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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天同人)迢递故园-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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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众人却见得沈浣单手持枪越过头顶急速倒刺入地面一尺有余。沈浣握住枪杆,脚下一点,以手为轴身形迅捷,蓦然在半空中翻了个身,避开俞莲舟掌风所及,电光石火之间,但见长枪由地上急速窜起,化作两条银龙扑向俞莲舟胸口。这一招已是杀招,凶险异常,实是沈浣习枪多年的本能反应。沈浣征战多年,便是数战苏赫巴鲁之时,都未曾用到过这一招,今日在俞莲舟掌下不由自主使将出来。
  
  只听得场边上百人瞬时倒吸了口冷气,俞莲舟手中长枪做剑划了半个圈,枪尾由右侧拍在沈浣枪刃之上,借力打力将沈浣疾速前刺得劲道悉数化为侧向之力,借力一压,身形就着这股力道猛然拔起,半空之中枪身一调,由上往下直刺沈浣头顶天灵,正是他从沈浣这里学来和老者动手之时所用的第三招。这一下情势顿时逆转,先机瞬间转到俞莲舟手中,沈浣心中一惊,俞莲舟这一枪借力之法乃是武当心法,而出枪之快又大异于武当功夫。沈浣大惊之下不再避闪,手中长枪一招“星火燎原”于头顶一翻,两枪相交火星四溅,诸人只听得极短促的“呛啷”一声,银光混杂着橙红星火亮得刺眼,两条身影却是蓦然分开。俞莲舟后退三步,方自站定,神色自若,沈浣却是一连急退七步,地面溅起数朵水花,才稳住身形,急喘不止。而再看俞莲舟手中之枪,枪头齐着吞口全然而断,却是被沈浣手中沥泉枪刃平平削去。
  
  一时之间,场边鸦雀无声,周围将士已是看得呆了,直过了半盏茶时分,这才爆出震天价得一声喝彩。论枪法,俞莲舟自是比不过沈浣自幼精修,然则论功力,俞莲舟却又比沈浣强上不知凡几。他以沈浣招式配合上武当心法,竟将沈浣在三招之内攻得措手不及。沈浣反应却是极快,拆招化力,虽然比俞莲舟狼狈不少,却也就着沥泉名枪之威削断了俞莲舟枪尖,两人可谓平手。然则三招之间惊险迭起奇招倍出,情势起伏转折早已超出常人所能预料,片刻之间的较量实是诸人生平所见最为精彩的一战。沈浣喘息方匀,眼神却是亮得灼人,看着俞莲舟,这场只有三招的比试实是她生平最快意的一场。俞莲舟将手中断了的枪插回兵刃架,“你这两年内功修为倒是未曾落下,不错。”
  
  这一句于俞莲舟而言,已是极难得的夸奖了。沈浣面上不显,心中却不由一跃,微微低头掩饰唇边笑意。看着手中银杆蘸金的沥泉枪,双手摩挲,口中呐呐不言,半晌抬头去看俞莲舟,却见他也正看着自己,目光耿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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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浣与俞莲舟刚一回到帐内,便见到阿瑜没好气的坐在正中椅子上。她见得二人回来,向俞莲舟点了点头,看着沈浣浑身湿透,不由得狠狠瞪了她一眼。沈浣缩了缩脖子,明白此时说任何话都会被气头上的阿瑜劈头盖脸数落一顿,当下往俞莲舟身后错了一步。阿瑜“砰”的一下把手中的盘子重重砸在桌上,其上汤碗叮咣乱响,随后又把一条布巾扔在沈浣头上,话也没说一句掀了帘子扬长而去。
  
  直到阿瑜走了,沈浣苦恼的看了看布巾,无奈的向俞莲舟笑了笑。两人往那桌上看去,却见是刚刚熬好的一大碗浓浓姜汤,其中还有两颗枣子,也不知这种供给困难的时节,阿瑜是打哪里弄来的,虽然不甚新鲜,却是沈浣最爱吃的。
  
  沈浣叹了口气,心中自觉不该。阿瑜凶她恼她,却又处处都是为了她。俞莲舟看了看那姜汤,见得沈浣神情,不发一语踱到营帐窗边,兀自去观外面雨幕,留给沈浣时间对着那姜汤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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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瑜这般如旋风般怒气冲冲的出了帐子,雨已小了不少,淅淅沥沥的下着。方才沈浣刚与俞莲舟回来的时候,她虽这几日恼着沈浣,见得她一身湿透了回来,如何还闹得起来。强撑着一口不甘心的心气瞪了沈浣几眼,出了帐子便直奔厨房去给沈浣熬姜汤。怕沈浣因为俞莲舟来而一高兴忘了喝,又特意加了两枚自己夏日里帮她晒干存着的红枣。谁承想一碗姜汤端来,帐里已没了人影,寻声而去才发现沈浣冒着大雨与人比试过招。阿瑜本就怕她病后体虚易招寒凉,一见这般情景立时气不打一出来。
  
  正自恼恨着此事,忽见得身侧蹿出来一人,阿瑜一皱眉退后几步,见得是罗鸿不知打何处蹿出来,差点将她撞倒,此时正站在自己前面。
  
  阿瑜本来就在恼恨之时,看到罗鸿颇是不耐烦,双手抱胸,“我说罗少侠,你走路不看道儿的么?还是眼睛跟驴一样长在两边了?”
  
  罗鸿这两年对付阿瑜的手段从闭口不言到无数次试图在阿瑜面前还口,再到悲摧的发现自己损人的功力实在和阿瑜差的太多索性又是闭口不言,这样的循环已经转了好几转,到得如今罗鸿一听阿瑜开口就全身紧张如临大敌。然则今日罗鸿却口中呐呐欲言又止,脚下在阿瑜前面踱来踱去,脸色发沉涨得微紫,也不敢看阿瑜眼睛。阿瑜莫名巧妙的看着他,不耐烦的皱了皱眉,“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驴什么时候都会吞吞吐吐了?”
  
  罗鸿被阿瑜气得仿如被踩了尾巴的猫,腾地一下蹿气,怒瞪着阿瑜:“你这女人!你这女人!真是不知好歹!”
  
  阿瑜白他一眼,“那就麻烦罗少侠赶紧让个道,好让我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赶紧消失掉。”说着抬脚便要绕过罗鸿。“哎哎,你这女人等等、等等!我有话同你说!”罗鸿一急之下去拉阿瑜,阿瑜被他抓了个正着。罗鸿触手但觉掌间阿瑜腕子上的肌肤柔软滑腻,顿时心中无端一紧,仿佛被咬了一口一般,赶忙收手,脸色涨紫,不知所措的搓着双手,“你、你你!”
  
  阿瑜见得罗鸿神情,先是一怔,随即觉得异常好笑,也不急着走了,“怎么?我们英明神武的罗少侠罗校尉竟然没摸过姑娘家腕子?”说着上前一步,俯在罗鸿耳际吐息如兰,一手搭在罗鸿肩上,声音妖娆:“罗校尉,你不会……从没碰过女人吧?”
  
  罗鸿的脸几乎是腾地一下在阿瑜银铃般的娇笑声中火辣辣的热了起来,张口想辩解什么,舌头却似被打了结一般,吐不出半个字。
  
  阿瑜见得他狼狈模样,好心情瞬间回了来,打算再去厨房看看能不能搜刮些东西出来做点吃得给沈浣和俞莲舟晚上加菜。挥挥袖子不再理罗鸿,便要扬长而去,刚一转过身,却听罗鸿急道:“哎,你、你这女人快回来!我有话和你说!”说着又要伸手去抓阿瑜,刚要碰到阿瑜衣袖却又想起什么,猛地收了回来,不自在转来转去。
  
  阿瑜白了他一眼,一昂头道:“快点说!”
  
  罗鸿憋得脸色红红紫紫变了数遍,一咬牙猛然开口道:“你这女人总得学得、学得……学得温柔些!你看那纪姑娘,说话做事文文静静温柔得体,还有那路姑娘,年少聪明俏皮可爱。你这般……这般凶悍下去……元帅……元帅他若是再也忍不了你,娶了纪姑娘和路姑娘不再理会你,你可、你可要怎么办?!”
  
  阿瑜猛然一愣,张大了嘴,没想到罗鸿竟来了这么一句。
  
  一时之间,罗鸿不安躁动的走来走去,似是在生阿瑜的气,又似在生自己的气,简直要把手中那芦叶点钢枪搓下一层皮来一般。阿瑜则是惊讶的瞪着他,过得良久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挑起眉毛挑衅一般拍了拍罗鸿的脸,美目一转,道:“我说你这小毛驴操心的还挺多的!放心,元帅要是娶了纪姑娘或者路姑娘,姐姐我就休了他,改嫁给你这小毛驴好了!”言罢有拍了拍罗鸿脸颊,看着他惊讶的张大了嘴,瞄了一眼,戏弄他道:“呦,这小毛驴牙口还挺好!”言罢也不理罗鸿,掸掸袖子扬长而去。
  
  独留罗鸿一人傻愣愣的站在雨里,脑中反应不过劲儿来。
  
  昨夜梦中同倚柳,依稀陌上少年郎。
  

           

第五十八章 谁家江山千万里

    由夏末时候断断续续的大雨直到十月下旬终于渐渐停了,这场三个月的大雨所引起的黄淮两河秋汛却是近百年来最大的一场。黄淮沿岸难民数以几十万记,雨虽然停了,然则两岸几乎所有田地颗粒无收,莫说明年开春的播种,便是眼前这个冬天,这几十万人又有多少能撑得过去亦是未知。此时南方腹地烽火遍地,朝廷政令不行,诸多地域处于无人主事之境。半个淮安城浸在水里,城中老幼妇孺无力逃难而去,更加上游难民逃难而来。黄淮一线宿迁、桃园、清河、淮安均是无米无盐无衣无药。
  
  淮安城中,粮价由夏初时分的二钱银子一斗粮飙升到九月初的一两八钱银子一斗粮。而到了十月末,粮食早已是有价无市,市面之上再难见到任何谷米甚至糠皮。淮安城内外但凡能果腹的东西,从飞禽走兽到野菜生果,已然悉数被捕杀摘采绝迹。然则随着难民的不断涌入以及益发寒冷的天气,城里城外的野草甚至树皮都已渐渐被拔剥地干净,而饿殍乞丐却迅速增多。最先从郊外的田埂堤边方可见饿死之人,到得如今便是城内街道两侧也已常见瘦如骷髅,散发着异味的尸首。乞丐和难民早已难能分清,同样皆是面黄肌瘦两眼血红衣不蔽体,在瑟瑟寒风中不停哆嗦着,不知何时便会倒下去再也起不来。
  
  脱脱四十万大军眼见便要到达淮水,大战在即,沈浣于军粮之上半分不敢大意。然则派去毫州催粮的急件却是如石沉大海,一去不回。颍州军第一次放粮的五千旦粮食,已经是从颍州军的牙缝里挤出来的。粥已经熬得不能再稀,五千旦粮食却也在第六日上见了底。沈浣看着仍旧有如长龙一般的等待领粥的难民长队,疲惫的闭上双眼,其间无奈神情,便是以六万人对也先帖木儿三十万元军的时候,都不曾有过。俞莲舟看了看她,沉默不言。
  
  正当此时,两人同时听得难民领粥的队中蓦然爆出几声喝叫,随即便是一阵纷乱踩踏与怒骂之声,竟是有人打了起来。被沈浣调来维持秩序的戴思秦立马带了个两个士卒上前,几下将人拉开,刚要拖走,沈浣几步过去,“何事喧闹?”
  
  两个拖人的士卒见是元帅,一激灵,连忙把手中之人往前一推。戴思秦回道:“秉元帅,此二人在队伍中殴斗。”
  
  沈浣一皱眉,见得两人皆是孩子,小的四五岁模样,另一个稍大一些,七八岁上下。两个孩子皆是衣衫破烂骨瘦如柴,光着的脚板与小腿上满是泥水,面目脏的不成样子,由于枯瘦而显得异常大的眼睛惊惧的看着沈浣,因为打架而鼻青脸肿。大的那个嘴角还流着一缕血迹,嘴中鼓鼓囊囊的。
  
  沈浣心中微微一叹,这样衣衫褴褛食不果腹的孩子,淮安城中实在太多。她俯下身子问两个孩子道:“为什么打架?”
  
  大的抿紧了嘴闭口不言,小的却“呜哇”一声哭了出来,“老、老鼠……”
  
  “老鼠?”沈浣看了那大些的孩子一眼,“怎么回事?”
  
  大孩子仍旧闭紧了嘴巴不开口,那小孩子却抽咽道:“他把我的老鼠抢、抢走啦!那老鼠、老鼠是我花了好久……才、才在茅房中、逮到的……大的都都跑了……只剩这只小的能给、给我娘带回去吃……结果刚才那老鼠……跑、从我兜里跑、跑出来……就被他给抢走啦!”
  
  旁边戴思秦不似沈浣年少之时吃过苦挨过饿,一听从茅厕捉了老鼠带回去吃,几乎立时脸就绿了,强忍着恶心。沈浣却只皱了皱眉,转向那个大孩子,“那老鼠在哪里?还给他。”
  
  谁知那大孩子仍旧闭口不言,双唇喃喃蠕动似是想说什么,却又不出声。
  
  小孩子哇的一声哭得更响,拉着沈浣好像告状一般,“他、他把它吞啦!没有、没有老鼠啦!”
  
  就在小孩子哭声未落之时,几人只见得那大孩子面上一红,再不顾忌沈浣等人,口中猛嚼了两下,“吱”的一声细微响声,那孩子咽喉一动一吞。这下沈浣一惊,伸手捏那孩子的嘴,只见得他口中一团尚未咽下去的模糊血肉尚在微微蠕动,一只老鼠尾巴仍旧完好,由嘴角垂了下来。沈浣蓦然松手,那孩子仿佛是怕沈浣抢他口中之物,唇齿方自能动,便立马使劲嚼了一下,随即一吸,将那老鼠尾巴吸进口中,嚼了几口猛然咽了下去。
  
  这下戴思秦再也忍将不住,哇啦一口酸水呕出,脸色惨白。沈浣眉头皱成“川”字,叹了口气对罗鸿道:“去,把这两个孩子带给阿瑜,她知道怎么处置。”
  
  罗鸿心中也正不是滋味,脸色难看。听得沈浣吩咐,躬身领命,和另一个士卒抓起两个孩子往大营而去。
  
  沈浣撇开眼睛,再不想去看那难民队伍,一转身,正好对上立在一旁一直未曾开口的俞莲舟。俞莲舟看了看沈浣脸色,沉声问道:“可要去城外走走?”
  
  沈浣只觉得一块大石压在心上,听得俞莲舟开口,连忙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往城北而去。
  
  淮安西北已全数被淹,颍州军正连夜修筑御敌工事。而东北方向强上一些,城楼边的高台哨岗也已在数天前便已修好。
  
  沈浣与俞莲舟二人上得哨岗,凭栏向北远眺,但见远方一望无际平野千里。低垂野云将万物模糊在一派阴霾之中,天地之间一片秋末萧瑟之景,荒城故道外黄秃秃的泥泞地面上见不到半颗秋草,枯树枝桠扭曲纠结着。一只老鸦扑棱棱的落在上面,片刻寻不到食,“呱”的一声又挣扎着飞走了。
  
  城根下传来的苍凉凄切的胡琴声,却是个老头子穿着件破得四处透风的棉袍,窝在墙根下咿咿呀呀的卖唱。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
  山河表里潼关路。 
  望西都,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 
  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苍老的声音并不嘹亮,咿呀的胡琴声凄切催人心魄,在这样阴霾的天气里,随着瑟瑟秋风传得格外遥远。一句“百姓苦”如诉如怨,仿似叹息又仿似认命,竟是格外的清晰。沈浣远眺着北方得双眼微眯,深吸了一口气,昂起头闭上双眼,隔了良久方才微微的吐了出来。岗哨上的秋风益发的凉了,吹乱了她的发鬓,一时之间仿佛天地间只余下呜咽秋风应和着那苍凉胡琴。然而片刻后,她却听得俞莲舟低声道:“可要它?”
  
  沈浣一地低头,却见俞莲舟修长的手掌摊开,手中一只笛子,通体光滑润泽,正是当初两人十里坡上分别之际她赠给他的那一支。乍见当年身边旧物,沈浣心中猛然一动,见得那笛子宛然如新,显然保存的极是妥帖,不由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但觉那笛身上犹自带着些温热,在这瑟瑟寒风中异常鲜明。
  
  沈浣执起笛子,引宫按商,气息微吐,涤荡清冽之音蓦然鹊起,直上天际,凭乘了秋风,透彻了野云,正是那老者刚刚唱过的一曲《潼关怀古》。那笛音虽比不上胡琴特有的苍劲,却透出别样的荒凉,仿如暮色下的战场,带着摧人心魄纠结与寂寞。
  
  整整晌午半日,俞莲舟与沈浣二人再没说过一句话,哨岗之上长风烈烈,笛音不绝。
  
  --
  
  阿瑜叹了口气,看着对面的俞莲舟,“总之,这俗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元虏就在那里,晚收拾几天也跑不了。可是大夫说了,元帅这旧伤若是不好好将养,祸患无穷。俞二侠,元帅这件事上最是不听人劝,你若有空便多劝她一劝,她最是敬你,你的话必是能入得她耳的。”沈浣与俞莲舟一回行营,当即命人召集所有校尉将官,点卯升帐。而阿瑜却拦下来俞莲舟。
  
  俞莲舟微一沉吟,问道:“大夫如何说沈兄弟伤势?”
  
  “这……”阿瑜顿住,颇是为难的看向俞莲舟道,“这俞二侠还是亲自去问元帅吧,我若说了,元帅不和我翻脸才怪。不过那大夫所诊倒是九成可信,他问也没问,一眼就断出元帅这伤已有六年,复发四次,可见诊断甚是可信。”
  
  俞莲舟皱了双眉,半晌道:“沈兄弟师门那独门医治外伤的法子也是无用么?”
  
  阿瑜一怔,睁大了眼,“医治外伤的独门法子?什么独门法子?”
  
  她这一问把俞莲舟也问得愣住了,半晌没有动静。阿瑜忽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反应极快,脸上堆满笑意,“啊,俞二侠说的是那个……”谁承想她话音未落,但听得隔了十余丈的行营大帐之中忽然爆发出一声怒喝,紧接着一阵嘈杂的吵闹之声,伴随着东西落地碎裂的声音以及争执的声音。二人皆是心中一凛,俞莲舟脚下一点展开轻功越过两个营帐直奔大帐而去,阿瑜亦是拎起裙子跑了去。大帐门口,帐帘“噗啦”的一声被拉开,贺穹怒气冲冲的冲了出来,脸色通红恨意横生,一手倒提着兵刃,甩开大步腾腾走了几步,却被紧接着追出来的狄行一把拉住。贺穹似是恼极,被狄行这一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甩开他的手,怒道:“操他娘的别告诉老子你小子也同意退守!”
  
  狄行被贺穹推开,又被这般一句喝骂,张口想说什么,但终究叹了一口气,闭口不言。贺穹见他被自己这一问问得哑口无言,不由得底气更足,高声向着那大帐喝骂道:“谁不知道你沈大元帅当年因为怕脱脱那条老狗,连帖木儿那娘货都不敢杀?!你沈大元帅怕这老狗,老子可他娘的不怕!老子这条贱命撂在这沙场上,也决计不能让元狗从咱这讨到半分便宜!到时候你沈大元帅尽管带着你的人马退守躲在这淮安城里,老子一个人去杀个痛快,就是被那老狗咬死,也不失一条汉子!”说着狠狠啐了一口,“呸!”
  
  此时帐中亦有不少人出了来,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偏将以下的校尉们,各个噤若寒蝉。沈浣带兵这些年,却是头一次升帐时候,诸将之间闹成这般。
  
  “贺大哥!”,楼羽几步上前按住贺穹,“元帅并非这般意思,贺大哥,话不可乱说!”
  
  “呸!老子乱说?你他娘哪知耳朵听见老子乱说?”,贺穹瞪了楼羽一眼,指着大帐道:“避战是不是他说的?退守是不是他说的?他娘的避战个屁,退守个屁!你干嘛不干脆降了脱脱那老狗?去舔他臭鞋?!”
  
  “贺大哥!”楼羽赶紧一拉贺穹,“这不只是同我等商议呢么?也没说立时便要退。”
  
  狄行却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此时脱脱若是过得淮安,大江以南再少有险阻可守,归德淮安二路千里沃野可是尽归元军了。”
  
  周召此时也出了来,冲几人摇摇头,“元帅说得也不无道理,黄淮几路行省大灾,此时用兵,必是两败俱伤。”
  
  楼羽劝道:“无论如何,先回帐吧。都是兄弟,何事不好商量?”
  
  贺穹一甩手,“商量个屁!老子一听退守就恨不得现在杀将出去!你沈大元帅看着那四十万大军就怕了?要撤了?你就不觉得你那手中的沥泉枪烫手么?!你就不怕三更半夜里岳公来教训你这不肖传人么?!沥泉枪?狗屁沥泉枪!岳公他瞎了眼,这枪才落到你手里糟蹋!”
  
  他这话一出,狄行、楼羽、周召几乎同时喝出声:“贺大哥!”
  
  正值此时,大帐帐帘一掀,先是方齐出了来,随即沈浣抬手一撩,亦是出了来,身侧站着戴思秦。大帐外面,五六个将领三十多个校尉校尉同时看向沈浣,不解者有之,迷茫者有之,愤满者有之。沈浣抬首,缓缓扫视了每个人一眼,在贺穹的脸上停留片刻,微微叹了口气,一挥手道:“今日散帐吧,明日再议。”
  
  诸人听得此言,神情各异,皆是躬身行礼,随即散了去。
  
  待得诸将去得远了,沈浣身后的戴思秦上前一步,“元帅。”
  
  沈浣看了他一眼,“怎么,思秦你也不同意避战退守?”
  
  戴思秦却是摇头道:“不然。《孙子九地》中有云:兵之情主速,乘人之不给,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也。元帅,以思秦浅见,当下淮安无粮无草,又新受灾,脱脱势必乘我不给,攻我不戒,是以此地绝非与脱脱四十万大军一决高下之地。”
  
  沈浣长舒一口气。方才她提出避开脱脱四十万大军锋芒,避而不战,几乎所有战将均是心中不虞。贺穹是粗豪性子,当场大骂,便是狄行楼羽等老将,虽然嘴上不说,心中却是不乐意的,此时唯有戴思秦一人如此说。沈浣拍了拍戴思秦的肩,半晌道:“你也去吧,让我再考虑一番。”
  
  戴思秦躬身行礼,刚要离去,忽地想起什么,向沈浣道:“元帅,贺将军一家八年前都死在脱脱手里。他八旬老母甚至被腰斩弃市,今日他出言不逊,实是情有可原,您莫要同他计较。”
  
  沈浣点了点头,轻声道:“我自是晓得,你且放心,决计不会的。”
  
  戴思秦松了口气,又向沈浣拱了拱手,随即一敛前襟便去了。
  
  帐前三十余人很快散得干净,片刻间只剩下沈浣,阿瑜与俞莲舟三人。阿瑜似是想起什么,一路小跑往厨房去了。
  
  沈浣隔着两三丈距离,看向俞莲舟,面上苦笑,心口仿如梗了一块石头一般,硌着磨着心头血肉,隐隐生疼。
  
  俞莲舟却并不多看她,只走上前,却又越过她,往后面校场而去,留下一句:“可要再比试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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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已是薄暮时分,晚风清寒,瑟瑟刮过偌大无人的校场之上。俞莲舟盘膝闭目坐在场边高台之上,微睁开眼,却见沈浣一柄沥泉枪上下翻飞疾若惊雷矫若游龙,招式由古朴狠辣而至气势磅礴,惊起满场飞沙走石。
  
  方才沈浣与他在校场之上一番比试,沈浣用枪他用剑,相斗五百余招。其后他一跃退出战圈,沈浣却是不曾停下,一柄沥泉大开大合,独自一人在场上练起枪来。接连一个时辰,招式竟无一招重复。俞莲舟却是坐在场边,也不去看她,兀自打坐用起功来。
  
  又不知过了几许,沈浣一声清啸,长枪一回一转抛手而起直冲天际,她脚下一点,冲天直追那长枪而去,于半空之中一手钩住枪尾,倒翻一个身,长枪犹如九天惊雷,只听的“哐当”一声,校场边一根人腰粗的柱子应声由柱心碎裂开来,七七八八散落一地。
  
  沈浣看也不看那柱子,默然立在场边,急速喘息不已。先是同俞莲舟激斗五百余招,随即又招招满力的练了将近两个时辰的枪,内力再好也已撑将不住。此时方一静下来,沈浣但觉周身四处都已被汗水浸透。她抹去额上汗水,提了沥泉,向俞莲舟走来。俞莲舟并不睁眼,任她在自己身边坐下。过得半晌,沈浣喘息渐平,俞莲舟缓缓吐出一口气,收了功,侧头看了沈浣一眼,听得她喃喃低声道:“我应过师兄,决不让北方元军渡过淮水半步。”说着神情涩然,“千金一诺……千金一诺……”
  
  俞莲舟忽而肃声道:“兵法,我所知寥寥。但是今日,只凭你心中所想,便配得上这沥泉枪。”
  
  言罢他拍了拍沈浣肩头,沈浣微微一窒,嘴角忽而勾起三分,低头去看手中长枪,但见初上星辉映着其青泓枪刃,犹若流光,映亮了她的眼。
  
  --
  
  至元五年,黄淮暴雨,田舆皆没,难者十万余。
  
  是岁,桃园、淮安、清泗大饥,粮价十倍于常时。
  
  山野草木无不取之为食,路曝山秃,饿殍遍野。岁末,以尸为食者遍矣。
  

           

第五十九章 何人得与此心同

    “淮安一役,颍州军困守城池一月又三日,实非智举。为将者,当善以天时、地利、人和为己所用。彼时城北黄淮水位暴涨,城内河防高筑,而冬之将至,元军必急于渡河扎营。可诱敌深入城内,待得元军尽数入城,关闭四门,于城北提闸放水,则四十万元军不复存矣。何如困守三十三日余,备受诟病,复又战于高邮?错尽天时,徒费地利,自毁人和,实非将者所为。”
  
  二十年后,萧策读罢自己徒弟论述当初至元五年末高淮之战的策论,看了看座下正略有紧张看着自己神情的少年,轻轻放下手中文章,笑道:“不错,天时地利人和之道,你已明白得差不多了。能写出这借黄淮秋汛水淹淮安,不费一兵一卒剿灭对方四十万大军,可见你已是得了法家精髓。”
  
  少年脸上神情一喜,却听得萧策忽而话锋一转,“可你认为,你师娘当初作为颍州军主帅,又可懂这一点么?”
  
  少年被问得蓦然一愣,立时脱口道:“懂!”这几年他在萧策座下研习兵法,萧策给他所读的例多,颇有不少便是沈浣当年带兵之时的战计兵法。几乎每读一例,他都忍不住拍案叫绝,为之倾倒敬佩不已,复有自叹弗如。而能精心构设出破敌“人和”之策的沈浣,如何能不懂用近在咫尺的黄淮之水来破敌军的道理?
  
  少年一时更加迷惑了,“萧师父……这……”
  
  萧策微微一笑,“怎么?想不出来原因?”
  
  少年倒也直接,点了点头,“这般舍近求远,徒费时间兵力之事,绝不似师娘用兵如山林风火一般。难道这般困守三十余日,更有其它好处?可是论粮草,论军心,无一所利啊?”少年抓了抓头,神情苦恼,自语道:“难道是计?只是元军随后便奔袭高邮,到底是什么计策,能让淮安困守与高邮一战有关?”
  
  萧策看了他模样,禁不住大笑,这才开口道:“我倒可以给你一些提示,当初颍州军合营上下,确如你所说,对于你师娘的这困守一道颇有微辞。连你师娘事后亦说,若非她在颍州军中威望极高,握得住军心,她也是决计不敢这般做的。不过当时,营中却有一人真正明白了你师娘这般用兵却是所为何来。”
  
  “谁?”少年迫不及待的追问。
  
  萧策微笑道:“你师父。”
  
  少年大是惊讶,瞪大了双眼,“师父?!可是、可是……师父他并不懂得兵法啊!”
  
  “不错,你师父虽不懂得兵法,可却是真真正正明白了你师娘的用心。”萧策看着少年几乎全然迷惑,笑而不语。
  
  少年看着那书册出神,喃喃道:“师父不懂兵法却清楚这个中究竟,难道与兵法战计无关?”说着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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