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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媚图-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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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吃过你的狗粮,”钱逸群也大笑一声,“也不稀罕!你不留爷,爷自有去处!”

“你个没见识的贱货胚子,小屄养子,有种就别踏上我穹窿山的地!”赵监院面红脖子粗,怒极反笑。

“走就走!”钱逸群站直了腰杆,转身朝外走去,心道:铁杖道人允我在山下等他,看来早就知道他这师兄不能容我,果然是推衍高手。

“这穹窿山周边八百里都是我上真观的地!你滚回家里喝nǎi去吧!戆胚屁jīng!”赵监院追着骂道。

钱逸群回身便是一拳打上去……

人都已经转过来了,拳却没发出来。

只是一个刹那,钱逸群突然看到那跪坐的老道士瞅了自己一眼。

因为年老,他的眼皮几乎吊不住了。一双浑浊泛黄的眼睛,突然之间恍如明星,熠熠生辉。

只是一眼,钱逸群心中突然jǐng醒起来:我怎么了!不是三关九难,八百折磨也要走下去么?难道在这就要退道了么?

一股巨大的悔意让他站立不住,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他想起自己在路上与铁杖道人的对答,想起自己说的承诺,一字字都像是锁链,紧紧捆住了他的心。

“我还想留下……修行。”钱逸群跪在赵监院面前,几乎咬着牙吐出这六个字。

赵监院像只大猴子一般在钱逸群面前跳来跳去,将自己一肚子骂人的脏话都倒在钱逸群头上。渐渐从骂他变成了骂他父亲,很快就波及到了慈母。

——让你这么竟然辱骂我父母尊亲,我还是人么!

钱逸群怒火中烧,什么修行,什么道人,什么玄术,什么家国,什么……的什么!全都在钱逸群的怒火中化为灰烬。

第五章磕头拜师(求三江票,求推荐票)

钱逸群以为自己跳将起来狠狠揍了那监院一顿。

以为……

只是“以为”。

因为远方突然传来一声钟响。这钟声飘飘邈邈,似有若无,钱逸群甚至一时难分这是真是假。在这钟声荡起的刹那,内心中的一切怒火都随之熄灭,如同一场瓢泼大雨,洗尽天地。

钱逸群跪在地上,耳中是污言秽语,心中是荡荡钟声。正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恍恍惚惚,杳杳冥冥。

赵监院又跳了半晌,见钱逸群毫不理会,渐渐也觉得累了,回到座上,喘了口气:“今rì且放你一马,rì后还敢如此放肆,定要抓住了捆在柱子上好生一顿鞭打!”

钱逸群没有说话,静静体味着心中的静定,缓缓伏下身,叩首以对。

赵监院冲随风喊道:“站在那里挺尸么!还不去给我端杯茶来!一点眼水都没有的蠢物!”

随风躬身而出,不一时端着一杯清水进来,上前递给监院。

赵监院一口而尽,道:“这么一点,喂鸟么!再去盛来!”说罢,他又对钱逸群道:“何守清说你没有拜师?”

“是,晚生还没拜师。”钱逸群道。

“荒唐!没拜师送我这里做甚!不知道我这里是十方常住么!”赵监院又叫了起来,“你也不知道什么叫十方常住吧!”

钱逸群微微摇了摇头,表示的确不知。

道教观庙大致可分十方常住与子孙庙。其中“常住”与“丛林”异名而同实,可以互换。这是因为丛林深处往往有修真霞子隐居,而常住聚纳十方道众,正是红尘丛林。

任何一个正经道士,不拘门派,都可以在常住挂单,参与观庙里的大小事务。但也得服从监院、都管的任务指派,学习道教规法威仪,陶溶品xìng。一旦违规,便要接受观法庙规的惩罚,轻则跪香,重则起单,逐出山门。

与子孙庙不同,常住里的道士不能擅自收徒。这是为了防止师徒私授,将属于全天下道士的财产变成自家的私产。钱逸群以俗家身份来到这里,根本没有师父可拜,甚至不能和道士混住,只能住在西院,那里是供施主香客临时借住地方。

现在上真观的西院早已年久失修成了危楼。

赵监院不耐烦给钱逸群多说,挥了挥手道:“去去去,去找个子孙庙出了家再来!”

“何老师让我在这里修学,我要等他。”钱逸群哪里就是这么容易被打发的?当下应道。

“等等等!等个卵蛋!”赵监院大骂道,“祖师爷的规矩不要了么!有种你就西院自己住着!别来我面前丢人现眼。”

钱逸群不言不语,心道:只要有个遮雨的地方,哪里不是住!

“咦?”赵监院突然想起了什么,“何守清为何自己不收你?”

“何老师说:收不下。”钱逸群谨遵铁杖道人的教诲,如实禀报。

“放屁放屁!你是紫薇圣人下凡么!你是三清化身么!你是三台星官么!一个屁样的东西还收不下,哈哈哈哈,笑死人!”赵监院笑得前仰后合,眼中眼泪都挤了出来。

钱逸群暗中腹诽:你这道人肠胃不好,迟早一天放屁崩碎满腚菊花!

“一个贼骨头,收不下?”赵监院笑了个够,指了指一直没说话的老道,“老木,你收他。我看看什么叫收不下!”

“好好好。”老道士点着头,也不知道到底听懂了没有。

钱逸群本是想等铁杖道人回来的,若能跟铁杖道人成为师兄弟……现在却要拜一个木木得连名号都叫老木的道人为师!

这怎么可以?

哪怕领证当天就离婚,那也是二婚啊!

钱逸群嘴角抽搐,看着那老道:你好什么啊?你能教我什么?

“快点磕头拜师!完了就快滚!”赵监院不耐烦道。

“是是是。”老木道人又是一阵点头。

赵监院伸出一条肥肉滚滚的腿,踢在老道士的蒲团上,骂道:“我让他拜师,你‘是’什么!”

“对对对。”老木道人眼皮都没抬,口中连声道。

“小杂种,你要留下就得拜他为师,否则我必把你打出穹窿山地界!”赵监院不容辩驳道。

钱逸群心中很是纠结,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偏偏被个疯癫道士扯在了一处。师徒传承不逊于父子,怎么能够稀里糊涂就拜师呢?若是不拜师,只有下山去等铁杖道人回来么?

“给我按住拜师!”赵监院突然暴喝一声。

随风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钱逸群身侧,闻听此言出手迅疾,一把抓住了钱逸群的脖颈。另一只手拍在钱逸群胁下。

钱逸群顿时浑身麻疼,一点力气都用不上了,这种纯**的搏斗对他来说实在太陌生。以前混在市井里,谁敢对总捕头的儿子动手?现在西河剑不在身边,身子被制住也没法用小**诀放雷光咒,简直成了任人宰割的菜鸟。

这种屈辱的过程只是片刻之间,钱逸群被随风按着磕了八个头,头头触地,几乎让钱逸群要晕死过去。

“好好好。”木道人口中说着,抬了抬手,示意钱逸群起身——或者说是让随风放手。

“哈哈哈!”赵监院大笑起来,“送他一套道袍算是我的见礼,哈哈哈,我看这样不是挺好,一个阿木林师父带着两个戆污卵徒弟。”

钱逸群抚着额头,心中悲戚:我这就算拜师了?我这就算拜师了!拜师不是需要上表天庭、禀报历代祖师、授以道名字辈……我这怎么就能算是拜师了!

“好了,道爷我乏了,你们出去吧。”赵监院挥了挥手,“老木,让你看藏经阁不是让你不干活!再要让我抓到你偷懒,仔细不给你饭吃!”

“是是是。”木道人连连打躬。

“看好你的两个戆徒弟,快走快走,还想赖着这里干嘛!”赵监院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转过身,对着那个“道”字深吸了口气,略略一憋,噗地放了一个又长又臭的屁。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太臭,一边扇着一边捂着口鼻往里间快走,闷声道:“我的屁好吃么!吃干净了再走也不迟!”

钱逸群顿时一股恶心,推开大门朝外走去。

第六章入门初夜(求三江票推荐票)

穹窿山风清凉,带着林中各sè秀木的香气,让人陶醉。

钱逸群仰头深吸一口清香夜风,睁眼就看见漫天星斗。铁杖道人那天晚上说的话又浮了出来,却怎么都不知道什么叫“星命”,为什么“收不下”。

木老道佝偻着身子,很有些驼背,一步步往山下走。钱逸群呆立片刻,还是追了上去,道:“我跟你走么?”他本想叫一声“师父”,但这师父的形象与他想象中的也实在太遥远了,硬生生叫不出口。

“对对对。”木道士连连称对。

钱逸群招呼钱卫跟上,见钱卫能够一手提着竹箧,一手提着灯笼,便只跟着木道士又问:“我们不住上真观么?”

“对对对。”木道士点头应道。

“那咱们住哪里?”钱逸群问。

这回木道士不说话了,抬头看了看钱逸群,微微一笑,继续埋头走路。

钱逸群被他笑得茫然无措,只得再跟了上去,竟然是原路下山的模样。一直走到上山时看到的那条竹林幽径,木道人转了个弯,跳下大道台沿,往里走去。钱卫连忙抢在前面,为钱逸群照明。

钱逸群只觉得脚下土路坑洼,从未走过这么不平整的路面,像是有人专门在这里挖了绊脚坑,故意要害人xìng命。

月光被竹林严严实实挡在外面,幽径一片漆黑,若不是钱卫的灯笼,真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钱逸群突然意识到自己很傻,那木老道昏昏聩聩,是怎么在这条路上走得如此平稳?竟然连灯笼都不要?

——想来他年年走,已经走熟了。

钱逸群很快找到了原因,又想起赵监院所说“让你看藏经阁”的话来。

藏经阁顾名思义就是存经书宝典的地方,也就是上真观的图书馆。

看守藏经阁自然就是图书管理员了!

老子、老毛、老毛老婆、老莫、老僧——少林寺扫地那个……这些人可都做过图书管理员。

由此可见这个职业的水有多深。

“师父,我们是道士么?”钱逸群想到这节,“师父”两字也不觉得有多难叫出口了。

老木道士连声道:“是是是。”

“那我这算出家了么,师父?”钱逸群觉得这实在更像是一场闹剧。

“对对对。”木道人继续道。

“师父,您能说点别的么?”钱逸群觉得额角青筋条暴跳,忍不住问道。

“好好好。”木道人微笑之中充满了慈祥和蔼,灯光之下还真的有些高道风骨。

钱逸群放弃了说话,让钱卫走在前面,自己深一脚浅一脚跟在最后,也不知道这条路到底还有多长。

从竹林幽径里走出来的时候,月亮已经升到了中天。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极开阔的平地,四面环山,是个山坞。在月光之下隐约能看到一座茅屋,看上去比钱逸群家里的厨房大不了多少。

钱逸群踏出两步,顿时松了口气。脚下不再是坑坑洼洼的土路,而是硬实的土砖,走起来无比舒服。他在城里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因为这土砖地面高兴得想跳起来,真是换了人间啊。

这种兴奋的感觉很快就消失殆尽,因为那栋茅屋。

很不幸,那就是师徒三人外加钱卫的卧室、客厅、厨房……还好茅厕是在外面的。

只要出了茅屋,天地就是个大茅厕。

钱逸群看着这间三十来平,集聚了多功能高人气的房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在灯笼的光照下,可以看出这茅屋连地基都没打,只是砖块从地垒砌,里外糊了一层黄泥烧硬。顶棚上是正宗的干枯茅草,松木作梁,也不知道用了多久,木干都已经开裂了。

房梁上挂满了废弃的蜘蛛网,粘着灰,就像是重重帷幔。房间里透着风,倒是没什么异味,仔细看才发现这是墙上打了几个洞,外加数条不规则开裂的墙缝,虽然眼下起到了促进空气流通的作用,再过两个月可就不知道该怎么过了。

一个硕大的黑影朝三人走了过来,跟钱逸群差不多高,却十分壮实,无论宽度还是厚度都超过钱逸群一倍,就像是块大方砖。

“你是师兄吧?”钱逸群先打了招呼,“我今天刚拜的师。”

老道士在旁边笑道:“对对对。”

“我叫阿牛,也是师父的徒弟。”那大方砖瓮声瓮气道,“我怕没你大,还是你来做师兄吧。”

“不必客气,你先入门的,你做师兄就是了。”钱逸群并非有意谦让,只因为他脑中迅速过了一遍曾经读过的书,意外地发现“师兄”是个很悲催的职称。

且看郭靖之于杨康,明显杨康帅气多金出身好,儿子还争气。

再看令狐冲之于林平之,直接妞偷人啊!小师妹就这么被抢掉了。

还有天龙三兄弟,作为大哥的萧峰最悲催了,在两个弟弟风花雪月把妹缠绵的时候,他苦逼逼的在塞外考虑天下大事,最后直接自戕而亡。

更别说孙悟空之于猪八戒和沙和尚,各种苦力打手保镖护院……猪八戒只要负责吃喝坑爹挑拨离间就行了。沙和尚更绝,整部《西游记》里就几句台词,简直就像是上面派来挂职镀金的。

……

钱逸群突然又想道:这些师兄、大哥好像都是主角啊!那帮做小弟的反倒没什么好结果。看来付出和收获果然是成正比的,算了,我还是当师兄吧……

“师弟,你在想什么?”大方砖阿牛根本没有跟钱逸群玩你推我让的游戏,直接这么喊上了。

钱逸群暗道:今rì真是诸事不顺,是铁杖道人故意选的时辰么?转念再一想,也有当主角的师弟呀,比如袁承志就是小师弟,再比如韦小宝是少林高僧的师弟,还比如小龙女是李莫愁的师弟……

“我在想,”钱逸群将跑偏的神识收了回来,扫视了一圈屋子,“床在哪里?”

大方砖上前吹灭了钱卫灯笼里的蜡烛,道:“蜡烛太亮,我借不到月光了。”

钱逸群目瞪口呆,难道这里的床只能在月光之下才会显形么?

“咦,我怎么更看不清了?”阿牛站在原地,挠了挠头,刚一动身就哗啦啦碰到了不知道是什么的一堆家什。

——坑你妹的,你拉低了本书人物平均智商你知道么!

钱逸群突然有种悲哀的感觉,也仿佛明白了赵监院为什么会是那副疯疯癫癫的模样了。铁杖道人说他师兄是高道,估计那时候还没遇到这对师徒吧?

大方砖不知道碰倒了多少东西,总算在休息区域——墙缝少一些的地方,拨拉出一人长宽的空间,又从厨房区域抱来一堆稻草,薄薄铺了一层。

“你不会让我睡这里吧?”钱逸群硬吸了口气。这地上凹凸不平也就罢了,还在渗着cháo气,只扑这么一层稻草能顶什么用?

“当然不是。”阿牛道。

“那我睡哪里?”钱逸群松了口气。

“这是给你身后那个活鬼睡的。”大方砖道,“你既然是师父弟子,当然是跟师父和我一起。”

钱逸群见钱卫身份被人叫破,心中暗惊:这大方砖虽然脑子有点问题,但是眼光很敏锐啊!看来这老道士,哦,不,是师父!看来师父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钱卫,你睡这吧,晚上铺上褥子。”钱逸群关照道,又对阿牛道:“师兄,我们睡哪?”

大方砖将钱逸群领到门口,道:“我们在神像前打坐。”

钱逸群取了钱卫的灯笼,吹了火折子点燃蜡烛,仔细照了照:“哪里有神像?”

“墙上。”大方砖踢了踢脚下的一块木板,摆到中间,大声喊道:“师父,您上座。”

“好好好。”师父收拾了一下刚才大方砖撞倒的东西,踱步过来,坐在那木板上,双腿一盘,刹那入定。

阿牛直接坐在了地上,长舒一口气,两个呼吸间就传来了风箱扯动般的鼾声。

钱卫凑了过来,低声道:“少爷,这可比县里的地牢还苦呀。”

“嗯。”钱逸群盯着阿牛给他留出来的地方,怎么都坐不下去。

“少爷,咱们要不等天亮就回去吧?”钱卫又道。

“嗯……?你想什么呢!”钱逸群挑眉道,“我们可是来修行的!给我拿床褥子,其他的你用。”

钱卫无奈,暗道:是你来修行,我只是服侍你而已。

他不敢说出来,只得拿了床厚褥子,叠了两叠,给钱逸群放在地上当坐垫。他见钱逸群上了座,便回到刚才那个角落,发现靠墙立着块三尺宽五尺长的木板,便取了放在地上,铺上褥子,总比直接睡地上强些。

钱逸群挪了挪屁股,觉得还是挺软和的,想想这就是自己出家修行的第一夜,还真是很给力啊!不过以后要是一直如此,自己又能撑多久呢?

得益于之前做的功课,钱逸群很快便抛却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恍恍惚惚进入静定之中。身边那位扯风箱的师兄也渐渐收敛了鼾声,耳中只有秋虫残鸣,山中野兽呼号,充斥着大自然的气息。

谁都没发现,躺在木板上的钱卫突然身子佝偻,蜷曲成了一团,嘴角抽搐,眼皮直跳,渐渐又打着摆子,发出一声声闷哼,好像承受着极大的痛楚。

第七章随师修行(求三江票求推荐)

天蒙蒙亮的时候,阿牛伸了个懒腰,撑开腿按了按,借着微光打量起这个新入门的师弟。他很快就看腻了,觉得这师弟跟上真观的那些道士没什么区别,白白净净,身体弱小,一看就是干不了活的。

钱逸群隐隐有种被人剥光了围观的错觉,睁开眼睛,正好与阿牛的那对牛眼相撞,差点高呼“有鬼”。不过还好,阿牛虽然体型蠢笨,但是面貌不错,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两道浓黑的眉毛呈一字卧蚕式,眼睛硕大,微微外凸,果然有几分牛相。

“师兄早。”钱逸群打了个招呼。

“师弟早。”阿牛站起身,生火煮水,开始一天的生活。

钱逸群放松了一下麻木的双腿,很快也站了起来,见师父还在定中,也不敢打扰,便出门呼吸新鲜空气。他还从未有过这么用功坐了一夜,今天出来之后只感觉jīng神抖擞,浑身舒坦,对未来的清贫rì子也不觉得有什么畏惧了。

钱卫见钱逸群起身了,连忙也跟着起来,只觉得头晕目眩,脑中杂乱纷纷,都是昨夜里发梦闹的。他收拾了被褥,又取出点心和食材,过去帮着弄早饭了。

阿牛也不跟他多说话,反正任由钱卫动作。钱卫虽然是个烂人,却也拉扯过女儿长大,

锅灶上的活计比阿牛还要熟练些,很快就将这工作抢了过去。

阿牛见插不上手,便往屋后清理肠胃去了。

钱逸群闻到了汤圆的香气方才回到屋里,见师父刚刚起座,便上去打了个招呼。师父仍旧是“好好好”应对,再没别的话。

阿牛回到屋里,见一碗碗汤圆已经盛好了,便一把扯了钱卫昨晚睡觉的木板过来。他将木板的一端架在一块石头上,自己坐在地上,另一端架在膝盖,搭成了个简易的桌子。

师父习以为常,过去坐了,等钱卫上饭。

钱逸群坐在师父对面,用手轻轻按了按这“桌子”,心中五味杂陈,暗道:谁知道还有多少挑战我常识的事?一起来啊!老子撑得住!

“师兄,先咬一个小口,吹凉了再含进嘴里。”钱逸群吃了两个汤圆,见阿牛被烫得整张脸都皱起来了,知道他从未吃过,心中颇为可怜他。

阿牛学着钱逸群的做法,小心咬了一口薄嫩如羊脂的糯米皮,露出里面的黑洋酥,呼呼吹凉,放进嘴里,吸了口气:“好香好甜。”

“这是宁波人的黑油酥汤圆,跟咱们苏州人的不同,别有一番滋味。”钱逸群说完又暗想:估计这位师兄连苏州的汤圆也没吃过吧。

“我第一次吃这种东西。”阿牛乐呵呵道,“果然好吃,就是差点被它暗算了。”

“我还带的多,师兄尽管吃。”钱逸群大方道。

“耗。”阿牛丝毫不客气,风卷残云一般就将自己眼前的汤圆的吃完了,便要钱卫再煮。

钱卫这次过来背了五天的早点食材,还有少量的肉食,全是钱母怕儿子在山上没得吃,硬要带的。钱逸群昨天还觉得这么做有点多余,现在看看阿牛的吃相,庆幸母亲英明睿智。

阿牛一碗接一碗,好像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

六碗过后……

“行了,不能再吃了。”钱逸群终于忍不住了,“这汤圆是用糯米包的,吃的时候不觉得,等会就会积食了。”

“哦。”阿牛颇为失望,放下碗转向师父道,“师父,我去给祖师爷磕头,然后就去打水。”

师父笑道:“好好好。”

“祖师爷?”钱逸群扫了一眼这家徒四壁又堆满了杂物的屋子,“在哪里?”

“这不是祖师爷的神像么?”阿牛指着昨晚打坐面对的墙壁,上面隐隐约约有个白sè的印子。所谓三分形象七分想象,在阿牛几经提示之后,钱逸群终于认出来了:“这是太上老君?”

“是元始天尊,你看,这是他的混元珠。”阿牛指着墙上一块老大的圆形霉斑。

钱逸群深深的点了点头,此刻才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界。他与阿牛师兄的世界实在距离太远了。

阿牛毕恭毕敬地对着这墙上的霉斑水印磕了头,从门后取了扁担,挑起水桶打水去了。钱逸群见师父也要出门,连忙凑了上去,笑道:“师父,您是去藏经阁么?”

“对对对。”

“能带我去么?”

“好好好。”

钱逸群登时高兴起来,对钱卫道:“你要不今天就回去吧,这里看来也不方便住。咦,你脸上怎地这般惨白?”

“昨晚一直发梦,又梦到我那可怜的闺女了。”钱卫叹了口气,“少爷,我们还是在山下租间农舍吧,每rì上山也不过个把时辰,不耽误什么。”

“你租一间住吧,每rì送些饮食吃的上来便是了。”钱逸群见师父已经出门了,连忙追了上去,又对钱卫道,“我住些rì子再看。”

钱卫只得道:“那好,老奴今rì便下山寻间好些的农舍租下来。”

钱逸群点头同意,突然想起昨晚的事来,折返回屋里取了自己的西河剑,想了想,将百媚图也带在了身上,以备随时咨询。

师徒俩人又走进了竹林幽径,此时天已经大亮。秋月的阳光从竹叶中洒落下来,在地上形成了铜钱大小的光斑,俩人就在这一柱柱光“棍”中行走。

上真观的道士们起得也早,已经做完了早课。云板声中,众道人排好队,由几个老成的经师去迎了监院大师进斋堂。木老道这边三人并不算上真观道士,本就不能过堂吃饭,故而人家见了他也不招呼。

木老道冲所有人都微微躬身,也不管别人理不理他,只是一味谦卑,让钱逸群心中不爽。不过作为弟子怎么能够指摘师父呢?他只好将这不爽化作对学习的饥渴,早些学完就早些回去吧!rì后有钱了就自己盖座庙,让师父和阿牛去管,好歹有师徒之名,不能看他们被人欺负。

一路过了山门灵官殿,过了茅君殿,又过了玉皇宝殿和三清阁,总算在三清阁后面有道矮墙,隔出了一亩来方的地界。矮墙里只有一栋破破烂烂的屋子,好歹顶上铺瓦,却是残破不全,比茅蓬坞里的茅屋好得有限。

钱逸群随着师父进了门,抬头就看到这破屋上挂着一块匾额:藏经阁!

第八章神霄五雷玉书

木道人上前掏出钥匙,颤颤巍巍找到锁孔开锁。钱逸群在一旁看了,心道:这还有必要锁么?旁边那个窗户洞开,随便就翻进去了。

等木道人开了门,钱逸群往里走了一步,心里登时空落落的。这臧经阁,既不是阁,也没有经,直接挂个“脏”字才算贴切。姑且不说这屋里霉气熏人,飞尘乱舞,就连张完好的桌椅都没有。书架更是布满了蛛网,一本典册都看不到。

“师父,一本书都没有?”钱逸群捂着鼻子。

木道人微微一笑,变戏法似的从门后拖出一个藤箱。

钱逸群心中一紧:难道秘籍都在箱子里?

木道人抱了一张四脚不平的桌子到外面空地,又搬了把没有靠背的靠背椅,从箱子里取出一本《黄庭经》并纸墨笔砚,往外面抄经去了。

钱逸群见师父不管他,便在箱子里翻了起来,心中大为失望:这比他母亲收藏的道教经典都少啊!左右不过《道德经》、《清静经》、《太上感应篇》之类满大街都是的经书。

他实在不甘心就此罢手,在这堆烂桌子破椅子之中又翻了片刻,总算在个虚掩柜门的柜子里发现了一些异样。原来那里还藏了个藤箱,钱逸群就如同玩游戏发现了隐藏宝箱一般,先吸了口满是灰尘的空气,郑重其事地将它拉了出来。

藤箱没有锁,轻易便打开了盖子。

里面整整齐齐垒放着一箱子经书,蓝sè的封皮白sè的书名贴,上面是漂亮的王体楷书书名。

钱逸群取出《黄庭经》,见下面还是一本《黄庭经》……一本本取出来之后,钱逸群总算死心了,这些书都是师父每rì抄下来的抄本。

就在钱逸群心灰意冷将抄本放回藤箱,盖上箱盖的时候,眼前突然一亮,发现这藤箱竟有夹层。

一张深蓝sè的封皮纸露出小小一角,好似美女裸露在外的玉足,挑逗得钱逸群心跳砰砰,双手发颤。他小心翼翼地摸索着藤箱的内壁,果然发现藤条内有一册不厚的书册。钱逸群探头朝外看了一眼,师父正背对大门奋笔抄书,不由放下心来,用指甲刺入藤条缝隙之中。

这藤箱年纪恐怖不小,被钱逸群这么一刺,顿时松开了许多。钱逸群轻轻拔出西河剑,从扩大的缝隙里插了进去,双唇内含,不知不觉中用力咬紧。

终于,啪的一声轻响,老藤条被割断了。

钱逸群这才松了口气,趁胜追击,将这本藏身内壁的书册救了出来。他放下剑,双手捧着这本没有贴名的薄薄书册,吹了口气,腾起老大一股灰尘,也不知道在这里放了多久。

再次确定师父没有往里看他,钱逸群颤颤巍巍地掀开书册一角,生怕里面写的是《笑林广记》之类的东西。

这一回,老天爷似乎没有耍他玩。

在书册的扉页上,一板一眼地写着:《神霄五雷玉书》!

左下角还有“谨道人恭敬誊抄”一行小字。

“神~霄~五~雷~玉~书!”钱逸群忍不住轻声读了出来,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他对自己说道:我不是老天爷的私生子,他肯定不会这么厚待我,要么里面的内容是全本《金瓶梅》,要么就是跟狐狸说的那本书同名而已……

钱逸群翻开正页,赫然是粗笔楷书写着:“金门野客作五雷玉书序”。

钱逸群一看后面还有不少文字,总算不再担心这是上天的玩笑了,当下坐在地上一列列自右向左细细读了起来。

“宣和二年,予游天下名山二百余所,一到金陵清真洞,……”

钱逸群读了第一列,心中道:宣和二年……那正是北宋时期,莫非真是神霄派的祖师爷王文卿写的?他心中存疑,继续往下读去。

“……,乃唐叶天师修真之地。抵暮,四野无人烟可依,远望山中忽有灯光,以此投奔。唯一草舍间,寂然无人,予心大惊。又于灯下桌上,有一文字,启而视之,名曰:《嘘呵风雨之文》。予意其必雷宅也,取笔墨以木叶录之。录将毕,忽闻鸡呜之声,须臾一老姥出来。予问其姓氏,老姥曰:予无姓氏,此乃雷霆所居之地,不可久留。……”

钱逸群觉得眼睛发涩,实在是这里光线不好,便挪到窗口继续往下读。他心中却免不了又腹诽一句: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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