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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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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宗晖这些天,颇有些惶惶不可终日的心情,他万万没想到,陈三郎的命竟这么硬,能从必死之局中挺过来。这让他落井下石的后招使不出来,还得担心被那杀人不眨眼的家伙报复。
他一直足不出户,听得老爹召唤,自然转眼就到,见老爹气得死去活来,赶紧低着头过去道:“父亲,你这是怎么了?”
“我打死你!”赵允让举起拐杖,劈头盖脸的朝赵宗晖打去,赵宗晖赶紧闪开,只打碎了老王爷钟爱的官窑花瓶。
“爹,我又犯啥错了?”赵宗晖一脸错愕道。
“还装蒜,人家都抓住你手脖子!”赵允让颤抖着手指,指着这个不肖子:“我问你,是不是你让人陷害那个陈恪的!”
“怎么会?”赵宗晖自然矢口否认道:“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上哪去陷害他?”
“你在博艺轩的管家!”赵允让拐杖杵地,怒道:“现在皇城司已经查到他头上来了!你尽管瞒着我,我也不问你了,就当没生你这个畜生,自生自灭去吧!”
一听说查到自己的管家,赵宗晖腿就软了,但还煮熟的鸭子嘴硬道:“怎么可能,老爹你不让我开博艺轩了,我就辞了管家,他现在应该已经回老家了!”
知子莫若父,赵允让哪能不知他那点花花肠子,听他把屁股擦得还算干净,这才稍稍消了点气道:“我可跟你说明白了,要是官家查到你头上,别指望我再像上回那样,豁上这张老脸去给你擦腚!你不要脸,我赵允让还得要脸!”
“爹……”赵宗晖硬着头皮道:“跟我真没关系……”
“这话等着跟宗正寺说吧!”赵允让无情的望他一眼道:“你要是敢牵连十三,我亲手宰了你!”
“爹……”赵宗晖登时有种想哭的感觉,奶奶的,是十三那个王八蛋撺掇我干的好不好!那混蛋倒好,事情出了,跟没事儿人似的,让我一人顶包!
※※※
等到宫门落锁后,石全彬才去面圣,把那常白麻的口供呈上去。
“狗胆包天!连朝廷的抡才大典都敢破坏!”赵祯看后面色铁青,半晌才恨恨道:“给寡人一查到底!”
“若是再查下去的话,怕要汝南王爷四王子的头上了。”
“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赵祯厌恶的挥挥手道:“你明日会同宗正寺,共同查办此案。”为了保护皇室宗亲,任何对宗室的查办,都必须有宗正寺的人在场!
“喏。”石全彬恭声应道,便要退下。
“不要惊扰到汝南郡王。”这时皇帝的火气消了一些,吐出长长一口浊气道:“还是要给他留点面子的……”
“喏。”
一夜无话,第二天,石全彬便持着官家手谕去宗正寺,找到了北海郡王赵允弼。
听他道明来意后,赵允弼登时想起昨天晚上,赵宗绩对自己说过的话……
昨夜,赵宗绩对他说,如果皇城司要搜查博艺轩,一定要设法,让他们搜到赵宗晖寝室的床下。
赵允弼追问,为什么皇城司要搜查博艺轩。赵宗绩说,是因为破坏会试的案子查到了赵宗晖头上。赵允弼又问道,里面有什么东西,赵宗绩却绝口不提,只说看到就知道了。
没想到,才转过天来,皇城司的人就真来了,赵允弼稍稍平静之后,便起身道:“石公公喝茶稍候,我去给你出文书。”
“好说好说。”石全彬笑道:“王爷请便。”
带着满心的震惊,赵允弼到了签押房中,让主簿在外间写文书,同时把宗正寺丞赵从照叫到了内室中。
赵从照是太祖一系,赵德芳之孙,尽管当年太宗曾许诺,两家共富贵。但那是不可能的,太祖一脉不可避免的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赵从照要不是跟赵允弼自幼交好,也不可能当上这个宗正寺丞。
第265章 还施彼身
上午时分,皇城司的兵,和宗正寺的人,突袭了位于城东的博艺轩。
那些清秀的小童,被赶到了院子里,背贴着墙站着。此间的内管事依甯娘,俏脸薄怒道:“这里是淮康军节度使,汝南郡王三王子的宅邸,你们安敢乱来?!”
“奉旨,搜寻人犯。”赵从照把宗正寺签发的文书一亮道:“这是宗正寺的签文。”
“怎么也得等我家公子回来吧。”依甯娘道。
“不用惊动三公子。”带队的皇城司指挥道:“只要把府上周管家交给我们,我们马上就离开。”
“周管家早就回家了。”依甯娘心一紧,板着脸道:“请你们离开吧。”
“你说不在就不在?”赵从照冷声道:“不会把他窝藏起来了吧?”
“他确实不在,诸位去别处找找吧。”
“抱歉,我们这么回去也没法交差。”皇城司带队的指挥使,也不想得罪了赵宗晖,但赵从照此话一出口,他也只有跟上道:“必须要搜一搜了。”
“两位,”依甯娘秀眉一凝道:“要搜查府上,最起码,等我家公子回来吧。”
“看在汝南王爷的面子上,”秦指挥小声对赵从照道:“我们还是等等吧。”
“嗯。”赵从照也不好做得太过,便点头道:“我们进去等。”
※※※
半个时辰后,派去的人返回,禀报道:“老王爷说了,三公子病着呢,只管搜查就是。”
依甯娘的脸色一下惨白,她知道,这是老王爷把三公子禁足了……
“那成。”秦指挥站起身道:“就到处搜一搜吧。”
伴着一声令下,博艺轩中开始鸡飞狗跳,不时还有瓷器破碎的声音,每响一下,都让依甯娘的心一抽。但她顾不得那么多,只身站在正房外,保护着赵宗晖的住处。
盏茶功夫,搜查完毕,因为依甯娘早就有所防范,所以别说那周管家,就连一点扎眼的东西都没搜着。
“除了主人的寝室,其余地方都搜过了。”秦指挥看看赵从照道。
“嗯。”赵从照点点头道:“那还等什么?”
“咳咳……”秦指挥这个汗啊,他可不是这个意思:“那好吧,进去看看。”
“不行!”依甯娘急了,伸开双臂道:“不许脏了我家公子的房间!”
“怎么说的来着,这叫此地无银三百两!”赵从照煞有介事道:“看来肯定藏在里面了!”
“这……”秦指挥苦笑道,你们有仇还是怎么着?不过话说到这份上,也只有进去看看了:“依大家请让开吧,我们保准不损坏里面的摆设就是。”
“哼……”依甯娘冷一声,但还是侧身让开。
兵士们鱼贯进去,赵从照也跟了进去,大声道:“搜仔细了,所有能藏人的地方,屏风后,床底下,衣柜里,都不许落下。”
“赵寺丞,今日所赐,我家公子将来必有回报!”依甯娘恨不得咬下他身上一块肉来。
“呵呵,不必客气。”赵从照一脸憨厚道:“还堂弟一个清白,是做哥哥应尽的义务。”
说话间,有侍卫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大衣箱来,问道:“大人,这个要看么?”
“能藏人么?”
“当然。”
“打开。”
依甯娘却如石化了一般,赵宗晖的房间都是她收拾,怎么对这个箱子,一点印象都没有?
箱子一打开,满屋的人先是一阵失望,还以为赵宗晖藏在床底下的,能是什么宝贝呢,原来是一箱子衣服。
士卒恼火的把里面的衣裳统统倒出来,众人便全都惊呆了,只见那压箱底的,竟然是一件团龙纹的明黄衫袍……这可是只有皇帝才能穿的颜色和图案啊!
依甯娘的脸,变得煞白煞白,尖声道:“这不是我家公子的!”
“不是他的是你的?”赵从照道。
“也不是我的。”依甯娘汗如浆下道:“是有人栽赃陷害……”
“你休要血口喷人!”赵从照怒道:“自打开始搜查后,你就一直守着门,我们进来后,你也一直在里头,这么大个箱子,怎么栽赃?变戏法么!”
“我不是说你们……”依甯娘无力道:“是之前有人……”
“跟皇城司说去吧。”赵从照完成任务不再废话,把烫手的山芋扔给了秦指挥。
“全都抓起来!”秦指挥都惊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道:“封锁现场,谁也不准乱动,等候官家的旨意!”
※※※
听说从赵宗晖府上搜出了龙袍,石全彬匆匆赶来了,这放在哪个朝代,都是要抄九族的大案,哪怕本朝官家仁慈,他赵宗晖也少不了个幽禁至死。
到现场一看,他松了口气,毕竟是伺候官家起居多年的老内监,石全彬一眼就看出,这不是真正的龙袍,而是戏台上所用的假龙袍。只是宋朝人的欣赏水平高,敷衍不得,所以都做得跟真的似的,非得内行才能分得清。
不过,你个王子藏这玩意儿干嘛,在家里唱戏扮皇帝?虽然谈不上犯罪,但能把官家恶心死。
牵扯到皇帝最敏感的神经,石全彬也不敢徇私了,把那件龙袍收了,便赶紧往回走。
来到天井里,依甯娘已经被抓起来了,她尖声大叫道:“公公,我家公子是冤枉的,有人栽赃陷害啊!”
石全彬看看她,叹道:“谁说婊子无情?倒也是个忠心的女子。”说完摇摇头,坐进轿子里。
一刻钟后,那件假龙袍便呈到官家面前,赵祯笑了,腔调奇怪道:“全彬,你怎么看?”
“这,老奴不敢妄揣。”石全彬道。
“怕什么,”赵祯笑起来道:“但讲无妨?”
“是。”石全彬点头道:“那老奴就斗胆直言了,我觉着,赵宗晖被栽赃的可能比较大。除非吃了猪油蒙了心,他怎么会在自己床底下,藏这个呢?”
“他就是被猪油蒙了心……”只听赵祯淡淡道。
“呃……”石全彬马上不敢言语了,他发现,官家还是生气了。
正说话间,内侍在门口禀报道:“汝南郡王求见。”
“来的够快的。”赵祯看看他道:“你报的信吧?”
“打死奴婢也不敢!”石全彬赶紧摇头道。
“真不敢?”赵祯嘲讽的笑道:“昨天你让你干儿子出去干啥了?”
石全彬险些吓晕过去,双膝一软,跪在地上,颤抖道:“老奴一时糊涂……”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也被别人盯着。
“太让寡人失望了!”赵祯紧紧攥拳,面带薄怒道:“寡人的耳目,竟然也成了别人的耳目,让我怎么还能留你!”
“大官饶命!”石全彬磕头碰得地砖砰砰作响,哀求起来:“老奴果真一时糊涂。”
“放心,寡人不会杀你。”赵祯叹口气道:“交了皇城司的差事,让胡言兑给你安排个闲职,颐养天年吧。”
“多谢官家恩典……”石全彬泣不成声道。
胡言兑挥挥手,上来两个内侍,将石全彬扶下去。
“大官息怒。”待石全彬下去,胡言兑给赵祯端一杯茶水,轻声道:“石公公没有不忠,只是有些贪财了。”
“若非如此,寡人也不会轻饶他。”赵祯接过茶水,冷声道:“寡人反复说过,对内侍的要求和对外臣的不同,笨不要紧,我只要你们忠。”
“奴婢谨记在心。”
“观其言行,石全彬也是新近被拉下水的。”赵祯叹口气道:“看来我这允让王兄,在家里也没闲着啊。”
“那还见不见他了。”胡言兑轻声道:“汝南王爷还在外面候着呢。”
“不见了,就说寡人身子疲乏,他也病着,改日再觐见吧。”赵祯微闭着眼道:“至于赵宗晖的事,你让他放心,孩子喜欢唱戏不算大毛病,寡人不会多想的。”
“是。”胡言兑出去传话了。
待内侍们都走了,赵祯拿起那件龙袍,又笑了,小声自言自语道:“真是个不吃亏的脾气,不敲打敲打,日后还不知干出什么事呢。”
赵祯当了三十年的皇帝,见惯了尔虞我诈、奇谋百出,试问世上还有什么手段能瞒得过他?只不过很多时候,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三天后,旨意下到了汝南郡王府中,赵宗晖指使下人,陷害举子,造成后果十分恶劣,其用心之歹毒令人发指!着夺去其一切职务、俸禄、禁足王府。汝南郡王赵允让教子不严,着罚俸半年,严加约束诸子,算是给此案的交代。
那厢间,陈恪和宋端平,还等着官家雷霆震怒,把赵宗晖赶出京城呢……陈恪已经安排好了一条龙服务,只要小赵同学一离京,就会被‘接’船上,然后一路南下,送到交趾,跟余靖团聚,如果余大人还活着的话……
谁知道,官家竟然让赵宗晖在家中禁足,也太便宜这小子了吧?
第266章 榜下捉婿
官家虽然惩罚了赵宗晖,却压根就没提假龙袍的事情,陈恪一拳打在棉花上,险些憋出内伤,但赵宗晖在守卫森严的王府里关禁闭,他也不能提刀杀上门去。只能安排人日夜盯着,就不信这小子不离开王八壳。
再说,汝南王爷家,也不止一个赵宗晖,还有赵宗辅、赵宗祐、赵宗楚、赵宗浩……二十几个崽子呢,拿不着赵宗晖,就不信其余的崽子不出门!
这边一班兄弟知道他气性大,整日拉着他轮庄吃酒消解。但陈恪总是提不起兴趣,连几位花魁亲自前来作陪,都难换他一笑。
众人知道,不让他把这口气出了,非得憋出病来不行。不过他们也爱莫能助,只好耐心开解他,转眼就到了会试放榜的日子,嘉佑学社一帮同年,便相约一起去看榜,陈恪本不想去,却被宋端平和章惇强拉着,往礼部去了。
一出门,他便感到后面有人盯梢,不过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二百个……好么,乌压压一大群人,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像狼群一样紧紧盯着他们。
“这是干什么?”
“看来你是真糊涂了,莫非忘了每届放榜时的保留节目——榜下捉婿啊!”章惇哈哈大笑道:“这些都是京城大户的家丁,他们对咱们这届举子了若指掌,早就盯好了中意的郎君,就等着他高中,便要动手抢人了。”
“你没发现子厚今天特别打扮过?”王韶促狭笑道:“还有吉甫他们几个未婚的,那是无比的期待啊。”
“去你的。”章惇老脸一红道:“我每天都这样好不好?”
吕惠卿则直接装作没听见的。
越往礼部走,人流就越稠密,去看榜的举子、去看举子的大户、去看举子和大户的百姓,把街上堵得水泄不通,陈恪他们步履艰难,根本挤不过去。
“算了,我们到茶楼坐着,等他们看完了再过去吧。”被挤得晕头转向的苏轼几个提议道:“反正榜在那里,早晚不差这一会儿。”
“也好。”众人便挤到道边一座二层的茶楼,一进去就松了口气,原来茶客们也都到外面看热闹,里面反倒空荡荡的。
茶博士不情不愿的进来,招呼他们上二楼,只见二楼靠窗的一面,也已经趴满了人,众人便在靠里的几张桌子上坐下,茶博士上了茶和茶点,便匆匆下去看热闹了。
“好家伙,比我们还上心。”宋端平笑道:“这光景有那么好看么?”
“没比这更好看的光景了。”王韶是这些人里唯一见识过的,他笑道:“你想啊,新出炉的新科贡士,不论老幼丑俊、被一哄而抢。到时候大街上,贡士逃、大户追,还有为争一个打起来的,那场面要多可乐有多可乐。”
“这么说,我们在这儿坐着,岂不耽误了子厚、吉甫他们的姻缘?”陈恪笑道。
“这你不用担心,人家早把他们姓甚名谁、家住哪里打听清楚了。”王韶笑道:“像子厚、吉甫这样的家世清华的贵公子,就算埋地三尺、也能把他们挖出来。”
“好你个损嘴王子纯!”章惇笑骂道:“我们是山药么,还得埋地三尺?”
“我就打个比喻。”王韶笑道:“喝茶喝茶……”
众人便喝起茶来,但心思都飘在外面,一个个坐立不宁,就连陈恪也不能免俗……考成一团浆糊,他心里真没底啊!
嘴里还要劝众人道:“都少安毋躁,我让人挤过去看了,待会儿放出榜来,就会回来禀报。”
众人不好意思笑起来,才喝了没几口茶,就听到外面响起鞭炮声,人声也陡然提高了一截,前街隐隐传来欢呼声:“放榜了、放榜了!”
“好戏开始了!”众人一下涌到茶楼临街的一面,苏轼几个也按捺不住,挤过去张望。只见通往礼部的街口出,明显已经乱套了!
※※※
围在榜前的人里,其实没有几个举子,而是各家大户的官家之类,他们紧张的盯着新鲜出炉的榜单。一旦看到意中人榜上有名,便赶紧打出约定的暗号……一般是拿出面旗子来摇一摇。
那厢间,家人早定好了意中人,只要看到信号,不容分说,上去就拿住,背起来就跑。不这样不行,一共才四百来个贡士,严重狼多肉少,早下手吃肉,玩下手吃土哇!
你看,稍微下手晚了的,就面临着两家或者几家争一个的局面,那场面颇似后世的橄榄球赛,有专门挡人的,专门抢人的,抢到人还得一路扛着跑到安全地带,才算达阵……期间你推我搡,火气上涌,难免就大打出手,场面混乱不堪。
很快,那些未婚适龄的贡士,就被一抢而空,紧接着又轮到那些年纪大的,或者已经结婚的了,这是各家的二号方案,一旦没抢到合适的,先把这些次等的抢回去,看看能不能凑合凑合再说。
何况,次等的也不是真不好,年纪大的会疼人,已经结婚的也不乏才貌双全之辈,无非就是麻烦点,得先离婚后结婚才行……所以每届科举之后,大宋的进士们,都会掀起一股休妻风潮,所谓‘糟糠之妻不下堂’,那真是少数人才具有的美德了。
这股抢婿大潮,来得快去得也快,一转眼,人们便抓了女婿回去,或者去追被别人抢走的女婿李。榜单前,仅剩下一群失落无比的落第举子,方才的喧嚣热闹与他们无关,只有满口满心的苦涩供他们品嚼。
“怎么会这样呢?”刘几已经把这份榜单,来回看过三遍,哪怕别头试的榜单他都看过,就是没找到自己的名字。
太学文会的诸位‘高才’,也同样大都沦为失意之人,他们实在难以置信,怎么可能没中?而且一个也没中呢?
长时间的窒息之后,有人大叫道:“不行,我们得去看卷子!死也得是个明白!”这点宋代要比后世强,就是考生有查阅自己考卷的权力。
这句话,引起了众人的共鸣。“就是,怎么能连刘几都落榜了呢?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同去同去!”说着,他们便一齐往礼部涌去。
※※※
那厢间,被挤得东倒西歪的张成,跌跌撞撞上了楼,朝着正看热闹的众人道:“恭喜诸位老爷,全中了。”
“哦?”众人登时心花怒放,张成却又道:“然后,你们做好准备,兄弟们已经挡不住了……”
话音未落,便听楼下响起密集的脚步声,还有人大叫道:“快,这里藏着一帮子,全都是又年轻又俊的,别让他们跑了啊!”
话音未落,张成便被撞到一边,如狼似虎的一帮家丁冲了上来,只要见着读书人打扮的,一个饿虎扑食就抢上前……
其实皇城司的侍卫们,不是拦不住这些家丁,但他们都知情识趣,哪能坏了诸位公子的好事儿?不信你看嘉佑学社这帮家伙的脸,有的殷殷期待,有的惶恐,有的窃喜,有的不知所措……就是没有明显抗拒的。
这话说的,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被人抢是一种荣耀,没人抢才叫悲哀呢。
不过也确实有不想被抢的,苏轼就一脸惋惜的拉拉五郎的袖子道:“五弟,你可得保护好我,哥哥可对自己没啥信心,要是被抢走了,难免会对不起你嫂子的。”说着又对陈恪道:“你也当心,别对不起我妹妹。”
“球。”陈恪给他个白眼道:“你还是担心你弟弟吧。”原来说话间,苏辙已经被抢走下楼了。
这时候,那些抢亲的也把他们团团几个围上,苏轼也顾不得弟弟,把身子缩在三郎和五郎之后。
五郎像小山一样耸在那,一看就是生撕虎豹之辈,那些抢亲的硬生生刹住车,难得客气道:“请问这位公子,你是新科贡士么?”
五郎撇撇嘴,瓮声道:“怎么,不像么?”
“那……请问婚配了吗?”
“没有。”
“那你看我们谁顺眼,就跟我们走吧。”
“都不顺眼,你们快走吧。”五郎摆摆手。
“不顺眼不要紧,你能让让么,我们想跟后面那位公子谈谈。”
“不行,他有老婆了。”
“这……”众人先是一滞,旋即有人大喊道:“跟他废话什么?兄弟们抢啊!”众人一拥而上,五郎也不能真伤了他们,左支右绌,眼看就要把苏轼给丢了。
“五郎救命!”苏轼被人抓着胳膊,大声呼救。
“放手!”五郎大叫一声,伸手把那人推开,另一手拎起苏轼,抗在肩膀上,然后一拧身,竟然翻过栏杆,往街上跳去。
第267章 拉郎配
轰的一声,五郎稳稳落在地上,撒开大长腿就跑,他有犀牛一样的身体,直接把挡路者统统撞飞。一直跑出几条街,看着周围没人了,才把快散架的苏轼放在地上。
苏轼这一路上,被五郎坚硬如铁的肩膀顶着,肚子里早就翻江倒海,这一落地,顿时趴在道边呕起来,好在他一早晨心神不属,没吃多少东西,所以干呕一段,便扯着五郎的腰带站起来,摇头叹道:“终于见识到传说中的榜下捉婿了,果然是名不虚传。”
“你要觉着可惜,我再把你送回去。”五郎闷声道。
“这世上,上哪找你王弗嫂子那么好的女人去?我怎会停妻再娶呢。”苏轼摇摇头,四下张望道:“对了,你哥呢?”
“没看着……”五郎瞪大眼道:“不会让人捉了去吧。”
“坏了,这要是不坚定,肯定要对不起我妹子了。”苏轼急道:“咱们赶紧去找。”
五郎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道:“你弟弟也不见了……”
“那无所谓,大老爷们,横竖不吃亏。”苏轼满不在乎道。
瞪着这个双重标准的家伙,五郎真想捶他一顿。
两人正为先去找谁意见不统一,突然一张渔网兜头而下,他俩方才放松了警惕,这会儿躲避不及,一下被罩了个正着。
紧接着,人家两头收网,把二位困了个结结实实,五郎纵有满身的劲儿,也使不出来。
这时,便听一声大笑道:“想不到在家门口都能捡到漏,可见是天作之缘,快快抬进去!”
不容分说,上来七八个孔武有力的家丁,把这二位抬进了府里。
※※※
陈恪确实被抓了,他跳楼晚了些,被人家拽住了裤带。他也没反抗,就被十多个壮丁扛回了一户高门大户家。
不过当他道明自己的身份后,对方便没有为难他……谁也不敢招惹一个,连柳家的婚都敢退的家伙。
从这家人家里出来,陈恪发现一辆油壁车停在路旁,车帘掀开,露出一张祸国殃民的绝美脸蛋。
边上嬷嬷拿了墩子,扶着绮媚儿下了车,她风情万种的朝陈恪福一福,然后很自然的挽上了他的胳膊,笑道:“还没向公子道喜呢。”
“何喜之有?”
“难道高中第六名,还不算喜么?”
“别头试而已。”陈恪对这个成绩,还是很意外的,他没想到自己能考这么好。
“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公子怎生如此落寞?”
“有媚儿陪伴,这落寞该让多少男人嫉妒?”陈恪望一眼道边微黄的柳条道:“怎么会在这儿碰上?”
“哪是碰上,是奴奴听说,公子被周百万家抓来,特意过来营救呢。”绮媚儿掩口笑道:“公子果然没看上他们家的庸脂俗粉。”
“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呢。”陈恪和她走在道上,随意的聊着。有人说知情识趣的女人是解语花、忘忧草,这话一点不假,不知不觉,陈恪心头的烦躁消减不少,他问道:“那么,我大舅子是会元么?”
“公子说的是苏公子?不是,他是亚元。”
“果然不愧是苏老二,又是第二。”陈恪笑道:“那会元让谁夺去了?”
“也是你们蜀人,叫邓绾的邓公子。”绮媚儿笑道。
“小邓子确实有才。”陈恪笑道:“而且年轻英俊未婚,肯定被抢破头了吧?”
“没有,没人敢抢。”绮媚眼眯眯着眼,猫一样的望着陈恪道:“他被人预定了。”
“谁这么蛮霸?”陈恪饶有兴趣道。
“柳老爷子……”
“……”陈恪沉默半晌,方道:“抢去了么?”
“抢去了。”绮媚儿笑道:“柳家想要的人和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除了公子。”
“也算一段好姻缘。”陈恪低下头,声音干涩道。
“可惜新娘落跑了。”绮媚儿的小手,轻轻按在陈恪的手背上,安抚着他的情绪道:“把会元郎抢回去,柳家才发现,月娥姑娘不见了。据说留书一封,说是出去散散心。”
“出去散心……”陈恪心一紧,眉头皱起道:“去哪儿了?”
“奴奴就不知道了。”绮媚儿摇头笑道:“我也就是道听途说,柳姑娘离家出走,怎会告诉别人,她要去哪儿呢。”说着轻咬下唇道:“不过她走之前,先去了汝南王府。”
“汝南王府?”陈恪的心更紧了:“干嘛去?”
“她就那么从大门进去,把赵宗晖暴揍一顿,据说打得他有进气没出气,肋骨都断了一半。”绮媚儿一脸神往道:“然后又从大门出去,骑上栓在门口的马扬长而去,从头到尾,王府的护卫都没敢拦她。”
“……”陈恪点点头,没说话。
“人们都在议论,赵宗晖怎么得罪了柳姑娘。让她出门之前,还得专程去打一顿?”绮媚儿掩口笑道:“到底是为什么,反正奴家是不知道的。”
“促狭。”陈恪尴尬的笑笑,赶紧换个话题道:“你找我,不会是专门来八卦的吧。”
“公子贵人忘事多,你可是许我在会试之后,教奴奴度曲的呢。”绮媚儿轻轻握着他的手道:“怕被人插了号,奴奴先把名报上。”
“好,过两天你就来学。”说话间走到街口,陈恪松开她的手道:“不过不是我教你,我找个人教你。”
“公子,奴奴可只想让你教。”绮媚儿可怜兮兮道:“你却让我拜哪门子师傅?”
“杜清霜杜师傅怎么样?”
“啊……”绮媚儿登时惊喜道:“公子真能说动杜大家?”
“试试吧。”陈恪笑道:“要是她不答应,我们再说。”
※※※
那厢间,五郎和苏轼被抓进一户深宅大院,到了客堂中,家丁给他们松开渔网,一个身穿锦袍的虬髯男子出来与他们相见,抱拳道:“得罪得罪,本人王咸融,用这种方式请二位公子来,实在唐突了。”
尽管五郎和苏轼对京中官场并不熟悉,但对王咸融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此人的祖父王超,为宋太宗和真宗朝禁军大帅,父亲王德用,在本朝出为大将,入居枢相。他自己也是殿前司的都指挥使,同族兄弟二十七人,皆以材武闻于时,继登显仕,或遥领州郡,或擢在禁军。
虽然王家十分低调,但谁也不能不承认,如今大宋朝第一将门,非其莫属。
苏轼忙还礼道:“哪里哪里,汴京风俗而已,谈不上唐突。”
“请二位公子上座。”王咸融对苏轼的印象极好,抱拳道:“本人膝下只有一女,长得并不丑陋,愿意嫁与公子为妻,不知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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