逝又有什么好可怕呢?
可梧桐半死,清露易曦,你再不能贴紧他肌肤的温存,再不能听他的温柔笑语,他会在那黑漆冷寂的墓穴里,成白骨,成尘泥,然后所有的春夏秋冬,日日夜夜,水流花开,云卷云舒,你只能够在无穷无尽形单影只的孤独寂寞里,恪守着他的记忆,回想着他的心跳与呼吸。
有记忆,也是不错的。沈墨瞳突然仰着头,对着叶修微微一笑。
隔着那么远,那么多人,雾还未全部散去,可是沈墨瞳便是觉得,叶修他看到了。
他还淡淡地回之以一笑,清浅若无痕。
洛欢抢上几步,大声道,“大哥!我换你下来!”
叶修道,“不可!你别动!”
洛欢又是心疼又是急,“为什么!”
叶修道,“我自有主意!”
说罢,不再理睬洛欢,而是对易卿阳道,“易公子,眼前局势,再打下去,再死几个人,于你我也没什么好处。”
易卿阳道,“你想怎样。”
叶修道,“今夜这般激战,吴王坐观虎斗,可是没给你半分援手。”
易卿阳沉默。
叶修道,“你自是可以杀了我,但我的暗器也绝对让你活不成。我这病体残生,并不畏死,可易公子你,命没了便什么都没了。”
“你究竟想怎样!”
叶修道,“无他,陪着你一起,去看看你们南越祖宗留下的擎天索。想来我们这样互相搂着,吴王也分不出来是我挟持你,还是你挟持我?”
叶修说完,突然变换姿势,以一种垂死待毙的样子靠在易卿阳的肩侧臂弯里,易卿阳陡然掐住他的脖子!
众人不由倒抽了口冷气!陆小悄忍不住大声惊叫起来,“哥!”
易卿阳听了她的声音,瞬时顿僵住,却是异常冷硬地,头也不回,一根汗毛也未曾动。
叶修道,“别忘了,你可以杀我,我也可以随时杀了你。”
易卿阳一声冷笑,“我知道!”
他挟裹着叶修,大跨步向前走,两路众人纷纷后退,跟着。
叶修道,“擎天索的第一二三道门,因需要黄昏月夜,我已提前令人打开,但鬼不见的藏宝洞穴无人进去过,三道机关完好,我分毫未取,易公子尽可放心。”
易卿阳淡声道,“叶修一诺,我有何不放心?”
“那我们便直接进去,你令你手下人开路。”
到了鬼不见壁前的时候,雾渐散退,竟冒出了丝丝缕缕的晨曦来。山间露水极重,但空气清新,鸟鸣婉转,山花烂漫。
易卿阳静静地望着石壁处的洞口,突然怔住,举步不前。
他若有所思,心有所感地对叶修道,“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叶修也很平静,说道,“你有执念,我也有。”
易卿阳道,“那你不怕我丧心病狂,鱼死网破,只为玉碎不求瓦全?”
“不怕。”叶修淡淡地说。
易卿阳反倒一怔,半晌才道,“为燕王得天下,反死了自己,你何苦?”
叶修道,“以天下为棋局,我自己,便是第一颗棋子。”
易卿阳默然不语。
良久,他微微一苦笑,说道,“好!”劫持着叶修纵身跃进擎天索的洞口。
65。 李代桃僵
易卿阳的四名心腹手下跟随进入,问心阁这边,沈墨瞳,承影和陆小悄跟了进去,由洛欢留守在外面。
入口处狭窄漆黑,仅容一人通过,沈墨瞳拿着火折子走在前,易卿阳和叶修跟随,易卿阳手下居中,承影和陆小悄殿后。
地势渐平,眼界陡然开阔,有细碎的滴水声于幽暗中次第响起,渐渐滴滴答答此起彼伏,如空灵流转的弦琴声。
沈墨瞳点亮火把,面前是一排稀疏错落的水帘,下有小石桥,桥下有浅水流过,遍生青苔。
水帘是因为上有石岩有水滴落而成,细观那石岩参差如犬牙,不时有毒蛇盘踞,乃或俯身探出头来,高高地吊于空中吐着芯子。
陆小悄一见那许多蛇,下意识往承影怀里靠了靠,承影更紧地揽住了她的腰。沈墨瞳回头道,“这是擎天索第一重机关,万蛇吸水,这些蛇常年于阴湿环境,嗜腥血,有剧毒,因它们的原因,这滴落的水珠虽清澈,却也沾染不得,机关不除,擅入者万蛇缠食,尸骨无存。”
说完,她轻灵起身,步子如孤烟般袅娜散漫,众人只见火光倏而变换闪烁,一眨眼功夫,沈墨瞳已到对岸,启动机关,轰隆隆一声响,石岩下坠,石桥上启,开出了一条三尺宽的平路来。
沈墨瞳执火把,低眉颔首,轻声道,“恭请南越王。”
这一声虽低微,却有些哽咽和苍凉。易卿阳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猛然击了一下,骤然间他的鼻子一酸,竟怔愣地,举步不能前。
洞里一时静。
静得仿佛听到人的呼吸,听到火把燃烧的声音。
方才空灵悦耳的水声不见了,沈墨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隔着隐约幽暗,却仿似突而穿透了无数岁月的浮尘烟沙,直抵达到彼岸,让易卿阳一下子仿佛回到十八年前,那年春花烂漫,他还是一个高贵无忧的少年。
仰着头,牵着那女子温柔的手,小心翼翼地道,“姑姑,你真的要嫁到大周去?”
彼时他纯净无邪,只伤感那一场骨肉离别,他伏在自己姑姑怀里哭,不愿她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易卿阳突然心如锥痛。十八年了,他没有成就功业,不曾报家仇,也不曾雪国耻。他梦寐以求的祖传宝藏,复国基石,就是用这种名不正言不顺的方式去得到?站在他对面的,不是他南越的嫡公主,而他自己,也不是真真正正冠冕堂皇的南越王!
一时那种悲慨,几乎痛得他不能喘息。他的手突而颤抖,乃至,他突然心生畏怯和绝望。
但他终究是硬起心肠,往前迈了一步。是,他此时已无可退,他原本也退无可退。
前面有茂密的藤萝缠路,沈墨瞳道,“我娘和我讲,这里每日午时会有少许阳光从顶缝透入,故而这藤萝长势茂密无匹,里面那一段路,越往里走,越是藤萝缠密。因这藤萝浸染毒蛇之水而长成,又少见光辉,故而极其阴寒,名为透骨青藤。它的藤蔓叶片,皆生有极其锋利细密的倒齿,动辄划破人衣,若不慎沾人肌肤,霎时见血,其毒渗入,先是微麻微痒,转而筋骨皆痛,人前行七步而亡。”
她说完,对承影道,“承影哥,借剑一用。”
承影将剑递给她,沈墨瞳持剑后退一步,挥剑冲入。不多时众人见青藤纷纷落地,堆了厚厚的一层,沈墨瞳于尽头石壁处,按下机关,却见有狭门洞开,前路突然倾斜而下,所有青藤沿着斜坡悉数滑落,沈墨瞳在狭门即将关闭的空隙,将火把扔了下去!
狭门关闭,路也恢复平直,再无青藤踪迹。沈墨瞳于尽端的幽暗之中跪地俯首,声称道,“再请南越王!”
易卿阳泪湿眼角,静静地望着暗色中沈墨瞳俯身称臣优雅安静的样子。
他突然想起了那是个春日,阳光如酒惹人醉,桃花如火恣情的开,姑姑一身艳妆,跪地俯首拜别,那姿仪也一如墨瞳儿这般优雅安静。
唯有他,眼睁睁看着姑姑上了车,渐行渐远,他抹着泪挥着手,然后一路跑回宫中,恨恨地挥着小剑斩杀桃花,恨恨地道,“为什么姑姑要嫁给他!我们南越富庶,有众多勇士,用不着怕他!”
他那个时候懂什么?只觉得姑姑嫁的不是个好去处,他和皇爷爷顶嘴,哭闹,然后被父王带回去狠狠一顿教训。
那年他不过九岁,然后很快的,他的家人悉数凋亡,他宫廷里的血艳如桃花!
易卿阳有些颤抖,他突然便对沈墨瞳升起股怜爱。他不该想要杀她,不该的。家仇国恨,这其中也有她多少的血泪痴狂。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他从未给过她丝毫的疼爱,也本无权去怪她、责备她。
他缓步走了过去,停在沈墨瞳面前。沈墨瞳却是一动不动地跪在那儿,尽管看不清面容,但是那身形也很静默悲怆。易卿阳很想摸摸她的头,扶她起来,可他却是伸不出手去,他不知道自己能以何种身份,又是用何种情怀去对她施以怜悯安慰。
沈墨瞳眼底有泪,却瞬间恢复平静。这是娘的故国,这是娘的职务,这是娘在历经最惨绝人寰的事情后,由她,去演绎给那个王室嫡传落魄王孙看的。
换作从前该是何等的辉煌殊胜,但如今,也只能是徒做悲凉了。
她将剑还给承影,对易卿阳道,“里面是最后一道机关,存有毒烟,与燃烧的青藤混在一起,方为解毒,请表哥稍待片刻。”
易卿阳道,“好。”
两盏茶功夫,沈墨瞳再次启动机关,顿时一股异香扑面而来,众人下意识后退,沈墨瞳却是纵身鱼跃而入。
不多时,下面灯火辉煌,香云缭绕,珠光熠熠。沈墨瞳在大厅里抱拳行礼道,“三迎南越王圣驾!”
入门处是一级级的石阶,直达大殿。大殿当中最醒目的,是一口一口的大箱子。
众人的心一时怦怦地跳了起来!宝藏!多少人梦寐以求不择手段,富可敌国的宝藏啊!
易卿阳挟着叶修进入大厅,大厅宏伟,除了燃烧点亮的香脂油灯之外,还悬挂着一串串大如琉璃的南海明珠。大厅正北方,是他们南越始祖的金身塑像,他们南越英武不可一世的始皇帝,越王轩见。
易卿阳见了塑像,突然松了叶修,踉跄着扑上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头竟嗑出血来。
他伏在地上,突然热泪横流,哽咽悲哀。
待他平静,沈墨瞳道,“这是南越二十五代君王所藏的宝藏,请表哥清点。”
易卿阳很是神色复杂地望了一眼被承影扶住的叶修,然后顿住。
他突然觉得叶修的眼神很怪,看向他似乎同情,又似乎与他同样的悲伤。
一时也来不及去想为什么,易卿阳走到轩见右手边第一大箱,强制着内心的雀跃激动,他扳开扣手,手竟然抖。
终是有勇气猛然打开,却是在霎时之间,易卿阳面色惨白,如遭重击般骇然后退了一大步!
残阳如血,燕王萧煜的车骑正驰骋在归京的大道上。那时往来的行人已稀少,林荫下有倦鸟惊飞,燕王大概是不受颠簸,挽起帘子一手抚额,一手抚胸的咳嗽。
突然前方的路中猛地横起一道绳索,疾驰的马车来不及停下,顿时被绊得人仰马翻。
燕王从车窗中跌出,又被卡住,一时凄厉地唤道,“快来人!”
结果招致的却是从天而将的杀招!
杀手就潜伏在路旁的树上,十数人围攻而下,车骑旁的侍卫纷纷上前护卫,但是毕竟稍晚了一步,一名杀手的剑尖已刺向燕王的头颅!
幸亏陆醒机警,横剑隔开,迎身而上,可刚刚要近燕王的身,却被杀手前后合击地被迫错开。
一杀手于厮杀中鹰跃起,重重地落在轿子上,内力穿过轿子的横梁直冲撞到燕王的身上,只听得燕王“啊”一声惨叫,断裂的横梁剑一般刺入他的胸膛里!
陆醒的眼睛也红了,嘶声道,“王爷!”挥剑硬拼!杀手见已得手,不欲流连久战,收招便往外逃。陆醒嘶声道,“给我追!一个不许剩,追不到活的便给我全部杀了!”
众侍卫皆纵马去追,其中一个侍卫打扮的人跟着跑了几步却调转马头回了来。
“王爷!”陆醒上前,躬身见礼。
那马上骑着的侍卫打扮的人正是燕王萧煜,他冷冷地看了眼被压在轿底已然断气的替身,说道,“天欲其亡,必令其狂,连中途暗杀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能使出来,她这是孤注一掷,已然疯了!”
陆醒道,“王爷,那我们……”
萧煜扬鞭纵马,沉声道,“留一个人去给她报信,我们快马回京!”
话音落,他已然远远地绝尘而去,陆醒不由暗叹自家主子,如此龙精虎猛,飒爽英姿,终于扬眉吐气,再也不用装病啦!
66。欲擒故纵
易卿阳怔怔地望着箱子里那张单薄发黄的河渠图,不可置信地,转身发狂般一口气连翻开了所有的箱子!
皆空空荡荡的,只最外侧的两个箱子里存着白花花的银子,估计数目不超过五万两。易卿阳抢过空箱子的陈旧折子,上面写着不孝子孙二十代越王参离因钱塘洪水取走祖银二十万两,愧罪叩首云云,上面盖着玉玺大印。
易卿阳几乎是惊惶失措地,逐个拿了空箱子的旧折子看,大致内容皆差不多,都是历代南越王取银的告罪书。
他扑向盛银的大箱子上,伸手拈起一块银锭,看向锭底,上面写着的是,南越泰安二十一年。
南越泰安二十一年,那不是十八年前,南越灭国的最后一年吗?
易卿阳苍凉迷惑的目光,看向了沈墨瞳。
跳跃而明亮的火光,映照着沈墨瞳半边红肿半边白皙的脸,她的眸子点漆般黑而亮,亦如深潭古井般,幽深清冷。
她见易卿阳望过来,遂略微敛首,静声道,“南越传国至宝,是这张河渠图,当年始皇帝轩见,就是靠着大兴水利,做到富国强兵,称霸一方。轩见帝临终创建擎天索,留遗诏说,他的后世子孙每代帝王皆要勤政,勤俭,国库充盈,必要挪出十分之一留存于此,以便关键之时救国于危难。而到了第五帝,昏庸残暴,大兴土木搜刮美女供他一人享用,国库空虚,恰逢大旱,他第一个开启擎天索取走了银两。而后虽有中兴之主进行了补充,但于第十代以后江河日下,每遇困境,不思自强,只开启擎天索度过危机,于第十七代之后,擎天索已经名存实亡,再无丝毫宝贝银两了。”
易卿阳被炮烙般哆嗦了一下,不甘心地厉声道,“你胡说!这不可能!”
沈墨瞳道,“南越传说里,第十七代嫡公主在祭祀时于明月夜祭台处挥刀断臂举火**,表哥不会不清楚?”
易卿阳突然无力地,从银箱旁滑落下来,跌坐在地上。沈墨瞳道,“十七代嫡公主为何**?她有感于祖宗基业尽毁,当道者耽于安乐不思振作,才不惜以死为谏!”
易卿阳吼道,“你不要说了!我不信!”
沈墨瞳遂住声。良久,她低头轻声道,“表哥信也好,不信也好,当年娘就是这样跟我说的,我转述与你而已。娘说这两箱银,是外祖在她出嫁时才放进来的,当年送嫡公主入周,擎天索是嫁妆,外祖不惜用历代南越帝王心血去做交换臣服,不过是要一方安宁子孙免于祸罢了。但擎天索天下闻名,总不能空空如也,便象征性地放了两箱银,外祖只等着周王打开擎天索后,见此情景,他去痛哭忏悔谢罪,以示大周一统,天命所归,却不料横生枝节,国毁家灭。”
易卿阳绝望地闭上眼。
他突然一下子想起了很多事,很多很多事。想起了这些年他的卧薪尝胆,凄风冷雨,他的艰难苦恨,心力交瘁。
他永不再复是那个高贵无忧的小王子,从国破家亡的那一刻起,他跟着旧部东躲西藏辗转流离,惶然如丧家之犬。
他忍辱负重,为躲避查杀,装成又脏又烂的小乞丐,被追查的士兵一脚踹飞三尺远。
他夜以继日地勤读苦练,悬梁刺股犹自不休,虞叔叔教导甚是严厉,犹记得那虎虎生风的板子打在他俊挺瘦弱的身上,一板肿两板破皮三板流血。
因为背负国仇家恨,他吃得苦中苦,他没有闲暇,没有玩伴,没有快乐。
乃至斩断情,灭掉爱,不再柔软。
他孜孜以求,呕心沥血,励精图治。他低下头,是等待他金戈铁马杀声震天的国土;他昂起首,是壮阔的高高在上九五之尊的蓝图;他闭上眼,是忘不掉的国破家亡鲜血淋漓的噩梦。
一飞冲天,一鸣惊人。他无一刻不期待,他无一刻不渴望,他望眼欲穿,蓄势待发,隐忍得几乎要爆裂,要破炸,要疯,要狂,如油煎火烧,百爪挠心。
可如果这十八年的奋勇,图谋,他的心血,他的才华,他锲而不舍的坚韧,他梦寐以求的热情,最终却都只是如此这般,不过一场谎言,不过梦幻泡影冰冷成灰,那么他所有的志向理想呢,他的青春呢,他的生命呢,又到底都算什么?
算什么!
算一场笑话吗?水中捞月的痴心妄想,镜里看花的水煮黄粱!
易卿阳突然笑了起来!
仰着头,颤着肩,放声大笑,状似疯癫!
一属下担心地道,“公子?”
易卿阳猛地扑过去,抓着叶修瘦弱的双肩,用力的摇晃,大声地质问道,“为什么!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是为什么啊!”
与其说他在问,不如说他在哭。他哭得热泪满脸,涕泗横流,他抓着叶修的肩,用无以抵挡的悲怆,冲口而问道,“为什么会这么对我!为什么这么对我!”
沈墨瞳承影诸人都有点紧张,便欲冲上来,叶修用眼神示意他们退后,对易卿阳道,“一个王朝的覆灭,便如同流星陨落,夕阳沉没一般,虽是还有星空闪耀,却不再是你眼里的那颗星,虽还会有黎明将至,却再也不是你的黎明了。易公子,放弃执念,或许人生,真有比复国更重要的事。”
叶修的语气,竟也有着种无奈而清浅的叹息和沧桑。易卿阳听此,声息陡然止住,他怔愣地望着叶修,松开了手,后退了几步。
硕大的箱子抵住了他,易卿阳如塑像般失魂落魄,不动不语。直过了很久,他静静地回眸,目光从自己的属下,到叶修、沈墨瞳,到陆小悄。
定在那里,望着她。
萧煜乔装秘密潜入京城,却没有回燕王府,而是在客栈里等至天黑。
陆醒从外面进来,跪地叩首,萧煜将他扶起道,“快说!”
陆醒道,“今日黄昏,地方上的人已经快马加鞭,将王爷的死讯报进宫里了!”
萧煜道,“宫里边情况怎样!”
陆醒道,“接到高公公的传信,说他偷偷把皇上日常服用的药交给太医院查验,证实被人下了慢性的毒,皇上十来年身体愈虚,怕是,稍加药量,便撑不住了!”
萧煜唇角掠过一丝笑,“你这便回王府,备好我的朝服!”
陆醒领命而去。
武和帝气冲冲直闯进雪贵妃的雪泽苑,不劳四喜通报,一脚踹开了雪泽苑的宫门!
宫女仓惶地跪地叩首,雪贵妃却是盛装打扮正端坐在灯下,见武和帝闯进来,她雍容不迫地站起来,未看武和帝,只挥手让跪地的宫女们退下去。
四喜也很识趣地躬身倒退了出去。雪贵妃看着那掩好的门,礼也不行,只笑盈盈地看着武和帝,柔声道,“皇上何事动怒啊?”
武和帝被她的艳光晃了眼,惊怔了一下才猛地将手中的折子摔到雪贵妃的脚下。
笑容又如牡丹花开般浮现在雪贵妃的脸上,那天她穿了身玫红的绣袍,远山眉,点绛唇,高高绾起的鬓发,戴着玉凤金步摇,整个人不笑尚艳光四射,此时一笑,更是明丽不可方物。
她若无其事地弯腰捡起脚下的奏折,淡淡地扫了两眼,佯装惊叫道,“哎呦,燕王出事了!路遇强盗!当真是太可惜了!”
武和帝狠狠一巴掌打过去,指着她道,“是不是你!”
雪贵妃也未去揉脸上的疼,只刚硬地扬着头,质问武和帝道,“是有怎样!不是又怎样!”
武和帝气得直哆嗦,“朕,朕废了你!”
雪贵妃嫣然一笑,走到桌旁倒了盏茶端过去道,“皇上别生气啊,燕王出事,废了我又何济于事?再说我一个深宫的妇人,整日介都离不了这个小院子,如何能去指使强盗暗害王爷?皇上当真气糊涂了。”
武和帝一把扫落她送来的茶水,抓住她的腕子道,“你别得意,待朕查出燕王的死与你有关系,朕绝饶不了你!”
雪贵妃面无惊色,轻轻地拍了拍武和帝握在自己腕子上的手,笑言道,“皇上还真会开玩笑,您什么时候饶过我啊?”
此话说完,她猛地一挣便将武和帝甩了一个趔趄,回头冷笑道,“皇上可曾真的疼爱过臣妾吗?饶不了我?皇上是想怎么个饶不了我啊!”
武和帝道,“你,你这奸妃!来人!来人!”
雪贵妃道,“皇上还是省省!你以为会有人来?这三更半夜的,谁来啊,四喜公公会来?”
武和帝突然觉得恐惧。雪贵妃道,“是我害了燕王,怎么样?你不是讨厌我不问世事,你不是讨厌我只让烨儿做一个富贵王爷吗?如今我为他争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杀了那个碍眼的燕王,皇上你为何又发怒不高兴呢?”
武和帝指着她道,“朕,朕错看了你!你才是后宫最阴险最可怕的女人!”
雪贵妃仰唇荡起浅浅的笑靥,直视着武和帝道,“是,如果我不是最阴险最可怕,只凭着那装出来的温良恭谦,我早就尸骨无存了!还能在这么些年独霸后宫?我唯一和那些蠢女人不同的,便是不争你的宠,我不想独占你这一个男人,是因为我从来,从来就没有爱上过你!”
武和帝骇然倒退,跌坐在地上,瞠目道,“你,你说什么!烨儿他……”
雪贵妃仰面大笑起来,笑得浑身颤抖,乐不可支。她一边笑,一边拄着桌子看向武和帝道,“你果真是个昏君!我没爱过你,那你可有真心对待过我吗?二十年恩爱,只因别人捕风捉影的一句话,你是怎么对待我的!你是怎么疑心烨儿的!”
武和帝道,“你,你记恨这件事!”
雪贵妃道,“我为何不记恨!我十六岁,离开家国,背弃父王,毁掉南越,只为嫁给你,为你和我们的孩子赢得一片稳定江山!可是你呢,一时的欢爱,这边海誓山盟信誓旦旦,那边便是抛了旧爱搂住新欢!我爱你?我凭什么爱你?我爱的是你手中可以留给我儿子的江山!我为何不争!除了这江山我还可以争什么!你还能给我什么!”
武和帝惨然变色,急怒攻心之下,手足开始抽搐。雪贵妃知道是药性发作了,她冷冷一声笑,将武和帝扶到椅子上,转身从书卷里拿出一道拟好的圣旨,对门外厉声道,“来人!”
四喜躬身进来,武和帝连忙焦急地发出“啊啊”的声音,四喜置若罔闻,只低头淡声道,“娘娘!”
雪贵妃昂然道,“皇上有旨,燕王遭贼人陷害暴毙,吴王恭敬仁爱,远征东南,得获擎天索,建不世功勋,朕心甚慰,遂立吴王为太子,朕已老病,复遭丧子之痛,诏令吴王回京监国!”
话音刚落,便听到萧煜在外面冷冷的声音,“是么?贵妃娘娘。”
67。针锋相对
易卿阳静静地望着陆小悄,目光很是渴盼,念慕。
陆小悄却不知为何觉得害怕,下意识往承影怀里躲。易卿阳见了,便微微笑了。
“小悄。”他柔声唤。
陆小悄抬头看他,一对上他温柔深情的目光,陆小悄的眼眶湿了。
内心中突然便有一种情愫,一种悲怆,一种说不出辨不明却不由自己的情愫与悲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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