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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衣白马指天下-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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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会啊,只是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夏轻尘指着图上“谏议大夫”四个字问道“你是不是这个,‘谏议大夫’啊?”
“我?我是谏议大夫?”皌连琨脑中浮现甄颖那张布满阴影的脸,一下没忍住笑喷了出来“你怎会猜到我是谏议大夫的?”
“因为一等言官一般都是一个成熟老练的大叔啊。”
“大,大叔……”皌连琨顿时满头黑线。
“而且身负谏议职责,一定要胆魄过人,言人所不敢言,为人不敢为之事。”
“这么说来,在你眼中,我像是胆魄过人的人了?”皌连琨有些欣慰地暗笑,不料夏轻尘下一秒就泼了他一头冷水:
“在宫里你还敢胡诌瞎扯,你的胆魄可不是异于常人么?”
“哼,你认定我是谏议大夫了?”
“四宝说,谏议大夫甄颖行事神秘古怪,你不愿意告诉我你是谁,也算是故作神秘吧?”
“哈,哈哈……好吧,我就是谏议大夫甄颖了。”
“真的假的?”
“你分析得精辟透彻,我无可反驳。”
夏轻尘狐疑得看着他坏心的笑:“那我以后该怎么称呼你?”
“叫‘大哥’叫‘兄弟’叫‘兄台’,总之别再叫我‘大叔’。”
“可你本来就是大叔啊。”
“你……”皌连琨将纸张一放,猛地一把托过他的腰将他放倒在榻上“每天吃燕窝,果然有养颜丰肌的功效,看你白嫩如霜,让大叔疼惜一下如何?”说着将他按在榻上,作势就要吻。
“不要……”夏轻尘穿着小白袜的两只脚在榻上乱踢着。
“哎呀,脸红的样子也很可爱。”他眯起眼睛来深深地一笑,夏轻尘那红到耳根子的脸顿时冒起烟来,他蹬着脚嚷嚷道:
“你再不放手,我就告诉主上!”
“哈哈哈哈……”皌连琨一把托着他扶起来“别生气,难得今日天气这么好,凉爽又无风,出去走走如何?”
“去哪儿啊?主上叫我不要乱跑的。”
“就在宫内,走吧。别再看了,这书只会让人越看越糊涂。”
“好吧。”夏轻尘动手将案上的书合上,又用盖子将盛着墨汁的砚台盖好,皌连琨一把拉住他的手:
“这些事放着让他们做,你别弄脏了手。”说着他牵着夏轻尘下地穿了鞋子,披上蔷薇红的暗花织锦缎斗篷,步行出了流光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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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好了,我要踢了。”皌连琨与夏轻尘远距离对站着,衣服下摆别在腰间。他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皮球。当夏轻尘冲他点头的时候,他轻轻放手,举脚踢去。夏轻尘守在对面,等那球到了身前,侧身一挡,那球便贴着身子掉下来,他再用膝盖一顶,接住那球,在两腿间交换一下,然后一脚踢了回去。
“真看不出来,你踢得还不错。”皌连琨接住球再踢给他“待再过一两个月,你体力恢复了,我在府中开一场球赛,将朝中年纪相仿的公子都给请来,让你认识。”
“我不会跟别人踢球,我没跟别人踢过。再说,我就快走了,可能等不到你的球赛了。”
“什么?你要走了?何时?”皌连琨停下来,有些惊讶地拿着球看着他。
“快了吧,我的伤都长好了,休息得也够久了,我老这么住在宫里也不是回事啊。何况家里还有人等着我回去……”
“你要走……”皌连琨沉吟着走上前来“那你准备何时向主上辞行。”
“我不知道”夏轻尘擦擦脖子上的汗,在台阶上坐下来“他对我那么好,我一说要走,他一定会难过……我也会难过……”
“主上待你很好?如何好法?”
“说不清。他救过我好几次,现在又让我住在皇宫里。我病的时候,是他照顾我,他不欺负我,我疼得受不了时候的哼哼,他也不会骂我。”
“谁会苛责一个伤者病痛的呻吟?”
“呵……”夏轻尘无力地笑笑“偶尔听见一个病人在难受地呻吟,也许还会同情地安慰两句;可要是病总也不好,那时你就不会觉得这个人可怜,而是觉得他讨人厌了。时间久了,就算是亲人,也有厌倦的一天”
“听你这么说,是你的亲人这样待你了?”
“嗯,原来跟我住在一起的……他们后来觉得我的呼吸都是刺耳的。不过我也很强的,我走过他们面前的时候,就憋着气走过去”夏轻尘绘声绘色地表演起来“就像这样,偷偷先吸一口气,然后快速地路过,等离远一点,再张开嘴,没有声音地呼出来。另外感冒发烧,有时全身难受,想叫的时候我就咬紧牙关,然后告诉自己‘我很舒服,我很舒服……’,就不会发出声音了。还有咳嗽,直接这样咳很吵的,所以我发明了一种咳法,就是咳的时候有意让咽喉放松,尽量让气管顺畅,就像这样,咳……咳咳……”
说着他捂着嘴,发出低位细碎的声音,那声音就像是将一只蝴蝶扑在手心里,那翅膀在掌心拍打的震动。皌连琨听得胸口发堵,伸出手去在他的脑袋上拍拍:
“有这样的亲人,你为何还总想着离宫回家?”
“啊……我说的是以前的亲人。现在的不一样了,我有个对我可好可好的哥哥,他一定在我家附近的某个地方等着我回去呢。”
皌连琨莞尔:“他待如何好法?有主上待你这般好么?我听说,主上待你胜过对待其他皇子。”
“我说不清”夏轻尘沉浸在回忆中“他们待我都很好。好比说我崴了脚,主上会给我请最好的大夫,为我擦最好的药,在我要出门的时候让我坐舒服的轿子。可是阿得呢,他请不了好大夫,也雇不起轿子,但他会一个人背着我、推着我,一路步行去看大夫。”
“原来是这样,你因为思念兄长,所以总想着离宫。”
“嗯……”
“你家可还有其他牵挂的人?”
“没了……”村里的人应该都死光了。
“主上现在不想你出宫,是因为你身子还很虚弱。待过些时日太医确诊你能出门上路,他定会准你出宫的”
“嗯……”
“别担心,到时我调派些人手送你回家,帮你一起找你哥哥,一定能找到的……”皌连琨慢慢揽过他的肩。
夏轻尘没有剃修鬓角,原本的头发长到肩膀,柔软的发垂在风中,仿佛在招摇着别人去亲近。皌连琨伸手轻拢他耳边的发,心中微笑着:
他想到一个让夏轻尘继续留在宫中的法子了。
第二卷: 情不知其始,一往而深。 第四十章
蹴鞠,一项古老而时髦的运动。由八片尖皮缝成的圆球,里面塞上动物的毛发,成为有弹性的足球。夏轻尘会踢足球——一个人对着墙踢。所以当他跟人对踢的时候,他那不知深浅的一脚将球踢上了天。那球飞过树丛,掉到了远处的围墙后面。
“用力,再高点,再高一点……一个球,不要就算了……你那么有钱,重新买一个嘛……”
“唉……那球是我家的,墙后就是宫中女眷住的地方,要是被人发现,你要我如何解释我的球掉进在了后宫……”皌连琨抱着夏轻尘的腿,努力将他往上抬,以便让他触到那砌着琉璃瓦的墙头。
“照实说不就行了……你用力啊,长那么高大怎么就这么点力气,举高点儿……”
“倘若能向主上解释还好。万一被有心人捡到,下一步便要大做文章。到时,就算是没有的事,也能说成是真的……”皌连琨装作很吃力地说道,他的手隔着薄薄的绸裤在夏轻尘大腿和小腿上肆无忌惮地上下着,而这一切又伪装地自然,一如他那假装出来的气喘吁吁。夏轻尘的腿很细,柔软而有弹性。皌连琨抱着他,不露痕迹地享受着此刻的美好。
“哎呀,再抬高点,我脖子都要酸死了。别托我屁股,哈哈……”
“要是爬不上就算了,我回头再找熟识的太监帮忙捡吧……”
“够到了!”就在皌连琨准备让他休息一下的时候,夏轻尘忽然一把扣住墙头,蹬着脚叫起来“快点快点,肩膀伸过来!”
“不行就别捡了……”还没等他说完,夏轻尘一脚踩上了他的肩膀。皌连琨就这样看着他一眨眼手脚并用爬上了墙头。
“终于上来了,呼……”
“无尘,下来,危险!别捡了,我让别人捡去。”
“你耍我?我好不容易上来的……”夏轻尘扒在墙头上正要往墙的那面滑下,忽然,他手下那块本该牢牢砌在墙上的琉璃瓦突然一松,他就像是被从阳台扔下的猫一样,来不及叫就掉了下去。
“无尘!”皌连琨大惊失色,他站在围墙的这边愣了数秒,随后反应过来,撒开腿沿着围墙朝那道穿过宫墙的侧门跑去。
***********************
夏轻尘掉在一丛盛开的碧玉莲钩菊上,瞬间将那花丛压得稀烂。他仰面朝天,手里抓着那半片破碎的琉璃瓦,脑中没来由地浮现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好笑的词——“豆腐渣工程”。
“噢……”
他揉揉屁股爬起来,抬起头隔着围墙朝外喊道:
“刚才的球往哪边飞了……嘿,大叔,你还在那儿吗……老兄?兄台?大哥……你不会是自己跑了吧!”
夏轻尘抬头对着高高的围墙站了,见墙的那头迟迟没有回应,他丧气地一拍大腿:“该死的老男人,现在我怎么从这儿出去!”
他抖掉身上的草叶花瓣,迈出花圃。那是另一个园子,就像是从刚才的空地上隔出去的一部分。夏轻尘提着长长的衣摆,在那些假山树木丛间东转西转。就在他苦于找不到出去的门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你在做什么?”
就像做贼被人抓住,夏轻尘吓了一跳,转过身来,只见远处屋檐下站着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她头上梳着云鬓蝴蝶髻,上面插着两排大簪,耳边别着珍珠嵌贝团珠花,胸前带如意吉祥锁,身穿紫红重纱绣襦裙,红鞋隐在长长的裙摆下。秋水微澜,顾盼生姿。
“哇,美女呀……”夏轻尘心下惊艳道。
那女的先是愣了愣,随后见夏轻尘衣衫不整,鞋上还沾着泥土,于是抿着嘴问:
“你在偷东西吗?”
“不是啊。我是进来捡我掉的东西的。”夏轻尘忽然觉得这对话没头没脑的,却又说不出究竟哪里有问题。
“是吗”那女的松了一口气“你掉了什么?”
“一个球,羊皮做的,上面画了红色和绿色的花纹。”
“我刚才在那边捡到一个,你过来看看是不是你的。”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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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红若原本准备着投池自尽的。她坐在西花园的角亭里,遣退了贴身的婢女,一个人呆呆地看着满园无精打采的树木和圃子里新盛开的菊花,觉得一切都是这样索然乏味。
宫中的景物是何等地枯燥而缺乏变化,要不是花匠刻意的移植和每季更换衣衫的诏令下达,就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因为在宫中,华丽的殿堂内夏天放冰、冬日生火,永远不会有真正的寒冷与炎热。即使在万物凋零的季节,你到西花园散步,也会看见鲜活盛开的花朵——即使它们可能明天就被撤下扔出宫去。于是在这种表面的欣欣向荣中,她的青春就这样过去了一半。
红若十三岁选秀入宫,已经整整四年了。四年中,主上不曾正眼看过她,也不曾与她怎样交谈,除了偶尔在她的房间过夜,她平时见得最多的,除了房内的几个太监宫女,就是这西花园的假山假石了。
那种让人发狂的寂寞,对于宫里每一个女人来说都是一样的。她们自进宫的那天起,就再难见到自己的亲人。除非深的主上欢心,获得特别的恩准,她们的亲人才能进宫来看她们一次。在这宫墙之内,除了每年新年的庆典,她们几乎无法见到除了龙主以外的其他男人。所以,她们之中有人疯了,有人企图逃出宫去,也有人忍受不了自杀了,但大多数,仍然背负着自己家族的使命,在这宫中无声无息地忍受着,将她们的希望寄托在主上那不可期遇的恩宠和后宫权位的争夺上。
所以那一天,当红若知道再自己没希望成为皇后的时候,她心里恸哭着,只想抛弃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远远躲开不再回来。
然而,就当她揽着裙角准备举身跳入那养着锦鲤的池塘的时候,一颗不该在西花园出现的球滚到了她的脚边。红若纳闷地将球捡起来放在一旁,四下寻找那扔球的人,后来就听见了假山后面的说话声。许多年后她回忆起夏轻尘给她的第一个表情,总会对身边的侍女说:有时男人的回眸一笑,比女人更加勾魂摄魄。
“呼……”夏轻尘咕嘟咕嘟灌下一杯沁香的玫瑰露,满足地一抹嘴。
“还要吗?”
“不用了。”
“你是哪个宫的皇子?是怎么进到这儿来的?”
“我不是皇子,我是‘世子’,我在姓阮,住在你隔壁的那个湖上。刚才我不小心把球给踢过了围墙,又找不到进来的门,所以只好爬墙进来了。结果墙头的瓦一滑,我就摔了下来。对了,你又是谁,叫什么名字?”
“我……”那美女犹豫了一下“我叫红若。”
“嗯?你姓甄,那谏议大夫甄颖是你的亲戚咯?”
“甄大人是我的叔父。”
“哎呀,那可真是巧了。你可知道刚才你叔父还跟我一起在那边的围墙外踢球?”
“是,是吗……叔父他……会跟你踢球?”红若吃惊地睁大了眼。
“嗯,是啊。就是甄颖甄大人,把我放到围墙上,看我掉下去以后自己跑了。”
“我叔父生性冷僻古怪,鲜少与人来往,你是怎么跟他交上朋友的?”
“这个嘛,说来话长……”夏轻尘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玫瑰露,一边喝一边把那日自己与皌连琨相识的过程讲给红若听。红若听完笑道:
“真想不到,几年未见,叔父的脾气竟有如此大的转变。你既与我叔父互称兄弟,辈分岂不比我还高了?”
“哎,我可不想当大叔啊。你可千万别管我叫叔叔。主上给我赐了个名字叫无尘,你以后就叫我无尘,我也叫你红若,好吧?”
“嗯”红若莞尔一笑“不过,我还是要好心提醒你,跟我叔父相处,其他事情倒也不必拘谨,就是我叔父如果给你东西吃,你可千万千万不能吃。”
“为什么?”
“因为”红若面露难色“会毒死人的……”
“啊?!”夏轻尘怀里的球一下滚在了地上“完了……”
“怎么了?”
“我刚才还吃了你叔父带给我的点心。我说他怎么把我扔下就跑了,原来是要毒死我……”
“世子,你先别急。只要不是丹药,想必还出不了什么事。”
“可刚才的点心是夹心的。不行了……”夏轻尘急急忙忙站起来“红若,我得赶紧回去让太医给我把脉,你可知道从这儿怎么走出去到太液池吗?”
“这……我还真不知道。”
“不会吧,你不是住这儿吗?”
“这园子是后宫女眷赏花散步的地方,我并不住在这儿。园子的门我倒是知道在哪儿,只是出了园子还是园子,我也不知道走哪条路过哪扇门才能走到太液池。”
“得,我还是翻墙回去算了。”夏轻尘搬起屁股底下的圆凳,然后用下巴指了指旁边另一张凳子“帮个忙,把那个搬过来,我踩着它们翻过去。”
“哦……”红若见他急了,也跟着乱了方寸。急急地端起凳子要跟过去,无奈衣衫拖沓,她提着裙摆仍是牵牵绊绊。
两人绕过假山来到围墙下,将凳子上下一落。
“扶住,扶稳点啊……”
“嗯……”
正当夏轻尘颤巍巍地爬上顶端,伸手去够墙头的时候,身边假山后面远远传来女人的说笑声。
“有人来了……”红若惊慌中松手一转身,牵动刚才不小心压在凳子下的裙角,上下重叠的两张圆凳就这样失了稳头,摇晃两下垮了下去。原本像只猫一样蹲在上面的夏轻尘凌空飞了出去。
“哇——”
“啊……”红若双手捂住自己的惊叫,匆忙地转到假山外面。
“谁在那边?”夏轻尘听到另一个女人的声音,连忙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大气不敢喘一个。
“德妃姐姐,是我。”红若轻声答道。
“是淑妃啊,你跟谁在那儿呢?”来人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傲慢跋扈。
“没有啊,刚才这儿只有我一个人。”
“是吗?那我怎么好像听见有人的叫声啊?”
“哦,刚才我在园子里随便走走,突然跳出一只猫来,把我吓了一跳,所以叫了一声。”
“嗯——我说淑妃呀,不是我说你,你好歹也是宫中的一等妃子,行动举止也该稳重高贵才是。你看看你,裙子都弄脏了,这要叫别人瞧见了还不笑话死你。”
“是,姐姐。”
“嗯。对了,亭子里的凳子怎么都不见了,我想歇一会儿都没个坐的地儿。”
“呃,啊,许是让谁给搬走了吧。要不,让她们回宫再搬两张来?”
“不必了。我也就是忙里偷闲过来走两步,一会儿还得赶着回去排练册封大典呢。”那女人的语气里充满了得意。
“姐姐慢走。”
红若看着德妃走远出了院子,急忙提着裙子跑回了假山后面,只见一地狼藉的花瓣花叶,夏轻尘盘腿坐在地上,身边是两张歪倒的圆凳。
“世子”红若愧疚地笑道“你没事吧?”
“有事。差点头磕到石头摔死了!”
“真对不住……”
“刚才说话的是谁呀?”
“是陈德妃。”
“我听她叫你淑妃……贵、德、淑、贤不是同为一品女妃的封号么,怎么听你的口气好像很怕她?”
“那是因为她再过几天就要册封为皇后了。宫里的人现在都敬她怕她,我自然也不敢顶撞她。”
“皇后?”夏轻尘愣了愣“皇后不就是阿袤的大老婆……那你不就是阿袤的小老婆?”
“嗯,阿袤?阿袤是谁?”
虽说皇帝有妃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夏轻尘此时此刻才第一次意识到,皌连景袤是结了婚的人。他心里顿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如何也无法将眼前的妙龄女子与皌连景袤的妻子联系在一起,更何况,她甚至连自己丈夫的名字都不知道。
“没,没什么。红若,我得赶紧回去了。不然一会儿再来人,我就麻烦了。”
“嗯。”
夏轻尘爬起来,在红若的帮助下终于爬上了墙头,正要翻下去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
“那个球……”
“你等着,我给你拿去……”红若匆匆忙忙跑回角亭捡了那颗球,正转身往回跑,就听见远处园门外有人声传来,抬眼看去,就见太监们的身影在晃动。她心下一惊,赶紧提着裙子快步跑到围墙下。
“有人过来了!”
“快把球给我……”夏轻尘骑在围墙上急急地朝她招手,这时就听皌连琨远远地在喊他的名字:
“无尘!无尘!”
“我在这儿!”夏轻尘骑在墙上对着远处看见人影的皌连琨招了招手,耳边紧接着传来红若的呼声:
“当心啊——”
“嗯?”夏轻尘闻声一扭头,一只放大的皮球出现在面前,他脑袋一震,轻飘飘地从墙头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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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宽阔的青砖路上,皌连琨背着半死不活的夏轻尘飞奔而过,巡逻的侍卫和过路的宫女太监匆匆退至路旁。
“唔……”夏轻尘伏在他肩上,用手帕捂着自己流血的鼻子。
“无尘,再忍一忍,就快到太医院了……”
“我要死了……都是你害的……”
“是。是我不好……乖,疼了就叫两声,别忍着……”
“啊……啊……啊……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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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若,大概是这个样子吧。
陈德妃,未来的皇后了。
一看就是反派。
第二卷: 情不知其始,一往而深。 第四十一章
流光阁内鲜红的珊瑚架子边上,皌连景袤从鱼纹的水钵里掬起水来,技巧地弹动他漂亮的手指,仔细淋在面前一盆盛开的金线菊上。
“好看吗?我亲手栽培了一个月才让它开花。”
“好看。”夏轻尘穿着亵衣趴在被窝里看书,歪着脑袋看着他摆弄那盆花草。
“倘若不用做君王,我可以为你种满一个园子的花花草草,可现在,我只能让你在房间里看着它”皌连景袤接过帕子擦干了手,走到他身边坐下,掀开一角被子“还疼不疼?”
“疼啊,摔死我了……”
“看你还乱跑。”皌连景袤隔着裤子在他臀部揉捏起来“出门也不带几个随从跟着,一个人瞎玩摔成这样。”
“嗷——你轻点儿。”夏轻尘担心自己那天掉进后宫的事情说不清楚,所以没敢告诉他自己跟皌连琨在一起玩的事。
“让你看的书都看完了吗?”
“看了。你要我写的作文我也写了。”
“一会儿让四宝找出来我带回去,看过了再说。明日会有文官送来上任的诏文,你记得一定要跪接。领了诏令之后你就到太常寺报到上任。”
“你要我去寺里当和尚啊?”夏轻尘话音刚落屁股上就狠狠挨了一巴掌“哎哟!”
“让你好好看书你都看什么了!太常寺是做什么的!”
“太常寺是掌管皇家礼仪祭祀的衙门,有负责宫廷音乐的太乐;负责太庙祭祀的太祝;负责帝王饮食及祭祀用食的太宰;负责管理医药的太医;负责观察天时星象、兼皇家史官的太史;负责应诏进行占卜的太卜。”夏轻尘委屈地瘪着嘴背诵着。
“嗯”听他全背对了,皌连景袤嘉奖地摸摸他的脑袋“从明日起,你就是太常卿下属的侍郎,是朝廷的待选之官。朝中公卿的子弟,多是做了中郎、侍郎之后才出仕。我将你安排在太常寺,一来是因为那里的公务不容易出错,二来是让你在学习政务的同时熟悉皇家礼法。你去了之后要谨言慎行,不能像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这样胡闹了。”
“阿袤”夏轻尘撑起上身“我说过等我伤好了就送我回去的。”
“可你现在身子还弱着呢。”
“我都能上任当值了,为什么就不能走?我不要当官,我要回家!”
“我已经派人去你的村子看过,那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轻尘,你已经没有家了,你回去又能做什么呢?”
“你派人回去问过?”夏轻尘愣了一下“什么时候?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阿得他没死,他这么长时间找不到我,会急疯的。”
“你怎知他会着急,他说不定早就当你死了一走了之了!你忘了他临走那天晚上拿着刀要杀你,他想摆脱你还来不及。”皌连景袤站起身来冲他吼道。
“你,你胡说。阿得他不是那种人,他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阿得,阿得,你怎么还忘不了那个阿得!你从离开的那天心心念念的就只有阿得没有我!”
“不是的……”
“不是?那是什么?这世上就只有他待你好,我待你不好吗?”
“那你都结婚了,过几天就要立皇后了,都不告诉我。”
皌连景袤脸色一变,吃惊的眼里罕见得露出了想杀人的怒火:“是谁告诉你的?”
“没人告诉我”夏轻尘缩进被子里把自己卷起来“我无意间听到的。”
皌连景袤长长地叹出一口气:“立后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当我想的是哪样?你要把一个妃子扶上正位,不就是想拉拢她家里的人吗?她家里要不是大官就是握有重兵的,你立了她为皇后,她家人就跟你是一伙了,不就是这样嘛!”
“轻尘,你都明白?”皌连景袤有些宽慰地笑了。
“我明白你把我当白痴!”夏轻尘卷着被子滚到榻里面,面对着墙。
“轻尘”皌连景袤爬过去,翻了他两下仍是翻不过来“唉……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要去找阿得,你不让我走我也要偷偷跑出去的。”
“你现在真的不能走。”
“为什么?”
“你的本家明天就来人了。”
“什么意思?”
“我不是让你顶了阮氏世子的名份么?那个世子本是在来京受荐郎中令的途中病死的,这事原本只有阮姓的宗主和少数人知道,阮氏当时的随侍我也早已命人打发了。可近日朝中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说阮世子在宫中侍奉,身边却连个本家的随从也没有。消息传到汴州以后险些沸沸扬扬,于是那边不得不做个样子,在族内选了伴读前来侍奉你。名为伴读,实际上是兴师问罪来的。”
“那你还让我留下,等着人家当场拆穿把我拉去报官吗?”
“不,他们这一来正好替你圆了谎,从明日起,你就是真正的阮世子了。”
“你是要我跟他们……一起假戏真做?”
“不错。我会让他们回报,阮世子在来京途中并没有病死,而是在路上救驾受伤被带回宫中疗养,如今伤好痊愈,被选为侍郎,等待仕官。”
“那……你怎知那些来的人会帮你遮谎?”
“我许给你的伴读同样侍郎的身份,他们若不听话,就别想活着离开。况且此回来的,是阮氏旁系的一位外侄,他对本家素来不满,提他入宫、许以厚禄,他没有理由再为了本家卖命。”
“啊……”夏轻尘一下瘫了下去“可这样一来我不就得一直在宫里装下去?”
“轻尘,你就留在宫中不好么?大不了我明年给你个外派的差事,让你借故回趟老家,等你亲眼去证实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夏轻尘不说话,他叹了口气,无奈地倒在枕头上。皌连景袤见他这样子,知道他已默许下来,于是示好地滚到他身边,隔着被子扒拉他:
“轻尘,跟我玩一会儿。我要好些天都来不了了,你今天不跟我玩儿,就要过好久都见不到我了。”
“你是要去结婚,所以没空理我!”
“轻尘……”皌连景袤像抱枕头一样在裹成一条的他身上来回摸着。
夏轻尘先是堵气不理他,后来被他扒拉到受不了,猛地一下卷着被子翻过身来,瞪着皌连景袤,鼻翼呼扇呼扇。皌连景袤看着好笑,一把捏住他鼻子。
“放手!不然我咬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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