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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音流韶之紫诏天音-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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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天成低头看去,只见她灰白、枯瘦的手中牢牢握着一枚白色的令牌,仿佛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一旦抓住,便再不松开。
  孟天成看着她,神色中有几分厌恶,也有几分怜悯。
  过了好久,日曜的声音才平复下来,喘息道:“你见到武当三老了吗?”
  孟天成点了点头:“他们说,并未忘记当年的承诺,一月后定会如期前往嵩山大会。”
  日曜点了点头:“幸好这次你未辱使命。要知道王爷天下无敌的武功,可全在他们三人身上了……”刚说了几句,又是一阵咳嗽。
  孟天成默然。
  他想不出这三位武林元宿与王爷的武功有什么关系。
  日曜看了看他,脸上露出一个虚弱无力的笑容:“这次干得不错,我会代你向王爷多多美言的。”她此时力量大不如前,对孟天成的态度也有所缓和。
  孟天成微微冷哼道:“先知若没有别的事,在下先行告退了。”
  “站住!”日曜嘶声喊了一句,孟天成止住脚步。
  日曜喘息了良久,才又浮出一个虚假的笑容,轻轻道:“你立即护送我去一趟少林,我要带着昊天令去见方丈老秃驴,让他准备第二次武林大会了。”
  月之十二,夜色初上。
  满天月华随着那淡淡的白衣,照临在华音阁最大的水域——莫支湖畔。
  微霜倾洒在湖面上,泛起点点银光,杨逸之站在水边,夜风扬起他如雪的衣衫,让他整个人看去高华无比,宛如自在行走于烟波之上的神仙。
  只是,他眼中却有淡淡的落寞与忧伤,一如秋空中的微云,点点洒落在明月周围,沾染了明月的寂寞,却也让这月色脱离了最后的俗尘,显得那么出尘,那么清远。
  

第十四章 思公子兮未敢言(4)
渡过这方水域,就会进入华音阁的核心地带。
  然而这武林中最大的禁地,却平静得出奇。没有守卫,没有机关,甚至传说中守护华音阁数百年的四天胜阵,也没有丝毫触动。
  月下的华音阁,是何等美丽、幽静,完全没有传说中的神秘、险恶。甚至空寂的莫支湖畔还系着一叶小舟,似乎在欢迎着客人的到来。
  杨逸之却并没有立即上船。他静静立于水畔,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月色微动,在他身前投下一条纤细的人影。
  他依旧注目湖波,并未回头。
  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你果然没有爽约。”
  杨逸之淡淡笑道:“只是却非为楼仙子而来。”
  楼心月微微一怔,眼底深处透出淡淡的失落,这失落一闪而过,瞬间又恢复为冰霜般的冷清:“我却是为你而来。”
  杨逸之回过头,道:“为我?”
  楼心月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转开。因为,就连心如沉潭多年的她,也无法与他对视:“你知道你现在在哪里吗?”
  杨逸之微笑道:“我在华音阁。”
  楼心月轻轻抚着眉心处那道浅浅的剑痕,那是半月之前,他留下的伤。
  她望着湖泊,幽幽道:“是的,这是华音阁。武林中最神秘的禁地,也是你最大的敌人。”
  她霍然抬头望着他:“你统领武林正道,与华音阁势不两立,如今却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孩,将自己只身置于最险恶的境地,想想你的身份、你的职责,这样值得吗?”
  杨逸之道:“我的承诺,便是值得。”
  楼心月深吸了一口气道:“若此人不是吉娜,而是别人呢?”
  杨逸之道:“任何人都一样。我若见到,便会援手。”
  楼心月怔怔地看着他,不由想起了江湖上那个流传已久的传说。
  三年前,也正是他,一个毫不知名的少年,为了挽救整个武林,毅然站出来,对决武功宛如神魔的异族高手。
  那一刻,他皎洁如雪的白衣也杂满风尘。
  那一刻,他绝美无双的容颜染尽鲜血。
  但也在那一刻,他的风采从此倾倒众生,成为武林中最激动人心的传说。
  贵为武林盟主,他却依旧如当初一般,一叶小舟,一袭白衣,飘然江湖之间,孤独、寂寞。滔天的权势、富贵对于他而言,不过是天际浮云。
  没有人知道他的所求。
  或许,他天生就是为了拯救、保护别人而生的吧。
  良久,楼心月摇了摇头:“我曾败在你剑下,知道你的武功,也钦佩你的人格。但你可否明白,这是华音阁!如果阁主下令,发动一切阵法、机关,就算你是神,也无法全身而退,更何况还有阁主本人!”
  她略略提高了声音:“你真有胜他的把握?”
  杨逸之道:“没有。”他回答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但他却将目光投向远天,淡淡道,“只是我相信,他若想与我对决,绝不会假他人之力,也不会在华音阁中。”
  楼心月一时无语。
  杨逸之和卓王孙完全是两种人。他们宛如光明与黑暗的两极,遥遥对峙,并立在这个世界上。
  但她想不到,这两个人的话竟然会如此相似。
  她沉吟良久,终于点了点头:“既然你意已决,我不再阻止你。”
  杨逸之一笑:“多谢楼仙子。”
  楼心月的面容渐渐冰冷如常,道:“你到华音阁一行,我并不知道你能否活着离开。所以,趁你能施展剑法,我希望你能为我做一件事。”她的话直接且不祥,听去却十分真诚,并无半分恐吓或诅咒。
  杨逸之点了点头:“楼仙子请讲。”
  楼心月道:“我一生无欲无求,唯一心愿,便是铸成一把旷古绝今的好剑。铸剑虽被视为小道,其实却深有奥义。必须要有最好的材、心、意。”
  她轻轻叹息了一声:“五年前,我远赴北冥,用了三年的时间,才打通百仞坚冰,从中取出一块沉铁。这块沉铁在我房中放了五年,一直没有锻造,因为我还没有等来为它开炉的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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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思公子兮未敢言(5)
杨逸之道:“为了一块玄铁,能在冰雪荒原上一住数年,就凭这等执著,仙子便无愧于当世最好的工匠。”
  楼心月神色有几分肃然:“吾有良材、有匠心,可惜却始终未能领悟天下第一等的剑意为模具,是以空对良材,并未动手。”
  杨逸之道:“模具?”
  楼心月道:“绝世神兵就宛如不朽诗作一般,它的诞生,与其说是创造者的功劳,不如说是他们的执著感动了上天。苍天要借他们之手,完成自己的作品。因此,这所谓模具,不过是上天赐给匠人们的冥冥神谕,借天地万物而发,让他们可以效法。昔年干将镆铘夫妇,梦神龙游于天外,以龙形为模本,锻成千古神兵;当代大师钟石子,听松风响于万壑,以松涛为范例,铸出绝世名剑。我所缺少的,也就是这样的模具,一段绝响天下的剑意。”
  杨逸之微笑道:“楼仙子这番高论,实属剑道中的精华,绝非雕虫小技可以定论。只是不知有何事可以效劳?”
  楼心月看着他,冰霜般的眸子中也有了涟漪:“我要找的模具,就是你。”
  杨逸之并未感到诧异,只是淡淡道:“我?”
  楼心月道:“当今江湖,称得上‘剑客’二字的人中,只有杨盟主不用剑。传说杨盟主以风月之力,化为无形之剑,决胜千里。”她抬头望向空中圆月,缓缓道,“风月为剑,不仅是强绝一世的力量,却也是倾绝天下的风流。没有人敢于一见,却也没有人不愿一见。”
  她嘴角浮起一个讥诮的笑意:“上次我虽有幸领教一二,却只怪自己学艺不精,一招不慎,便已重伤,还没有来得及欣赏这等风月,所以深以为憾。”
  杨逸之听她说起半月前的重伤,不禁轻叹一声,脸上也流露出些许歉然。
  楼心月声音一凛:“如今,杨盟主孤身闯入华音阁,身临不测之险,也不知还有没有再见的机缘。若这柄宝剑不能出世,不仅是我的遗憾,也是天下剑道的损失,因此,才斗胆相求,希望杨盟主在光风霁月之下,为我挥出三剑。让我能仔细品味这剑中极诣,也能欣赏这风月之大美,从而锻造出一柄真正旷古绝今的宝剑,从此了却心愿。”
  她注目着杨逸之,似乎在等他回答。
  杨逸之略有沉吟。
  三剑?
  天下无人不知,他对敌只用一招。
  这一招之下,无数顶尖高手饮恨败北,他从未失手过。
  然而绝少有人知道,他的武功极为特异,数个时辰之中,只能出一剑。
  此剑强绝天下,然一旦挥出,他整个人便弱如孺子。一日之内,就算勉强再度凝力出手,威力也会大不如前。
  三剑,意味着他三日之内,都不可能有与卓王孙对决的力量。
  月色流水一般从湖泊上淌过。
  华音阁。
  他身处的毕竟是武林中最为强大、神秘,传说中也极为邪恶的华音阁。
  要将自己全无保护地放在强敌环视之中,无论是谁,也不免有些犹豫。
  楼心月望着杨逸之,缓缓道:“晋时有这样一个故事,名士王徽之听闻桓子野善吹笛,但彼此并不相识。一次偶遇,王徽之请桓子野吹奏,当时桓子野已官爵显贵,但依旧回头下车,为徽之吹奏三调,曲终之后,各自离去,宾主并不交一言。此事千古佳话,千年之下,尚有余风。”
  她嘴角噙上了一点笑意,仿佛仍沉醉在那遥远的魏晋风流中,一缕轻叹宛如清风般流出:“我甚向往之。”
  杨逸之淡淡一笑。
  月光在他飞扬的长发上洒上点点光晕,将他清绝天下的容颜衬托得亦幻亦真,浑然不似俗尘中人。水汽升腾变幻,他的衣衫在月光下看上去宛如落雪一般,片尘不染。
  他轻轻伸出手,修长的指间,一道光晕正在默默流动。
  那一刻,夜风屏住了叹息,明月也惶惶退避。
  天地万物,仿佛都不胜他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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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思公子兮未敢言(6)
他淡淡一笑,手中的光芒如烟花般消散风中:“今日月华未盛,不宜出剑。明日此时,候楼仙子于莫支湖畔。”
  嵩山,少林。
  少林寺的钟声仿佛是天宇中唯一的声音,在少室山上回响着,传入昙宗大师的耳朵。他听得有些出神。近日江湖纷涌并起,涌现了数十少年英豪,如同绝世奇葩,绽放出璀璨的光芒,映照起来,他就显得有些老了。
  相传了千年的少林寺,本应是江湖的中流砥柱,但现在,又有谁看得起他这个少林方丈?他禁不住叹了口气,若不是几年前天罗教横扫武林时,将少林寺的经典一扫而空,少林寺何至于落到今天这个田地?
  武林盟主的位子,又怎会让杨逸之夺去?
  昙宗大师想起六年前初见杨逸之的情形。那是一个大雪的冷天,他拿了块硬馒头,给了一个饿晕在山下的少年,他当时并没有道谢,吃完之后,就继续向南方走去了。
  六年之后,这少年居然重返中原,凭着一柄剑,击败不可一世的天竺高手遮罗耶那,赢得了武林盟主的称号,连昙宗大师都心悦诚服。
  当然,他服气的是这少年的武功,可不是他的地位。
  在他眼中,这武林盟主的位子,只有他,这少林寺的方丈才配做。
  这是昙宗大师的心事,他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他是个高僧,所羡慕的并不是个人的荣誉,而是少林的荣耀。能够让少林寺重新成为天下第一大派,是他心底最深处的心愿。为了这一心愿,他甚至可以做任何事。
  但是,现在的他,却什么事都做不成了,因为,失去少林寺七十二绝艺之后,少林功夫一落千丈,就算以他的颖悟,也不过是江湖一流高手的水准而已。
  江湖上的一流高手,怎么数都有几十人,这样是远远不够的。
  昙宗大师的真气随着暮夜的钟声运转,一直到秋夜的露水,将他的袈裟浸满,方才收功,缓步向后院走去。他每天入睡之前,都要去后院的水井前再坐禅两个时辰。他如此勤勉地练习功夫,冀图某一天能得悟大道,重新创出七十二绝艺来。
  他甚至是用苦行的方式,来祈祷佛祖的垂顾。
  古井四周布满苍台,井前湿滑的青石上,摆了个破旧的蒲团,此外什么都没有。当他跨近古井的一瞬间,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原先的那个苔痕苍苍的井沿上,竟然浸出了道道水迹,一直浸透了前方的蒲团。
  一井秋水仿佛突然满涨,在冷月清辉的照耀下,淌出一汪淡青色的光华,在井口正中熠熠地聚结,蒸腾起一团三尺高的水雾,还在无声地转动。
  水雾的中间,赫然是万千干枯的乌发,绵延缠绕在一起,隐隐蠕动着,仿佛活物一般。那乌发卷绕在一起,没有一根透出水雾的外围,形成一个巨大的卵形。突然,水声一动,清波流溢而出,那团乌黑的巨卵从中间剖开了两尺长的一条裂缝,露出一个宛如婴儿般的头颅来。
  隐约可见那头颅被一丛嶙峋的骨头撑起,浸在水雾之中,缓缓地蠕动着,仿佛在从漫溢的井水中吸取奈以生存的养分。而那张宛如婴儿的脸,苍白异常,也秀丽异常,青玉般的肌肤,映着淡淡的月光,仿佛笼罩在一层拂动的水光之中。
  只是这秀丽的头颅旁边,还挂着另一个拳头大小的头颅。
  那头颅委顿变黑,仿佛是一团早已腐败的毒瘤,与旁边那清丽的面容对比,更显得诡异可怕。
  这不知是人是鬼的怪物,就这么盘在井口,等昙宗大师一进来,冷电一般的目光,如利刃般直刺在他的脸上。
  昙宗大师自诩禅功精湛,被这目光一照,竟不由自主地一寒,仿佛心底所有的秘密都被看透了一般。
  日曜的脸上浮起一丝笑容,道:“昙宗大师,你不用害怕。”
  昙宗大师忍住心头的战栗,提声道:“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日曜轻轻嘘了一声,道:“小点声,我是来实现你的愿望的。”
  

第十四章 思公子兮未敢言(7)
昙宗大师冷笑道:“妖魔鬼怪,故弄玄虚!再不快滚,我就要用佛法除了你!”
  日曜沙哑的声音冷冷道:“你不相信吗?那你看这是什么。”
  说着,水声哗哗,乌发裹缠而起的黑卵忽然从中间分开,一只萎缩了的手臂伸了出来,上面拿了一枚白色的令牌。她缓缓松手,那令牌发出几声脆响,落在了地上。
  昙宗大师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惊呼道:“昊天令!”
  日曜虚弱的笑声不绝:“你倒很识货。但只怕连你都不知道这四天令是做什么用的。”
  昙宗大师吃力地将目光从这枚令牌上抬起来,望着井口这团氤氲的水雾,以及水雾中闪变的黑影。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欲望:“请施主赐教。”
  日曜挪动了下身子,更加舒服地伏在水面上,秋风悉索,周围的树木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片片阴影:“四天令合起来,是一幅藏宝图。藏的是天罗教的秘宝!”
  昙宗大师摇了摇头,有些鄙薄地道:“这个秘密谁人不知?只可惜天罗宝藏早就被人掘走了!”
  日曜摇头道:“你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几年前,天罗教仗着天罗秘宝横行天下,后来天罗教殒灭,那些宝藏便依旧被埋了起来,不但没有少,反而多了天罗教五年来新搜集来的秘籍,包括秘魔之影的炼制方法,当年从少林寺掠走的七十二绝艺跟武当、崆峒、峨眉的剑谱。”
  她这段话还没说完,昙宗大师的目光就变了。如果说刚才他的目光只是贪婪,那现在就是堕落。他已经受够了失去全部秘籍的痛苦,现在突然有个机会,能够获得更多的秘籍,也难怪他会失常。
  他突然出手,一把将昊天令抓在手中,举到面前,仔细地看着。那令牌洁白晶莹,犹如白玉。
  价值连城的和氏璧,也没有这般诱人的光泽。
  昙宗大师看着看着,仰天爆发出一阵极为得意的狂笑。
  日曜歪头看着他,眼睛中光芒微微闪烁着,似乎有些嘲笑的意味,淡淡道:“天令一共有四枚,玄天令在杨逸之手中。你既然对他有恩,要过来应该不难。只可惜加上这枚,你也不过才两枚。”
  昙宗大师身子一震,突然扑了上来。湛湛的月光照得小小禅院宛如白昼,更照出他的双目一片赤红,但他还是不敢靠近井口的那团雾气,激动地叫嚷道:“给我!给我!”
  日曜怜悯地看着他,仿佛天上的神魔,看着为欲望而折磨的凡人。她淡淡道:“另外两枚令牌,都在华音阁主卓王孙的手中。”
  昙宗大师的身形突然顿住。因为他知道,他无论如何,都无法从卓王孙手中夺得任何东西!相反,若是卓王孙知道这两枚令牌在他手中,只怕他马上就会有杀身之祸!他凝视着手中的令牌,一时冷汗涔涔而下。
  日曜悠然地看着他,突然道:“我可以帮你夺得苍天令、炎天令。”
  昙宗大师身子又是一震,他惊喜地抬起头来,声音都禁不住有些结巴:“只要能夺得苍天令、炎天令,弟子……弟子……”
  日曜摇了摇头,道:“我什么也不要你的,只是少林寺曾于我有恩,我不忍见它衰败下去。但我只能指点一条路给你,怎么做,就看你的了。”
  昙宗大师急忙点头。
  日曜道:“我说过,你曾于杨盟主有恩。”
  昙宗大师又点了点头。
  日曜道:“江湖上人尽皆知,天罗宝藏已经不在,因此,聚齐四天令之事,便没有了什么实际利益,而只是统一武林的一种象征。至于这象征之后的秘密,除了你我之外,却没人能知晓。”
  昙宗大师跟着点了点头。
  日曜道:“而无论杨盟主还是你们这些正道,都急欲除掉华音阁,是不是?”
  昙宗大师再点了点头。
  日曜道:“所以你可以进言杨盟主,再开天下武林大会,约华音阁主,共商武林大计。明里是以两枚天令博其另外一半,胜者便可拥有全部四枚令牌,暗里却是正道与华音阁正邪交战,战败者气焰大挫,接下三年必定没有什么作为了。杨盟主以武林安危为己任,想必会被你说动的。”
  

第十四章 思公子兮未敢言(8)
昙宗大师脸容一阵扭曲,用力握着那枚昊天令牌,怒道:“你叫我又把它交出来?不行!”
  日曜哼了一声,道:“不舍其小,何得其大?你若只有两枚,跟没有有何差别?何况四天令流传日久,声望甚高,如今华音阁与武林正道又恰好各执其二,拿做正邪交战的彩头,谁都不会起疑心。等正派夺得之后,你便悄悄记录下来,自行去挖掘宝藏,岂不快哉?反正他们又不知晓其中的秘密!”
  昙宗大师怦然心动,紧紧握住昊天令的手禁不住颤抖起来,可见心头交战之剧烈。他突然嘶声道:“那华音阁呢?卓王孙若是不来,又如何?”
  日曜缓缓闭上眼睛,柔媚跟沙哑的声音一起道:“相信我,我会安排好的。”
  昙宗大师额头上青筋暴起,一直蔓延到太阳穴,青筋连鼓几鼓,将他的脸色压得通红。他终于大吼道:“我拼了!”
  日曜满意地点了点头,眸子中闪过一丝笑意。秋月晕波,那雾气凝成的光团向古井深处隐退而去,微微水声渐渐平息,禅院中又恢复了寂静与空虚。
  昙宗大师手握着那枚昊天令,坐在蒲团前的石地上,一直坐到了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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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乘清气兮御阴阳(1)
月之十三。
  一大早,东方的天色刚显出一点青白的颜色,吉娜就抱着剑,咚咚咚地跑到虚生白月宫,也不管卓王孙起没起,砰砰地对着房门就是一阵乱敲。一面口中还阁主、阁主地大嚷着。
  幸亏琴言等人介绍的时候只是称阁主或者敬称一声先生,让吉娜以为这就是卓王孙的名字,否则她一口一个卓王孙地叫起来,可就真的是大事情了。
  卓王孙突然将门拉开:“大清早叫什么?”
  吉娜却不管他,上去一面拉着他就向后花园跑,一面道:“你不是要教我剑法吗?我们开始吧。”
  卓王孙突然定住,吉娜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诧异地看着他道:“你怎么了?”
  嚓的一声轻响,她手中的剑已给卓王孙夺了过去。手一抖,漫天的剑影雨般向吉娜直罩过来。一时面前仿佛飞舞着几千万把剑,但每一剑都那么的清晰,连卓王孙的手势都看得清清楚楚。
  卓王孙随手一插,剑尖透吉娜的腰带而入,准确地插在她腰中。卓王孙再也不看她,回身走到房中,道:“这是第一招冰河解冻的变招,你依照方才的样子练习一百遍好了。练到我这个程度之前不许再叫我。”说着,砰的一声将房门关上。
  吉娜委委屈屈地将剑抽出来,恨恨地在空中劈了几下,几次想再去推那房门,想到卓王孙淡漠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止住了脚步。同时也不禁为卓王孙方才的剑式所吸引。
  她低头看看手中的剑,三尺一寸,不是很锋利,也没什么特别的美感,然而入了卓王孙的手便能焕发出夺目的光辉。剑招一展,似乎天底下所有的辉煌全都会聚在一起,通过卓王孙而表现在这剑上。
  这就是武功吗?若是我努力的话,是不是也会把握住这种光辉呢?她的兴致一来,就忘了卓王孙的冷淡了,学着卓王孙提剑而立,手一抖,哎哟一声,将自己割了道口子。
  琴言一面小心地给她上药,一面叹着气对她道:“妹子,武功并不是那么好学的,出招快出招重,那都要先练内息的。一招剑术往往要练习很长时间才能领悟得了其中的精妙之处,若是本身就神奇的武功,则可能穷尽一生之精力都无法掌握它的精奥所在。这东西最是讲不得急躁的,必须要循序渐进才可。”
  吉娜道:“可是我要快点学会阁主教的剑法啊,不急怎么能行。”她弄伤了三生蛊,心中有愧,只好拼命练剑来讨他的欢心了。
  琴言笑道:“这个就更加不能急躁了。你也听阁主说了,春水剑法讲究以神为用。比其他单纯讲究招数的还要艰难万倍。虽然主要是看个人的领悟,但动手之后千变万化,至少要将这千变万化练习个###百变、七八千化才行吧?哪里是阁主说说,你听听就能练成的呢?”
  吉娜道:“可是阁主没有说不行,那就是一定行的了。”
  琴言淡淡一笑,道:“即使你练成了又有什么用呢?若没有内息做辅基,再精妙的招数也不过是花拳绣脚,对手内力一催,你根本近不了身的。”
  吉娜道:“琴言姐姐,什么叫内息啊?”
  琴言道:“内息就是人本身的元命之本,也就是人活下去的能量。我们现在可以活动,能够说话、走路,都是内息催动的结果,修习的目的就是培植出更多的元命之本,更好地应用它们。我们华音阁与江湖普通法门不同,讲究神而明之,大而化之,运剑而不著于剑,若无力而求其大力,这是神。重在顿悟,资质好的,可能方闻法已经入一流境界,资质差的,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惊人进展。”
  吉娜道:“那你觉得我是资质好呢,还是资质差?”
  琴言不由得笑了,道:“这个啊,可就不是我能说得出来的了。阁主既然说你能够很快练成,想必你的资质应该很好了。”
  吉娜道:“那你赶快将内息的练法告诉我,我多花几天将它练出来,然后就可以专心练阁主教的剑法了。”
  

第十五章 乘清气兮御阴阳(2)
琴言道:“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我可没有阁主的本事,什么复杂繁奥的事情三言两语就可以解释得清清楚楚的了。我用的还是笨法子,按照前人留下的功谱练习。虽然这样绕着走成效不会很快,但却安全得多了,不用担心学了一辈子什么都没学到。”
  吉娜歪着头道:“那你将你练的功谱念给我听听好不好?我也先练一练看看。”
  琴言道:“好啊。正好你今天不能练剑了,顺便养息一下也好。你听着,第一篇,总序:大道无形,天地不公……”
  一轮圆月渐渐爬上苍穹。
  楼心月倚在一块巨大的白石上,静静地望着天空中的明月。
  她居住之处与琴言迥然不同,不仅看不到一丝流苏、绣花,就连家具器物,都是整块青石雕成,在月光下泛着点点幽光,看上去说不尽的冷清。
  在她寝室中心,竟然用几块巨大的白石堆成一方小池。池中一脉清泉,就在月下静静翻涌。
  这脉清泉从十数里外的深山中引来,乃是华音阁水质最佳之处。本来泉池的景致只应放在花园里,却被她执意挪到了寝室中。
  因此,她的房间终年便笼罩在一层冰冷的水汽里,无数细小的微粒便在她身前悬浮着,幻化出无边的寂寞。
  琴言一向不愿意在她这里留宿,用她的话,这么冰冷、潮湿的地方,简直就是千年古墓。吉娜的抱怨就更加直白,这种地方只能用来养尸,哪能住人?
  楼心月毫不在意,反而讥笑琴言用满天锦障、流苏把房间弄得俗气无比。
  琴言自然是不明白,但对于她这样能为了守候一块玄铁,在冰雪中掘地居住三年的人,这点冷清又算得了什么。
  此刻,她正倚身池边白石上,宫髻解开,及腰的青丝纷纷披垂下来,浮在清泉之中。
  她并没有如往常一样,拿起牙梳梳理清泉中的秀发,而是久久静坐着,仿佛思绪已经不在人间。
  她怀中抱着一块比玄冰更加冷的沉铁。
  沉铁看去宛如透明一般,里面隐隐流转着七彩光晕,投照在楼心月冰冷的容色上,映出一片幽寂的光芒。
  今夜,她就将去莫支湖畔,见到杨逸之为她挥出的第一剑。
  这将是何等完美的剑意?
  悠悠白衣,不染纤尘,就宛如天国中垂照下的一缕月光,淡淡的照耀着整个世界。
  而这个神明一样的男子,将在今夜最鼎盛的月华下,为她而舞出这一剑。
  她的眼睛亮了起来,冰霜一般的面容也被热切的期待充满。
  突然,石门发出一声锐利的刺响,一阵清风卷了进来。
  楼心月皱了皱眉头,瞬间站起身子,伸手在头上一抚。漫天水滴飞落中,她的发髻已然高高挽起,而她整个人也顿时变得冷静、整洁,充满了强大的杀意。
  却是琴言,只见她满脸焦急,怀中还抱着吉娜。
  吉娜双目紧闭,脸上一片病态的嫣红,宛如被烈火烤灼过一般,人已然昏迷了过去,嘴里却还喃喃说着一些不知意义的句子。
  楼心月愕然道:“吉娜?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琴言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她说要学剑法,我就把内功的法门传给了她几句。没想到她刚一练习,立即真气走岔,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真是急死人了。”
  楼心月皱眉:“你给她练的什么内功?”
  琴言有些惶然:“就是大自在功法啊,你我都曾习过的。”
  楼心月道:“大自在功法?又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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