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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时明月始皇之死-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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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月前。陆元鼎接获儒门弟子有难的消息,挑拣门中好手赶赴咸阳,骆宝洋随四个师兄一起下山,送走了陆元鼎等人之后,四个八卦门弟子先行回山,留下骆宝洋负责在山下买粗米杂粮。那时正装了满三袋粗粮,忽觉得店门外一道目光冷冷的直盯着他,转眼望去,不禁愕然,对方竟是个年纪和自己相仿的貌美女子,其清洒绝俗之姿前所未见。骆宝洋登时如痴如醉,手中刷啦啦地一阵细响,麻袋里的粗粮已洒落满地。他骤然警觉回神,心下羞愧,正待开口向女子询问芳名,那女子倏然身形一晃竟欺上身来,一手砰砰砰连打三拳在他双目和鼻梁之上,另一手持刀朝他脑门一抹而过。店家老板见了大惊失色,还道是来了抢匪,张了嘴尚未呼喝,那女子却已然飘出门外,影踪全无。只见骆宝洋的鼻梁骨已整个儿歪斜,鼻血喷流不止,他两手摸着眼睛兀自惊神不定,也不知自己会不会瞎了?身子微晃,顶门上的一片黑发顿时散落而下。
骆宝洋后来一番查察,方知那女子竟是神都九宫的宫主珂月。骆宝洋每日苦苦思索,别说这珂月自己从不相识,堂堂一个神都九宫的宫主又为何会找上他这种无名小卒?这事他羞于对同门师兄言明,只推诿说练功受伤,用层层白布包裹严密。也是事有凑巧,今日“龙蟒双雄”中的黄止殇也同样遭到珂月毒手,若非如此,说不定这骆宝洋会一生隐瞒此事。
“珂月宫主!”骆宝洋甩开白布,指着自己残破的脸,厉声问道:“我与你无仇无恨,更无干系。你到底为何下此毒手?”
珂月看了看骆宝洋的脸,却不说话。
原来这几年珂月行走江湖,但凡看见任何男子,只要那人脸上五官长得有一丁点儿与荆天明依稀神似,她便二话不说地动手。像嘴的人打嘴,像鼻的人打鼻,这样下来,也不知打过了多少人。只一点,对于完全不会武功的人,珂月绝不出手。
那些遭殃的人固然觉得莫名其妙,但出手伤害自己的人乃是个年纪轻轻的弱女子,而自己确实毫无半点还手余地;是以各人怒虽怒矣,却大多对事发经过三缄其口。年年如此下来,神都九宫的恶名也就俞传俞广,人人皆知这神都九宫珂月宫主是邪教妖女,但对这妖女为何任意伤人却不知其中底细。
这八卦门骆宝洋倒霉倒在眼鼻都和荆天明稍微神似,额头发髻的线条也和荆天明一般,这才落得个眼肿鼻歪、顶门无发的下场。荆天明如今才不过二十五岁,能和他五官神韵相像的,在珂月眼中看来自然大多是年轻男子。其实那些相似之处若非出自珂月之眼,换作任何一个人来看,恐怕都得瞧上半天才能勉强同意:“欸……是吧?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儿像……”
“原来八卦门中也有人被妖女所害。”风旗门周妄刚喊道:“妖女!我风旗门中亦有一些年轻弟子被人破相,想来也是你动的手了。你倒是说清楚,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此时在场众人口中一片叫喊斥骂之声,人人都想听珂月说个明白。
连荆天明也忍不住好奇起来。荆天明虽未开口质问,但他看向珂月的眼神中明明白白表露出,“阿月,你这到底是为什么?”
珂月冷冷瞪了荆天明一眼,双颊却现红晕。只听的神都九宫宫主哼地一声,黄布衫骤然掠身抢入人群当中。左三右二踏步旋身,身形移转之际衣袖翩飞,一掌穿出郭禄干前胸际。郭禄干大吃一惊,正欲后退时,珂月已绕到汤祖德左侧,呼呼又是两拳;汤祖德闪避不及,左右后腰各中了珂月一掌。汤祖德咬牙忍住剧痛,转身将手中铁环向左砸去,却正正送到了珂月飞起的脚下;珂月借力一蹬,弹至辛雁雁顶门上方,右手陡然伸出,便往辛雁雁颈中去夺白玉。
陆元鼎暗暗叫了声不好,眼看珂月一手抓向师妹颈中,一则抢走白鱼玉坠,二则大可趁机要了师妹性命,陆元鼎不愧身为八卦门掌门,临危能断,立即挺剑,便是一招八卦剑术中的杀招“驭神于空”,对象却并非珂月,而是神都九宫中那身穿绿衣的小男童。
“哼!”
辛雁雁听得自己脑门上传来冷冷一声,同时感到发间一紧,下一刹那,便见到自己的发簪激射而出,被自己掌门师哥的宝剑劈成了两截。辛雁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待她定睛再看时,珂月宫主已定然站好在那绿儿的身旁了。
珂月这番动手,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似有彩蝶飞舞、飞鸟旋绕、游鱼穿梭。“阿月的武功竟变得如此之好!”唯有荆天明看的清楚,在这弹指之间,珂月连使了“白石皓皓”、“维葉泥泥”与“蒹葭苍苍”三招。另加半招“河水洋洋”用来夺簪救人,这武功正式八年前他曾亲自与珂月练过的杳冥掌法。
“趁人不备的妖女!”八卦门樊绍延怒喊。
“大伙儿小心,听说妖女早已得月神乌断与神医端木蓉的真传。务必小心,别中了她的毒术。”
“大伙儿围住了辛姑娘,莫让小妖女夺走了白鱼玉坠。”陆元鼎一声喊,众人随即向辛雁雁所在位置靠拢,各个都是兵刃在手,异常警戒。这些人本以为珂月宫主不过仗着神都九宫的威名,刚才珂月这一出手,方知厉害。
八卦门、风旗门等人众这么一退,神都九宫的少年少女们也纷纷向珂月靠拢。独独剩下荆天明一人在两方人马之间。辛雁雁与珂月都没有说话,无论哪一个都没有开口要求荆天明来帮助自己,但两人的眼神都直直望着他,想知道荆天明究竟会靠向哪一边?
风旗门中突有一人大步向前踏出,自背后抄出一柄长杆,呼的一声,长杆倏出,定在珂月身前十步之遥。
“在下风旗门周妄刚。还请珂月宫主赐教。”那灰衣男子朗声报出名号。这周妄刚,年约三十左右,老辣沉稳,年级虽然不长,但在风旗门中辈分并不算低。手中铜杆约莫二尺来长,杆头装有尖刺,尖刺又铸装有尖刺,尖刺下又铸合着一面大铜板,板缘极是锋利,上有云絮般的雕纹,这兵器似枪非枪。似斧非斧、状如旗杆,正是风旗门所特使的独门兵器。
“风旗门?”珂月朝对方一番打量,见他一张脸上,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显然自己不曾对其下过手,更何况这人生得高额长颚,好一副马脸,相貌绝无丁点儿与荆天明相似之处。当下把眼往旁边一转,只见这姓周的身后,还有四、五个背上皆插着一柄长杆之人,想来都是风旗门弟子。但是他们人人相貌都完好,换句话说,就是这些人的长相都不怎么样,明明这些人自己一个也不认识,这周妄刚干嘛要找自己麻烦?
那灰衣男子见珂月沉吟不语,慨然言道:“想我风旗门也是武林上赫赫有名的门派,哪能坐视妖女助纣为虐,代鬼谷欺压八卦门?”
“喔!原来是打抱不平来着。”珂月宫主点点头,问道:“你风旗门素来都这么行侠仗义吗?”
“贼妖女好瞧不起人!”周妄刚脸上变色。
过去几十年来,风旗门与沽山派、淮水帮在江湖上虽是众所周知,只可惜手底下多是杀人越货、偷拐抢盗等事。这中情形一直到淮水帮帮主左十二痛定思痛,将柚子送入清霄派中改拜赵楠阳为师之后,风旗门与沽山派、淮水帮等帮众才渐渐弃暗投明,一改过去行事之风。换句话说。风旗门开始行侠仗义,也不过是最近这几年间才有的事。珂月这一问,等于是掀人伤疤。
周妄刚只道珂月是故意嘲笑讽刺,却不知珂月向来对江湖上各门各派懒的了解,刚才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周妄刚眉头一皱,便要动手。陆元鼎在一旁观察许久,心想周妄刚武功虽好,却不知是邪教妖女的对手?何况有荆天明虎视眈眈等在一旁。“若是能激得此女不用兵刃,周兄便多一份胜算。”
陆元鼎主意已定,便道:“小弟早知周兄想领教一下神都九宫的神兵利器。江湖传言,珂月宫主从不轻易亮出兵刃。此番只怕要叫周兄失望了。”
“要兵刃相见?”岂知珂月喔了一声,说道:“那简单。拿剑来。”
立在后头的绿衣少年闻声立即跨步上前,解下背上长袋,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珂月握住露出长袋外的剑柄,轻轻抽出一把剑来。只见那柄长剑竟无剑鞘,剑身还不到寻常铜剑的一半宽。细而长的剑身在日光下却隐隐发出莹莹月色。再仔细瞧去,方能看出莹白色的剑面上有红色血丝缠绕,隐约如刺绣一般于剑身上显露出二个字:珂月
五年前,毛裘领着高月上神都山,于故师阴阳家风朴子墓前,将掌门信物耳环转交高月。高月祭拜过风朴子,正式成为神都九宫的新主人。她本拟即刻下山,招手新血,壮大神都九宫,却迷恋上神都山的风景,一住就是数月。倒也亏得如此,这才在风朴子旧居偶然觅得这把“珂月剑”。
荆天明也是第一次见阿月使用兵器。但见珂月手中握着那柄莹白细剑,实在秀雅得紧,也好看的紧,心中不紧暗叹:“正所谓宝剑陪佳人,这句话可到如今才得见深意。”后来又见剑身铸有珂月二字,恍然领悟道:“原来如此。此剑便是珂月更名的由来了……哎,高这一姓既是不认识她的爹娘所传,又是背叛了她的笨荆天明为她所取,也怪不得阿月不肯再要了。”想到这里,荆天明心中又是一阵凄苦。
珂月将长剑随意搁在身侧,连个架势也不摆:“来吧。”周妄刚见对方竟似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一张马脸顿时又长了三分。眼中渐起杀意,哼了一声,肩不移,腿不抬,整个人骤然往前移去,长杆倏出,杆尖咻地便直戳珂月的脸面,这招“点沧宿”以杆为枪,使法近似枪法,威猛势捷,细细一柄长剑恰恰好挡在长杆尖端。那时机说巧也未免巧得过分,说妙又不免妙得有些匪夷所思。
周妄刚手下一愣,心中暗道:“真看不出这小妮子还真有几分功夫。我若不使出全力,败给了这小姑娘,还有脸回到风旗门去吗?”
周妄刚助威似得大喝一声,手上加劲,将内力源源送出,那杆本来就有百来斤重的大旗,自是变得更沉了,只听得轻轻一阵声响,旗剑相交,就看那长剑黏着杆上尖刺画出小圈,将旗杆斜引至旁,周妄刚虽使出牛劲,却离不了那柄细长白剑。
“可——恶——啊——”周妄刚咬着牙、脸红脖子粗地硬撑着想要抬起那柄珂月剑,却是不能。明明是小姑娘使着一把细剑,大汉子舞着一把大铜旗,却让小姑娘把大汉子给压倒了。
周妄刚使劲三次,珂月松手三次。那把风旗门的大旗,倒好像俩人实现套好招一般来来回回升降三次。
“哈……”荆天明看了想笑。但不知是珂月不愿意让他笑出声来。荆天明方才“哈”了半声,珂月已抽回白剑,倏然间。唰唰唰连三剑直取对方右腕。周妄刚连忙缩臂回声,脚下擦个半圆避过,铜斧称势回砍珂月;这一变招尚来不及使全,珂月剑已然向上画出一抹长虹,剑主人左臂旋。右剑挥、右剑绕、左臂扬,身后身前二记叮当脆响,先拨铜斧,后削杆身,周妄刚一柄长杆顿时脱手!
“好……”荆天明正想叫好。但不知是不是珂月不愿意让他叫出好来。荆天明方才“好”了半声,珂月飞身掠过脸色铁青、单膝跪地的周妄刚,长剑直直飞来指那站在一旁看得正专心的辛雁雁胸口。
第二章 萍踪浪迹
打从相逢以来,辛雁雁一直把眼前这貌美女子视为妖邪。以来这女子既然是神都九宫的掌门人,必定跟月神乌断、神医端木蓉这等人脱不了干系。再者珂月行止诡异,言谈也甚是无礼。是以,辛雁雁心中一直认为即便珂月会武功,其武功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就算她的武功比自己好,也定然绝非正派一流。岂料方才珂月与那周妄刚一番相斗,所使剑招自己虽不曾见过,却是大开大合,气度从容,端的是名家风范。
其实珂月所使的,乃是正宗三十二路临渊剑法。只是陆元鼎、周妄刚等人毕竟年岁都还算轻,高石然死于八年前,其后马少嬅随紫语而去,深居简出,这套临渊剑法在江湖上便极少展露。珂月方才连使了“平地挑雁”、“庭前旋马”、“傍花随柳”三招,招招之间运转如意,毫无间隙,只因她并不拘泥于剑法招式,随性综合并用,这才使得三招在旁人眼中竟然浑然天成,恍若一招。
辛雁雁眼见珂月剑来到胸前,第一个反映便是惊呼出声:“荆大哥救我!”
非但荆天明没想到,在场众人中也无一人料到珂月与周妄刚单挑时,竟会调头来攻辛雁雁。荆天明不意珂月取胜之后竟突下杀手,惊骇中不假思索挡在了辛雁雁身前。
珂月牵牵嘴角,长剑轻蓦地前刺。
荆天明直臂腾身,伸掌拍向珂月剑柄。
“虚招!”掌至半途,便惊觉珂月不过是虚晃一招,剑锋斗转已朝他迎面而来,饶是荆天明武功再佳,机变灵敏,双脚凌空却无处借力。
“荆大哥!”辛雁雁又是一声惊呼。
珂月双眉又是一紧,手下却是不松。白剑凌空向前,似欲在荆天明身上穿出一个透明的窟窿。却见荆天明身子腾空竟能陡然侧翻,他两脚尚未沾地,心念已如电光火石般地一闪:“错了!这也是个虚招!”
果然落下地来转身瞧去,珂月右手长剑虽指着荆天明的方向。身形却犹如浪潮急退,左手探出,看也不看便抓向辛雁雁的脖子。
珂月这八年来师承乌断、端木蓉和董婆婆三人,虽然自己本身算不上天赋异禀的练武奇才,脑袋也称不上是绝顶聪明,却足足承袭了“随心所欲”四字真谛,加之她与生俱来不拘成规的灵活个性,又有董婆婆此等世外高人的悉心调教,八年下来,使招变招竟已至奇异莫测之境。她方才手使临渊剑法,脚下踏杳冥掌法的步数,这纯系灵机应变,就连自己都无法预测自己,更莫说旁人了。
辛雁雁虽有名门武功根底,却哪里能够挡避?登时吓得花容失色,又是一声惊呼:“荆大哥!”幸好荆天明见机得快,早已纵步跨越,一面打搅:“使不得!”长臂骤伸一抓一拉,拿住了珂月的握剑右腕将其带开。珂月反掌回拍,荆天明伸掌对接,二人双掌相交啪地一声,随即向后跃开。但只凭这一下,荆天明已感觉出珂月的内劲如海涛般澎湃,只是不如自己的内力绵密,他满脸赞佩之色,心中却不免有些惆怅:“阿月如今已不在需要我来保护了。”
珂月处心积虑想要强夺辛雁雁身上的白鱼玉坠,方才与荆天明一对掌,已知今日此事难成。
“原来你毕竟是心向着你的拙荆。”珂月冷冷说道。
“不不!”珂月简单的一句话,就将荆天明钉在了地上不能动弹,“我没有。阿月!你要那白玉,我去替你讨来了便是,何必为难别人?”
辛雁雁惊吓之余听得此话,原本满腔怒火又冒了上来,暗暗恨道:“这妖女如此毒辣,你还对她这么好声好气!她要什么你便给什么吗?什么叫别人?谁是别人?”气归气,这些话却一句也无法当众骂出,两眼怒视着荆天明和珂月,对掌门师哥陆元鼎说道:“师哥,我们走吧!”便转身离去。
珂月瞄了荆天明一眼,说道:“你拙荆走了,还不追去?”自己却提剑纵步,倏然间已朝另一个方向飘出丈外。
荆天明想也不想,连一眼也没有回头望向辛雁雁,立即运起轻功,追着珂月去了。
辛雁雁跟着师哥陆元鼎后面,边走边听得身后传来荆天明的大声呼唤:“阿月!阿月!”耳听得那声音离自己愈来愈远,很快地便再也听不见了。她这才停下脚步,转身凝望,心中一阵气苦,不觉怔怔地掉下泪来。
月光下,两道人影一前一后,疾风也似地奔过黄野大地。前面的那个影子疾行如电,后头的人影紧随不舍,谁也没有说话。
珂月停,荆天明就停。珂月向前狂奔,荆天明便也向前狂奔。
她喝水,他也喝。她吃饭,他也吃饭。她挨饿,他也挨饿。她休息,他也休息。
唯一不同的是,珂月始终没有回头看他一眼;但荆天明却无一时将他的眼神离开过珂月。
“他为什么不开口说话?”
“他为什么不叫住我?”
“他跟那辛雁雁到底有什么关系?”
“荆大哥荆大哥荆大哥……救我。”想到辛雁雁如此亲昵地叫着荆天明,珂月心中更是思潮汹涌,“我呸!几日前他刑场救人,救了这么多儒家底子的性命,可是个如假包换的大英雄啦。大英雄……我呸!狗屁英雄!”
“那辛雁雁……臭丫头……人家可是名人之后哪。一口已个荆大哥地乱叫着,什么名门……我呸!狗屁名门啦。”
“可这么已来,狗屁英雄加上狗屁名门……可不是王八配绿豆,门当户对了吗?臭丫头脑子虽然迂腐了些,却已然对他用情颇深,只不知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唉,这人从以前对感情之事便傻头愣脑……我想这干嘛?他们俩人如何,又关我什么事?”她忽然意识到内心深处,某个冰封已久的东西正渐渐消融瓦解,顿时一阵恼恨,把牙一咬,脚下更益发加快了起来。
“开口说话啊,傻瓜!”荆天明心中也是千头万绪,他尾随着八年未曾相识的珂月,脚下片刻也不敢停,眼中却满是依恋之情。心中有个声音一直在催促着荆天明,“说话啊!叫住她啊!”
“我知道该开口说话,可是要说……阿月,这八年你去了哪里?”
“问这个干什么?先说对不起,笨蛋!”
“对!先说对不起。对不起!阿月,都是我的错。”
“对不起谁不会说啊。不会说点儿别的吗?”
“阿月,你……”
“你……你你……你怎么样你?讲话怎么支支吾吾的?
“你……”
“唉……算了、算了,随便!随便说什么都好!”
“你真好看。”
“……”
“你是呆子吗?阿月长的天仙下凡一般的模样,她自己不知道吗?更何况‘真好看’算得上什么称赞?真好看?这三个字哪个白痴不会说?既然胸无点墨就别再献丑了,再想想、再想想。”
珂月俞往前奔去,脸上寒霜俞盛;荆天明却是俞奔双颊俞红。就这样两人奔出了七个昼夜,却是谁也没有对谁说过一句话。二人一路思潮不断,在寂然深夜里奔过原野,穿经小林,进入乡镇,无声无息地掠过户户沉睡人家,片刻间又已奔至郊外,沿着一条大河旁甬道往东北而去,但听得流水涓涓,珂月却突然停了下来。一回头。紧盯着他看。
荆天明也止住脚步。瞪着她看。
二人同时开口说话。
“你走。我再也不要见到你。”珂月说的是……是那时在桂陵,荆天明硬生生赶自己走的那句话。
“你累不累?”荆天明说的却是……他没有在脑海中先预习过,脱口而出的话。
珂月一愣。“我本来不觉得累的。”珂月心想,“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不觉得很累啊。”
她在背后,用右手手指轻轻地数着,“八年。八年了。八年了我从来不觉得很累。”又用左手手背,打算去接那刚刚泛起的泪珠,“我不觉得累。也没有再哭过。”自从八年前离开桂陵城的那个夜晚就没再掉过一滴眼泪的珂月,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了。
“对。我好累。你走。我再也不要见到你。”字从珂月口中一个又一个的吐了出来。
荆天明胸一紧。“这句话……”荆天明心想,“是那时、那个晚上,我对阿月说的话。”时间仿佛又回到八年前的夜晚,而非如今、现在的这个夜晚;仿佛哭着哀求的人是高月,而非是他荆天明……“我负她如此之深,也难怪她要恼我恨我了。总之无论如何,我非得求到阿月原谅我才是。”但心里俞是想着要乞恳,平时随便就能兜出一堆屁话的那张嘴却忽然变得笨拙了起来。
“阿月。你可以打我、骂我,就算在我身上砍几刀也无所谓。”荆天明低头望着珂月,说道:“无论如何都好。只要你能原来那个我都好。我知道是我的错。盖兰姑姑不是你杀的,是我误会了你。”荆天明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旦开口就如连珠炮一般,滔滔不绝:“是我错了。我错了。你不要不睬我。不要不理我。不要走!好不好?阿月?”
但无论荆天明怎么说,珂月却一动也不动,她只是一直盯着天上漆黑的云影。
我不累。
她想着。
我一点儿也不累。
她想着。
好奇怪,我为什么会觉得想哭呢?
她继续等待。她不会让眼泪掉出来。
天就这样亮了。珂月依旧沉沉地睡着。荆天明却连眼都不赶闭上一下。他怕在自己睡着的时候,珂月会抛下自己走掉了。若是那样,这辈子,自己只怕再也见不着她了。
一直到日上三竿,珂月才揉揉眼睛,从草地上坐了起来。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睡过这么痛快的觉了。看了看坐在她身边的荆天明。荆天明双目通红,眼中充满血丝。
“你没睡吗?”珂月问道。
荆天明摇摇头。
“真奇怪。”珂月又道:“你知不知道我们跑了整整七天?七天之间,都没有睡耶。”
荆天明点点头。
“那你怎么不睡?啊!”珂月欢快的喊道:“我知道了!你怕我趁你睡着的时候跑掉,对不对?对不对?天明哥?”荆天明睁着两只充满血丝的困倦眼睛,不敢置信地问道:“阿月,你刚叫我什么?”
珂月笑道:“瞧你,睡傻啦?我当然是叫你天明哥呀!”
这转变实在来得太过突然,荆天明忍不住又再确认一次,“你,你不生我的气了?”
珂月笑吟吟地回道:“气什么?”
荆天明瞪大两眼望着珂月,花了片刻方才慢慢意会带眼前现实,顿时间一股快乐的激流冲刷过他原本有些昏沉的脑袋,他精神为之一振,骤然翻身跳起,大叫:“阿月!”
珂月甜甜地嗯了一声。
荆天明又笑着大叫:“阿月!”
珂月再甜甜地嗯了一声。
荆天明喜得几乎想手舞足蹈起来,忍不住背过了身子,朝天、朝地、朝着四周黄野连声大叫:“阿月!阿月!阿月!阿月!”
珂月笑吟吟地望着他,拿起搁在旁边的长剑站起来,一面慢慢解开包裹长剑的布条,一面朝着荆天明的背影咯咯笑道:“够啦,傻天明哥,你叫好玩的呀?”
荆天明仰头哈哈大笑,转过身来,脸色却突然一变。
太阳底下,一阵极为耀目的白光骤然而过,而珂月唇边的笑意犹在,手中宝剑却已抹向荆天明的脖子。
荆天明本能地侧身闪过一股直逼而来的寒气,珂月又斗转剑尖继续朝他咽喉、前胸、双肩各处连绵进逼,荆天明尚未来得及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便已被迫得左闪右避,练练倒退他只能看见在一波又一波扑袭而来的剑光背后似有珂月的黄衫身形,却始终瞧不清珂月手中的长剑,更遑论拆招还击。珂月宝剑仿佛及集聚了所有白日之光般耀眼夺目,四下里晶光如瀑,剑气如虹。荆天明咪着两眼,骇異叫道:“阿月!阿月!为何忽然动手?”但听得珂月银铃般的笑声回道:“动手还用得着为什么?就凭我高兴,不行吗?”
原来珂月连续跑了七天都还甩不开这个大冤家,心中早已憋足了气——一半是气荆天明,一半却是气她自己。到得第七天晚上,心中忽然有了计较,这才终于放到了大睡了一场,立意不足力气来好好教训荆天明。眼前荆天明躲的俞是仓皇,珂月的笑容便益发灿烂。嗤嗤声响中,荆天明的衣领肩袖都已被划破了数道裂口,他几次和宝剑擦身而过,迭连遇险,危急当中不假思索,忽地翻天仰倒,伸足踢去,虽在视线不清的状况下,这一足却还是对准了珂月拿剑的手腕,竟是分毫不离。
珂月暗赞了荆天明这听风辨形之能,玉腕侧翻避过足踢,挥起宝剑正欲刺向那躺在地上门户洞开的荆天明,荆天明却在一片光芒里猛然瞧出个破绽,此刻间不容发,他想也不想便弹也似地滚滚腾起,伸掌朝珂月拍去。这一招由上而下直如饿狼扑击,乃是于最不可能反击之境绝处逢生的妙招,掌力狠恶至极,务求一举反败为胜,正是马凉所授的功夫。
珂月不意荆天明处于劣势竟能忽然转守为攻,大惊之下缩胸闪避,却见荆天明不知为何,扑在半空中的身影却陡然向后弹退。
原来方才荆天明一掌发出纯系本能,但他甫出掌便已暗叫不好:“我怎可伤了阿月!”这念头如电光火石般在他脑中急闪而过,连忙抬肩缩肘,强行撤掌,这么一来,等于将原本已然发出的掌力悉数送回自己身上,只震得他五脏六腑翻搅闷恶,踉踉跄跄地倒退数步,方才稳住身形,吐出一口鲜血。
珂月一看荆天明吐血,登时也忘了以刀剑相向,心中掠过一阵疼痛不舍,下意识地便向前踏出了半步。
荆天明瞧出她关心情切,心头一宽,暗道:“是了,阿月定是在跟我闹着玩,并非真要伤我。她从以前就爱找我过招,方才也只是想瞧瞧她自己现今的武功和我相比如何吧?”他低头看见自己身上被割出许多破口的衣服,擦了擦嘴角鲜血,嘿嘿一笑,抬头对珂月说道:“好啦,阿月,这身衣裳都已给你切的稀巴烂了,这下你总该满意了吧?”为了怕珂月太担心,还故意做出一副很轻松自在的模样。
岂知如此以来,珂月倒以为荆天明先前是故意相让,后来又假装受伤之状引她关注,她于无意间流露真情,不由得恼羞成怒,一张俏脸登时罩起寒霜,“哼!谁要你卖这个好?荆大侠的身手果然高明得很,装乔做傻的功夫更是令人佩服。”
荆天明不知珂月为何忽然变脸,只得陪笑说道:“唉、唉,谁是荆大侠?这个人我不认识,阿月,你还是叫我天明哥吧。”
珂月呸地一声,冷笑说道:“天明哥是谁?这个人我不认识。看来今日珂月宝剑若不出鞘,荆大侠是不会认真当一回事了。”
荆天明暗暗奇道:“这珂月宝剑不是没有剑鞘吗?”却见珂月将宝剑交至左手,右掌握住了剑柄尾端,轻轻一抽,竟自那原已极细的一把长剑里,又抽出了一根更细的黑色长剑,剑身剑头皆圆钝若棍。细如棒针。
原来这珂月宝剑内阴外阳,以剑为鞘,外剑莹白似玉,内剑润犹墨,二者皆以奇石异矿经数年神法铸造而成。白剑能反射日月光辉。黑剑确实毫不显眼,专门用以击、打、戳、点,攻敌穴道,断人筋骨。双剑若在夜晚合用。敌人的肉眼往往看不见那细如长针的黑剑;若于白日下同使,在白剑的光芒之中,敌人更是什么也瞧不清楚了。
荆天明见这兵器世上罕见,心中尚自暗暗称异,珂月却连声招呼也不打便已挥动双肩,驱身而上。“断梗飘萍”、“凌风沾雪”、“落梅寻针”、“追云逐鹿”,白剑所到之处竟如滚起层层光海般连绵不绝。荆天明在那光波中眯着两眼连避连喊:“阿月!阿月!我刚才真是被你打得毫无招架之力,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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