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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媚图-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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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狐狸还会是谁?

狐狸自从上次被钱逸群扯入翠峦山中,便一直闹别扭,宛如一个傲娇的小萝莉,好处全收。心里也想和好,就是不肯给好脸。

钱逸群是成年人,当然不会与它一般计较。

“狐哥此来有何教我?”钱逸群笑着请狐狸上床坐,这样视线刚好持平,正是朋友之间的平等姿态。

狐狸先是冷哼一声,道:“听说你要再去玉钩洞天?”其实它哪里是听说,而是实打实好几次看到钱逸群在玉钩井周边晃荡,自然猜得出来。

“正是。”钱逸群道,“我要取《青囊中书》,看看有没有什么提升实力的法术。”

“首先,那书里都是五行推衍、星象命卜之术,于你无用。”狐狸扯着尖锐的太监嗓子道,“其次,《青囊中书》也不在玉钩洞天。”

“咦,说得你好像很熟悉。”钱逸群微笑着盯着狐狸,“狐哥,说来听听。有什么内幕?”

“让你贱笑了,”狐狸舔了一圈舌头。“咱久不入红尘,知之甚少。不过当年江淹怒焚《青囊中书》的时候,咱正好在场罢了。”

钱逸群见他一副倚老卖老的模样,不由好笑,却只得硬绷着脸作出钦慕状,正sè道:“狐哥真是有教于我!不过,老狐呀。你上次还让我不要多事早点北上,怎么改主意了?”

“因为咱卜了一卦,这玉钩洞天里大约有了不得的好东西要出世。”狐狸解释道。“也就是这两天,有一位命主卷入了这场交关,激得那宝贝出世。”

“我早就卷进来了,难道不是我?”钱逸群双眼一瞪。

“是不是你有什么关系?”狐狸眯起眼睛,“你只要能抢来便是了。”

钱逸群心中暗道:狐狸大约也知道我夺人星命的事,不过……这种“夺”又不是抢了给自己用,只是单纯的剥去他人的星命而已。即便那位命主被我杀了,宝贝却未必会落在我手里吧?

“所以这回,咱也跟你一起去。”狐狸下定决心,提高音量道。

钱逸群终于忍不住笑道:“你连翠峦圣境自己家的地方都不敢去,还敢去那里!?”

狐狸火红sè的皮毛越发红亮起来,辩解道:“那么大一头应龙对咱呲牙咧嘴!怎能不怕?”

“现在应龙灭度了,你还敢去么?”钱逸群调笑道。

“去就去,咱怕过什么!”狐狸壮志满满。浑然忘记了,它怕高怕水怕妖怪,基本上见什么怕什么。也正是因为它胆小敏感,一有风吹草动就逃之夭夭,所以钱逸群反而不用担心它的安危。

钱逸群一笑,上前按住狐狸的爪子,喊了一声“翠峦”。狐狸眼中露出惊恐模样,却已经被白光带入了圣境之中。

这回过来正是中午,四周一片chūn和景明、静谧祥宁的模样。狐狸总算在腿软之后四处走了两步,渐渐打消心中恐惧。

“咦!”狐狸看到了一株小草,“这里竟然有这么多天材地宝,仙草灵药!难怪你只吃松果竹笋都没有饿死!”

钱逸群上前,见是一株寻常小草,不解道:“看似没什么特异之处呀。”

“你这肉眼凡胎,自然认不出。”狐狸四足狂奔,很快又跑了回来,吐着舌头对钱逸群道:“果然是圣人的药圃花园,而且生生不息,真是你的造化。说起来,这也是咱取来的,你怎么谢咱?”

“只要不是以身相许就行。”钱逸群笑道。

“咱看不上你个蠢胚!”狐狸啐道,“当下就是你报答咱的好时机,带咱去洞天走一趟吧。”

钱逸群仰头看了看天,道:“狐哥,咱们交情深厚,这里又没六耳三口,我只问一句: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狐狸眯了眯眼睛,嘎嘎笑道:“你比咱都像狐狸!好吧,前rì晚上咱在城中闲逛,见到两个高手。一个奴仆模样的老人对个老和尚说:‘白眉老儿一死,这宝贝便少了个人觊觎。’那老和尚说:‘只是如此一来,我们要取宝也更不容易了。’那老奴道:‘只要你我真心合力,未必取不到手。’那老和尚说:‘你我彼此算计了五十年,何时真心相对过?’就说到这里,咱有事就先走了。”

狐狸的尖锐嗓音努力分出音sè轻重,扮演着两个不同的人物。钱逸群听得将信将疑,暗道:你有什么要紧事,竟然放着这么大的消息不听就闪人……唔,闪狐了?

“不过在咱安排了几只老鼠,为咱传话。”狐狸笑道,“那些小家伙倒还聪明,让咱知道了个大概。”

狐狸钓足了钱逸群的胃口,便将玉钩洞天三重变化的事细细说了,也点明其中符兵恐怕不是常人能够对付。这事钱逸群已经了解了个大概,此番听狐狸细细讲来,整个事态方才明朗起来。

“所以,白眉的徒弟未必知道自己要取什么,甚至不一定知道下面已经是乱葬岗了?而那两个老头却知道,且跟白眉有旧。是这样么?”钱逸群总结道。

“不,那些余孽也知道。”狐狸当即又将自己从老鼠那边得来的消息说了出来。

钱逸群这才知道上次逃跑的那几个人中,有四个是白眉老妖的核心弟子,即便同门见面都带着鬼面面具,不知道在防范什么。其中有一个女子,名叫简翠风,另外两名男弟子叫做罗奥松和谢宣,为首的大师兄却不知姓名。

狐狸当即将自己知道的信息一股脑说了出来,钱逸群这才知道是这帮yīn山余孽在暗地里兴风作浪。只可笑这帮人虽然知道有仙境,深信其中藏有秘宝,却不知道那秘宝是什么东西。

对于自己一无所知的事,仍旧能有如此大的意愿去推动,他们才是大明真正具有科学jīng神的人呐。

——和秘宝一样,那些原理、现象、元素……在掀开面纱之前,谁都不知到底会发现什么。

钱逸群好一番感叹,又看了一眼狐狸说的仙草灵药,方与狐狸退出了翠峦山。

狐狸回到单房之后明显轻松了许多,自告奋勇道:“咱去玉钩井旁帮你打探消息。对了,你若是有暇,不妨去与那个白枫聊聊,若得此人助力,到了玉钩洞天也能安全许多。”

“正有此意。”钱逸群连连点头,突然发现:这狐狸偶尔还是有点用的嘛。

钱逸群正要去找白枫,突然想起来了,对于自己来说上回见到白枫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然而对于白枫来说,两人分开才还不到半个时辰。好在道人还记得自己如何顺手牵羊拿了人家的宝剑,又用这宝剑换了身上的节隐,看来今天还是不别刺激他为好。

像厚道人这般有自知之明的人却不多。其中尤其缺乏这种美德的人,毫无疑问是李一清。他推掉了李柏宽又是认本家又是请吃饭的热忱招呼,回了观里,在钱逸群单房门口朗声道:“师兄,小弟我又来看你了!咱们还是合计一下寻宝的事吧!”

钱逸群脑袋一大,心道:若是换了以前的钱公子,你这小命早就没了!

道人拉开门,正要对这不知好歹的废柴道士吼一嗓子,突然见陈监院的侍者急急忙忙跑了过来,满头热气,叫道:“侯爷,陈老爷有请。”

钱逸群立刻无视李一清,上前笑道:“陈老爷什么事唤我?”

侍者一手抚胸,道:“是郑官人陪着官府的一个师爷来的。侯爷快随我去吧。”

钱逸群心中疑惑,返身拿了宝贝,闩了门,跟着侍者往赏香厅去了。

第六十七章玉钩洞群雄夺宝,游仙书择主出世(六)

郑元勋见到钱逸群,脸上的yīn云顿时消散。高速更新他上前揖礼道:“道长别来无恙!”

钱逸群一时想不起来自己上次见郑元勋是什么时候,这个世界的时间对他来说已经很模糊了。因此只道:“托福托福。”又与监院、官府师爷一一见礼。

陈监院转向那位师爷道:“这位便是本观厚道人。”又对钱逸群道:“这位是府尊的幕友,骆霞远骆先生。”

“学生骆长天,字霞远,见过道长。”骆长天躬了躬身,客客气气道。

“先生特意召见小道,可是有什么吩咐么?”钱逸群直抒来意,也不套近乎。

“岂敢岂敢!”骆长天面露惶恐之sè。对于他这种专业幕僚,表演能力远胜舞台上的戏子,无论是诚挚的笑容还是悲戚的泪水,说来就来,绝不会有丝毫迟钝。

钱逸群笑了笑,表示这招对自己没用。

“说来丢人,”骆长天双眼望向地面,果然露出一副羞愧的模样,“昨晚州府大牢被人劫了。”

“哦。”钱逸群应了一声,没有随他说话。

“所有人犯都跑了,”骆师爷愁眉苦脸道,“官府实在力有不逮,想请道长帮个忙。”

“骆先生高看小道了,”钱逸群干笑一声,“小道一不会推衍算卦,二不会刑侦查案,如何帮得上忙?”

骆师爷好像早就料到钱逸群会这么说,当即接口道:“道长在江湖上德高望重,只要登高一呼,自然从者如云。道长自己不用查案,自然有人将这些逃犯绑缚归案。”

钱逸群心道:天下没有白吃的馒头,今天人家帮我这个忙,rì后我是不是得还人家人情?你这不是慷他人之慨么!

见钱逸群不语,骆师爷又是好一番请求,偷偷拿眼示意郑元勋帮忙说话。郑元勋眼鼻观心。好像茶盏里有什么极有趣的东西,看得格外认真。

钱逸群道:“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官府为何不悬赏呢?”

“道长想必知道,江湖中人谁没有个难言之隐,怎肯跟官府往来?”骆师爷无奈道。

“唔,若此……”钱逸群看了一眼陈监院,心道:你把我扯出来接客,可不是那么轻松就能摘干净的。

“请道长指教。”

“就由琼花观出面吧。”钱逸群说得好像自己才是琼花观监院一般。他笑道:““琼花观是千年古庙。淮扬名胜,官府就将这缉捕名录交给观里,由琼花观请江湖朋友帮忙,并一体酬谢。如此江湖游侠也就不会有什么顾虑了。”

骆长天心道:琼花观江湖名望虽不如这厚道人,退而求其次也好。

陈监院端起茶盏,面子上没有丝毫破绽,心中暗恼:你这厚道人果然不厚道!倒把整个庙子都拖下了水!

既然事情推到了陈监院身上,钱逸群自然也就没什么事了。他学着郑元勋的模样,静静观察茶面上的水泡和茶叶的影子。

郑元勋见状,道了声“更衣”。缓步走出厅间。他生怕钱逸群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一路都盯着钱逸群。

钱逸群只得起身“告罪”。跟了出去。

两人径直到了廊檐下,郑元勋方才露出一抹着急神情,道:“道长,大事不妙!徐三眼和王英朗也逃了!”

钱逸群略一回忆才想起这么两人,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说不定就是为了救他们,才把所有犯人都放跑的。”

郑元勋细细一想,暗道:果然是了!挟裹一干囚犯落草。正是土匪惯用的行径!

一念及此,郑元勋不禁急道:“道长,您可不能坐视啊!”

——你家还有我的小金矿。我怎么会坐视不理?

钱逸群道:“别急,土匪聚啸,总有风声,你先加固院墙,我找人打探一番再做计较。”

郑元勋也只能如此,又命下人取来一个木箱,说是儿子郑翰学让他转交给道长的。郑翰学这两rì总是与朋友饮宴,怕身上酒臭冲犯道长,就不亲来了。

钱逸群接过木箱,入手一沉,估计里面装的不是白银就是黄金,随手收入鱼篓之中。这一幕正好提醒了郑元勋,他道:“道长,五泉公可向您提过购买这宝贝鱼篓?”

“没有,”钱逸群好奇道,“我怎么可能舍得卖?”

“这就……有些费思量了。”郑元勋略一迟疑,低声道,“虽然世人都知道如此宝贝绝对不会有人肯卖,然而五泉公对此念念不忘,时时挂怀,却连开个价都不曾有,这岂不值得思量?”

钱逸群被郑元勋这么一提醒,心中jǐng觉:的确。宝贝虽好,天下却不是没有第二份,起码白枫就有个锦囊。雪岭说佛家也有类似的术法……府尊若是真心想要,开个万八千两银子下来,总是一番诚意,即便买不到金鳞篓,也未必买不到别的纳物神器。然而想要却又不开口……他这是想吃白食么!

所谓“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厚道人没有家门可以让人破灭,那么要夺宝就显得简单粗暴了:直接杀人取了就是。

“多谢,道人心中有数。”钱逸群点了点头,道:“贵府的事,道人自然会放在心上。若真有缓急,我那三个学生也是可以暂作依赖的。唔,徐大家可还住在贵府?”

郑元勋点了点头,心中犹疑:几个女子能有什么助力?

“她也是个高手呢。”钱逸群见郑元勋不信,便为徐佛加了砝码。

郑元勋这才略略放心。

两人在外面说了一会儿话,骆长天也出来了。他却是与陈监院商讨妥当,要赶着回去复命。郑元勋顺势与他同去,仍旧是亲密无间的模样。

钱逸群怀了心事,首先想到的便是狐狸。虽然钱卫有命咒约束,是他身边最可靠的人,但是他更相信那头疑似凶兽的上古灵种。冥冥之中的缘分,谁也说不清道不明。

狐狸这种动物天xìng胆小多疑,即便有一个灵种的灵魂,也不可能违背物种的本能。它也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不怕钱逸群,即便明知这家伙腹黑狡诈不逊于人,但仍然忍不住把他看作个傻小子。

在钱逸群想到它的时候,它也正好要找钱逸群。

一人一狐在琼花台外的小径上碰到,同时一喜。

“我有话要对你说!”

两个声音叠在一起,就如合唱一般。

“你说。”狐狸紧接了一句,让钱逸群先说。

钱逸群将刚才见骆师爷、以及郑元勋的jǐng示说了个周全,再问道:“你有什么事说?”

狐狸先就被官贼惦记的事说道:“他们若是敢杀人夺宝,你反杀回去就是了。只要你时刻jǐng觉,有金刚珠护体,谁能杀得死你?”钱逸群点头称是,的确不值得为这事挂心。狐狸又道:“我要与你说的是,有个奇怪的和尚,在玉钩井那边找你。”

——和尚不都是奇奇怪怪的么?为什么要特意点明是个“奇怪”的和尚呢?

“奇怪的和尚?”钱逸群不很明白狐狸的修辞。

既然有人找,钱逸群自然要去看看。他现在将翠峦山直接放在鱼篓里,沉甸甸的坠在腰间,比挂个空鱼篓更令人心里踏实。不过也因此他走到哪里都要系着这个鱼篓,简直成了自己的招牌,再易容也没用。

既然如此,索xìng一张面孔见人,免得别人知道他会易容阵这个秘密。江湖之中,有些个不让人知道的秘技总是多一分保障。

钱逸群转道去了玉钩井,在人群中倒也不是十分抢眼,并未发生万众围观的情形。他很快便见到了狐狸说的那个和尚,顿时明白为什么狐狸觉得他“奇怪”。

因为他戴了一顶假发,还是十分劣质的便宜货,估计除了瞎子都能看到鬓角刮出的青皮。而且这和尚穿了俗装,却仍有躬身合什的谦逊姿态,在骄傲的江湖游侠之中显得格外突兀。

“那个和尚我好像见过。”钱逸群对狐狸道。

这和尚他当然见过,正是在大明寺门口论难台上的一位学问僧,法号慧法。

那次论难中,钱逸群随便抖落了点小聪明,就将这位比丘轰下台去。多rì准备的心血一朝尽废,这种事钱逸群不放在心上,但是那和尚恐怕要记一辈子的。

果不其然,慧法正感到浑身不自在,满眼在人群中乱飘,突然看到个熟悉的容貌,正是钱逸群!他心中暗道:阿弥陀佛,总算找到了!

钱逸群见那和尚走来,索xìng退到一个僻静点的地方,方便说话。慧法径直走了过去,双手已经合在一起,躬身作礼道:“阿弥陀佛,小僧慧法,见过道长。”

“无量寿福。”钱逸群回了礼,道:“大师找小道有何见教?”

“小僧奉雪岭大和尚之命,特来送一封书信。”慧法从怀中一摸,嘴角顿时垮了下来,额头上渗出一层汗珠。

“大师有什么不舒服?”钱逸群见慧法脸sè瞬间煞白,不免疑惑。

“道、道、道长……那书、书、书信……不、不见了!”慧法平时语速缓慢,只要一紧张便会结巴,此刻已经是满脸胀红,就如当rì在论难台上被众僧嘲笑时一般。

第六十八章玉钩洞群雄夺宝,游仙书择主出世(七)

钱逸群心中顿生慈悲,道:“雪岭大师前不久刚与我见过,想来没什么大事,你回去问过再来便是了。。。而且也不用从偏门进来,直接去山门找知客道人,自然会领你进去见我。”

“雪、雪岭大和尚已经走了……”慧法舌头似乎跟牙齿缠在了一起,着急道,“他、他、他说这书信十分要紧,要、要小僧悄、悄悄送来。”

“唔……”钱逸群心中暗道:奇怪的事都赶上今天了,雪岭离开扬州,给道人我留书告别乃是人之常情,为什么要让这和尚悄悄送来呢?那信里会写什么?

钱逸群将目光投向井边人群,那些人都是江湖客,或是聚拢闲聊,或是独坐沉思,并没有小偷扒手的模样。

再者说,小偷扒手瞄准的是人钱袋,怎么会去摸人怀中一封书信?这显然是有的放矢啊!

钱逸群却不知道,江湖之中有一类小偷并不只偷钱袋子,他们更注重的是消息。

这种古老的商业间谍在江湖之中大有市场,而且收益和风险都高得吓人。当一个和尚戴着假发来到这个敏感的古井旁,没有人会认为他是来送信的,全都视作佛门要介入这个深潭的征兆。

慧法踏进玉钩井范围第一步,便几番被人冲撞碰触,浑身上下早就被老手们摸了个清楚。若不是因为这里人多眼杂,恐怕慧法连自己都会丢了,更别说怀里一封书信。

好在偷到这封书信的人颇守规矩,在钱逸群安抚了慧法之后没多久,一个小乞丐怯生生地通过门房将书信送了回来。

钱逸群展信阅读,只见上面一笔漂亮的行草,禅意盎然,显然是一位高僧所写。

——若是留着这封雪岭法师的亲笔信,不知道以后儿孙能卖多少钱。

钱逸群心中杂念闪过,方才往下读去。

初十论难之后。慧光和尚便去信九华山,请来他的道友讨回公道。那位一乐和尚是九华山上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许多老法师都倾心他来转持法论,弘法扬教。此人非但学问了得,法力也是不俗,被信众称作“在世金刚”。

慧光知道光是论难输了恐怕请不来这位道友,正逢雪花庵经房失窃、比丘尼被杀,便“揣测”是厚道人所为。请一乐法师来扬州辨证护法。

虽然慧光是“揣测”,雪岭却基本落实了。他拿了钱逸群送的《瑜伽师地论》真经,自然知道一个道人等闲不会有这种缘法。雪花庵虽然近数十年来不曾出过一个高僧,但是五百年老道场的底子还在,这经文多半是存在那里的。

厚道人能够拿到手,若不是跟那贼人相熟,便是他自己本人。只是雪岭挠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一个道人为何要去寺院偷经,而且凡僧所抄之经哪里比得上这十方界口拓来的真经?若真是厚道人所为,为何好东西送人,俗物却自己留着呢?

钱逸群看完信。方才知道雪岭为什么要急急忙忙离开,更要人悄悄送信过来。

他心道:雪岭法师这是拿人的手短。特意来预jǐng来的。九华山距离扬州只六七百里,算算rì子那一乐和尚也快来了。只可恶那慧光和尚,没有证据就往我身上赖……虽然的确是我做的,但万一冤枉了呢!等一乐和尚来了,先带他去雪花庵消费一趟,看看在世金刚受不受肉身布施!

钱逸群想到两个光头搂在一起的模样,嘴角不知不觉中已经扬起老高。

慧光丢了信。回到寺中仍旧惴惴不安,索xìng找了个借口闭关读经,不与其他僧众往来。殊不知。这信在外面晃荡三个时辰,便有四五个人过了眼。这些人见是与玉钩洞天没有关联,又不想开罪鱼篓道人,便将原信送回,只留了备档在手中。

原本这事就如此过去了,再没有人会去从故纸堆中寻找这备档,偏偏在天sè将黑,玉钩井市场将散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意外。

一个活人从井下出来了。

这是第二个活着回来的人,却是第一个活着回来还能说话的人。

考究他的本意,肯定不愿意惊动整个江湖,但是他出来的情形实在尴尬,并不是出现在井边的空地,而是直接出现在井水里。还好他是南方人,熟悉水xìng,也还好周围人多,呼声一起便将他搭救上来。

寒冬腊月里的井水仍旧是温热的,若是打上来还能看到冒出的热气。然而人一过水,再捞到寒风里一吹,那寒气就如细毛针一样往骨髓里扎。

旁人哪里舍得他死,当下就有几个豪迈的侠客,脱下自己的棉衣裹在他身上,又大呼小叫让道士去取姜汤、棉被,要送他去自己的住处休养,格外热情。

哪知这人却不领情,嘴唇青紫,颤颤巍巍道:“我要住在观里,不出去!死都不出去!”他不是蠢人,自然知道自己是唯一一个能告诉众人下面境况的人。若是落在侠义道手上还好,大家交个朋友,该说的说,该瞒的瞒。

若是落在绿林道或是下九流手中,非但肚子里的东西一股脑都被掏干净,心肝也得被人拿去做醒酒汤。

与其冒这个风险,不如就死赖在观里。

众人一般认可这里是琼花观的地盘,有一个自称厚道人的不厚道道士坐镇,等闲也不敢轻举妄动。

“我这兄弟是冻糊涂了!”一个山东口音的汉子走了过来,“兄弟,咱们自家人的事,不用麻烦旁个了。”

“我说贺老四,你是山东人,他是浙江人,你们哪门子的兄弟?”一旁有人起哄。

“他是我姨妈的堂哥的连襟的表妹的妯娌的亲弟弟,怎么就不是自家人!”贺老四一口胡话张嘴便来。

那人顿时头摇得拨浪鼓一般,道:“我不认识你!我只住在观里!你们谁敢在这里乱来,小心鱼篓道人找你们麻烦!”

四周嘈杂之声顿时消失,就如有人按下了“静音”开关,就连风声都停住了。

“拿我的名号出来吓唬人,实在太不厚道了嘛。”一个糯糯的苏州官话打破了场间的寂静。

众人抬眼望向声音的来源,只见一个眉清目秀的道人,身穿玄sè冬装道袍,头戴九梁冠,手里还拎着个脏兮兮满是油污的帝钟。

在他腰间,果然挂了个油光铮亮的藤条鱼篓!

这身扮相,如果不是鱼篓道人,那……

一定是有人故意要冒充鱼篓道人。

在这里的都是老江湖,哪里肯轻易相信别人,更何况这人yīn不yīn阳不阳。说是男人,眼神中却是一股妩媚。若是女子……唔,的确是没有看到喉结。不过有些男子的喉结也不明显,并不能说明什么。

再说,这道人的身板还是很平的。若是女子,在这个年纪上怎么也该看得出身段了。

一时间众人揣测纷纷,倒是蜷在棉衣里发抖的那汉子大声道:“你不是鱼篓道人!”

“好小子!竟然敢冒充鱼道长!”有人大声喊道,生怕真的鱼篓道人听不见,浑然没想到钱逸群并不喜欢“鱼道长”这种称呼。

“你大可以上前试试。”

“鱼道人”盯着那个男人,冷声道。

那人脖子一缩,不吭声了。

棉衣里的汉子大声喊道:“我在镇江府淮扬客有幸与厚道长一席畅谈,当然认得道长的容貌。”

那“鱼道人”微微一怔,旋即面露笑意,道:“你就不曾听说过江湖有易容之术?”

众人都知道易容术易学难jīng,其中高手能够男变女,老变少,千般容貌存乎一心,就连至亲都认不出来。传说北宋年间就有个苏州姑娘,名叫阿朱,无论易容成什么模样都惟肖惟妙,就连她的丈夫都认不出来。

众人想起厚道人那口京师话里也带着浓浓的苏州口音,怕是与那位阿朱姑娘有什么渊源。

武林之中虽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世家一说,但人们总是相信“老子英雄儿好汉”的神话。

“你将你们当rì聊些什么说来听听,自然能够打消众英雄的疑惑!”又有凑热闹的人喊道。

这话是大家都想说,却没多少人敢说的。就连喊话那人,也很快隐匿在了人群之中,生怕被人指认出来。

“鱼道人”哼了一声,道:“管你们信不信!这人我就是要带走,谁敢拦我便出手试试!”

“你是假的!”那汉子大声喊道,“厚道长一身正气,为人随和,与我这等草莽中人说话都是客客气气如同故旧!哪有你这般孤高冷傲?”

这鱼道人横了那汉子一眼,心道:莫非消息不准么?不都说厚道人杀伐决断,从不与人废话,动手便要人命……怎么可能和这样的人如同故旧一般?

“废话少说!我是在救你,不懂么!”鱼道人厉声喝道,却在嗓音间夹杂了些许关怀的味道,好像真的是个要搭救老朋友的xìng命,情急所致。

众人一时难辨真伪,围做一个圆,既不与鱼篓道人为难,也不让他带走这井中归来的汉子。

——即便他是真的鱼篓道人,也不能断人飞黄腾达之路!否则只有遭天下唾弃,成为公敌,死无葬身之地!

一时间,玉钩井旁战意弥漫,空气都凝结了一般。

第六十九章玉钩洞群雄夺宝,游仙书择主出世(八)

许多人并不知道丛林与子孙庙的区别,还有些无知之辈认为丛林要比子孙庙高级些。其实根本来说,子孙庙是一宗一脉代代相传的私产,而丛林却是天下所有出家道士共有的家园。

因为是共有的,人人都有义务保护它,所以就没什么人保护它了。

陈监院最害怕的事,无疑就是有人在观里捣乱。不同于和尚们可以光明正大地搞武僧团、法僧会,道士的修行一直受到官府的严格监控。若不是士人对得道高真有着天然向往,恐怕道教早就要关门大吉了,更别说像小说中全真教那样搞出清一sè的剑士道人。

原因很直接:从黄巾至今,道门一直都是反贼们最为青睐的大旗。

就连白莲教明明脱胎佛教白莲宗,却偏偏也要跟道门扯上关系,大肆施赠符水治病,念咒驱邪……就差把太极八卦画在旗帜上了。

所以此时此刻,琼花观里竟然没有一个道人能够出来挽狂澜于既倒。

“去找厚道人呀。”陈监院急道。

“好像就是厚爷跟人起了争执。”那传话的道人不敢挤进去看个分明,只是道听途说以讹传讹。

陈监院心上一块大石头顿时落在了肚子里,道:“那就无妨了,让他闹去吧。咱们把二门先关一关,别让他们闹到观里来。还有,去跟曾捕头打个招呼,别惹出大乱子来了反倒怨我们。”

侍者一一记在心上,忙不迭地往外跑去。

陈监院在屋里踱步良久,终于安定下来,暗道:反正这祖师道场还能让他们一帮江湖浪荡子拆了?且将有事当无事嘛!

他心头一通达,竟自己泡了壶茶,悠然享用起来,彻底将玉钩井那边的事抛出脑后。

……

玉钩井旁,剑拔弩张。

那鱼道人不耐烦众人盘问,拔剑出鞘。

如此一来便真的犯了众怒,一时间人人都刀剑出鞘。兵器在手,只差最后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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