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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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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用不得。”陈恪笑道。

“为啥?”

“一个人用不习惯。”

“那,奴奴给官人叫个唱曲的来。”

“不用麻烦,你和我说说话就成。”陈恪摸出一角银子道:“不耽误做生意吧?”

“奴奴巴不得呢。”少女坐上他一边的杌子,吐下小舌道:“正乘机偷个懒。”

陈恪便在俏丽小丫头的服侍下,尝一个虾饺,喝一口香粥,那感觉,别提多舒坦了。

他是个地道的美食家,竟发现每道吃食都有可取之处,不由惊奇道:“这都是你家的厨艺?”

“官人看来是头回来京。”小丫头笑道:“汴京城的酒馆茶肆,没有‘外菜莫入’这一说。这桌上,只有鹅油卷儿、麻腐鸡皮是我家的,其余的,都是奴奴到邻家买的。还有那经济人带来的。”所谓经纪人,就是带着自制的吃食,在别人店里兜售的哥们。

所以你在宋代任何一家酒楼茶肆,都能吃到种类繁多的食物……一个最极端的例子是,来自陈恪的老乡。据说一个姓俞的四川举子,千里迢迢赶到京城来考试,却没有中第。根本没有钱回四川,于是准备吃一顿好的跳金明池自尽。于是关照小二管好的只管上。结果酒保将各色时鲜水果海鲜只管上来,他就从晌午一直吃到傍晚。结账居然要五两银子,哪还有钱会账?只好在酒楼里当了两个月的账房,也就再也兴不起自杀的念头了。

※※※

“不错,正是头回来京。”陈恪有些尴尬的笑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民家的女孩哪有名字,”小丫头有些黯然道:“有个小名给人唤,叫阿香。”

“阿香……”陈恪抽抽鼻子,一脸陶醉状道:“人如其名。”说着笑眯眯道:“许了人家么?”

“不着急呢。”阿香笑道:“我娘正在找妥当的大户人家,打算让我先去做三年再嫁人……人牙子都说,我的样貌,不用当丫鬟,可以做妾室的。”

“呃……”陈恪惊奇道:“看你家并不拮据?”为何要让你给人当妾呢?

“三年里学了体面,回来嫁个好人家,子孙都受用。”阿香笑问道:“官人是读书人吧?”

“啊……是。”

“要不你跟我爹娘说说,”阿香马上一脸崇拜道:“我就跟你了……”

“这个,我尚未娶妻。”陈恪这个汗啊,心说这也太不矜持了吧?

“这样啊……”阿香一阵失望道:“怕是等不到官人娶妻了。”

第130章 可怜的三郎

宋代人的观念,与后世不太一样,平民百姓家的父母,倘若女儿有些姿色,是愿意让她们受雇于大户人家,当上三年五年的侍女。贫穷人家是为了能为女儿攒份像样的嫁妆。而像阿香这样小康之家,却是为了给女儿提升品质。

所谓‘富贵三代、穿衣吃饭’,在大户人家待过的女子,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与没见过市面的傻丫头截然不同。是乡邻争娶的对象。

而在很多人看来,做妾要比当侍女舒坦多了,收入也高、赏赐也多。与其伺候人,不如被人伺候,如果能做妾,是不愿意做侍女的。三年后回来,因为是当过‘少奶奶’的,比当过丫鬟的还要抢手。

在二程还没考上进士,朱子他妈还没生出来的北宋中叶,于宋代平民百姓看来,所谓的贞操,远远不如生活本身来得重要。

汴梁人这种开放的态度,倒把陈恪这个两世为人的家伙给惊住了……这种受法律保护的合同制二奶,似乎要比后世那种非法包二奶,从各方面都要强很多。

大宋,果然是男人的天堂啊!当然前提是,你至少有钱或者能考上进士……

※※※

正那阿香丫头愉快的交谈着,陈恪的目光突然一凝,他感觉到有几道不友好的目光,在暗中窥伺自己。

陈恪心说果然来了……王府侍卫刚一撤,就有人盯上自己。

他一面与阿香若无其事的说话,一面装作不经意的四下转头,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最少有五个闲汉模样的家伙,在不怀好意的打量着他。与他的目光一接触,又马上转过脸去。欲盖弥彰,更说明他们有问题。

陈恪不敢再吃喝了,不然跑都跑不动,他问阿香道:“你会唱曲么?”

“会的,但不好听。”

“没事,我就爱听你唱。”

“好嘞……”阿香喜不自胜道:“你想听什么。”

“唱个拿手的。”

“嗯……”阿香想一想,便清清嗓子,微闭双目、心里打着拍子唱起最流行的柳词来:

“薄衾小枕天气,乍觉别离滋味。

辗转数寒更,起了还重睡。

毕竟不成眠,一夜长如岁。

也拟待,却回征辔。

又争奈,已成行计。

万种思量,多方开解,只凭寂寞厌厌地。

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

唱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含情脉脉的望向陈恪,却见那俊朗的大官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搁在桌上的一角银子……

※※※

“他跳墙了,别让他跑了!”尖锐的叫喊声响起来。

陈恪见对方人多,不愿蛮干,便借着到后院上厕所的机会,翻墙跳了出去。谁知道那些人很是专业,竟有人专门守着后头,他一跳下来,就被人发现了。

两人喊完之后,抱着手臂冷笑道:“识相的,乖乖别动,少受一番……”

‘皮肉之苦’四个字还没说出来,陈恪便已经欺身近前,一拳朝左边那个捶去,见他拳势如风,左边那个连忙躲开。却听‘哎呦’一声,右边那个冷不防被陈恪踹倒在地上。

见闪开空当,陈恪也不恋战,立刻闪人。

左边那个赶紧拔出腰间的哨棒,大喊着追了出去。

跑到巷子口上,陈恪辨明位置,朝着最近的巡铺方向奔去……这是前世打架的经验,寡不敌众的时候,往派出所门口跑,总能化险为夷。

但他前世,显然没惹过黑社会老大,当他甩开追兵,一口气跑到巡铺前时,便见四五个手持哨棒的闲汉,一脸冷笑的拦在街上。

一站住脚,后面的四五个人也追上来了,手里也提着哨棒,形成前后包夹之势。

街上摆摊的市民,连东西也顾不上收拾,躲进两边店铺里,以免被殃及池鱼。

一个头目打声唿哨,两边的打手便一哄而上。

陈恪虽然一直示弱,却还真不怕等闲三五个汉子,他返身跑向左边一个,顺手从一旁的摊子上,捞起一颗香瓜,便掷了过去。

那汉子赶紧抡起哨棒,正中目标,登时四分五裂、汁水四溅……下一刻,他自己也被陈恪直接撞飞。

来不及稳住身形,陈恪便夺路而逃。

“追啊,别让他跑了!”打手们想不到,这书生打扮的大个子,居然是个打架高手,才让他两次逃脱。但这只能刺激他们,招呼更多的同伴,加入到对陈恪的追击中。

这些人都是地头蛇,他们知道不能让陈恪去什么地方,所以总有人在前面挡住他的去路。陈恪不停的改变路线,却始终无法摆脱这些家伙的追踪,眼看着身后的追兵越来越多,前面又有人阻截。

既然如此,陈恪不仅不紧张,反是心中一定,打起全部心神,操起方才抢过来的一根哨棒,一咬牙的冲了过去。十多年的苦功夫在此刻展现,他将根短棍耍将起来,呼呼的棍风挡住数根短棍,堪堪抵挡两三个回合,重重的一记,劈在其中一人手腕上,那人惨叫一声,当即撒手倒地。

另外几人的哨棒捶过来,陈恪赶紧撤棒格挡。只听咔嚓一声,他手里的哨棒也应声而断,靠,什么质量!陈恪赶紧一个跳步,躲开这几棍子。

这时追兵也上来了,把他团团围在中央,这下是跑不掉了,陈恪不禁暗暗苦笑。他的手搭上了腰间,这其实是一把软剑……早年从杭州买的,据说是波斯出产,吹毛断发,锋利无比。

只是《宋刑统》上,持械伤人和打架斗殴,完全不是一码事……所以不到万不得不,陈恪不想在这汴梁城的大街上,亮出明晃晃的兵刃来。

但现在已是万不得已了,束手就擒还不知什么下场,被做成人肉包子也说不定!

他刚要按搭扣取下软剑,突然听到一声急促的马蹄声,还有一声娇叱:“让开!”

话音未落,一团火红色的影子便冲到了近前,竟然是一匹奔驰中的骏马。

那些打手纷纷屁滚尿流地躲避,陈恪也想躲,却见那马上女子伸出了手。

心有所觉,他也伸出了手,被女子一把拉上了马背,疾驰而去……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那些打手只是一闪身,人便被抢走了。他们望着那骏马载着两人消失的方向,不由愣怔在那里。

※※※

陈恪又一次见到了闹市飙车,车还是那辆车,司机也是那个司机,唯一不同的是,他坐在了副驾上。

那女子车技极为高超,在障碍颇多的街道上,竟能疾驰如飞。这可苦了坐在马屁股上的陈恪,本来就颠簸地厉害,她又不停的变相,一次险些被甩下马背,他便下意识的搂住了她的腰。

我靠,好纤细、一点赘肉都没有……

女子明显娇躯一震,怒叱道:“放手!”

陈恪只好改为抓住马鞍,却又触到女子的臀部,我靠,弹性好惊人……

女子要气疯了,谁知一走神,枣红马险些撞上人,她赶紧专心驾驭,尽量把身子往前贴,不要被那双贼手碰到。

跑车就是快,转眼便出了南熏门,女子显然很了解地形,拐下了官道,又行了片刻,便来到一处没有人迹的僻静处。

她猛地一勒马缰,枣红马便恢恢叫着人立起来……九成九,后面的乘客会猝不及防,一屁股摔在地上。

陈恪却没有猝不及防。女子一拐上僻静处,他便警觉起来,再见她一勒马缰,他想也不想,便使劲抱住她的腰。这下可好,连带着女子一起摔落马下。

‘哦……’一声闷哼,陈恪的屁股险些摔成了八瓣。紧接着又是惨叫,女子一肘顶在他的小腹上。

陈恪痛得像只虾子蜷缩起来,女子却站了起来。她穿一身纯蓝色的武士袍,虽近男装,却裁剪得体,显得腿长惊人,腰细肩削,一副标准的模特身材。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愤怒之色,面颊又有一抹晕红,显出她此刻羞恼的心情。

陈恪撑着腰,从地上爬起来,一身的狼狈,满脸的郁闷道:“没摔死,险些被你一肘子打死……”话音未落,便见那女子飞起一脚。陈恪下意识的闪躲,却没闪开,再次被踹倒在地。

虽然不是很重,却很没面子啊。他恼火的爬起来道:“你发什么疯?”

“……”女子也不答话,又是一脚,同一个部位,同样的力度,陈恪还是没闪开,再次趴倒在地。

上一次,可以说是意外,这次,却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小娘皮是个高手……或者说是高脚。

他干脆不站起来了,坐在地上怒道:“虽然你救我一次,但如此折辱于我,还是要把你屁股揍开花的!”

“……”回答他的,还是一脚。这次陈恪早有准备,加之是坐在地上,女子踢起来要更困难。被他觑得了机会,一个擒拿,紧紧箍住了踝骨。

第131章 名人

女子一时大意,冷不丁被陈恪擒住脚踝。

陈恪也知道她是大意,因此不敢托大,双手加力、牢牢握住她的脚腕。

那女子一脚撑地,一脚被他攥着,两腿分得开开,就像在压腿一样,纵有满身功夫,也施展不出来。

但那两长腿摆出这种姿态,看上去极为赏心悦目。

“放手!”女子挣扎几下都没挣脱,怒叱道。

“放开你又行凶……”

“哼……”女子冷哼一声,看了看挂在马鞍上的马鞭。

陈恪察觉了她的意图,紧紧握住她的脚踝,不让她有移动的可能。

“白痴!”女子瞥他一眼,抿嘴吹下口哨。那低头吃草、已经走远的枣红马,便乖乖行了回来。

“这是你逼我的!”陈恪知道,让她拿上马鞭,自己非得满脸开花不行,也只好出绝招了。他一把扯脱了她的靴子,露出里面的罗袜。

女子又惊又怒,叫道:“住手!”

“你别碰那鞭子!”

“哼……”女子极傲气,受不得这般威胁,还是伸手去摘马鞭。

陈恪便把她的袜子也扯下来,露出姑娘家莹白如玉的小脚,一粒粒细小编贝般的趾甲上,还涂着红红的凤仙花油。陈恪当时就笑了……母老虎终究是母的。

女子的粉面,登时成了煮熟的虾子。羞恼之极,她也顾不上那鞭子,竟飞起支撑脚,含恨朝陈恪踹去。

这一脚,却比方才快上数倍,陈恪躲都来不及,便重重挨了一下,要不是他筋骨结实,这下就得晕过去……却也把她的脚松开了。

女子两脚腾空,下一刻自然摔在地上,但她又飞快弹起,朝着陈恪扑过来,陈恪不敢怠慢,赶紧一个兔子蹬鹰,朝她腹部踹去。女子侧身让过,站在那里紧咬着下唇道:“我的鞋!”

“哦……”陈恪看她右脚还光着,这才意识到,自己把她的鞋袜压在身下了:“你少安毋躁。”说着话,他探手拿起了女子的鞋袜,拍拍身上的泥土站起来道:“我就问你几个问题,问完了就把鞋还给你。”

“……”女子呈仙鹤独立状,哼了一声。

“你干嘛要揍我?”

“欠揍!”女子愤怒的吐出俩字,顿一下才多说几个字道:“上次便说过了!”

“哦……”陈恪才明白过来,原来那次自己口花花,她所谓的‘下次’,是下次要揍我啊:“那干嘛还要救我?”

“……”女子沉默片刻道:“就是条狗,我也会救……”

“咳咳咳……”陈恪剧烈的咳嗽起来,喘了口长气道:“算了,不和你算小账了,我们言和吧。”

“休想!”女子面一冷道:“淫贼!”

“淫贼……”陈恪险些吐血:“第一,是你打我在先,我不过自保而已。”他冷笑道:“第二,我今日受伤在先,否则早就把你小娘的屁股揍开花!”

“你……”女子先是一怒,又是一奇道:“受伤?”

“你没看见,我从马上摔下来,伤到了腰?”陈恪撑着腰道:“练武之人,应该明白腰伤意味着什么吧?你这样的高手,欺负一个残障人士算什么?”

“哼……”女子冷哼一声,伸出手。

“你得发誓不趁人之危。”陈恪摇动着她的鞋袜道:“等我腰伤好了,我们再大战三百回合!”

“……”女子盯着他看了半天,方点下头。陈恪才把鞋袜递给她,转身匆匆离开了此地。

※※※

陈恪捂着腰,走得速度却一点不慢。那小娘皮的功夫太高,比自己得高出一截,估计宋端平也收拾不了,得玄玉和尚才是对手,只好有多远闪多远。

他在官道上走出一会儿,身后突然传来马蹄声,回头一看,四条腿就是比两条腿快,小娘皮又追上来了。

‘怎么,改主意了?’陈恪面色一沉。

“跟我一起走,没人敢找你麻烦。”女子难得说了个长句,然后便紧抿着唇,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才又说一句道:“那些人还在找你。”

“多谢。”陈恪想想也是,我还是别落单了。便牵着缰绳,往南熏门行去,远远看来,倒像是她的马夫。

沉默片刻,陈恪问道:“那是些什么人?”

“……”女子正在走神,先是一愣,才回过神道:“你怎么会惹到无忧洞里的耗子?”

陈恪听到‘无忧洞’这个词,心道,赵宗绩果然没说错……

“他们虽然无恶不作,却很少骚扰市面的。”听他没说话,女子又道:“莫非你是从里面叛逃出来的?”

“咳咳……”陈恪干咳起来,这想象里也太丰富了吧,郁闷道:“我是好人。”

“好色之人!”女子似乎不常说出这样经典的句子,竟有些自得的笑了。她一笑,脸上寒霜尽去、眉目流转,竟是说不出的秀美妩媚。

陈恪正好抬头看见,笑道:“对么,要多笑笑,总跟别人欠你八百吊钱似的,当心嫁不出去……”

“你……”女子仿佛被说中了痛处,登时柳眉一挑,杏眼圆睁,重新怒气冲天道:“你自己回去吧……”说完,两条惊心动魄的长腿一夹马肚,枣红马便蹿了出去,把陈恪摔在当地。

“靠,什么脾气,一辈子嫁不出去的男人婆!”陈恪郁闷的挥下手,奶奶个熊,老子就不信,在御道上还有人敢劫我的道?

果然,无忧洞的人再大胆,也只是在居民区里撒野,南熏门是通往皇宫的御道,牛鬼蛇神可不敢靠近。

在街边成衣店买了身干净衣裳换上,陈恪回到了太学,还不到下学的时候,他也不想进去,便在对面的冷饮店里,买一碗冰镇河鲜,一边吃着降降火,一边等兄弟们下学。

坐在支起的凉棚下,陈恪琢磨起今天的遭遇来……自己来京以后,还没来得及拉风,说起来,只得罪了一个大人物,那就是赵宗实。这次六塔河决口,要说有什么人得到好处,那就是坚决反对的赵宗绩。他让所有信誓旦旦,支持六塔河的人都颜面扫地,其中就包括赵宗实。

而且赵宗实必定是最郁闷的那个。就在三月末,一个叫范缜的谏官,终于公开上书,他说‘想当年,太祖皇帝不立儿子、而立弟弟为接班人,真是天下为公啊!先皇真宗因为周王夭折,把皇室子弟教育培养在宫中,那是为天下大局考虑哇!’希望官家也学习太祖皇帝效法先皇真宗,在侄子兄弟中挑选一个贤德之人放在自己身边!

官家气坏了,我的病才刚好,你就急着要立太子,这就准备一代新人换旧人了?想想自己统治天下三十年,对子民百官不可谓恩德不厚,怎么一朝有恙,你们不仅不安慰我,反而要往我伤口上撒盐?

宰相们也愤怒了,但他们生气的是,这么大事儿,范缜也不打声招呼,竟绕过政事堂,直接跟皇帝说事儿了,这置我们于何地?

据说文彦博很生气,把范缜叫去痛批了一顿,但痛批的内容,不是不该说,而是你不该说,该由我们说!

想想陈执中那种政治白痴,都能靠着首倡立储的功劳,一路混到宰辅,就知道这是多大的资本了。

但是,让范缜这么一闹,将来新皇登基,论功行赏之时,这首议之功,就成了他的,跟他们没关系了……你说文相公能不生气么?

但是哪个朝代都有正人君子,宋朝的正人君子又特别的多。范缜便是一个,视权势、权贵乃至生死如浮云的君子,他做这件事,根本不图什么,只是觉着,应该这样做。

所以他根本不理会皇帝的沉默和文相公的愤怒,一本没反应,就上第二本,上第三本,就算是铁杵也得给你磨成针!

人到了这份上,就一定能整出大动静来。之前,虽然也有人上书,但全是秘密上奏,大家也只是私下议论,但范缜捅破了这层窗户纸,终于把大宋王朝继承人的问题,从话题变成了焦点。

果然不久,马上就有人跟着上书。看这形势,大家都说,以官家的性格早晚都会松口的。

结果这时候,六塔河崩了,极力反对六塔河的赵宗绩,一扫数年来疯疯癫癫的形象,整个人顿时高大起来,更显得赵宗实无能。你说他能不恨么?

当然,以上都是陈恪的猜测。无论如何,他是惹上麻烦了,那就得想办法解决……

这时候,太学的大门开了,太学生们说笑着走出来,陈恪不费力的,便从人群中,找到了五郎。

和大部队汇合起来,曾布拿出一摞请柬,送到陈恪怀里,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仲方果然成了大名人,看看京城多少聚会,翘首以待呢。”

第132章 灯火上楼台

“不去不去。”陈恪把那些请柬,丢给五郎道:“他们邀请我,不过是好奇,咱不去让人家评头论足。”顿一下道:“除非有请大伙儿一起去的。”

其实他是顾及朋友们的感受,不想去独自风光。

“这可是别人求之不得的。”曾布有些可惜道。

“不去就不去。”苏轼却笑道:“我老爹今天出城去参加文会了,正好转转东京城。”

“那我们就逛一逛汴京城。”陈恪笑道:“逛完了我请客去樊楼,咱们去破钞一把!”

“樊楼得最少提前十天预约。”曾布显然十分熟悉京里的情况:“咱们现在去,也是吃闭门羹。”

“这么牛?”陈恪几个瞪大眼道。

“那可是京城最有名的销金窟。”曾布几个大为感慨道:“来京城半年了,却只在外面走过,未得进去过呢。”

“难道京城的高档酒店,就一座樊楼?”

“还有与樊楼齐名的‘任店’,不过也得预约。”曾布道:“再就是州桥夜市的遇仙楼了……倒是不用预约。”

“那就遇仙楼了。”陈恪笑道:“樊楼改天再吃。”

“今天财主做东,怎能不劫富济贫一番呢!”众人兴奋的摩拳擦掌,于是说笑着,拐出了学街,便上御街。

所谓御街,乃是从南熏门直通皇城宣德门的正道。笔直笔直,足足百丈宽,惊人的宽阔,分成五条通道,其实只有最中央一条,是给皇帝专用的。两边又有两条水道。都用巨大的条石砌成渠岸,岸边种满了海棠、玉兰、木芙蓉等名贵的花树,沟里是成片的莲花。

此事正是盛春,五彩缤纷的花儿争奇斗艳,风儿一吹,无数的花瓣缤纷落入河中、路上,落在人们的发间、领上;河岸边是一排间隔水道的栅栏,浪漫的宋朝人,在栅栏上遍植藤萝,数不清的情侣、游人在花阴下休憩、游玩,或是喃喃私语……若非满眼的褙子罗裙、幞头步摇,你真无法相信,自己是生活在人吃人的帝制社会。

花栏临街的一侧名叫御廊,地上用青石板铺就。虽然名字很气派,但杂七杂八布满了店铺、民居和官署,这些本该泾渭分明的建筑,却和谐的挨在一起,这种官没个官样、民没个民样,就是上下五千年,独一份儿的宋朝风格。

但总体来说,这条街上,还是缺少一些生活气息,陈恪他们随着人流向北走,不一会儿到了朱雀门内的龙津桥。这里的商家开始多起来,但商品档次不太高,是平民购买日用买品的消费区。

这里显然无法令一帮吃货驻足,他们沿着御街继续北行,到了汴梁城的市中心——汴河州桥段。街道上开始人流如潮、喧杂起来。什么张家酒店、王楼山洞花包子、李家香铺、曹婆婆肉饼、李四分茶、薛家分茶、羊饭、熟羊肉铺……在不到一里的街道一侧,密密麻麻挤满了上百家饭铺、酒店!像后世典型的饮食一条街。

一座座欢门、一道道招牌、一面面幌子,还有门店下招揽生意的俏丽娇娘,叫人目不暇接,食指大动,但真正动人的,还是过了这条街的州桥夜市。这会儿已是天色微黑,宽阔的桥面、以及沿河两侧,已是灯火明亮,大伞篾棚、摊铺相连了。

从华灯初上,到半夜三更,不管你什么时候来,这里都是人山人海,上千家摊铺向你敞开提供各种煎烤、熬炖、蒸煮、凉拌,鸡皮、腰肾、鸡碎、旋煎羊、白肠、鲊脯、烧冻鱼片、盘兔、旋炙野猪肉、野鸭……等等等等,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吃不着。若是觉着忒腻,州桥上还有瓜果梨桃杏枇杷杨桃木瓜大菠萝,花上几文钱,保你神清气爽,满口生香。

虽然都知道要去高档娱乐场所消费,但谁要能在这里忍住,除非他不带鼻子和胃。陈恪他们在这个摊前,买一串烤肉、在那个摊前,来一盒脯鸡……见到中意的吃食就掏钱买下,边走边吃。

整个州桥才走了一半,苏轼那个老饕客,已经将一份糟鱼、一串现烤猪皮肉,一份野鸭肉、以及若干鸡杂、羊杂塞进肚子里。望着前面人头攒动的摊子,他真是心有余力不足了。

曾阜来到他身侧,笑呵呵道:“子瞻兄吃得狠了,哪还有肚子去吃酒楼?”

“嘿嘿……”苏轼却不同意他的看法,摇头道:“浅尝有何味道?吃就要过瘾,酒楼又不会跑,今次吃不下还有下次,早晚有吃腻的一天。”他口气虽大,但大家都觉着理所当然,因为他们都了解他那横溢的才华,简直能将一旁的汴河填满,相信不久的将来,眉山苏轼,就将成为汴京城最闪亮的名字!

※※※

说话间,众人来到了州桥南端与曲院街相接拐角上的遇仙楼前。这座酒楼有四层高,门脸十分的气派,一串串灯笼从楼顶直垂到一楼,红男绿女站在楼上俯瞰灯火通明的夜市,也被楼下的人观看。

此时正是生意最红火的时候,酒楼前人喊马嘶大呼小叫,有骑马独自前来的,也有的坐着高大马车,更多的还是如陈恪苏轼他们这般信步前来,穿过阻拦车马的木栅栏,几人便来到酒楼门前。

还没抬脚进去,便见一群穿绸衫的汉子,或蹲或站在酒楼门口,眼瞅着进入栅门的客人。

看到陈恪一行十几人,一个汉子猛地窜出来,其余动作稍慢的,则齐齐发出一阵叹气声……真是脚快有、脚慢冇啊。

这些人便是所谓的‘闲汉’,干的营生,就叫‘帮闲’。他们不是酒楼的人,专门看有客人到来,帮忙前后招呼照应,靠客人打赏为生。这种人最是知情识趣、亦对酒楼的吃食耍处了若指掌,不仅客人乐得有这群人照应,酒楼也少不了这些人帮衬,这是一种互利共生的关系。

那抢先一步的汉子,冲到陈恪等人面前时,已经站稳了身形,深深唱个喏道:“几位官人请了,小人张五,敢问是否有约?”

“没有。”陈恪摇头道:“临时过来的。”

“二、三楼的包厢都满了,一楼倒还有雅座。”张五笑道。

“那就一楼吧。”陈恪暗叹一声,总是小觑了宋朝,这可是百万人的大都市啊!

“好嘞。”张五转身掀开门帘,请一行人进去,同时高声对里面喊道:“一楼贵客十二位,请上楼……”

在宋朝,第一层不叫楼,第二层才是一楼。陈恪第一次听到时,愣是糊涂了,一楼,怎么还需要上楼?后来才明白,原来宋朝人跟英国人一个搞法。当然为了避免大家糊涂,我们还是按照后世的叫法来。

进去后便看到,这家酒店内部,呈回字形解构,中间竟是个天井,天井上有舞台,台上有个乐班在奏乐,每一层的客人,都可以清楚的听到看到。

陈恪一行人,跟着上了二楼,找一张邻着天井的座头坐下,虽说不是单间,但座与座之间,有纱帘间隔,给客人营造出相对隐私的空间,又不会觉得憋闷。

待得众书生坐下,张五便卖力的忙活起来,他一面里外张罗茶点,一面将店伙计找来,顺便还小声问陈恪道:“需要几名小姐?”在宋代,小姐,就是指娱乐业从业女性。

陈恪看看众人,虽然宋人宴饮、无妓不欢,但谁都有从清纯童子鸡吗,到色胚老流氓的蜕变过程。所以一个个跃跃欲试,却又羞于启齿。

“哈哈哈,找十二个文雅些的,我这些兄弟面嫩,别吓着他们。”陈恪说着,不禁暗叫,老子也是头一回啊……当然,指的是这辈子。

不一会儿,莺莺燕燕便鱼贯而入,站在那里,一起道万福,然后等着客人挑选。

“随便坐,对他们来说都一样。”陈恪哈哈大笑道。

小姐们也看出这帮书生面嫩,顿时大感有趣,再一看,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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