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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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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陈恪看他这个窝囊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只能没好气道:“当然要等万不得已了。”

“那就好,那就好……”

第48章 聚首

没过几日,李简按照陈恪的吩咐,带着厚礼去县衙求见。但宋大令对于他想看文书的企图,表现出强烈的不快,当场拂袖而去,唬得他惶恐不安。

许是看在五十两银子的份上,过了盏茶功夫,又有公人传话出来,说今日没时间给他找那文书,叫他三天后再来看。

再过三天,李简如约而至,这次没见到宋大令,但有县里的陆押司,向他出示了那份由益州路转运使司下达的文移,上面清清楚楚写明了,青神黄娇酒被列为贡品,每年九月由转运使司和买一百桶原酒,每桶按五贯解付云云。

看到上面还有转运使司通红的大印,李简最后一点侥幸也破灭了。他失魂落魄的离开衙门,向陈恪描述了看到的文移,然后含着泪花道:“三郎,咱们认栽吧,这真是朝廷的命令,你告也告不赢的……”

“……”陈恪紧锁着眉头,良久方开口道:“你知道,我爹在县衙当过贴司。我那天问他,县衙里文籍管理真那么混乱,找一份转运使司的文移,竟需要三天么?你猜他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

“他大笑着说,如果是十年前的文件,可能需要三天才找到。但从转运使司直接下来的文移,一年也不定有三五份,都是由大令亲自收在抽屉里,以便随时查阅。”陈恪沉声道:“为什么当时不拿出来,而要三天之后才授予你?”

“三郎,别再疑神疑鬼了。”李简已经彻底泄气:“转运使司的文移,通红通红的大印,是做不得假的!”

“做不得假么?”陈恪缓缓摇头。

“天,你一定是疯了。”李简绝望的摇头道:“我可不敢跟你疯下去。”

话不投机半句多,陈恪起身送客。

待转回来,他坐在前院的石锁上出神。目下,陈家日常的进项主要有四……每年带来近百万钱的黄娇酒场、带来七八十万钱的来福酒楼、二三十万钱的莲花炭场,以及尚在扩张期,一年只能带来七八万钱的收入的炭场。

每年二百万钱的收入,已经足够陈家父子,过上人人称羡的生活了。陈恪也对现状比较满意,正可以心无旁骛的专心读书,为将来谋一份好前程。

谁知出了这档子事,如果真像李简那样认命,不仅家里的收入要减半,光这口气也咽不下去!

如果是后世,他可能咽不下也得咽,可这是大宋朝,难道也没有说理的地方么?!

归根结底,他还是对这个孕育出范仲淹、包拯、司马光、欧阳修、王安石、苏轼……的年代,抱有一丝丝期望。他坚信,一个黑暗腐败、只知道剥削民众的国家,是孕育不出这么多人格健全的君子的!

如果一个以仁厚著称的君王治下,也跟后世没什么区别的话,那中国五千年历史,就是彻头彻尾的骗局!

“希望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陈恪低声对自己道。他决心要看看,这世上还有没有道理可言!

※※※

转眼到了四月,青神东门码头。

与上次到这里时相比,苏洵看到的景象,已是截然不同了。

庆历七年初,官府与码头包商,不惜耗费重金,在河滨滩涂的软土上打下七千多根木桩,修建了这个百丈大码头。这个码头的修建,使青神的重要性大大提高--青神本就是蜀中经由水路通往乐山、夔州及江南广大地区的重要通道,又处于两州三县九乡的地域中心,一旦建好了基础设施,自然会成为重要的运输枢纽。

在苏洵记忆中,这里只有一道栈桥,停靠三五艘船而已。但他眼见着偌大的码头上,樯桅林立、商贾云集,货物如山,一派繁华景象。不禁感叹道:“竟比眉山的码头还胜一筹。”

“怕是夫君的算盘要落空了,看这青神繁华的样子,花销不会比眉山小的。”程夫人温柔地抿嘴笑道。她穿一身剪裁得体的湖蓝色褙子,大大方方的素面朝天……这年代,理学还未诞生,女子抛头露面,就像身上要穿衣服一样理所当然。但也有些道学家,要求自家女人出门时,应以盖头罩面,这种变态的独占欲,自然为社会所嘲讽,远未形成主流。

天性热辣的川妹子,只有夏天防晒、冬日防风时,才会以盖头遮面,像这般温暖和煦的春日,你就是走遍蜀中,也找不到一个戴盖头的。

他们身后立着两双儿女,兄妹几人正好奇的望向,码头上那一具具奇怪的装置。工人们正是利用这些装置,将沉重的货箱在码头和货船间装卸,看起来,似乎省力又省时。

“二哥,这是什么物件?”苏小妹穿一身淡粉色的襦裙,一双大眼睛灵动之极,伸着葱管般的手指问道。只听她声音像泉水叮当一样好听,显然完全康复了。

“形状很像桔槔,又像滑车。”苏轼定定望着那机械的运转,想要从中看出些门道:“应该是用了《墨经》所说的‘绳制’之理。”所谓‘绳制’就是滑轮原理:“同叔,你觉着呢?”

“就是了。”苏辙之前已经看过一次,自然想得更深道:“但知易行难,能把这些书上道理,用到实际的劳动中,效果还这么好。此人学以致用的本领太强了。”

“眉山码头没见过这装置,应该是近年才出现,尚未传播开来。”苏轼一脸笃定道:“我看八成是陈老三捣鼓出来的。”

“还从没见二哥这样服一个人呢。”小妹咯咯笑道:“不管是不是,便往人家身上安。”

“嘿嘿,不信咱俩打赌。”苏轼笑道。

说话间,船靠上码头,苏轼第一时间向码头工人打听到,这种装置名叫‘起重机’,是陈家三郎设计出来的。

苏轼趾高气昂回来,刚想跟妹妹炫耀一番。却挨了父亲一顿爆栗:“刚下船就乱跑,不知道帮着搬东西啊!”虽然只带了必须的书籍衣物、日常用品,但毕竟是六口人搬家,装了满满十几口箱子。

码头的‘起重机’,不负责给乘客装卸行李,苏洵只好在码头找了个车夫,又请他帮着搬卸,自然得讨价还价一番。

“这么多箱子,一车可装不下。”车夫犯了难,道:“你们要去哪里?”

“先帮着找家客栈吧。”

“哦,你们这是要投亲吧。”车夫笑道:“不知官人的亲戚姓甚名谁。”

“呃……姓陈。”苏洵犹豫一下道。

“是住在文兴街的陈大官人么?”车夫一下来了精神。

“是。”苏洵也没想到,整个县城的常住户,就陈希亮一家姓陈的。

“以后要早报家门。”车夫登时热情起来,打个呼哨,召唤来两辆大车,也不要苏家父子插手,便手脚麻利的将行李装车。

※※※

就在装好车刚要走的工夫,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大呼小叫:“姑姑,姑姑。小妹,小妹!”

苏家兄妹本来谈笑风生,听到这个声音,都一起回头,便见新到的一艘船上,立着四个锦衣少年,其中两个在使劲的挥手叫喊。

小妹叹口气道:“怎么我们走到哪,这帮憨货就跟到哪?”

“不要这么说。”程夫人微笑道:“之元他们,也是来青神念书的,早晚会碰上。”

“碰见的越晚越好。”小妹嘟着嘴道。

“大表哥,想不到在这儿碰上,真巧啊!”苏辙和八娘的表情都颇不自然,只有苏轼,笑呵呵的与表兄弟们打着招呼。

“是啊,真巧。”一个衣着考究、面如傅粉的公子哥,一边摇着折扇,一边施施然从船上下来。苏轼、苏洵、陈恪,都算是相貌不错了,但跟他一比,才知道寻常帅哥和真正的美男子,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这公子哥就是程家长子程之才,字正辅。他步履潇洒的来到程夫人面前,作揖行礼道:“侄儿拜见姑姑、姑父。”

“嗯……”苏洵只哼一声,这倒不是针对他,而是对所有人都这样。

“正辅,你是带弟弟们来上学么?”见到娘家侄子兼未来女婿,程夫人自然亲热。

“是的姑姑。”程之才流利道:“侄儿本想参加今年的抡才大典,无奈我父亲要求忒严,说我学识还不够,尚需用些苦功夫。”顿一下,他接着道:“听说中岩书院的王老夫子,是乡贡进士出身,才学渊博,治学多年,还与欧阳永叔、梅圣俞过从甚密。所以我爹便让我来跟他学习几年,这样下次大比就有把握了。”

程夫人只问他一句,他却把前因后果都详细介绍一遍,听起来十分的真诚。苏小妹却不易察觉的快速吐了下舌头,旋即恢复了淑女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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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比邻

程之才与程夫人说话间,他的三个弟弟,之元、之祥、之仪,也从船上下来……正是那日在眉山当街骑马的三位,方才大呼小叫的,也是他们三个。

三人见大哥和长辈说话,便索性不靠前,围着苏家姐弟叽叽喳喳。

“表姐,你们怎么不早知会声?不然和我们同路,不就省下船钱了。”程之元手里也拿着折扇,学着大哥轻轻摇动道:“而且我们程家的大船,可不是这种拉煤的破船可比。”

“多谢表弟好意了,”苏八娘温柔的笑道:“姐姐下次知道了。”

“和仲,你又有什么新作问世?”程之祥亲热的拍着苏轼的肩膀道:“上次你那首‘日月何促促,尘世苦局束’,被我那帮朋友很是称赞呢。”

“最近也有的。”苏轼毫无防备的笑道:“就在来的路上,便做了两篇。”

“快道来听听。”

“一首叫《江上看山》。”苏轼轻咳一声,抑扬顿挫的背诵起来,程之祥马上让仆人拿出纸笔,趴在地上记录。

而那年纪最小的程之仪,拿着本册子凑到苏小妹身边,腆着脸道:“表妹,这是我最新的作文,请你斧正。”

苏小妹推脱不得,只好硬着头皮接过,忍着不适看完。

“怎么样?”程之仪满是期待道:“这是我很用心写得呢,表妹,你给评判一下。”

“拿笔来。”苏小妹突然笑靥如花道。

“快快,拿笔来!”程家兄弟每人一个书童,闻得召唤,程之仪的书童,赶紧奉上笔墨。

苏小妹持笔蘸了墨,在程之仪的文后笔走龙蛇,落下两行隽秀的行书。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她一边写,程之仪一边念,念完之后一头雾水道:“这不是老杜的诗么,什么意思?”

“这是说你的文章清丽、立意高远。”苏小妹把笔递还给那仆人,小脸写满郑重道。

“第一次得到你这么高的评价!”程之仪喜不自胜道:“看来我终于一日千里,要赶上你哥哥了。”

“我哥哥哪能比得了你。”苏小妹眼眯成两道弯,嘴角也翘成弯道:“他们一辈子也写不出,像你这样的文章。”

“过誉了、过誉了……”程之仪挠头呵呵直笑,却没看到一边苏辙的脸上,满是古怪的表情。

※※※

程之才热情邀请苏家与他们同住,被苏洵断然拒绝:“我们已经找好房子,连房钱都交了。”只要有办法,谁愿意寄人篱下。

“那样啊……”程之才其实也就是一说,他哪愿意生活在姑姑的眼皮下?便一脸可惜道:“便只能平日里多聚聚了。”

“如此甚好。”苏洵板着脸道:“时候不早,咱们各自上路吧。”

“也好。”程之才巴不得,离这个脾气古怪的未来岳丈远一些,他又朝八娘抱拳道:“表妹,可要常去找表哥玩。”

“……”苏八娘红着脸低头,福一福没说话。

见她娇羞的模样,程之才放声大笑道:“走啦,走啦!后会有期!”便招呼弟弟们上马走人……程家专门派船来送四位公子哥,从船上下来丫鬟老妈、仆人家丁二三十号,还有四匹高头大马。

这前簇后拥、声势浩大的一群人,自然引得青神百姓侧目,纷纷询问这是哪里来的大人物。程家兄弟对此习以为常,便在众人瞩目下招摇而去。

“唉……”苏洵看看夫人,叹口气,欲言又止。

“谁没有个年少孟浪的时候。”多少年的夫妻,程夫人自然知道他的心思,总得为娘家侄儿说句话:“等经历些事情,自然能稳重下来。”

“但愿如此。”苏洵深深吐口浊气道:“咱们也走吧。”

一行人便跟着三辆大车,离开东门码头。

行在热闹的大街上,一直很安静的苏辙,终于憋不住问苏小妹道:“小妹,你那评语,究竟是什么含义?”

“你猜呢?”小妹一边好奇的张望着道边的店铺,一边笑道。

“两个黄鹂鸣翠柳,是不是‘不知所云’,‘一行白鹭上青天’是不是‘越扯越远’!”

“猜对了。”苏小妹咯咯笑道,声若银铃。

“唉,你呀。”听到儿女的对话,程夫人回头,半是嗔怪,半是宠溺道:“怎么能这么说你四表哥呢?”

“娘,你怎么不说说他们。”苏小妹撅起小嘴道:“别整天耀武扬威的到处丢人现眼。”

“你娘这个嫁出去的姑姑,如何说得着他们?”程夫人摇摇头道。

苏洵本想先找家客栈,让妻儿歇息打尖,但让程家兄弟一打搅,忘了跟车老板说明,结果被拉到了文兴街陈府门前。

他还没说话,那车老板先扯着嗓子道:“陈大官人,你家来亲戚了!”苏洵夫妇不禁尴尬,只好改变初衷。

不一会儿,大门打开,一身短打扮,满头大汗的陈希亮出来,看到苏洵一家子,又惊又喜道:“不是说,明天才到么!”

“怕你麻烦,所以早到了一天。”苏洵抱拳笑道。

“见过叔叔。”程氏带着儿女向陈希亮行礼。

“嫂夫人切莫多礼。”陈希亮向程氏抱拳还礼,又对几个车夫道:“劳烦几位将车推到北门。”

于是他便关上大门,领着苏家人,绕到宅子北面。北面也冲着条街,门面虽然不如正门气派,但也比寻常人家气派多了。

“哥嫂莫要笑我假公济私。”陈希亮一面摸出钥匙开门,一面笑道:“当年一时糊涂,买了这么大个住处,结果后宅一直闲着。这次老泉兄要我帮找房子,我就动了心思。肥水不流外人田,还是便宜了小弟罢。”

说话间打开院门、卸下门槛,让车夫们将板车推进去。

后宅按说才是主人家的生活区,不仅有大北屋五间、东西厢房各两间,还有抄手游廊,将正屋和厢房相连。院内有海棠、藤萝、鱼池、假山。为了保证私密性,在月亮门后还有一道影壁,将前后院分割为两个世界。

因为没料到他们会提前一天来,院子里面还有工人,正提着桶冲洗地面。

“先别管院子了,帮着把行李搬进屋!”陈希亮一面吩咐几个工人,一面要付那车老板车钱,才知道苏洵已经付过了。

待几个车夫离开,陈希亮领着苏洵夫妇进屋,在官帽椅上坐定道:“后宅翻新后,还没住过人,里面的动用家什都是新的,可能入哥哥嫂嫂的眼?”

苏洵夫妇,看院子时已经很是喜欢了,再见这屋里,磨砖对缝、窗明几净,家具摆设都十分高雅,反倒却踯躅起来。两人对视一眼,由程夫人道:“这宅子自是极好的,可一分两半,岂不耽误了叔叔家用。”

“这后院原先一直是锁着的。”陈希亮摆手笑道:“我们五口人,住前面就绰绰有余。”

“可叔叔还得续弦吧?”程夫人笑道:“你家二郎也转眼就得找媳妇了,到时候,就知后院是缺不得的。”

“不瞒嫂嫂说,小弟没有再娶的打算。”陈希亮摇摇头,叹口气道:“孩子们和后娘的关系,不好处,到时候父子之间反而生分。”

“那就等孩子大大再说。”程夫人笑笑道:“二郎呢?”

“二郎已经立誓,不中进士不娶妻。”陈希亮正色道:“我这个做父亲的,虽然盼着家里添丁进口,但他如此上进,还是要支持的。”

“如此……”苏洵明白,今天这房子,是必须得租了,便打断夫人道:“你在信里所说的,每月五百文房租,怎么能够呢?”

“老泉兄又不是不知道,我家不差那几个钱。主要是不想让房子闲着,”陈希亮说着朝程夫人一笑道:“另外还有一桩私心。”

“何事?”

“又是大比之年,如果不出意外,我和老泉兄得再次进京,来回最少一年。”陈希亮叹口气道:“不瞒嫂嫂说,我实在放心不下那几个小子。”顿一下道:“二郎还好些,其余三个要是没了约束,定会野马脱缰,荒废了学业不说,还的学一身坏毛病!”说着起身抱拳道:“嫂夫人教子有方,已是乡里皆知。还请您一定帮这个忙!”

“叔叔言重了,妾身待他们视若己出便是。”程夫人起身还礼,接下了这个任务。

“劳烦嫂嫂了……”

“孩子们有先生教,妾身不过督促一下他们的功课。”程夫人掩口笑道:“叔叔这笔买卖可不划算。”

※※※

说话间,已到中午,五郎领着三个青衣小帽的来福伙计,从外面进来……陈希亮早让他五郎去来福知会,说今日家里有客。

一转眼,各色精致果子、冷热菜肴,摆满了整桌。

程夫人出身大户,苏洵也见惯世面,两人竟都不认识桌上那些主菜。更不要说八娘、苏轼兄妹四个了。

好在来福的伙计热情周到,每一道菜都报上菜名,什么‘狮子头’、‘雪蛤蒸鱼唇’、‘菜炒螺丝肉’、‘桂花烘鳝糊’、‘红烧青鱼划’……听都没听过。

第50章 问题少年

“这太破费了。”对着满桌珍馐,苏洵却皱眉道:“这让日后我们如何来往?”

“你是知道我喜好简朴,要不也不会放着偌大的后院不住。”陈希亮摇头苦笑道:“但在吃饭上,我做不了主。”

“为何?”苏洵大奇道。

“三年前,我家三郎收了个开酒楼的徒弟,教他点手艺,又帮他过了难关。”陈希亮尽量平淡道:“他那徒弟念念不忘这份恩情,一直包着我们家的伙食……这次估计是听说家里有客人,所以比平时丰盛了不少。”

“三郎小小年纪,竟能给人那么大帮助?”苏洵啧啧道:“也是一段佳话!”

“说起来,怎么没见三郎?”程夫人只见五郎、六郎在家,这会儿当然要问问。

“哎……”陈希亮脸上的自豪一扫而光,郁闷道:“翘家了……”

“咦?”苏家人一起‘咦’一声,却都望向陶醉于美食的苏轼。

苏二郎好容易夹起一筷子鳝段,正满心欢喜的欲快朵颐,见状不禁羞涩的低下头,却仍不忘把那块鳝段送入口中。

“怎么跟我家这个一样的毛病!”苏洵大感同病相怜,指着苏轼道:“今年春里,他和一个叫陈太初的同窗失踪了十多天,我和他大伯,带着十几个族人,寻遍了眉山,才在深沉里的回龙观找到他俩。”

“他们作甚去了?”陈希亮大奇道。

“求人家道士要出家,人家不答应,就赖在那不走。”

“小小年纪就看破红尘了?”

“不是看破红尘,是想得道成仙……”苏洵无奈道:“知道愚兄为何把家也搬来了吧,就是为了镇住这个魔障!”

“……”陈希亮无语半晌,方苦笑道:“我家那俗物,虽然没说去干什么,但想必不会是去求仙。”

“怎么也不见你出去找?莫非是被我耽误了?”苏洵惊觉道。

“没事儿不用找。”陈希亮已经知道,三郎是跟那李简一起出去的,所以不甚担心道:“我只担心他欺负别人。”

“这……”苏洵无语了,看着三郎挺老练的一少年啊,咋也这么不着调呢。

“哎……”一直没说过话的小六郎,突然冒出一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众人莞尔,陈希亮苦笑道:“也不知这两本经凑一起,嫂嫂能不能念得了。”

“……”程夫人也苦笑道:“看来妾身错了,叔叔这个钱,一点也不好挣。”

※※※

‘阿嚏……’在泸州返回青神的船上,一个少年连着打个几个喷嚏。

“没事儿吧,三郎?”酒商李简道:“江上风大,进舱来吧。”

“嗯。”陈恪揉揉鼻子,掀帘进去,一屁股坐在小机边,调整个舒服的姿势道:“好似有人在念叨我。”

“那是一定的。”这次行程,李简心劲儿回升不少,至少能开玩笑了:“你翘家出来七八天,回去屁股肯定要开花的。”

“还不是因为你!”陈恪登时郁闷道:“本来你自己就能办了的事儿,非得别人生拉硬拽,真是替你羞愧!”

“嘿嘿……”李简一阵汗颜,岔开话题道:“不过能见到陈别驾,总算不虚此行。”别驾是通判的敬称。

“是啊,总算陈大人还念着望日的情分。”陈恪也庆幸的笑道。

他们口中的陈大人,乃是上任青神知县,后来因为政绩突出,被破格提升为泸州通判。陈恪寻思着,官府的事情,小民百姓无可奈何,但官场中人总会有些办法的。就算陈通判帮不上什么忙,能饮水思源点拨几句,也能一改现在无处下手的窘境。

结果还算让人欣慰,陈通判没有忘记令他发达的青神,也没忘了李简多年的孝敬。得知故人来访,他在私邸接见了李简和陈恪……在知根知底的陈大人这里,陈恪没什么好掩藏的。

听说了黄娇酒的遭遇后,陈通判捻须道:“本官确实在今年的贡品清单里,见到过黄娇酒的名字。当时想着,虽然是不小的负担,但也大大提升了黄娇的名气,里外里应该不会吃亏。”

“清单上让我们进贡多少?”陈恪急切问道。

“没说,这里面有些门道,公开的文告中,是不会提及具体数目和价钱。”陈通判道:“往往只有转运使司,和地方具体经办的官员才知道……”

“能从侧面打听一下么?”陈恪不死心道:“如果不碍事的话。”

“我虽然仍在蜀中为官,但梓州路和益州路是两个系统。”陈通判摇摇头道:“不管在哪个朝代,越界都是大机会啊。”言外之意,他能见陈恪两个,已经是犯了忌讳呢。

“大人为官多年,定有许多熟识的同乡、同科、同僚吧?”陈恪也顾不上许多了,岂能让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溜掉:“想必有人是不越界的。”

“你小子……”陈通判哭笑不得道:“还真是不能糊弄呢。”点点头,正色道:“不错,我在益州路自然还有相好,但本官不建议你们,从这头入手。”

“您是担心,打草惊蛇?”陈恪沉声道。

“聪明!”陈通判点下头道:“你们定然听过,‘破家的县令、灭门的令尹’这句话,一旦被察觉到,他们有的是办法,整的你们死去活来。”

“大人的言外之意,”陈恪不以为意道:“是不是也认同,此中有蹊跷呢?”

“是有些不合常理啊!”陈通判字斟句酌道:“朝廷贡品名单,本就常有变化,黄娇列进去不足为怪。但是这种初次进贡的情况,往往起先量都不大,之后视情况逐年往上加,没有像这样一下子要这么多的,这是要人命啊!”其实他还知道,贡品里的一些潜规则,但怕陈恪回去乱说,因此没有一语道尽。

“那,您的意思是?”但这已经足够了,陈恪不再纠缠前因,只关心后果。

“我费些功夫,请京里的同年问问吧。”陈通判缓缓道:“说起来,恰好有一好友在户部……虽然是中书省的户部,没什么权力,但恰好各地进贡土产一项,正归他们管。”

“太好了!”这下连李简都振奋了,在他看来,京城的官,自然是管着益州路的。

“这件事,想来没那么容易吧。”陈恪却没那么乐观道:“大人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对对,我们带钱来了。”李简赶紧从怀里,摸出厚厚一摞交钞:“大人打点人情用吧。”

陈通判看一眼那摞交钞,不动声色道:“你们还得给我另一样物事。”

“何物?”

“证据。”陈通判叹口气:“没钱我也可以帮你们,但没有证据,我只能帮着打听一下,别的忙就帮不上了。”

李简看看陈恪,陈恪吐出一口闷气道:“我们之所以会起疑,就是因为县里死活不给文书。怕是不到最后一刻,一张纸也拿不到手。”

“那就先帮你们问问。”陈通判语重心长道:“但是三郎我提醒你,你不是官、是民。自古民不与官斗,是因为两者之间太悬殊,你千万不要妄为。搜集好了证据,交给本官,我自会转送到那些御史手里。”

“多谢大人警醒。”陈恪重重点头道:“小民铭记在心。”

“你也要从这次的遭遇中吸取教训。”陈通判又深深看这早熟的少年一眼:“如果你家有个做官的,别人是不敢这样对付你的。记住,在这大宋朝,只有两种人,那就是官和民!”说着意味深长道:“官家也是官,富民也是民,日后的路该怎么走,你这么聪敏的孩子,不用多说了吧。”

“谨受教……”陈恪深深作揖,心中不禁有些感动。对自己这样一个不相干的少年,陈通判原本没必要废话,但他还是指出了自己的误区……这年代的官员,毕竟还是有人性的。

※※※

回去的路上,陈恪变得沉默了。陈通判的话与最近的遭遇交织在一起,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想要过上快意的生活,真的只是拥有财富那么简单么?还得有能力守住财富。

王在法下之前,这种能力只能来自于权力。对于平民来说,就是当官。

虽然之前就听陈希亮背过真宗皇帝的广告歌,但此刻那《励学篇》的声音,才真切的在他心中回响:

‘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

感谢生在大宋朝吧,要是生在只看门第的两汉南北朝,甚至科举草创的隋唐年代,自家这样的标准寒门,是永无出头之日,亦永无宁日的。

第51章 中岩书院

翘家多日的孩子回来,迎接他的从不是鲜花与掌声。

尽管认罪态度良好,并发誓从今往后,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陈恪也只是免了皮肉之苦,仍被关禁闭七天。

当他见到苏家人的时候,已经是四月最后一天了……

那天,门打开,他被放出来,草草洗把脸,便被二郎领到后院。

进了正屋,看到不仅自家兄弟在场,苏洵夫妇,苏八娘姐弟四个也都在,陈恪顿时好大的郁闷:‘不至于还要三堂会审吧。’

好在陈希亮看都没看他。

陈恪识趣的站在陈家班最末一个,与苏家班的四个遥遥相对。只见八娘和小妹都在偷笑,苏轼扮鬼脸,苏辙也没绷住……总之一句话,人家都在朝他笑。

陈恪这才意识到,自己头还没洗、衣服也没换,眼下的外形肯定难以恭维。要是其他人,肯定羞涩的低下头,他却若无其事的一撩额发,下巴微微翘起,颇有天生丽质难自弃的自觉。

“扑哧……”对面的苏家兄妹登时忍俊不禁,苏轼更是直接笑喷了。

再看陈恪,却变成一副垂首认罪的老实模样了。

他的动作很小,又站在最后,只有对面的苏家兄妹能看到。上首的长辈瞧不分明,只见到苏家姐弟笑得花枝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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