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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侠骨香之雪花芙蓉剑-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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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蓦见丑行者笑着向他平伸出一掌,不知道是什么古怪的招数,不敢怠慢,向左斜上半步,左手架开对方手掌,右手呼的一掌直击丑行者右肋。他认定丑行者身怀武功,说不定也是飞龙镖局的人,这一下不再留情,使足了八成功力。刚觉得对方被架开的那只手软棉无力,心念电闪,右掌要想收力已然不及。砰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打在丑行者的肋下。

    一击成功,老者也颇感意外,感觉右掌在没有接触对方身体之前,似乎被一种绵软沉厚的力量阻挡了一下,消去了大半。只见丑行者的身体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向门外飞去。老者觉得这一掌实属侥幸,能不能伤到对方很难说,于是左手一杨,一直握在手中的那一节鞭头脱手飞去,如流星赶月,直奔尚在空中的丑行者打去。侍茗失声惊呼,惊呼声中,忽见门外伸出一只手,轻轻巧巧的将鞭头收去,与此同时,丑行者扑通一声摔到了庭院当心,俯伏在地,一动不动,眼见是活不成了。

    只听门口一人拍手赞道:“好,好功夫啊,好杀气。”那人学着刚才钟无期的口气,却是陇西口音,语带激愤。

    老者和钟无期大吃一惊,以自己的耳力目力,竟未发现门口还藏着一名如此厉害的人物,不用动手,就这点致命的失误,丢脸丢到家了。适才他藏在门口右手接暗器,明显比钟无期用网子接难多了,何况他看不到屋里的情形,完全是用听风辨形的功夫,稍有差池,不是接不到手丢丑,就是指断臂折,难易之间自不可以道里计。这一点连侍茗和魏仲明都看得出来。

    老者一怔之下,先冲着门外高声叫道:“常四,柳大成,方向明,栾铁铮。”他一连喊了四个名字,听到酒店四周有四人分别应了一声,心里稍稍有些安定,然后冲着门外一拱手道:“恕老夫眼拙,没想到小小野店今天是高人云集,既已出手,何不请进来一叙?”门外那人幽然道:“怎么,想把我也一掌打死吗?”

    老者心头有气,我对你客气,你还以为我真的怕你不成?常四他们既然没事,对方说不定就这一个人,怕他何来?他踏上一步,森然道:“那要看你是作朋友还是作对手。是朋友有福同享,是对手嘛,嘿嘿,送一对精拳头。”

    门外那人哂道:“跟你这样的人做朋友?嘿嘿,我还不至于堕落到要与畜生为伍;做对手嘛,看你刚才一掌打死那个不会武功的小行者,好不威风,又不知道自己配不配。”

    老者怒道:“什么不会武功?他……”他忽然意识到丑行者轻松脱出自己手爪的事不便让外人知道,便立即住口。想到这里,自然就想到了手,觉得手指仍然十分光滑,低头一看,不禁愕然。只见左手油水淋漓,再看看丑行者刚才藏身的桌子下面,一个破碗摔成两半,地下一滩素面,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这丑行者真的不会武功,他能脱出老者那凌厉的一抓,完全是拜地下那半碗面所赐。梁辉临死前满脸血污的惨象,吓得他手一哆嗦,半碗面都扣到了地上,浇了他一手的油汁,就是这些油汁帮他轻松地摆脱了老者的手掌。而丑行者伸出手掌也不是什么古怪招数,是觉得沾了老者一手的油汁,向他表示歉意,想给他擦拭。老者明白了这一点,心里稍觉歉疚,但更多的是骂自己粗心丢脸。他不耐烦地冲着门口道:“阁下既然敢伸手揽事,就不应该藏头露尾,做缩头乌龟。孰是孰非,咱们拳脚上做个了结。”

    门外那人一时无言,老者刚要冲出门去,忽听门外那人慢慢道:“卓大鹏,出身南方火云山朱雀门,师承孔雀明王葛翔,以大力金刚指成名,有个绰号叫铁掌黑鹰。……”老者不觉愕然止步,这回轮到他张大嘴巴不能合拢了。

    钟无期听了门外那人的话,心中豁然开朗。适才老者和飞龙镖局的人动手时,他看得有些眼熟,但老者刻意掩饰自己本来的武功,所以看起来似是而非,并没有猜出他的来历。经门外那人一语点破,瞿然一惊:“原来是他,怪不得……”魏仲明偷偷舒了一口气,暗叫惭愧:“原来总镖头早有安排。只可惜来迟一步,没能救了梁镖头。”

    门外那人接着说:“曾以三十六路修罗归元掌,降服岭南一百零八洞洞主,并且暗中做了他们的总瓢把子,表面上却仍是鼎湖山摩云堡的堡主。一身二任,黑白两道通行无阻。近年来动作频频,四处劫镖夺商,行事极为隐秘,为人心狠手辣,事罢不留活口,所以作案虽多,却一向少有人知。谁会想到一位曾经誉满江湖的老侠客会做出如此见不得人的勾当?”

    四下里一片死寂,大家似乎能听得到卓大鹏那越来越粗重的喘息,气氛十分压抑。

    门外那人问道:“卓堡主,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卓大鹏被他道破机密,脸色十分难看,手心里渗出了汗水,机械地问:“什么?”声音干涩低沉,远不像刚才那样意气风发。门口那人道:“摩云堡并不缺钱,卓堡主似乎也不是守财奴。以你的身份地位,偷偷摸摸地去做这些下三烂的勾当,甚是令人费解。卓堡主,不知你肯不肯替在下揭开这个谜底呢?”

    卓大鹏哈哈大笑,说道:“我卓大鹏自小有一个嗜好,别人不知,尊驾研究在下这么长时间,难道也没发现吗?”门口那人道:“正要请教。”卓大鹏大喝一声:“专杀藏头露尾的兔崽子。”声出人随,双臂一张,犹如一只黑色大鸟,直扑门外。

    门外那人笑着道:“这就动手吗?先把东西还给你。”呜的一声轻响,一道暗影迎面袭到。卓大鹏左手一捞,便把那暗器抓在手里。不料那暗器不大,力量却大得惊人,碰得他手指生疼,身体竟然被那股力量拽得斜向一边。砰,喀,一头将门框撞为两截,直撞得卓大鹏眼冒金星。低头看时,攥在手里的正是自己刚才打出的那节鞭头。

    这一下让店里所有的人都耸然动容。适才卓大鹏轻描淡写就横扫了飞龙镖局三个趟子手和三名镖头,那份身手不要说侍茗看得目瞪口呆,就连钟无期这位在江湖中颇有声望的人物也颇为忌惮。堂堂归云庄大管家面对卓大鹏形同叫阵的询问,不得不避其锋芒,虽说是出于公子安全的考虑,但强盗当面劫掠,自己临阵退缩,终非归云庄这等以侠义道自诩的武林世家所当为。没想到,刚才如此威风的铁爪黑鹰,现在却变得犹如一只病鸡。那人先是收去了他的暗器,接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道破了他极力掩盖的身分,重挫了他的锐气,然后原物奉还,单凭一枚暗器,就差点要了卓大鹏的性命。

    这等身手的确惊人。

    卓大鹏连着栽了几个跟头,却连对方长得什么模样都没看到。他怒火中烧,一伸手抓住撞折的门框一拉,喀喇,将半个门框都扯了下来。耳听得门外一声轻笑:“怎么,嫌地方不大,要拆房子吗?”

    卓大鹏喝道:“先拆了你的贼骨头再说。”抡起手中半截门框甩出门去,随后一招鹰击长空,随着门框蹿到门外,未曾落地,腰身一扭,变了方向,头前脚后,呼呼呼,一连三掌直向方才声音发出的地方打去,掌风笼罩了丈许方圆。

    这一招有个名目,叫作阳关三叠,名字虽然文雅,招数却十分狠辣。卓大鹏恨极了门外之人,是以一出手就想置对方于死地。不想前两掌击空,第三掌打中一物,啪的一声,水花四溅,淋了一脸的脏水。原来一掌打中了放在磨镜架上的水盆。四下看时,空空如也,不仅门口之人不见了踪影,连先前埋伏在房外的人也一个看不到了。他连喊几声,不见回音,知道他们凶多吉少,多半遭了毒手,但这几个人放在江湖中也是准一流高手,刚才还没有事,片刻之间遭人暗算,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息。放眼当今武林,什么人有如此本领?

    虽没见面,但这几个回合下来,卓大鹏知道对手武功机智全在自己之上,再耗下去也只是徒招羞辱。但就这样灰溜溜逃走,也太不成话了,今后他这张老脸还往哪里搁?他双掌直抖,仰起头叫道:“嘿,有种就面对面分个胜负,钻来钻去算什么英雄。你要是输了,老夫也不以大欺小,给你磕十个响头就放你走。”他实在是气昏了头,把话说反了。

    耳听身后噗哧一声,卓大鹏未曾回头,反手一把捞去。却见是方才见过的那个小书童,用袖子掩着嘴偷笑。他知道这书童是窗边那位公子的人,但他现在气昏了头,已经不计利害,虽知这书童动不得,但仍是一掌拍了过去。那书童吃了一惊,赶紧想旁一闪,身手甚是敏捷。

    卓大鹏急怒攻心,鼻子里哼了一声,正打算先拿这个书童出出气,忽听屋里有人道:“要磕头吗?我老人家就坐在屋里。外面地湿,岂是你畜生行大礼的地方?还是屋里好。”正是方才门外的那个声音。

    卓大鹏生怕那人再逃,一个箭步窜过去,堵住门口,向里一望。果见一个年轻人坐在冲门的一张桌子旁,青布包头,一身短衣小厮打扮,衣服上还有一片片的水渍锈痕,神情悠闲,正冲着他嘻嘻的笑。看样子就是门口那个磨镜子的年轻人,长得高鼻深目,面色黝黑,倒像个昆仑奴,脸上也和疤五一样有好几道疤。顶多也就二十七八岁,就是在娘胎里练武,也抵不上自己四五十年的功力啊。

    卓大鹏有些不大相信,往别处看时,屋里除了刚才那几个人,再没有别人。他刚想喝问这个磨镜少年,却见他微笑着向站在门边的小书童招招手。

    侍茗少年好事,这时对磨镜少年崇拜得五体投地,也没看看公子和钟无期的神色,便跨过门槛,走到磨镜少年身边,问道:“仁兄叫我有什么吩咐?”甫到跟前,鼻中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似兰非兰,似麝非麝,倒好像小姐闺房里常闻到的那种香味。心里疑惑,不知这位执贱役的少年身上怎么会有这种名贵的香味。

    磨镜少年道:“我耳朵有些背,方才是不是有人说要向我磕十个响头什么的。”侍茗忍住笑道:“是啊,没错。就是门口这位老先生说的。”说着一指卓大鹏。磨镜少年道:“原来真是这样,我还以为听错了呐。”抬头半睁着眼看着卓大鹏道:“我长这么大,净给别人磕头了,还没一个人给我磕过。难得今天有人孝顺,那就磕吧,还等什么?磕完了自然有赏。”

    卓大鹏狞笑道:“头我倒是能磕,就怕你命贱福薄,承受不起。”说着话跨进门槛,假装弯腰下拜,顺势并拢双掌,向磨镜少年推了过去。站在旁边的侍茗和站在后面的魏仲明,陡觉压力及身,衣带向后飘起。钟无期远在屋子另一侧,也感觉到一股劲风扑面而来。

    卓大鹏羞愤之下,已经使出全力,这一下虽然动作有些慢,但两人距离太近,形同偷袭,甫一出手便将对方笼罩在掌风之内。钟无期暗道不好,少年一味托大,说不定这下要吃亏。

    磨镜少年对卓大鹏惊涛骇浪般的掌力浑若不觉,轻描淡写地一伸手便抓住了他的双掌,笑着道:“这么大年纪连磕头都不会。这是下拜,不是磕头。来,我老人家教你。”

    卓大鹏双掌被抓,简直难于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适才这一掌凝集了毕生功力,足可以开碑裂石,放眼天下除了有限的几个人,谁敢直撄其锋?惊悸之余,忽觉攥住自己双掌的那只手像火炭一样烫,一股热气透过皮肤进入体内,顺着经脉缓缓上行。再要反抗时,内力空空如也,全身被制,已成待罪羔羊,只能听任对方宰割。

    只觉那股热气行到心脉附近稍微停留了一下,似乎是在犹豫,进不进心房,一旦进入心房,就会立刻要了他的命。好在那股热气绕过心脏继续下行,刚到膝弯处,卓大鹏便觉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耳听得磨镜少年温声道:“嗯,对了,应该这样,弯腰向下,用头碰地。起来,下去,再起来……”随着磨镜少年的指点,卓大鹏真的嘭嘭砰砰磕起响头来。

    侍茗、魏仲明和钟无期直看得目瞪口呆,连一直端坐桌旁,凝视窗外的卢有朋这时也回过头来瞧那磨镜少年。谁也没有想到一个貌似昆仑奴仆,以磨镜糊口的无名少年,竟然身怀神功绝技,举手投足之间便制服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摩云堡主。



………【第一回:梅雨洗征衫(4)】………

    侍茗性情单纯,在一旁看得心花怒放,喜形于色。魏仲明曾败在卓大鹏的手下,并且死了一名伙伴,还有那三个趟子手和一名镖师吉凶未知,飞龙镖局今天可以说是大败亏输,颜面扫地。所以看到不可一世的卓大鹏乖乖地趴在地上大磕其头,痛快万分,竟然喜极而泣。卢有朋的眼神里除了惊讶之外,还颇有些惺惺相惜的神情。

    内中只有钟无期惊佩之余,很是尴尬。适才自己一念犹豫,在飞龙镖局遇到危难时未能拔刀相助,无形中和飞龙镖局结下梁子。如果龙虎山出面替飞龙镖局讨个说法,拿什么理由去搪塞?虽然归云庄并不惧怕龙虎山,但今后行走江湖,免不了要多些麻烦。现在钟无期只盼着龙虎镖局的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这场争斗赶快结束。

    磨镜少年等卓大鹏磕足了十个头,手一抬,将卓大鹏拉起来,道:“好啦,刚才你出言不逊,现在磕头赔礼,咱们之间的事情一笔勾销了。”卓大鹏额上沾着土,脸憋得通红,用力一甩手,岂知刹那间透入自己体内的那股热气消失得无影无踪,乍失控制之力,用力过猛,一个趔趄,咕咚,又跌坐在地上。

    卓大鹏先还羞愧难当,现在已经完全泄气了,他心如死灰,不再抱一点侥幸心理,知道今天无论如何讨不回颜面。他一言不发,从地上爬起来,径向门外走去。

    刚到门口,只听磨镜少年在身后说道:“且慢,难道你就这么走了?”卓大鹏转过身来,瞪着眼道:“朋友,杀人不过头点地。老夫今天认栽认罚,再无颜面在江湖中立足,从此闭门却扫,安度余生,这还不够吗?要取项上人头,尽管来拿就是。”说完挺胸昂头,一副可杀不可辱的样子。

    磨镜少年道:“我已经说过了,咱们之间的事情一笔勾销。”说到这里,面色一沉,指着地上梁辉的尸身道:“地上的两条人命,你打算作何交待?”卓大鹏一摊手道:“有什么可交待的?强存弱亡,天道如此。他们学艺不精,怨得谁来?老夫今天败在你的手下,你要取我性命,我一样死而无怨。”卓大鹏败军之将,生命完全在对方的手里攥着,但这几句话说得相当有骨气,连一心想替梁辉报仇的魏仲明也觉得无言反驳。

    磨镜少年冷笑一声道:“镖师战败,已无反抗之力,就像砧上之肉,杀之不武。那位火工道人更是一个无辜行人,和这事没有半点关联,谁都看得出他不是武林中人,不会武功,竟然被你一掌打死。这就是你所说的天道吗?”

    这几句话问得卓大鹏哑口无言。他站在门口嘿嘿笑着道:“你说来说去,还不是想让我死。只是要老夫如此结束性命,不给出充分的理由,老夫虽然无力反抗,死也不会瞑目。”磨镜少年道:“你心狠手辣,滥杀无辜,这理由还不够吗?留你这样的人活着,这世上今后还不知道要增加多少冤魂。咄,还不自我了断,更待何时?”

    卓大鹏看着磨镜少年,嘿嘿奸笑了一阵,说道:“我有我杀人的理由,你有你做事的原则。既然你打败了我,那么杀刮存留,悉听尊便。要我自己了断,却是不行。要命,你自己动手来拿吧?”卓大鹏似乎看出了磨镜少年说来说去,不愿亲手杀人,所以坚持要让他亲自动手。这一招果然奏效,磨镜少年既不动手,也不说话,坐在那里,脸色变幻灯不定。

    屋里一时静得出奇,听得见外面沙沙的雨声。众人都屏住呼吸,等着那生死立判的一刻。等了一会儿,卓大鹏见磨镜少年还不吭声,便道:“既然少侠现在不想取老夫的贱命,那老夫就先替少侠留着,什么时候有兴,就到摩云堡来拿。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举手抱拳,转身跨过门槛。

    忽然身影一闪,一个人拦住去路。卓大鹏还以为磨镜少年突然改变了主意,定睛看时,却是最后一刻在自己掌下逃生的那名镖师魏仲明。

    原来魏仲明察言观色,已明白磨镜少年并不是总镖头派来暗中护镖的人。看到卓大鹏被他打败,满以为大仇得报,岂知磨镜少年只是戏弄了卓大鹏一番,不知什么原因,关键时刻却迟迟不肯动手。眼看着仇人就要扬长而去,心思电转:我虽不济,少年总不能眼睁睁再看着我死在卓大鹏的手里。

    魏仲明鼓起余勇,强撑着爬起来,脚在地下一挑,握刀在手,一个箭步蹿到门口,张臂堵住去路。说道:“公子是何等样人,怎能为你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脏了自己的手。还是由我代劳吧?”

    卓大鹏看看魏仲明,又斜眼看看磨镜少年,狞笑道:“螳臂当车,不自量力。这是你自己找死,别人可再怨我不得。”

    魏仲明从卓大鹏肩头看见磨镜少年在后面冲他微微点头,胆气立壮,将手中大刀一摆朗声道:“这一次我是主动送上门来,死在你手里,是我命该如此,绝无半句怨言。怕只怕你作恶多端,恶贯满盈,今儿个该遭天谴。我是替天行道,你是难逃公道。拿命来吧。”唰的一刀,斜肩带背,直砍下来。

    卓大鹏侧身闪过,怒道:“真要找死吗?”魏仲明不再答话,刷刷刷,一连几刀,全是顾前不顾后的进攻招式。卓大鹏一面躲闪,一面偷眼看磨镜少年。他也明白魏仲明敢于跳出来向他挑战,肯定是盼着磨镜少年出手相助,所以他只用四分精力对付魏仲明,剩下的精力时刻准备应付磨镜少年的攻击。

    偷眼观瞧时,磨镜少年始终意态悠闲地坐在那里看他们打斗,并没有要插手的意思。十余招一过,卓大鹏渐渐放心,说不定这小子真的有什么师门禁令在身,不允许他动手杀人。但他还不敢在磨镜少年眼前再放肆动手杀人,想慢慢将魏仲明引开门口,自己一踏出门,就痛下杀手,然后逃之夭夭。不想魏仲明早就料到这一招,知道一旦离开了屋里,磨镜少年便难于照料得到,那时候别说拦不住卓大鹏,连自己性命也难保。所以两只脚就像钉在了地上,任凭对方使什么花招,就是不离开门口一步。

    卓大鹏渐渐变得浮躁起来,心想如此纠缠下去,总是对自己不利,还是早一点离开为妙。眼见对方一刀劈来,下体不动,上身微微一侧,已闪过刀锋,一伸手便抓住了刀背。心中刚刚一喜,只觉臂弯处一麻,手指陡然无力,竟然没能抓住。大刀唰的一下,将他的衣襟削下半副来,差一点就砍中膝盖。

    卓大鹏心中惊慌,表面上却不以为意,呼的一掌直击魏仲明面门,魏仲明提刀向上一封,刀锋向外,卓大鹏再不变招,手掌就会被切成两半。卓大鹏艺高人胆大,并不变招,只是将及刀锋时,忽然变掌为爪,竟然直接向刀锋抓来。

    魏仲明惊骇之下,心念电闪:刀锋不是刀背,你纵然真是一双铁掌,又怎能挡得了我这砍金切玉的一刀。大喝一声,大刀用力一推一拉。他怕对方真的能抓住刀锋,所以在直推的同时加上了横拉的动作。岂知一推之下,竟然推了个空。忽然觉得腰腹之处劲风触体,卓大鹏骈指直戳过来。因为全力应付上面攻防,魏仲明胸口以下全无防备,已然挽救不及。一咬牙,拼着受对方一指,大刀脱手掷出,径飞向对方脖颈,盼得拼个两败俱伤。

    卓大鹏一旦全力对付魏仲明,数招之间便见分晓。岂知在戳到对方腰下的一瞬间,臂弯处又是一麻,硬如铁锥般的二指,突然变得绵软无力。戳倒是戳到了地方,只是完全不起作用,就像搔痒痒似的。一惊之下,上面行动稍缓,大刀擦着耳轮飞过,劲风刮得半边脸隐隐作疼。

    卓大鹏连退两步,回头看时,只见磨镜少年安坐在桌旁,一只手平放在桌面上,仍是方才那副悠闲的神情和模样,不禁暗叫邪门。只有侍茗站在磨镜少年身边,听到两下极细微的嗤嗤声,至于暗器是什么样子,磨镜少年是如何发出去的,他是一点也没看出来。

    魏仲明两次遇险,均履险如夷,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心里明白一定是磨镜少年在暗中相助。他狂笑一声,踏上一步,指着卓大鹏的鼻尖道:“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你恶贯满盈,已干天谴。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乖乖的认命吧。”猱身而上,竟是要空手来斗卓大鹏。

    魏仲明不必为自己的安危分心,没了后顾之忧,振作精神,勇往之前。虽然手里没了大刀,却比有刀时威力大了好几倍。只见他步步紧逼,上拳下腿,直捣横击,招招直取要害,下手绝不容情。

    有了前车之鉴,卓大鹏哪里还敢再贸然出手?只是一味的躲闪遮挡,加上心慌意乱,一时间竟是捉襟见肘,处处被动,迭遇险情。一个疏忽,啪的一声,左颊上挨了一掌,虽不是很重,火辣辣的也甚是难受。

    耳听得旁边有人鼓掌笑道:“好啊好啊,右边再来一下。”正是站在磨镜少年身旁的那个小书童。更觉羞愤难当,血气上涌,头脑一阵眩晕。眼前掌影翻飞,竟然变得模糊不清。啪的一声,右颊上果然又中了一掌。这一下却是只觉麻木,连疼痛也感觉不到了。

    卓大鹏激怒攻心,眼前已经看不大清,勉强挨了一会儿,耳中又听得那个小书童喊道:“对,屁股上再来一脚。”急忙把腰身向前一挺,不想这一句却是侍茗故意骗他的。砰的一声,肚子上正中一脚。这一下毫无防范,而且是自己主动把肚子送给对方踢的,直踹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人也飞了起来。

    身在空中,听见书童笑道:“鸡飞上天,恶狗扑地。”声音正在自己的身下。咬着牙将腰身一扭,头上脚下,犹如饿鹰攫食,直扑下去。众人惊叫声中,卓大鹏已一把将侍茗揽在怀中,右手十指如钩放在了他的后颈。

    由于适才在空中强行转身,逆向使力,此时只觉胸口憋闷,嗓眼一甜,咕咚,一口鲜血被他强行咽回肚里。卓大鹏嘴角淌着鲜血,狞笑两声,恶狠狠道:“临死拉一个垫背的,黄泉路上不寂寞。看来老天对我不薄啊。哈哈哈。”

    侍茗吓得脸都黄了,急急喊道:“钟先生救我钟先生救我。”

    钟无期急忙上前两步,伸手道:“把孩子放下,万事好商量。”卓大鹏道:“好商量?什么好商量?一命换一命,怎么样?”钟无期道:“只要你放了孩子,我保证让你安全离开这里。”卓大鹏嘿嘿笑道:“你保证得了吗?我要你们都保证。”钟无期见对方看透了自己的言语把戏,无奈之下,看着磨镜少年,满脸恳求的神气。

    磨镜少年道:“我答应你。”钟无期又看看魏仲明,魏仲明眼见大仇得报,不想风云突变,小书童落入对方手里,其势又不能不答应,只得咬着牙狠狠道:“好,只要你以后别再撞在我手里。”他本是一句气话,至于对方撞在自己手里会有什么后果也没细想。

    卓大鹏指着卢有朋道:“他怎么不说话?”钟无期赶紧回答道:“我家公子身有小恙。我说了跟公子说了一样,你尽管放心。”卓大鹏看卢有朋面色苍白,神情委顿,想到自进屋子就没听他说过一句话,想来是真的有病,就不再坚持。说道:“那好吧。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老夫知道诸位都是讲信用的人,绝对不会反悔。”他说着话,拉着侍茗走到门口,跨过门槛,转过身来,拿下放在侍茗后颈上的手,冲里面一抱拳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突然间卓大鹏猛地抓住侍茗的腰窝,提起来直向屋里掼去,接着双手连扬,哧哧哧哧,三枚金钱镖分打磨镜少年、钟无期和魏仲明三人,另一枚竟然直奔侍茗而去。同时双脚一蹬,一招飞鹤翔空,径向院墙外扑去。

    钟无期见钱镖来势甚猛,不知道上面有没有喂毒,不敢贸然用手去接,只得闪过一旁。这样一来,他自保有余,救人可就做不到了。魏仲明就差了许多,转眼之间,钱镖就飞到了胸前,要躲已经来不及,不得已只有举臂去挡,拼着废去一臂,先保住性命再说。猛觉身前风声飒然,耳听铮的一声,钱镖被人打落。

    原来磨镜少年抢上去救侍茗,看到魏仲明身陷危险,顺便帮他拍掉了那枚钱镖。只是耽搁了这么一点,再去救侍茗时便觉有些吃力。虽然在侍茗的头撞上墙的一刹那将他抱住,那枚随身而至的钱镖却没能完全躲过。哧的一声,钱镖飞过,将衣带打断,胸前划出一道口子。磨镜少年顾不上察看伤势,放下侍茗,一个箭步窜出门去,飞身上了房顶。四下看时,只见细雨霏霏,凉风飒飒,灰濛濛的田野上连一只飞鸟都看不到,哪里还有卓大鹏的踪影,只得狠狠而罢,下楼回到屋里。

    钟无期和魏仲明正在安慰侍茗,见磨镜少年进屋,都过来向他道谢。侍茗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卢有朋这时站在里面远离窗户的桌子边,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小布包,正在呆呆地发愣。磨镜少年低头一瞧,衣服破损的地方浸出血来,贴肉挂在胸前的香囊不见了。他走过去,手指香囊,笑着对卢有朋道:“公子,原来是你拾到了。”看到卢有朋的脸时,不觉吓了一跳。卢有朋的脸色看上去比侍茗的还要糟糕,两眼凸出,直勾勾地盯着香囊上的一块美玉,整个脸都变形了,脖子上青筋跳个不停。

    磨镜少年不知道他为何如此激动,一连问了三遍,卢有朋才慢慢抬起头,充血的眼睛紧盯着磨镜少年,涩声问道:“这……是你的?”磨镜少年笑着点点头道:“是呀。可以还给我吗?”

    谁知卢有朋听了这句话反而曲臂把香囊攥得更紧,仰头向天,喃喃自语不再理他。

    磨镜少年脸上闪过一丝不娱,但想到刚才那位管家说他们公子有病在身,也不便发作。刚想再问他要,却见卢有朋突然开口道:“想要香囊,跟我来。”说完话,嗖的一下,横身从窗户直跳到院子中央,微一垫脚便上了院墙,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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