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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衣白马指天下-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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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翼翼地担起这千斤重担来。
夏轻尘从没坐过那样平稳的交通工具,它平稳地几乎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颠簸。因为,如果轿中的人因为这轻轻的一颤受了惊,不肖半日功夫,这十六个人的脑袋便得一起落地。不过,这样的事情应是从未发生过。因为那十六名轿夫,是从全国成千上万的轿夫中挑选出来的顶尖儿,无论如何也不会走错一步,更不敢为了省力,让那轿子在自己肩膀上落空颠簸。而这些轿夫平日也自负得不得了,以为给主上当差是件荣耀的事情。
肩舆的里面就像一方大大的榻,柔软的垫子上放着包裹了丝缎的靠背和搁手,里面摆放着熏香、锦盒以及其他日常需要的用品,包括一个让夏轻尘最初误认为是首饰盒而不好意思往里吐痰的痰盒。
除了这些器物,肩舆内的丝绸也是极其华丽的。除了两侧和面前的帘幔以外,所有的丝缎上都像彩绘的墙纸一样,绣满了繁复的图案,每一种图案就要更换三四套的颜色。
夏轻尘细看那一两寸大的图案,发现竟是各种造型的“八宝”图案。关于“八宝”,夏轻尘也只存着对过去某本读物的模糊记忆,分别是:
和合——意指盒子里的东西永远富余;
古板——含义是整齐有度;
龙门——代表一种灵异的神物;
玉鱼——象征着昌盛与繁殖;
仙鹤——表征“长生不老”;
灵芝——寓意着祥瑞和权威;
磬——尘尘不记得了;
松——它暗示着“巩固”与“统一”。
这些图案遍布整个肩舆的后帘与步踏,以巧妙的排列,在偌大的界面里排列出优美而典雅的布局,每种图案的数量无法计算,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它们的绣工无疑是这世上最精细的。但可惜,它们的主人——皌连景袤——从来不曾注意过它们的存在。
“轻尘,你看,那就是流光阁。”皌连景袤伸手指向远方。隔着一层薄纱,夏轻尘顺着他的手望去,只见秋日带着暖意的阳光中,一座湖心水榭漂浮在层层闪动波光之上,阳光照射在湖面,反射的水光自下而上打在那亭台之间,流光溢彩——流光阁的名字便是这样来的。
风吹来,卷起面前的纱帘,一泻而入的湖光让久未出门的夏轻尘不自觉地闭了闭眼睛,皌连景袤将手轻轻挡在他的眼前。
肩舆过了长长的石桥,在流光阁门口缓缓落下。流光阁跟熏风殿比起来自然小得多,但实际上,也有寻常两室一厅的公寓那么大了。屋内的一切用品早已按照诸侯世子的规制,置办了一应俱全的用品,甚至,比世子更为过之。皌连景袤扶着他进去,在早已铺好的床上靠着。总管太监将那些派给他的宫女和太监叫到跟前,挨个指给他看。
“阿袤,以后我们是不是就分开住了?”夏轻尘的眼底掠过一丝暗淡。
皌连景袤垂着眼沉默良久,抬起头给了他一个微笑:“我会常来看你的。”
说完,他就起身离开了。夏轻尘看着他消失在屋外有些炫目的阳光里,心底涌起一阵莫名的伤感,他叹了口气,正想靠在榻上打盹儿,就见先前派来伺候他的那几个宫女太监仍旧站在屋里,见他靠下也没有要动的意思。
“你们先出去吧,我要睡一会儿。”
于是,那几个奴婢应了一声,脸上带着一种让夏轻尘难以理解的表情慢慢退下。夏轻尘也没想那么多,自顾自地躺下,拉过被子盖上,懒懒地睡起来。
起初,夏轻尘没有注意,但住了几天之后,他渐渐感觉出这些宫女太监有些怪异了。先是唤人的时候迟迟不来,偶尔问话也爱答不理,到了后来,竟一个个地开始摆臭脸给他看了。偏就这几个人又是欺软怕硬的,皌连景袤来看他时,一个个谄媚得紧,待皇帝一走,他们又恢复冷淡。夏轻尘倒也不以为意,反正他本来也不喜欢被太监宫女奉承。于是,他养他的病,那些个奴婢各偷各的懒,日子倒也过得安宁。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自己丢了东西。
“青娥,我的玉尺呢?”夏轻尘叫来房里铺床的宫女。
“奴婢不曾见过。”
“你每天都铺床,怎么会没见过?”那玉尺是皌连景袤送他的东西,他平时放在枕边,瘙痒的时候抓背用的。
“奴婢确实不曾见过。”
“不对,我明明放在枕头边上。”夏轻尘忽然醒悟,定是被偷走了“拿出来。”
“世子明鉴,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世子的东西呀。”
夏轻尘见她垂着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俨然是想耍赖了:“你去把人都给我叫来,我要一个一个问。”
不一会儿,夏轻尘房里齐刷刷列了一排宫女和太监。
“到底是谁拿了,自觉给我还回来,我就不追究责任。”
“世子,奴婢们从来就没有见过世子的玉尺。”
“世子您是不是记错了?”
“什么?没见过?怎么会没见过”夏轻尘真的急了“阿福,上回主上赐的东西,都是你点收的,你总该见过了吧?”
“呃,这个……上回的御赐之物里面好像并无玉尺,世子想必真是记错了。”
“你们……”这群人是串通好了的“都下去。”
“是。”那群奴婢窃笑着退出了房间。
夏轻尘从榻上爬下来,打开壁柜,清点里面的物品,果然,皌连景袤送的玉器被偷了好几件。于是他又急又恼,一个人窝在床上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他此刻真的觉得自己是个软柿子,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懂,只能呆在着湖心孤岛上等着自己这不争气的身体缓慢地复原。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无助与无能,后来因为头疼昏昏沉沉地歪在一边睡了过去。
正当他睡得云里雾里,忽然捏住他鼻子的两只手指将他从奇怪的梦境里拉了出来。
“唔……”夏轻尘皱了皱眉,睁开眼来,就看见张之敏咧着嘴坐在榻前的地板上,两只手指捏着他的鼻子,乐呵呵得看着他。于是他只好闷声闷气地晃着脑袋:
“敏之,放开……”
张之敏嗤地一笑,松开手来:
“我到长禧宫请脉,完事了顺便过来看看你。你住在这儿可还好?”
“嗯。”
“‘嗯’是什么意思?你要觉得不舒服,可以跟主上说啊。”
“我觉得还不错,免费吃住,还有仆人,”
“唉,你在说什么呀……”
“敏之”夏轻尘向他挪了挪身子,悄悄地告诉他“我这里的那些太监和宫女,他们偷东西。”
“什么?”
“偷了不止一件了,净捡值钱的偷……”
“等等,你是不是从来开始,就没有打赏过他们?”
“啊?”
“又是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看来是没有了。”张之敏拉着他坐在自己身边“听着,这宫里,主子要时常给自己的奴婢一点恩惠,这样这些做奴做婢的,才会心甘情愿替你卖命,有什么风吹草动,才会即时通风报信。甚至你与主上的见面次数,也可以通过他们去买通总管太监,不时在主上耳边吹风。你得学会用值钱的东西在这宫中买通关心,这样才能过得称心如意。”
“怎么……”夏轻尘顿时觉得自己是个幼稚的傻瓜“可是阿袤,主上他并没有刻意去讨好奴才啊。”
“那是因为他是主上,他是这宫里真正的主子。这宫里除了他和太后,其他的主子,哪一个不是年年靠着家里倒贴钱,才能在宫里有一席立足之地。他们偷你的东西,一来是想捞些好处,二来就是想合着整得你日子不好过。其实奴婢的脾性很贱,你时不时地打赏几两银子,他们就都服服帖帖,一心向着你了。”
“怎么会这样?据我所知,宫人的俸禄并不少啊,每月五到十两银子,这是一般庶民和农人的十几倍。他们这是敲诈。”
“轻尘,宫中的一切都与外面不同,你只能遵从。”
“我如果告诉阿袤,以后是不是会有更过分的事发生?”
“当然!你到主上那去告状,这几个贱婢是能受到处置,但是明日又会派十几个同样的奴婢来,大家全都一个样。就算你上折子,说要整顿整个后宫,就算主上可那些个娘娘,哪一个不趁机护着自己的奴婢施这不花钱的恩惠,还有她们在朝中的亲戚,在后宫中各有各的眼线,哪能让你如愿。最终不过是走个过场,随意抓几个无关紧要的奴婢砍了交差。到头来,后宫朝廷合着伙来对付你,向主上参奏你不安本分,涉足后宫内务。就算主上挡住了不办你,但这样一来,那些太监宫女就从心里恨了你,合起伙来要整你还不是轻而易举啊。”
“啊……”夏轻尘听着整个人瘫软在地,只觉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自己究竟进了个什么地方,怎会是这样步步凶险,处处逼人。他今天若不是先跟张之敏商量了,只怕随心的一句话,就会要了自己的性命“敏之,我该怎么办,我没有钱啊。我只是个挂名的世子,没有真实的俸禄啊。”
“主上不是赏你东西吗?每次赏的那些,你用不上的,捡几个让他们分了。还有负责端托盘送赏赐来的那几个太监,也要记得打赏,这样他们回去复命的时候才不至于在主上面前说你的坏话,才能替你美言”张之敏在袖子里摸出一个小钱袋“我经常出入后宫,宫里的事就是这个样子,谁也别想改,谁也改不了,你看开了,就没事了。这些金豆子你先拿着用,每次赏他们一颗,就够他们开心半个月的了。”
“这怎么行呢,这么多钱……”
“没事,这反正也不是从我的俸禄里出,这是刚才看诊的时候娘娘赏的。”
“哦~原来你也是其中一员。”夏轻尘接过来,了然地说,额头立刻被张之敏弹了一下。
“你才几岁,你懂什么”张之敏站起来“我得走了,不然我爹又要骂我偷懒。你好生养病,记得要把药全喝了,还有每天的燕窝,难吃也得吃。”
“燕窝?”
“是啊,你的燕窝可是我亲手掌的火,怎么样?我的手艺如何?”
“呃……你每天都炖了?”
“是啊,不过里面的羽毛是小太监们帮挑的。我走了啊,不能再耽搁了……”张之敏整理衣冠。
“敏之……”
“上床歇着吧,不用送了。”
“慢走……”夏轻尘拿着那个钱袋盘腿在榻上,好奇地打开口子,接着很没出息地张大了嘴“哇哦……”
那是一小把黄金做成的豆子,一颗一颗像花生米的大小,打磨地油光蹭亮。没见过市面的夏轻尘心里感叹着:金子,真的金子!皌连景袤宫殿里的金子虽然多,但都是大件的,要不就是镶嵌在别的东西上搬不动拿不走的。可是这个,这是可以拿着走的,这么好的东西,他得存起来。反正他也没打算在这宫里长住,存起来,等出了宫找到阿得了帮他“赎身”。
于是他喜滋滋地把金子藏进怀里,忽然又想起张之敏说的燕窝来,那燕窝肯定是让谁给偷吃了。那可是张之敏亲手煮给他吃的,这也要偷……夏轻尘有些气不过了。
宫中虽然有不成文的规定,可好歹他也是个世子——虽然是假的——未来可能要当官的人,要是连自己的口粮也管不住叫人偷了,还怎么养活自己养活阿得?不行,他得想个招捍卫自己的口粮。
所以说,因为食物而产生的怨恨是很深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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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来咯,这位就是阿袤,现在还小~~
众卿平身~~~
卧病在床的小尘尘(这头发怎么这么像顾惜朝啊~~):
阿袤什么时候才来看我呀~
张之敏~字敏之。
很灵吧,敏之成年了,所以才有字。
我得赶紧走了,不然我爹知道了又要打我~~~
第二卷: 情不知其始,一往而深。 第三十六章
这一天,夏轻尘忍住无聊的睡觉冲动,趴在流光阁的雕花窗户上,监视着外面偷懒闲聊的几个太监和宫女。
太监虽然是阉人,但是心里依旧是好色的,围着那几名宫女说着不咸不淡的荤笑话。那几名宫女倒也乐得与他们勾搭,你一句我一句,不时地互相打闹抚摸一番。其间还谈论着,主上近日常来此地,她们要怎么梳头,怎么擦香粉打扮才能引起主上的注意,借机邀宠,爬上龙榻,从此一步登天,飞上枝头当凤凰。
夏轻尘听得是又困又无聊,正当他打着瞌睡考虑要不要先睡一会儿的时候。通往流光阁的石桥上远远过来一名提着食盒的太监。
“哎,又来了。”青娥和另一名宫女迎上去。
“二位姐姐,小的来送世子的燕窝。”
“拿来吧。”青娥和接过食盒,另一名宫女将上一次留下的食盒递给他,于是那太监接了食盒,行礼离开。
夏轻尘见青娥和那宫女相视一笑,旁边一群人也涌了上来。眼馋地看着她们手里的食盒。
“又有好东西吃了。”
“这可是上等的南海血燕中,宫中除了龙主、太后和娘娘,就连那些夫人也吃不到呢……吃下去呀,保证这脸滑得跟清水豆腐似的。”
“好姐姐,别馋我了,快打开大家分了吃吧。”
“嗯。”
几个人围着食盒,掀开盖子,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感叹。就在此时,冷不防背后传来一声咳嗽:
“咳哼。”
“啊,世子!”宫人抬头一看夏轻尘站在面前,登时吓得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好吃吗?”夏轻尘走上前去,端起那个小碗,用里面的调羹搅了搅,举到嘴边三下两下喝了进去“这么好的东西,我还是第一次吃呢,你们吃了几次了?”
“世子饶命,世子饶命!奴婢不敢了,奴婢们再也不敢了……”一群人伏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夏轻尘暗爽,心说,终于让他逮住个现行,他本来想潇洒地将小碗一扔抹抹嘴巴,低头一看那是个镂花纹的白玉碗。这么贵的东西,摔了岂不可惜,于是他将碗好好回食盒里,抹抹嘴巴伸了伸懒腰:
“唉~~玉尺不见了,身上的伤疤痒痒也挠不到,我还是去找熏风殿的李总管再要一根吧。”
“世子,世子,奴婢给您挠痒痒。”
“奴婢也给您挠痒痒。”
说着一群人爬上来,像狗一样伏在夏轻尘脚边,抬起前爪,在他大腿和腰背上轻挠起来。
“省了,遗失了御赐之物,我背上都长出刺来了,还挠什么痒痒。”
“世子,今儿个世子说了以后,奴婢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有那么根玉尺,奴婢再想想在哪儿看到的,一定给世子找回来。”
“是吗?能找得回来我就能放心睡午觉了……”夏轻尘打了个哈欠。
“奴婢扶世子进屋歇息。”说着两名宫女上来,谄媚地搀扶着夏轻尘进了屋,扶着他舒舒服服地躺到榻上,盖过被子,殷勤地揉肩捶腿。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他遗失的玉尺就在某个犄角旮旯里被打扫卫生的太监“无意间”发现,于是一群人欢天喜地地跪在榻前,呈请他过目。
“没错,就是这把”夏轻尘伸手拿过那光滑的翠玉尺“在哪儿找到的?”
“回世子,奴婢在书房的侧榻边儿上找到的,掉在褥子边上,所以谁也没注意,今儿刚好换褥子,才发现了。”
夏轻尘指尖捻着一颗金豆子:“辛苦了,这个给你,自己让厨房给你们弄点好吃的。”
“奴婢谢世子。”那太监高举着双手接过来,千恩万谢地出去。
夏轻尘呼出一口气,心里只有一个字:爽!
其实规矩不过如此,你妥协一点,我妥协一点,目的就达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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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夏轻尘一如往常地吃饱了睡,睁开眼来却发现近身的面前跪着一个人。刚睡醒的他被着突然出现的面孔给大大地吓了一跳。
“啊……”他轻喘一声捂着胸口撑起身子,心慌意乱地看着眼前之人。
“世子。”萧允跪在地上,低低地一叩首。
“你要干什么……”
“萧允来向世子请罪。”萧允直起身来,诚恳地看着夏轻尘。
“嗯……”一看见萧允的脸,夏轻尘就想起那天被他毒打的情形,那天他也是这样直勾勾地逼视着他。他紧张地揪着被角,向后蹭去。
“世子,那日萧允误伤世子,请世子宽恕。”
“误伤?你说那是误伤……你怎么能这样!”夏轻尘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事出有因,萧允不知世子是主上钦差,当时职责所在,不能泄露主上行踪……伤了世子,萧允愧疚万分。”
“那,那你是什么意思,我就白挨打了?”
“不敢。萧允此来,是请世子责罚。”
“责罚……你想要我怎么样……”夏轻尘惊恐地看着他从腰间解下一根粗糙的皮鞭,膝行着靠过来。夏轻尘一见那鞭子,顿时吓得软倒在榻上。
“世子……”只见萧允上得前来,抓住自己的衣襟向外一扯褪至腰上,然后一把扣住他的手腕。
“你要干什么……”
“请世子责罚。”萧允将那鞭子塞到夏轻尘手里。
“啊!”夏轻尘一碰那鞭子,立刻触电般松开。
“世子?”
夏轻尘向后躲着,尽量远离那根鞭子,可是萧允却靠上前来企图握住他的手。
“萧允甘心受罚,请世子狠狠责罚萧允吧”萧允扯着他的衣摆“世子,你打我吧,打我骂我,狠狠鞭笞我都可以……”
“别过来……”夏轻尘一把甩开他的手,却用力过猛牵痛自己肩上的鞭伤,锥心刺骨的疼痛传来,他捂着肩膀倒在床上缩成一团。
“你怎么了?”萧允爬上榻来,扶过夏轻尘的身子。
“啊……”夏轻尘痛得眼冒金星,直抽冷气,他挥着另一直手臂想要推开萧允和那条鞭子,却被他翻过身来托在臂弯里,潮湿的脸贴在他健壮的上臂上。
“是萧允之过,不该激怒世子……世子,请容萧允为世子查看伤势……”
“唔……”夏轻尘痛得眼冒金星,毫无反抗能力地任由他将自己平放,然后横跨在自己身上,动手拉开自己的衣襟,一层一层地拆开他肩上的绷带。
当染血的绷带剥落在自己眼前时候,萧允的内心完全被愧疚与罪恶感包围了。他伸手欲触摸那爬在白皙肌肤上的丑陋伤痕,却又唯恐自己的触摸会带来疼痛。
“啊,我之过……我之过啊……”他伏在他身上一遍又一遍的叹息。而此时夏轻尘已经回过神来,发现一个痛打过他的男人现在扒光了他的衣服近距离地趴在他身上,而且还对着他的身体不停呵气,他无法忍受这种侮辱。条件反射地,他忍着肩膀的剧痛,举起手来,一巴掌扇在萧允的脸上。
萧允被他打得侧过脸去,怔在原地。夏轻尘抬起一脚直踢他的要害,将他踢得大叫着倒在榻边,自己则趁机推开他,披着衣服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世子,世子……啊……”
“来人,来人……咳……”夏轻尘冲到门外,却发现四下空旷,当值的太监和宫女全都不知去了哪里,他回头看着萧允已经晃晃悠悠地撑起身子,向他爬过来,当下心里慌作一团,拔腿便跑。他要去找皌连景袤,他不想在这儿住下去。
他赤着脚,拢着凌乱的衣衫跑过长长的石桥,慌张地从栽种着树木的小路上跑开,避着身后追赶而来的萧允。而当他终于因为喘不上气停下脚步,跌倒在路边咳嗽不止的时候,他不幸地发现,自己迷路了。
第二卷: 情不知其始,一往而深。 第三十七章
夏轻尘赤着脚走进了一座花园,可惜花园里空无一人。阵阵秋风中,他觉得很冷。可是他走不动,肩膀的鞭伤再次撕裂又愈合,渗出的血染污了他身上的睡袍。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坐在树下休息一会儿的时候,转角的假山后面隐约传来人声。于是他提着衣服,啪嗒啪嗒地跑了过去。
假山后面的花圃边上,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半身的花几前面,黑纱禅衣外罩着白色带袖的围裙,等待手里拿着小铲子,在面前的一株盆景的土上轻压着,一边压,一边对身边几名毕恭毕敬的太监讲解:
“要像这样平压,把这土都给压平压实了,千万不能松。回头撒些白玉石在这土上,放在阴凉处,两日给一次水,千万别给多了,不然过几天就长得没形了,”
“是,奴婢记住了。”
“端下去摆着吧。”男人一边吩咐,一边在旁边的水盆里洗干净手。
“哎,打扰一下……”
“嗯?”那男人听见声音,一回头,就见夏轻尘像个小耗子一样站在路中间。身旁的太监刚要上前,那男人伸了伸手示意他退下,问倒:“何事?”
那男人转过身来,夏轻尘见他面容深刻,虽已中年却仍神采奕奕、容姿焕发;两颊微润,如春梅绽雪;双目清冷,如月射寒江;神情从容,张弛之间自优雅。
“这位大叔,请问熏风殿和太液池怎么走?”
“大……叔?”那男人高贵的神情复杂地变了变。随后一扬眉,自嘲地笑了一下。低头抹干手,解下身上的围裙,露出下面深黑的褒衣以及刺绣着四脚兽的烫金蔽膝“你是哪个宫里的人?”
“我住流光阁。”
“瞎说,”那男人一扫而过他肩上暗红的血渍和赤着的脚,眼中浮现一丝笑意“流光阁几时住人了?”
“就最近啊……”
“流光阁与熏风殿是两个方向,你要问哪一个呢?”
“呃……”夏轻尘看了看天,心想皌连景袤这个时间应该也快来找他了,萧允追不到他该也不会守在流光阁不走,于是他对那个男人说“我想回流光阁,你知道怎么走吗?”
“流光阁离这儿挺远,我带你去吧。”
“哦,谢谢……”
“等等”那男人轻轻扯住他的衣角,回头看了看身后几名太监,然后指着其中一个“把鞋脱下。”
“是。”太监脱了鞋子呈上,那男人示意夏轻尘“你穿上。”
“那他呢?”
“无妨,你穿。”男人扶着他的手臂,看他慢慢抬起脚,伸进那双深黑色的薄底短靴里,朝那几个太监挥了挥手“都下去吧。”
“穿好了。”
“请。”那男人给了他一个深深的微笑。
**********************
夏轻尘跟在那男人身后,缓缓走过御花园的小径,在落叶的树丛间缓缓前行。即将入夜的风吹落枝头的金桂,纷纷扬扬地飘散在风中,馥郁而甜蜜的香味,让夏轻尘过敏地气喘着。他的咳嗽声,就像蝴蝶拍打的翅膀,细碎而低微。
“你怎么了?”
“没事……只是这个花香让我难受”夏轻尘难受地捏着自己的咽喉“我们快走……”
“吸一下这个。”那男人掏出一个乌黑的小木瓶举到他面前,夏轻尘狐疑地接过来放在鼻子上嗅了两下,那味道,类似青草与酒酿的混合物,微凉的感觉暂时缓解了他喉咙的痒痛。
“这挺管用,谢谢。”
“你拿去吧。”
“啊?”他又不认识他,怎么能随便收他的东西。
“拿去用吧,反正我用不上。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夏……哦不,姓阮,叫无尘。”
“阮无尘……”男人看着他眯起了眼睛。
“大叔,你叫什么名字?”
“我——”听见“大叔”二字,男人的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我姓南。”
“你也是当官的?”
“何以见得?”
“我看你穿的衣服挺好的,说话声粗,不是太监。”
“哈……没错,我是当官的。你猜猜我是当什么官的?”
“你是……专门管花园,负责培训花匠的官?”
“哈哈哈哈……没错,我是专管御花园的官员。”
“难怪你对这儿这么熟。”
“如此一来,你可以不用再叫我‘大叔’了。”
“那叫南大叔?”看着对方满头的黑线,夏轻尘马上改口“哦,南大人。”
“我现在没在值勤,你也不用叫我大人了。这样吧,我比你年长,你以后叫我南大哥,我脚你一声阮贤弟,如何?”
“好……”犹豫着,成了别人的小弟,这算是对他刚才叫他“大叔”的回敬吧?
“看你样子,刚进宫不久。在宫中任的什么职位?”
“嗯,我只是来暂住的,过几天就走了。”
“过几天?去哪?”
“呃……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
“听你的口气,好像很讨厌宫中?”
“还好啦……”
“讨厌说出来也无妨,我也很讨厌皇宫。”
“诶,你是当官的,怎么能说这种话?”
“哈,此地又没有其他的人,说说何妨?再说,难道你不觉得宫中烦闷无聊,那群奴婢势利又难以应付?”
“嗯……”夏轻尘应了一声“都说宫里不能随便乱跑。我又不认识路,所以平时都不敢走出屋子。”
“那你今日怎么跑出来了?”
“那是……”夏轻尘想起萧允,不由得皱了皱眉,南大人见他面露愁色,随即改换话题:
“我时常在宫中出入,后三宫的奴婢大多认得我,你若有什么难处,可以和我说,或者有什么东西想拿进拿出的,也可以来找我。”
“哎,不用了。”
“为什么?”南大人停下脚步,表情复杂地看着他“因为我是大叔吗?”
“诶?呃……不是。是我们刚认识,不好意思麻烦你。”
“原来如此。”南大人拍拍他的头“不必拘礼,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这点小事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也……没什么想要的……”夏轻尘别开脑袋,但南大人似乎是非常认真的,他拉着他的手,好像握手一般上下动这,满怀期待地看着夏轻尘。
“怎会没有想要的东西?住在宫中,处处不便,吃的用的总会有不称心的地方吧?没关系,告诉我吧。”
“吃的用的倒没什么,就是我天天呆着怪无聊的,想找些消遣。”
“这简单,玩的东西我那多得是。牙牌、弹球、蛐蛐,你想玩什么?”
“呃……其实我是想问问你,能不能帮我弄几本书来看看。”
“你想看什么?”南大人突然探身在他耳边说道“我有彩描的春宫图,看吗?”感觉夏轻尘身体一僵,他顿时哈哈大笑地看着夏轻尘涨红的脸:“逗你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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