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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粉干戈-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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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乡老伯摇头道:“朽木不可雕也,但这样也好,宣老儿只好向我叩头认输了。”
  管中流惊道:“什么?叩头认输?”
  乡老伯道:“不错,我们二十多年前就约定一事……”他随口编出荒谬的故事,自己觉得十分得意。
  老人还有一种奇异的感觉,那就是他现下把自己完全当作真的乡老伯,好像与宣翔是真正的另外一个人,这种做法使他感到很舒服愉快。
  他想像另外的那个姓宣名翔的是个严肃冷酷,心胸狭窄的家伙。而眼下他变成的这个乡老伯,面目虽是丑陋,但心地善良,诙谐玩世。
  “对了,我乡老伯跟宣翔在二十年前约定……”他得意地想道:“我们各自选择一个人代替自己出手,瞧瞧谁行谁不行,输的一方,须得跪地叩头。哈哈,到时我看他看他怎样叩头法?”
  阿闪不耐烦地说道:“管中流,走吧,出去瞧瞧。”
  乡老伯快活地笑道:“奇了,为什么定要拉走他,你怕有人欺负你么?”
  阿闪道:“谁敢,我不欺负别人已经够好的了。”
  乡老伯此刻真真正正的成为一个独立性格的人了,也善意地望住管中流,道:“那么你陪陪她吧,那件事以后再告诉你。不过我警告你一件事,宣老儿已到了此地,他并且已知道你带人去见他弟弟,想必会大大的收拾你一顿。”
  管中流苦笑一声,道:“您老好像无所不知。”他仰头寻思一下,又道:“晚辈怕元度分心,所以暂时不能告诉他,倘若晚辈突然失踪,还望您代为遮瞒一时,等大会结束之后,才把晚辈的死讯告诉他。”
  阿闪大吃一惊,问道:“你说什么?”
  乡老伯也讶道:“他不见得便会取你性命吧?”心中却想:“我真不晓得会不会杀死他呢?”
  管中流道:“晚辈做对过不起师长之事,焉有颜面活在世上。”他严肃地转眼望住阿闪,阿闪不禁点头道:“我明白了。”
  乡老伯道:“别开玩笑,你死了我怎么办?若是没有你,他就不须向我叩头认输了。不行,我非找他说个明白不可。只要他答应叩头认输,那时你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干。”
  有人叩门,阿闪过去打开,只见王元度精神焕发地站在门外。他躬身拱手道:“时间已届,晚辈等要去报到啦!”
  乡老伯大声道:“你们快去吧,别管我们。”
  王元度与其余五人一道走出外面,嘹亮的钟声响个不住,此是参加夺标者前往报到的讯号。但见屋子里出来许多年轻人,个个劲装疾服,携带着自用兵器。
  朝阳之下,这些少年们更见英挺勃发,仿佛是一群乳虎幼狮。
  广场中人头拥挤,其中竟有好些妇女。大家都晓得第一次报到之后,便须先经试功的一关,淘汰剩五十名初选的人,才开始到台上动手比武。那试功第一关因人数逾百,所以颇费时间,正式上台比武大概须等到中午饭后。可是大家都很有兴趣的拥聚广场中闲谈观看。
  报到处设在西首的凉棚内,那几本是膳厅,地方极大。棚内共有二十名办事人员,王元度等人进得棚内,听到点唤自己姓名,便过去报到。
  点名的是两个人,还有八人则在编造名册登记等,在一列长桌之后有一幅长长的布幔遮隔起来,后面有十人主持试功事项。
  王元度拿着名牌,转眼四望,但见鲁又猛等五人还未轮到,便先向布幔走去。
  转入幔后,只见两排桌子各有五人,而每一排的桌子之间都另有布幔隔阻,以便试功之际隔断别人视线。他随便向左边的一排走去,这一路已有五个少年排队轮候。在他前头的少年身高六尺,肩膊阔厚,一望而知此人气力极大。当他们向前移步之际,王元度更发觉此人当是高手无异。
  要知道大凡武功大有成就之人,他的一举一动都自然而然含有深意,决计没有一个动作是浪费的。所谓含有深意不外几个原则,一是随时随地可以出手进攻。二是任何时机之下能够防守突袭。三是节省气力,四是合乎呼吸调息、内功运行之道。
  而前头这个高大少年移动之时,没有一个动作不符合上述的四个原则的。所以王元度不必跟他动手就晓得这人必是武功极强之士。
  轮到桌前时,那高大少年交出名牌,王元度设法瞧了一眼,知道这少年姓卓名辽,接着便见他交上兵器,是用一个软皮套子套着的长形物事,约是三尺半长,好像是两根放在一起。
  那办事人员问道:“是什么兵器?”
  卓辽把套袋放在桌上,也不回答。对方伸手一拿,第一次竟拿不动,不禁面上一红站起身子再运力捉拿,才拿了起来。
  王元度心中大讶,忖道:“不知是什么兵器,如此沉重?”
  那办事人员打开套袋,露出一端,却是两根鸭卵般粗的金棍。依那人拿起时用力的情形看来,这两截金棍不知是什么质料,才会这等沉重坠手。
  这试功的第一关便是检查兵器,因此充当检查兵器之人,对天下各种兵器以及独门兵刃都十分精通。
  他道:“这是外门最霸道兵器中的浑敦棍,古今罕得有人使用,便因铸造此棍的金精钢母难以采集。”
  卓辽见他一口说出来历,不禁露出惊讶之色。对方又道:“有烦取出接好,以备在下验明。”
  卓辽乖乖的从套袋中拿出这两截金棍,一端有螺丝可以拧合。
  那人也不伸手去接,只瞧了瞧,便道:“行啦,请收起来移驾往前走。”
  卓辽收起浑敦棍,转入第一隔布幔之内。
  轮到王元度交上名牌,那人喔一声,显然听过他的名头。
  他接过长剑验看一下,点头道:“请吧!”
  王元度拱拱手,道:“先生没有别的话指教在下么?”
  那人讶异地瞧瞧他,道:“你已经很有名气,居然如此谦虚,难得之至。”
  此人大约是四旬上下的年纪,眼神锐利,容貌方正。王元度又拱手道:“不敢请问先生高姓大名?”
  那人笑一下,道:“兄弟姓费名平。”
  王元度啊一声,道:“原来是费先生,无怪见识渊博精妙,当世无人可及。”
  费平指一指那边的一排桌子,道:“那是我的弟弟费明,我们兄弟略略识得一点有关兵器之学,哪里当得少侠盛誉。”他面色一正,肃然道:“少侠是使剑名家,别的话在下不须多说,那就是除非武功高到可以折竹当剑的地步以外,凡是用剑之士,都须讲究剑质,同是百练精钢之剑,高下之分便是冶剑师的见识气度而定,若是出自冶剑名家之剑,使用时可以顺心遂意的发挥气势,反之则否,少侠请吧!”
  王元度连忙施礼,道:“谨受教,感激不尽。”
  他万想不到今日试功,居然得闻这等至奥至妙的理论,那费氏兄弟乃是冶术名家,世代相传得有奥妙心法,凡是费家所出的兵器,价值不菲。而以这一代费平、费明二人声名最著,既能铸练无坚不摧的兵器,亦能打造不能毁坏的甲胄。
  王元度想起武林中人时时拿费氏兄弟的冶术作为笑谈之事,真想回转身再问他一问。
  这费氏兄弟冶兵术的笑谈一如谚语中矛盾一词的起源故事,因为费氏兄弟既能铸冶出无坚不摧的兵刃,亦能打制不能毁损的甲胄盾牌。然则若是有人用他们所铸的兵器去攻他们所制的甲胄,便又如何。
  王元度略一踌躇,但迈步已走入布幔后,只见长桌边有个大块头端坐不动,在这个大块头左侧有一根碗口粗的铁柱,一端深陷地中。
  铁柱子有一根精钢拔手,大块头先向他取过名牌,便着他挺直站在柱边,然后调整那根铜棒的高度,恰好在他胸腹之间,道:“铁柱内上下都有强力弹簧,你握住钢柄,向上推一次,下压一次,可别马虎。”
  王元度伸手握住钢柄时,立即发现这个高度正好使他不能借肩膊之力向上托,又不能借体重下压,也就是说可以测验得出每个人真正的气力。
  他还未向上推,忽见那大块头已在名牌上戳上印记,正是表示合格之意,心中好生讶异。
  但目下乃是依大会规定试功之时,不便向考官多言。于是运力向上一推,又向下一压。
  两次都到了极限之处,这才放手望住那大块头。
  对方把名牌还给他,微笑道:“在下张衡,久闻少侠大名,验力之举只是按规矩行事。”
  王元度这才明白对方为何会先在名牌戳下印记之故,当下抱拳道谢了一声,又向前走去,转过布幔,恰好见到那高大的卓辽的背影。
  这一边地方较阔,当中的地面上摆放着一块厚厚的铁砖,砖上有一根铁枝突起,铁技端有一块半掌大的皮垫,瞧起来有如一块很小的荷叶从砖中长出来一般。
  一个瘦子向他要了名牌,说道:“此关考验轻功造诣,请你跃起四尺左右,向皮垫踏落,借力再跃起两尺高才合格,如若换脚借力之时纯是浊力,铁枝深陷到底,便发出铃响之声,那就是不合格。”
  王元度一瞧这敢情很容易,便向上纵起数尺,飘飘下坠,脚尖一点皮垫,呼一声,又拔起数尺,这才落地,他向那瘦子抱拳。瘦子点头道:“行啦!”低头一瞧名牌,啊了一声,道:“原来你就是王元度。”
  那名牌上戳了三个印记,王元度在第四关,一望而知此处考验暗器。
  一个精悍汉子取过他的名牌,指住一丈远的木靶,道:“什么暗器都行,三次发放之中,有一次击中红心,就算合格。”
  王元度拱手道:“抱歉之至,在下身上没有暗器。”这精悍汉子皱一下眉头,道:“连蝗石也没有?”低头向名牌瞧去,立即改容道:“你不用试啦,杨老毒的暗器天下罕逢敌手,竟也奈何不了你,可想而知。”
  他把戳了印记的名牌还给他,又道:“听说少侠乃是大仁大义之士,但愿这一次压倒天下群雄,夺得锦标。”他又压低了声音道:“刚才过去的卓辽乃是极危险的敌手,少侠千万记住。”
  王元度原本还想照规矩掷一次暗器,可是这精悍汉子既是说出这等知心话儿,反觉不便再说。只好向他请教过姓名,便向最末一关走去。
  长桌上摆放着一盏没有灯罩的油灯,火焰甚强。考官是个五旬上下的老者,相貌不凡。
  他恭容呈上名牌,那老者看了一眼,面上毫无表情,道:“离长桌四尺有一道白线,乃是界限。你须得在界外发出内力,不拘拳、掌、指或身体其他部位均可,把灯焰隔空击灭。”
  王元度走到界外站好,老者又道:“但为了略分等级,希望你尽量发挥内力,能够隔多远就隔多远出手。”
  王元度便退到七尺之处,出指遥点,嗤的一声灯焰应手而灭。
  那五旬老者不禁颔首低低喝声采,王元度躬身道:“在下遵命献丑,还望前辈指教。”
  老者道:“王兄近日一举成名,天下皆知,果然当得那等盛誉。我姓陆名阳,虽是痴长几岁,却当不起前辈的称呼。”
  王元度听过此人之名,知道他是江南武学名家之一,外号伏波拳。当下道出仰慕之意。
  伏波拳陆阳说道:“王兄刚才的一指虽是尚有余劲,可是还须提防前头的一个叫做卓辽的人,他的内力深厚强劲绝伦,竟是兄弟平生仅见的高手。”
  王元度忖道:“这些考官都盛赞卓辽的武功造诣,可知他多才多艺,般般皆精,说不定他便是唯一压倒我的对手呢!”
  当下道谢过,收起名牌,大步出棚,第一个跟他打招呼的便是柳儿。
  她盈盈笑道:“这试功一关自然难不倒公子,现下距上台的时间尚早,公子可肯移驾到后宅一趟?”
  王元度脑海中泛起蓝明珠雍容高贵的面容,登时被这个邀请所吸引,点头道:“好。”
  柳儿甚是高兴,当先带路,不一会儿,便走入北面那一大片屋宇中。
  转到后宅,顺着一道长廊走去,刚刚折入一座院中,长廊上便出现一条人影,这道人影蹑足跟入院内,却是个窈窕轻俏的少女,长发披肩,乌黑似漆。长得挑腮杏眼,甚是美貌。
  她的美眸中射出冰冷的光芒,向东首上房凝盯了一眼,便悄无声息的走入西首上房之内。
  在那东首的上房中,王元度见到气质高贵清雅的蓝明珠,她的衣服虽是素淡,却是增添无限韵味。
  王元度觉得胸臆间甚是舒适妥贴,稳坐在一张软绵绵的圈手椅中,一手拿着茗碗,慢慢地享受香茗。
  他初时可不大敢瞧看蓝明珠,但偶然的一瞥中,发觉她的笑容十分可亲,而且她有一种了解他的表情,使他大为安心,因而消祛了心中的紧张羞怯。须知王元度虽然是个大无畏的英雄人物,常常可以把生死置于度外,没有不敢去的地方。但饶是如此英雄气概的人物,在一个年龄相当的女孩子面前,却反而觉得紧张畏怯,不敢向她的双眼直望。
  故此,后来的舒畅安心使他极为欣慰,他们几乎没有交谈什么话,但在王元度来说,却有如沐春风的感觉。他很想知道对方的感受,但这可真不好出口询问。
  过了一会,王元度微笑道:“奇怪,我们相处时间不多,但却没有陌生之感。”
  蓝明珠笑而不答,柳儿却忍不住掩口道:“这就叫做缘份啊,是不?”王元度这才发觉大有语病,被这个俏丫环抓住了,不禁俊面一红。
  蓝明珠却落落大方的道:“是啊,这正是缘份。所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我们能够结交为朋友,在我来说真是喜事。”
  她这么一说,王元度便恢复正常,颔首赞同。蓝明珠又道:“据家父说试功一关的十位考官,皆是奇材异能之士,公子过这一关时情形如何?”
  王元度便把试功情形一说出,却想到人家虽是好心好意提醒自己注意卓辽,但说出来却使人觉得他们不公平,便隐瞒住这一节。
  柳儿说道:“婢子想起费氏兄弟的笑谈,觉得很是迷惑,公子有机会去问一问他们吧?”
  王元度道:“好,我一定问个明白。”
  蓝明珠道:“家父说起过这件事,据他说倘使费家铸制的攻、守二宝碰上了,定必两败俱伤,便合道理。”
  柳儿恍然道:“对,剑也断了,甲胄也毁损了,那就算不得是笑谈啦!”
  王元度和蓝明珠都含笑相觑,柳儿见了不禁也嫌自己话多,悄悄退出外间。
  一室之内,只剩下王元度和蓝明珠两人,王元度陡然感到一阵心跳,房中的气氛又沉重又旖旎,使他不知如何是好。阵阵幽淡的香气送人鼻中,又使王元度心跳加速,虽然这等情景气氛使他紧张心跳,但他却喜欢投身此中,毫无退却之意。
  他们闲聊着一些没有多大意义的话,此时王元度心中最困扰的是,蓝明珠她内心是否也跟我一样觉得紧张而甜蜜?抑是毫无这等感觉。倘若是前者的话,他可以向她略略表露出内心的秘密,但如若是后者,此举便不免变成笑话了。
  有什么法子可以探测出她的心意?虽说她特地邀请自己到私室来之举显然不同泛泛,但单凭这一点还不够。至于那天晚上同覆一衾的经过,那只是在不得已的情形之下被迫所致,其实没有什么意义。
  王元度内心虽是困扰,可是外表上还须保持会无其事的风度。他晓得自己用风度隐藏起内心的秘密反而使对方无法猜测,因而也会掉入困扰之境。但他不得不如此做,免得表错情而永远被人嗤笑。
  这一对彼此都暗暗相悦的年轻男女,为了保持自尊,以致双方都不敢大胆表露情意。通常来说,也算得是正常的现象。这个保护自尊的假面具总要花点时间气力才能揭开,露出赤裸的真面目。
  可是他们的情形略有不同,因为他们会面的时间不多,机会也少,一旦金鳌大会结束,彼此天南地北,凤漂鹫泊,恐怕也难有重逢的机会了。
  王元度固然是把对方的一颦一笑都印在心中,而蓝明珠更是频频觑着这个潇洒的男儿,生像要把他的音容笑貌完全牢牢记住一般。她娇贵的芳心充满了凄苦之情,因为她早已把如此英伟的儿郎拱手让给姊姊蓝芳时。今后纵是踏遍天涯,更向何处觅得这般人才?
  想到凄切之处,禁不住轻轻叹息一声。
  王元度问道:“姑娘何故嗟叹不欢?”
  蓝明珠微微一惊,忙掩饰道:“我……我是想起这一场金鳌大会,不知要有多少英雄丧生。”
  王元度大感失望,道:“姑娘悲天悯人的心肠令人肃然起敬,在下自当谨记心中,如有可能,总须避免施展杀手。”
  蓝明珠一怔,道:“话不是这么说,倘若公子存心容让,说不定反而错过了取胜的机会。”
  王元度轩昂地笑一下,道:“若是无法两全,在下纵是因此失去致胜的机会,也不后悔。”
  他接着站起身,又道:“在下须得去与几位朋友会合,这就告辞啦!”
  蓝明珠起身送王元度走到门口,垂头道:“只不知何时才能再与公子见面?”
  王元度脚步迟疑了一下,心想,你我身世不同,难望有什么结果,倒不如从此断绝,免得将来牵肠挂肚的。当下应道:“假如没有什么事,在下不拟再晋谒姑娘了。”说罢,大步走出外间,一眼瞅见柳儿受惊地发愣,也不多说,一径出去。 
  
    
  
  第七章 擂台战群英展绝技
  
   
   当他与蓝明珠谈话之时,蓝家的大小姐蓝芳时,在另一间静室内会见一个雄伟少年。这个少年长相粗犷,眉黑眼大,但广阔的前额和灵活的眸子显示出他智力甚高,并非有勇无谋之辈。
  他比蓝芳时足足高上半头,宽阔的肩膀可以抵她两个身子,蓝芳时泛起难得见到的笑容,亲昵地捏控那少年的手臂,道:“哎,好结实,气力一定不小。”
  那少年傲然一笑,指住桌上一个长形套袋,道:“那是我的兵器。”
  蓝芳时随手一拿,竟没拿起来,不觉一怔,道:“这是什么?”
  那高大少年道:“这宗兵器名叫浑敦棍,平时沉重之极,但一旦抡舞起来,却又不觉很重,乃是外门兵器之中十分霸道的一种。”
  他把套袋褪下,露出两截黄澄澄金光灿然的粗棍,又道:“我要凭这根浑敦棍压倒天下群雄,独上鳌头,你可相信么?”
  蓝芳时叫起来,道:“我敢打赌你一定如愿以偿,现在我有一件要紧之事告诉你。”
  那高大少年露出讶色,道:“什么事?”
  蓝芳时道:“我要你替我杀死一个人。”
  他更为讶异,道:“杀个把人不算稀奇,可是你为什么会找到我?”
  蓝芳时咬牙切齿地瞧着他,眼中射出忿恨恶毒的光芒,道:“我被人欺负,你管不管?”
  那高大少年勃然作色,道:“谁敢欺负你!”
  蓝芳时道:“你想想就知道是谁了,我要你在天下英雄眼前取他性命,教天下之人,议论不得。”
  高大少年侧头想了一下,问道:“照你这样说法,这厮定是年轻高手之一了?”
  蓝芳时道:“正是。哼!他自以为风流潇洒,对我说出种种不堪入耳之言,以为我非得看上他不可,这厮可太可恨了。”
  那高大少年反而收敛起怒色,但眼中却流露出凶光,一望而知他满腔杀机,已下决心杀死那人。他道:“那厮是谁?”
  蓝芳时恨恨道:“姓王名元度,你当必听过此人的声名。”
  高大少年点头道:“行啦,我准在台上砸死他,王元度……王元度……”
  在广场中,人潮拥挤,气氛热闹轻松。许多武林中人,平时天南地北,难得碰上,却彼此慕名已久,这刻都纷纷攀谈论交。有些远在二十年前第一届金鳌大会就认识了,每隔五载相聚数日,别有滋味。
  人丛中有些地方空出一个圈子,圈中只有单独一个人或两个人不等,这种人人不敢沾惹的都是当今武林著名凶星或蟊贼,所以人人冷落躲避,自然也有报仇行动在暗中酝酿着。
  无情刀管中流和装束奇异的阿闪姑娘走在一起,没有什么目标地随步逛瞧。管中流纵是恬淡豁达之士,但此刻却老是无法把他师父已到达此地这件事忘记,他眉端含着一缕愁色,但一方面又尽力掩饰住自己的心情,陪阿闪说话。
  他们不知不觉走到巨大凉棚与南面房舍相接的缺口,望见了水光荡漾的河流。
  阿闪道:“我们到河边清静一下可好?”
  管中流道:“只要姑娘愿意,在下奉陪。”
  两人从缺口走出去,但见河边甚是幽静,前有绵绵密密的芦苇,河岸上则有一排大树,他们在一棵树下停住脚步。
  阿闪倚着树身,笑道:“你心中还生气么?”
  管中流好生惊讶,反问道:“我生气?”
  阿闪道:“我打了你几个耳光,难道你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管中流摇摇头,苦笑一下,心想,我一则早已心灰意冷,不把人间荣辱放在心上。二则我师父已到达此地,他老人家已经晓得我带元度贤弟求见师叔之事,定然不肯轻易放过我,等到见面之时,不知将有何等样的刑罚好受,哪里还有心思记住你的耳光。
  他一想及师父,心中就难过欲死,不由得痛苦地长叹一声。
  阿闪睁大美丽的眼睛,眼珠子一闪一闪的,充满了惊讶的意思,她已瞧出管中流的确没有把这几下耳光放在心上,觉得十分疑惑不解。
  她放软声音,问道:“你心中好像很痛苦,是不是?有什么痛苦呢?”
  管中流道:“原来姑娘已经忘记了,那就是在下背负师恩之事,我现下只希望老恩师快快出现,施以责罚,不然的话,我心中的愧疚痛苦,总有一日达到无法承受的地步。”
  阿闪轻轻道:“把这件事忘掉吧,哪里一个人有永远不做错事的呢!”
  管中流叹一口气,面上泛起一丝笑容,道:“在下有句话也许会得罪姑娘,所以不知该不该说?”
  她道:“说吧!”眼中流露出鼓励的神情,她倒想知道对方能够怎样得罪自己。
  管中流道:“说来奇怪,当在下眼中望着姑娘时,心中痛苦好像能够减轻些。”
  他耸耸肩,又道:“也许这是姑娘奇怪装束的力量,或者是你真有一种无忧无虑,肆无忌惮的性情使然。”
  阿闪喜欢地道:“总之我能使你减去不少痛苦就是了,这话我听了很高兴,哪里是得罪我,好吧,你老是跟我在一起,慢慢就可以忘记那件不快的事了。”
  管中流道:“要我忘记这件背负师恩之事,只怕得等到将来才行啦!”
  阿闪记起他曾表示要在师父眼前自杀之事,心念一转,说道:“你可猜得出我见到你师父时怎么办?”
  管中流摇摇头,她便道:“我上去揪他的胡子,迫他宽恕了你,他老敢不答应,我就打他耳光,直到他答应为止。”
  管中流大惊道:“我的好姑娘,千万不能这样做,家师的武功深不可测。”
  她咯咯笑道:“有付么了不起,最多比你强些而已,耳光还不照打不误?”
  管中流须得顾及这个姑娘的脾气,所以不敢一味夸耀师父的本领,免得把她激僵了,到时更是非动手不可,但又不能不教她晓得师父的厉害,否则她毫无忌惮的上前出手,这个苦头也不是闹着玩的。
  他急得连连搓手顿足,筹措不出妥当的言词,几片落叶随风飘落河中,又有一片轻飘飘掉下来,擦过阿闪的前额,落在她鼻子上。
  阿闪已向后面略略挪动了一点,照理说,这片落叶应该掉在地上,但这块叶子偏生就黏在她鼻尖上,好像她鼻上有吸力一般。
  她皱皱眉,伸手一拨鼻尖上落叶,手指一触及落叶,忽然感到一阵麻木,手指也弹起数寸。
  管中流本已现出惊讶的神色,因为他晓得以阿闪这等身怀上乘武功之人,那片落叶决计不会碰上她鼻尖,每个武功已有成就之人,都有自然而然闪避一切向身上落下的物事的能力,因此,她居然没闪开这片落叶,已经十分奇怪,加上后来的现象,却已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阿闪见到管中流面色变白,也就恍然大悟,仰头一瞧,树上哪有人影。
  她轻轻问道:“你师父来了?”
  管中流颔首道:“应该是他老人家,才具有如许精奥的气功,这是一种连少林寺也自叹弗如的奇奥功夫,可以把内功沾在别的物事之上,等别人触及之时,才生出反震之力。”
  树后传来一个严冷的嗓音道:“说得不错,这个女孩子只得到岭南冥鼓宫长春女七八成功夫,就敢不把天下的人放在眼中,真真可笑。”
  一条人影随着严冷话声出现,却是个神宇高峻,表情肃冷的长衫老者。
  阿闪瞪大那双美丽的眼睛,发呆地望着对方,管中流抢前两步,伏身跪倒,行参见之礼。
  那老者便是天下皆不知名而实实在在是武林一代宗师的宣翔,他原本化装成乡老伯,以精湛内功改易容貌,同时由于性格的分裂,他简直像当真变成两个人,这刻回复原来面目,所以乡老伯具有的气质性情完全消失,道道地地换了一个人。
  他理也不理管中流,冷冷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长春女的冥鼓宫与日月坞虽是同列天下三大隐秘之地,但在老夫眼中,简直只是儿戏而已。”
  这话自是向阿闪姑娘说的,她柳眉一皱,泛露出杀机,道:“别吹牛啦,我若不是瞧在你是管中流的师父的份上,不给你两个嘴巴才怪呢!”
  宣翔神色严冷如故,别人也不知他心中有没有生气动怒。他道:“老夫知道长春女以独门内功和奇快身法在武林中占了一席。此所以你这女孩子逢人就想打嘴巴耳光,但今日你若是有本领碰到老夫一点衣服,老夫就立刻自杀。”
  管中流大惊抬头,宣翔目光转到他身上冷冷道:“怎么,你敢是以为她有这等能耐?
  哼,你犯了大罪,这刻先替自己的性命发愁吧!”
  管中流沉声道:“弟子渴念恩师多年,今日得以叩见,虽死何恨,弟子这就找个地方自尽赎罪,还望恩师见怜,略念一场师徒之情,将来别要还在心中记恨弟子,则弟子虽在九泉之下,仍然感恩戴德,无穷无极。”
  宣翔对这一番血泪交集之言仍然好像无动于衷,阿闪讲道:“管中流,你可是说你这就要自杀而死?”
  管中流因有师父在场,不敢开口。
  宣翔道:“不错,他非死不可,这只怨他命运不佳,假如老夫比他先死,他就用不着遭命自尽了。”
  阿闪喝道:“老头子小心了!”突然间跃到他面前扬手便打,她的动作快得宛如电光一闪,旁人但觉眼睛一花,便瞧不见她的影子。
  她纤掌到处,好像已击中了对方面颊,但宣翔居然在这间不容发之际退开,避过她这一掌,阿闪心头一凛,再度跃上出手抽扫。
  谁知她速度如此快法,宣翔依旧应掌飞开,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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