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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江湖-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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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有内奸。
可是,这次同来的都是些年长忠恳的镖师,万不可能。
秦——忘?
不可能!她一个娇弱女子,又遭丧父孤苦伶仃,况且身中数剑几乎丧命,自己还这么恶毒地揣测她,方念文啊,你可真是小人。
而且,第二路人马与那日在徐州城内遇见的那群人似是一路,皆是武器繁杂,且都是发暗器的一流高手。
那日,他们在城里堵住灰衣人——灰衣人?
对,灰衣人!
此镖的主人不正是一身灰衣?!!
那日他们在城中围攻灰衣人,极有可能是冲着此封信笺。如此说来,可能是灰衣人持了此信,突围无望,便重金托于我们镖局。
如此推测倒也说得通。
只是,这信笺到底是何物?!!引得前前后后三路人马为此生死博杀。
更何况,我方家在徐州城住了六年,似乎从未见过这些人马,而且,听他们口音,也是各异。
方念文苦思未果,伏在桌上沉沉睡去。
1、刺客
夜深,忽觉耳畔风疾,眼前一暗,方念文猛地惊醒。
只见门上糊纸破了一个洞,一把镖刀钉在床框上。
方念文急忙冲出门去,只见廊道漆黑,只有楼下大堂微微灯火,耳畔是隔壁起伏呻吟声。他一路小心探去,转到楼梯口,也未见人影,便径直下到大堂。
大门紧栓,小二伏着瞌睡,地上一只猫,洋洋蜷缩。
方念文心里一凛,莫非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连忙上楼,隐约听得女子声音,放轻脚步踮去。
走近便听辨得清楚:“……赵四,你来此作甚,此地凶险……”
竟是秦忘声音!
方念文飞奔道房前,只见一黑衣人背对房门,站在秦忘跟前,一挥手,一把晃晃的兵刃便朝秦忘刺去!
方念文大愕!要去救已是远远不及。
电光火石间,只见床榻上躺着的秦忘一个矫捷的翻身,一手迅疾横劈,黑衣人手中刀刃咣当落地。
方念文此时已跃到跟前,举剑将二人格开。
黑衣人扯下面罩,竟是方念晓!
2、真相
方念文大叫:“二哥,你这是做什么?!!”
方念晓眼中寒厉,冷冷道:“做什么?你去问问秦姑娘吧。”
秦忘冒火道:“方念晓,你这卑鄙小人!”
方念文愈发糊涂了,只听得方念晓恨恨道:“卑鄙?你也配说出口!”
方念文轻轻道:“二哥,有话好好说。”
方念晓强忍道:“念文,那你问问她,刚才那记漂亮的空手夺刃哪里学来的?”
方念文转向秦忘,仍是轻道:“秦姑娘,你方才那记功夫使得很是漂亮,你何时学的,早知你悟性这般好,我便多教你些。”
秦忘道:“住嘴!方念文,我还当你是君子,想不到你是这种人!要杀便杀,何必如此挖苦?!!”
方念文道:“秦姑娘,你误会了,我——”
方念晓断道:“女贼!你当我不敢杀你么?”
方念文才回神道:“二哥,你是说?……秦姑娘……秦姑娘,我二哥凶,你不要怕,有甚么委屈便说出来,我们不会冤枉你。”
方念晓从桌上拈起一张纸,塞到方念文手中。
这张纸显然是从床框上那枚镖刀上解下来的,上写着:“秦师姐,左师兄伤无性命之忧。图落旁派,速回。”
笔迹潦草粗糙。
方念文如失了魂魄,只听秦忘道:“方念文,休要在这假仁假义!我告诉你,你二哥说得没错,我就是女贼,我就是那些黑衣人的内应,行了吗?哼,有本事杀得了我就随你们便,免得让我看你那假惺惺的臭样子!”
方念文惨然道:“都……都是真的么?”
秦忘“哼”一声,飞起一脚,一条长凳朝他二人飞来。
方念晓侧身避开,凳子擦过方念文左臂,撞到墙上断成两截。
方念文依然呆立,左袖碎布褴褛,渗出血来。
方念晓拔剑朝秦忘劈去,秦忘一闪身。
只听得方念晓一声喝叫,“念文,当心!”
方念文身后挎剑已被秦忘抽走。
方念晓见未伤着念文,便一心攻来,疾风疾雨,怒气攻心,剑势愈来愈虚浮。
只见秦忘舞剑挡格,如风中柳枝,蜿蜒清丽,缭乱而不失章法。
方念晓怒气浮躁,虽是已让了三分,但秦忘身负两处伤,体力极差,居然式式不落下风。若是平日里二人比试,怕三个方念晓也未必胜得了她。
何况秦忘年纪不到二十,如此年岁,放眼江湖也算是屈指高手。
方念文回过神,不顾性命冲到二人之间,举起剑鞘挡住方念晓一劈。
秦忘的剑势在半空生生停住,不禁“啊”一声,肩上伤口冒出血来,脸上依然冷倔,没有一丝痛苦的神情。
方念文喊道:“住手!住手!”
方念晓道:“你快住手!你忘了大哥的伤吗?”
秦忘骂道:“呸!休要血口喷人! 那些使暗器的贼人我不认识!”
方念文道:“二哥,若不是秦姑娘舍身相救,我和大哥怕已经死在山道里了。这其中定有缘由,你且让她慢慢说出来啊!”
说完转向秦忘道:“秦姑娘,我知道我们一定有误会,你的救命之恩我不会忘的。你为何要乔装来我们镖局,你如何知道会有此大镖?”
秦忘沉寂一会,开口道:“方大哥中镖虽不是我帮干的,却也与我有干系。好,我便说与你们。我不是什么菜贩子的女儿,也不是来投奔亲戚的,我从川东来——”
方念文问:“那日自尽的哪位老伯是?”
秦忘道:“是我杀的。”
方念文心里一寒。
方念文问道:“那日你与我相撞?”
秦忘道:“一个月前,我帮里来了一个人,吩咐我们到徐州一带寻一个人……”
“一个人?”
“一个和尚,他身上有一张图纸,便是我们要的东西。我们在四处候了很多天,没看见什么和尚,却发现了有两路人马也在寻什么东西。”
方念文道:“是不是灰衣人与那发暗器的贼人?”
秦忘道:“正是,他们来历不明,却似乎与我们找得是同一样东西。那日我们见那群贼人围攻灰衣人,见那情形,便以为那东西定是落了灰衣人手中。当时那些贼人人数众多,我们不是他们敌手,接着看见你冲来助灰衣人逃脱,便一边跟踪灰衣人,一边安排此计接近你。”
方念文道:“为了接近我,便杀了一个无辜的老伯?”
秦忘道:“那老伯却也不是什么好人,便是那些贼人一起的。过了几天我便知道,你与那灰衣人没什么关系,正要走,却碰见那灰衣人来托镖。”
方念文问:“那日晚上我觉得有异去你房中探望——”
秦忘道:“那晚确是有人来过。”
方念晓冷讽道:“便是你那位赵四吧。”
3、放走
秦忘没理会,冷冷道:“方念晓,该你了。”
方念晓道:“秦忘,白日山道中埋伏,我便怀疑你了,只是没有实据。下午出去,便找药材店打听,找到第二家,碰见一个黑衣人。”
秦忘道:“赵四?”
方念晓道:“我不知他姓名,他买了一堆活血补气的药材便走了。他轻功确是不错,我差点没跟住,被他发现了。”
秦忘道:“你把他杀了?”说得漫不经心,似乎与自己无关。
方念晓道:“他的功夫远没有他轻功好。”
秦忘道:“于是你穿了他的黑衣,拿了他的镖刀和信,如此理直气壮来寻我问罪?”
方念文问道:“二哥,你真的杀了那个赵四吗?”
秦忘道:“废话!”
方念文道:“二哥,赵四与你无怨无仇——”
方念晓道:“我们与秦忘也无怨无仇,她又是如何?”
方念文似乎想起什么,猛问道:“等等——秦姑娘,既然你与黑衣人是一起的,为何……为何要替我大哥受那一剑,差点送了自己性命?”
秦忘道:“怎么这么多废话,要杀便杀,留不住我便让我走——”
话音未落,方念晓拈起茶杯弹来,正打到她伤处,登时伤裂血涌。
秦忘没留神,一气疼的弯下腰去。
方念晓扬剑刺来,刺过肋间,秦忘手一松,剑落地。
方念晓又是一剑劈来,危急万分间,方念文扬剑鞘格挡,顺势将秦忘护在身后。
方念晓喊道:“三弟,你做甚么!你莫要感情用事,你不要忘了,她不是张旻!”
方念文听得心中一震,一走神手中剑鞘被方念晓击落。
情急中,他右手空手夺剑,握住后手腕一抖,一阵劲力沿剑身传去,震得方念晓虎口发麻,身子猛退。
方念文右手却已是血肉模糊。
方念晓怒道:“你心里难受尽管冲我发泄!你自己也说过,你不会把她当成张旻,你不会自欺欺人,你也忘了么?!!这个贼人害死了我们四个兄弟,把我们害成这样,你还要留她做什么?!!”
方念文道:“对——不起,二哥!秦忘,还不快走!莫以为自己真的没罪,莫要逼我变主意!莫要逼我!”
秦忘咬牙跑出门去。
方念晓被念文死死拦住,火冒万丈也无可奈何。
4、云顶派
秦忘跑出客栈,月黑风寒,伤口不住渗血,忍不住自怜凄寒,眼里滑落一滴眼泪。
便想起初遇方念文时,滴入她嘴角的那滴泪水,心里不禁百感交集。
为什么要舍身受那一剑?
她自己也说不清,也许,为了独取那份宝图?
也许不是,只是,想多留一些时日……
儿时,母亲总是教戒,长大以后不要碰男人,男人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看来,真的是这样吧。
借着微寒的月光,她见前面土墙似乎刻着图案,急忙走近,看清刻的是一座尖峭的山峰,中间绕着几缕云朵。
细看才能发现,云朵似乎指着一个方向。
她心下一喜,这便是云顶派的标记,顺着指向前去。
出了市镇,便是山林,沿着树干上不时留下的标记,秦忘见得前方微微灯光,走近便见一座弃庙。
秦忘入内,庙内众黑衣人均俯首恭卑道:“秦师姐。”
秦忘径直朝人群深处走去,一黑衣人躺在草席上,虚弱道:“秦妹,你回来了……回来就好,赵四呢?”
秦忘冷冷道:“赵四死了。左单,你失望了吧,那一剑怎么没刺死我。”
左单挣扎起身道:“秦妹,休要这样说。我误伤了你已是悔愧万分,这样,你刺我一剑,也让我心安些。”
说完拔剑递于秦忘。
秦忘道:“左单,休要同我这般假惺惺,我不是三岁小儿。”
左单凄凄道:“秦妹,我留这条命也是为向你道歉,你若不信我只有——”话未落他猛转手腕,举剑朝自己胸口刺去!
只听“铿锵”一声响,秦忘踢起石子击落那剑。
众人见秦忘负伤仍如此神武,四下啧啧不已。
秦忘道:“师父之命还未办妥,云顶派危在旦夕,你留着以后再演吧。”
左单那只手仍举在半空,表情沮丧复杂。
这时旁边一人上前,双手将一封信笺呈于秦忘道:“秦……秦姐,半刻前有……有人从外掷来此信。”
秦忘疑道:“掷?如何掷?”
那人似仍心有余悸,战战兢兢道:“就……就是掷的,不晓得从哪掷来。就……就钉在那佛像上,就在那……那……”
说着伸手指向庙当中大佛的右肩上,那宛然有一处平深的缺口。
那人接着道:“就……就在右肩,有……有个缺口。我爬……爬好久爬上去拿不下来,后来王虎和我一起才拔……拔下来……王虎还摔断了手……”
秦忘问:“何人所掷,追了么?”
那人道:“怕不是人……人干的,没……没人赶追,就……就是追到了,他拿一片叶……叶子,也能把我头……头削了。”
左单这才说开话来:“大熊,下去下去。秦妹,你先看看这封信吧。”
秦忘展开看,神情似是极惊讶,忽又懊丧,变幻不定。
左单道:“秦妹,你觉得如何?”
秦忘道:“他们不像在说谎。”
左单道:“我也觉得。对方高深莫测,若要摆脱我们,也不需使计。只是若答应他们,对我们也不见得有甚么好处,你觉得呢?”
秦忘道:“还是答应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何况……我们哪里有退路。”
左单道:“确实。唉,何奈我们云顶派受制于人,便是生也不如死啊。”
秦忘道:“大敌当前,说什么泄气话,哪像一个大师兄的样子!”
左单苦笑道:“这个大师兄,我做得真是辛苦,若不是为……唉……对,我们有十多个弟兄中了奇毒,今日打探到,这里往东二十里有座仙叶峰,那山上有个啥子醉仙山庄,住着一位神医。”
那大熊插话道:“对……对,那醉……醉仙山庄这个名字,还是别人给取……取的,听说那人真是厉……厉害,死……死……死了的牲口都能救活……”
左单喝道:“闭嘴!你不说话会憋……憋死啊!此人确实医术如神,只是……”
秦忘问:“只是如何?”
左单道:“只是他一个月里难得有几天清醒,能不能碰上只能看运气。”
秦忘道:“这小市镇难有什么良医,只能去试试了。明早就动身——什么人!”她又踢起一颗石子,射向庙门。
庙内众人,竟一时无人敢追出去。
秦忘哼一声,点了数人,一齐追出庙去。
荒林暗野,哪里还有人影。
5、醉仙山庄
第二日清早,云顶派众人背着伤者,浩浩荡荡去仙叶峰。
到得山脚,只见山峰陡峭,林叶密麻,竟没有一条上山的路。
根本不像有人住的地方。
众伤者见状心里哇凉,当时便晕去几个。
左单眉头紧锁,道:“大熊,你耍老子呢,你个娃子生下来就没做对过一件好事,耽误了弟兄性命,我把你皮扒了。”
大熊哆嗦道:“没……没……没错。那砍……砍柴的就……就说的是这。要……要不就是他龟……龟儿子骗了我,我扒……扒他皮去……看……看……看……”说着伸手指向山上。
那处升起炊烟,众人喜出望外,钻入密林攀爬上去。
爬了半里路,众人被荆棘枝叶划得衣衫褴褛,狼狈不堪,忽闻到阵阵酒香花香,又前行十几步,只见不远处豁然开朗,一片稀奇的花丛,红的、黄的、紫的、蓝的,有的小如蜂蝇,有的大如人脸,朵朵摇曳奇芳,如世外桃源般。
花丛深处一座木屋,门开,门前几个小童在松土浇花。
左单喊道:“童子,你们醉仙主人在吗?烦劳帮我传一声,说川东云顶派前来打扰。”
童子抬头还未张嘴,只听得木屋内传出声来:“放……屁!谁说我……醉了,你才醉……醉了,进……来,跟我喝……两碗。”
众人心里又是一凉,醉成这般,不把活人医治死了就万幸了。
左单提声道:“醉仙神医,在下云顶派左单,久仰大师盛名。云顶弟子不才,中了些莫名奇怪的毒,肯请大师妙手回春。”
里面声音道:“我问你喝不喝酒,喝……就进来,不喝不要在外边聒噪,烦煞人也……”
左单苦笑,几人走入房内。
一进便觉酒气冲天。
房内杂乱,地上、长凳上、桌上、床上竟是些大大小小的酒缸,一人斜躺在缸罐之中,手里举着个水缸大小的酒罐,已是滴酒不剩。
那人胡须长至腹,眼睑低垂,神色萎靡,一看便是饮酒过量之人。
要说他是神医,怕打死也不敢信了。
左单哭笑不得,尴尬得进退两难,只得强笑开口:“神医好酒量……好酒量——”
只听“咣”一声巨响,那水缸大的酒罐摔在地上稀碎,把左单的话砸回舌头里。
神医抬眼看了看,发声道:“谁……谁……都有谁……”
左单赶紧说:“伤者都在外边候着,我这……这便让人扶他们进来。”
房门狭小,伤者众多,一个个进来很是费了些时间,待伤者东倒西歪在神医面前一字排好,左单正要开口,神医又发声道:“谁……谁……谁来陪我喝酒……”
左单恼羞成怒,铛得拔剑便指向神医喉头,众人也是旧怨新怒迸发,纷纷拔剑。
左单怒道:“老头,再装神弄鬼,老子把你舌头割下来!”
秦忘见状道:“住口,休要无礼!”
神医依然打呵呵道:“舌头……舌头下酒……好菜好菜……”
左单怒不可遏,凌空挥剑,只听得一阵咣当当声,剑过之处,大小酒缸碎了一堆,酒浆流淌一地,愈是醉熏浓郁。
只见神医面色突变,眼冒精光,喝道:“滚!滚!滚!通通给我滚!心肝,我的心肝……”说着竟遍地拣拾酒缸碎块,如疯痴。
左单反倒不知所措。
秦忘道:“回去吧。神医,打扰了。”
说完作揖,极是恭敬。
众人口中污鄙漫骂,沸沸离开。
众人走远,门前一童子摇头道:“世人浮躁,古风不存,又可惜了几条卿卿性命。”
另一童子道:“幸好还不是无礼之极,否则怕没人能下得去这仙叶峰。”
又一人道:“清风,清叶,又多嘴了。庸俗尘世,何足挂齿。” txt小说上传分享
6、淋雨
黄昏日暮,各种奇花愈是诡艳纷离。
先前来路上,又上来几条人影。
清风摇摇头,把落叶扫进簸箕,朝房后走去。
来人均负着伤者,与上午不是一伙人。
人群中一个风采潇逸的男子喊道:“神医先生在家么?”
清叶抬头看一眼道:“先生他今日劳累,已经休息了。”
男子依然谦敬道:“这位小师傅,能否帮我通报一声,打扰之处在下实是抱歉,只是有几个兄弟命在旦夕,实在别无他法。”
清叶仰头看看天道:“先生休息我们实在不便打扰,没有先生同意,我们也不便让外人进来,你们就在院外等吧。只怕……马上就有大雨,不知你们受伤的朋友能不能捱得过。”说完也朝房后走去。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囔道:“小孩!你明知道淋不得雨,还不让我们进去!什么狗屁神医,要看着我弟兄死在你门前吗?!”
另一男子道:“张大哥,小点声。小师傅让我们等,我们便在外边等便是了,神医劳累,我们说话小声些,莫要惊扰了他休息。”
清叶停住步子,回头笑问道:“这位大哥如何称呼?”
男子道:“我叫方念文,小师傅,您忙去吧,我们就在外面坐会,等神医先生醒了,还得劳烦您通知一声。”
清叶笑道:“我自当效劳。”
清叶走后,院子里只剩虫鸣。
众人便在院外席地而坐,数人伤势比昨日更重,大伙心急如焚。
日落西山,果然下起磅礴大雨。
急雨打在房顶,声重如鼓,打得木房摇摇欲坠,还是没有一丝人声动静。
大伙纷纷脱下身上衣物,覆在伤者身上。
只是单薄衣物,哪里抵得住疾风骤雨。
几个伤重的已脉搏微弱,几个弟兄按捺不住,有人喊叫,有人嚎啕,都被同伴死死按住。
山地坑洼,水一时流不下去,便积起齐膝的水,伤者浸泡在水中,快要浮起来,不知是死是活。
这时,房中亮灯,门开,清叶出来。
众人几乎万念俱灰,见状大喜,方念晓忙问:“小师傅,我们可以进去了吧?”
清叶道:“诸位,实是抱歉,先生今日身子抱恙,诸位还是改日再来吧。”
人众顿时暴怒开来,有人喊道:“娘的,我们兄弟都快死了,还抱你娘的狗屁恙!”
“耍人呢?!滚出来!”
方念晓即喝道:“住口,不得无礼!”
又有喊道:“二镖头,都什么时候,还管什么无礼不无礼,这老头明明是耍我们,弟兄们,咱们冲进去看他给不给治!”
数人应和。
几人气势汹汹冲进院落,只见烟雨中飞鸿一闪,一条人影落在他们面前。
便是方念文,他回头恳道:“诸位大哥,我们这般硬闯,跟强盗有什么分别!”
说完朝清叶作揖道:“小师傅,这些大哥实在是救人心切,才冒犯了贵庄。此事都因我而起,我会留在这里,任你先生处置!”
身后喊道:“说什么胡话!”
诸人情绪激暴,不顾方念文阻拦朝房门冲去。
方念文叫道:“得罪了!”说罢腾空跃起,长剑点去,击中二人膝弯,那二人立即倒地滚开去。
有人红了眼,拔剑欲把方念文劈开。
有人神智还清醒,出剑阻拦。
房前登时刀剑铿锵,乱作一团。
这时房中传出声音,狂风骤雨中依然洪亮清晰,“打得好……打得好……哈哈哈哈……”
诸人听得如醍醐灌顶,反而停下手来。
有人喊道:“你这恶人,见死不救,还在这儿幸灾乐祸,给我滚出来,滚出来!”
房中声音道:“谁……说我见死不救啊,老朽睡个觉……都不让安宁,进来进来。”
诸人将信将疑,背起伤者一一走入房内。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7、忘情酒
一入内,众人便被酒气冲得七荤八素。
只见神医斜躺在床上,酒意高涨,举起酒坛道:“谁……来陪老朽喝几口?”
方念晓道:“恕在下不胜酒力,还请神医先帮我等兄弟看一看病情。”
神医道:“看病……不好玩,喝酒……先喝酒!”
大家见这个神医神神巅巅,真真哭笑不得。
方念晓道:“这些兄弟实在伤势危急,神医您就先帮治病,治完病我等舍命相陪!”
神医指着门口的清叶,道:“你……当我是同他一样……三岁的小儿啊,你骗了我同你治病,治完了还不拍……起屁股走人,还有谁……会陪我老人家喝酒。”
那清叶明明十五、六岁模样,神医却说他三岁,众人心里哇凉,这老头着实疯得可以。
也有人嘈嘈道:“先治,先治!”
神医道也不嘴软,囔囔道:“先喝!先喝!”
“先治!先治!”
“先喝!先喝!喝喝喝!”
眼看众人按捺不住,又要发火,方念文上前道:“神医,一言为定,我喝酒,喝完就给治病!”
神医听得笑嘻嘻,道:“一言为定,一言为定!来,先喝三坛小酒!”
说完翻身下床,倒是相当敏捷,小跑扛来一坛酒,举给方念文道:“一坛小酒,嘻嘻嘻。”
大家只见这坛小酒足有半个人高,别说三坛,就是半坛也能把人醉死。
何况大家都知,方念文一个书生,哪会喝酒。
方念晓终于喝道:“老头,休要欺人太甚!走,弟兄!走,走!”
方念文道:“二哥,息怒。我喝就是,酒过穿肠,不要紧的。”
说完弯腰举起大坛子,便要往嘴里灌下。
方念晓正要阻拦,只听神医喝道:“且慢!”
方念文停住,听得神医说,“孩子,我老头虽疯癫……”
众人又一愕,这老头倒有自知之明。
“但……说话从来算数。来……我陪你一起喝……你喝一坛,我喝一坛。孩子,你听着,这不是一般的酒,它有个名叫……忘情酒……”
“忘情酒?”
“对……忘情酒,酒入愁肠……就能把以前的情爱忘得干干净净,你想的那人,就在你心里死掉了。就是再见面,也是行同陌路人。”神医顿了顿,悠悠道:“很多人……来找过我,我都不轻易给他们喝……因为自古以来,还没人能逃得了忘情的结局,哦,不,不!有一个人……有一个人……”
“有人?”
“只有一个人,喝了忘情酒,反而愈是牵肠挂肚,刻骨铭心……我想了很多年,才明白,这定是他用情太深的缘故,这个世上,怕没有人比他更痴了……唉,我说这些干什么,孩子,你当真……要喝这忘情酒么?”
方念文道:“神医,就是不让我喝了,我也会喝。”
神医点点头:“我明白,我明白。很多人都这么说过……只可惜……喝了之后,便再没有解药了。”
方念文默默许久,便举起酒坛,仰头灌下。
“哈哈哈……”神医也举起一个酒坛,同喝起来。
二人喝喝停停,得了半柱香时间,才把手中酒坛喝净。
神医神色无异,还是那副似醉非醉的模样。
方念文可遭了罪,肚子鼓起半尺高,如临盆的孕妇般。脸上绯红,不时傻笑。
神医摇摇头,“唉,又是一个……”
忽然方念文脸上抽搐起来,众人大惊!
只见他挺着大肚,时而大笑,时而嚎啕大哭,还有时,笑得满脸泪水横飞,看去当真让人心寒。
神医神色大异,嘴里不住哆嗦,“孩……孩子,你挺住,不要勉强自己了,就……就让该来的来,该去的去。”
过了些时候,方念文既不哭,也不笑了,脸上定定无神,如石头刻的般。
只是,眼泪不住淌下,犹如石像眼中的喷泉。
久久不停,把脸都快浸胀了。
神医也像是疯癫了,又哭又笑,口中喃喃道:“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石远天……石远天……你看到没有……哈哈……哈哈……看到没有……你不是……不是这世上……最……最……最……”
话没说完,他忽地收回疯癫神色,两袖带风,啪的打在方念文背上。
众人大惊,几柄寒剑齐齐刺向神医喉头。
只觉一阵劲风掠过,诸人手中顿时空空,那几柄剑已钉在房梁,兀自嗡嗡作响。
诸人惊魂未定,只见清叶面带微笑,不知何时已站到面前。
再看方念文,口中不时涌出酸馊的酒浆,肚子也渐渐平下去了。
方念晓似想起什么,问道:“石远天,您是华山一剑——石远天?!!”
神医徐徐放下双手,方念文瘫倒在地。
神医回道:“不,不,他只是我的朋友,而且……他已经死了。”
方念晓道:“什么?!!华山一剑,二十年前在武当天柱峰顶,以半式之差险胜张三丰真人,从此人称江湖第一剑,普天之下无人能望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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