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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第1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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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先让人试一下,给姑爷看看吧。”柳家婶子本想他会知难而退,谁知这家伙竟来了兴致,便让自己的儿子先上。

场中不少人都认识这个敦实敏捷的青年,叫柳易,是京城有数的玩马高手。

陈恪自然不会拒绝人家的好意,点点头,退开到一边。

柳易和那匹马应该挺熟了,至少走进了,它没有什么反应。他便解开缰绳,动作敏捷的跃上光溜溜的马背。谁知他的屁股一挨马背,那野性十足的烈马,就使起了性子,先是前半截身子高高竖起,咴咴嘶叫起来。前蹄落地后,又把屁股高高撅起,猛尥后蹄,一上一下的剧烈颠簸起来。吓得围观的人们纷纷退后。

柳易果然身手不凡,烈马的挣扎虽然激烈,他却能一直不被甩落。人们刚要大声喝彩,那大黑马突然仰天一声长啸,‘扑腾’一声猛然卧倒在地,就在烈马卧地的瞬间,陈恪和赵宗绩同时惊呼道:

“危险!快闪开!”

好在柳易本就保持高度警惕,听到这一声,便松开马脖子,被猛地甩了出去,抱头滚出去老远。

而那畜生已经四蹄朝天,在地上猛烈地打起滚来,马脊梁蹭起的尘土,足有一人多高。

赵宗绩扶起滚到身边的柳易,见他虽然狼狈万状,但并未伤到,才道:“这畜生太狠了!它这是想压死你!”

柳易闻言火冒三丈,从地上捡起马鞭,朝马身上狠狠地抽了起来。

“你别抽了,越抽它越凶。”赵宗绩笑道:“除非把它打死。”

“杀了它岂不可惜?我试着调教调教。”陈恪已经换好了鞋,走向好容易被重新控制住的烈马。

“千万要小心。”众人见陈恪果然是行家,也就不再硬拦着。

点点头,陈恪接过缰绳,看一眼正在吐着舌头喘息的烈马,便抓住马鬃,飞身跃上马背。那畜生早形成条件反射,一感到有人骑自己,便要激烈的反抗。哪知它它刚扬起前蹄,还没来得及发威——却突然前蹄落地,定定地站在地上不动了。

围观的人们都感到奇怪,不知道陈恪用了什么法术,一下子就收去了烈马的野性。

过了好一会,人们才醒过神来,发现那大黑马的舌头,在它张嘴嘶叫的一瞬间,就被紧靠在马颈上的陈恪,一把从马嘴里拉出来,紧紧地攥在手里。那烈马被捏住舌头,骇得全身颤抖,乖乖的站在那里,动都不敢动。

这是陈恪从辽国高手那里,学来的驯马绝技。说来简单,但想得逞,除了自身要快、准、稳,还得把马的猛劲儿消耗掉,柳易就替他做了这件事。

见其不敢再撒野,陈恪才放开马舌,翻身跳下马背,走到马头前面,又扬手在马脸上狠狠地抽了两下,原本凶顽的烈马,这时乖乖挺直了身子,一动也不敢动。陈恪又纵身窜上马背,抖抖缰绳,那马便乖乖地踏着碎步,围着校场转起了圈圈。所有围观的人们,一个个都看得发了呆。心说除了生孩子,还有这家伙做不好的事么?

陈恪骑马回到柳家婶子身边,笑道:“多谢厚赐了。”

※※※

柳家人让陈恪镇住了,好半天才想起还有一道难题。

柳家婶子对陈恪的态度,也变得十分恭敬:“新郎官果然弓马了得,但姑爷是文官,将来的作为在于参赞谋划,胜于庙堂。所以这第三题是考校一下姑爷的谋略。”说着看向在西北为将的大伯哥,鄜延路兵马钤辖柳铄。

柳铄是进京来述职,正好参加侄女的婚礼,闻言正色道:“听闻姑爷执掌武学院,教导大宋未来的军官,只是不知姑爷,对如何抵御西夏侵扰,有何看法?”

这个问题就比较缓和了,陈恪只要回答的不离谱,就不算错,但以自己的身份,还是得精益求精。遂正色道:“要抵御西夏的侵扰,除了自身修武备、选将帅、精兵卒、习战法之外,须先招抚处于西夏以南、河湟一带的吐蕃诸部,从而达成使西夏‘腹背受敌之忧’的态势。”

“先下吐蕃?”众人不禁哗然。吐蕃一直以来都向大宋朝贡,向来不叛无争,你放着敌人不打,先对朋友下手,搞得众叛亲离,有什么好处呢?

不过大喜的日子,话不能说得太难听,柳铄道:“唃厮啰一世英雄,率吐蕃大军两次击败西夏,姑爷能保证我们一定会赢?”还有一层他没说,但谁都能想到……万一打不赢,或者打成了浆糊,宋朝联合吐蕃抗击西夏的态势,就要变成被西夏和吐蕃打了。

“河湟吐蕃已经盛极而衰了。打败西夏、又与辽国结盟之后,外压一去,其内部矛盾便显露出来。唃厮啰老了,偏爱他后娶的王后,爱屋及乌,竟立小儿子董毡为继承人。以至于立有大功、掌握很大实力的长子和次子,愤然率部出走。”陈恪淡淡道:“如今,看在唃厮啰的份上,兄弟三个还能相安无事,但他还能活几年?一旦去世,其必然分裂无疑。”

这些最近的军情,柳铄自然十分清楚,但宋朝武人的脑袋,已经不习惯弯弯绕绕,此刻才意识到,吐蕃一旦分裂,西夏肯定会先下手,如果被他们先抢得河湟,宋朝将会腹背受敌。

“所以大宋与西夏日后的国运,就在于谁先抢到河湟。”一项国策的酝酿,是需要很长时间的,陈恪有意说给大宋的士大夫听,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如果让西夏先得到河湟,后果不堪设想。之前,李元昊哪怕打穿了陕西,都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继续进兵,挺进大宋腹地。这看似诱人,但除非他能一战定中原,否则绝不敢冒进。”

“可一旦西夏人得到了河湟,他们在陕西之外,还随时可以侵袭洮河两地,陇蜀之地都在其威胁之内。请问,大宋还有没有能力再设防区?”陈恪沉声问道。

答案谁都知道,如今国库已经入不敷出,想修黄河,都得先裁军,哪有能力再去开辟第三战区?

一想到大宋将被小小的西夏搞死,众人就直想拿块豆腐撞死。所以大家的看法便出奇一致了——必不能让西夏得到河湟,当然,自己得到更好,如果有那个实力的话……一到了战争上,宋朝人就没自信了。

不过也有人呛声道:“就算我们得到了河湟,不也是开辟了新的战场?朝廷如何承受得起?”

“用最笨的道理想一想,河湟之地能支撑唃厮啰对抗西夏,无论如何它都是物产丰饶,不需要朝廷再拨款运粮。”陈恪笑道:“所以河湟归谁,谁就主动,这便是最大的区别。”

陈恪虽然没有提出逻辑的概念,但他讲话是很有逻辑性的,让人听着不得不服,一种关心边事的文武,还想追问下去,一旁的柳家嫂子看不下去了,打断道:“什么话日后再说,吉时已到,新郎官,快把新娘子领回去吧!”

陈恪是长舒一口气,奶奶的,终于折腾完了么?

第466章 花好月正圆(中)

通过层层考验,陈恪终于迎回二位夫人,迎亲送亲的三家人汇成一条长龙,吹吹打打往陈家回去。

这时,原先去迎亲的队伍,先回男家门口拦门,一起大声吟诵道:

“仙娥缥渺下人寰,咫尽荣归洞府间。今日门阑多喜色,花箱利市不须悭。

拦门礼物多为贵,岂比寻常市道交。十万缠腰应满足,三千五索莫轻抛。”

这是向新郎官讨喜钱,陈家兄弟便一起吟《答拦门诗》道:

“从来君子不怀金,此意追寻意转深。欲望诸亲聊阔略,毋烦介绍久劳心。

洞府都来咫尺间,门前何事苦遮拦。愧无利市堪抛掷,欲退无因进又难。”

当然红包还是不能少发的。

拦门的人让开路后,兰佩端着一碗饭出来,先走到头一顶轿前,八娘为支婆掀开轿帘,笑道:“小娘子,开口接饭。”

苏小妹掀开盖头,和家姐兼妯娌表情怪异的对视一眼,然后羞羞的被支婆喂了一口饭,这是表示新人入门之初,吃夫家饭,成夫家人。

兰佩也不换碗,又走到后一顶轿边,八娘掀开轿帘道:“小娘子,开口接饭。”

柳月娥掀开盖头,朝兰佩扮了个鬼脸,也吃了一口。

这时地上已经铺好了红毡毯,四名清丽的小倭女上前,分别扶二位夫人下轿,更多的倭女则拿着盛五谷、豆钱、彩果的花斗,向门首撒去,孩子们争着捡拾。

这是为了压青羊、乌鸡、青牛这‘三煞’。此时习俗认为,三煞在门,新人不能入,若入则会损尊长及无子。撒谷豆,三煞则自避,新人方可进门。

二位新娘子在侍女的扶持下,下了花轿,踏着毡席行走,先跨过放在地上的马鞍,叫做‘平安’。

陈恪等在马鞍之后,全身披红挂绿,手持槐树木所制的木筒,牵着同心结,面向二位娘子而立。这同心结是三家各出一根彩绦编制而成的,两端也比寻常婚礼上用的长。

侍女将同心结的两端,送到二位新娘子手里,便悄然退到一旁。由陈恪牵着她们进了院门,直入中堂。

进入中堂,王氏手持金秤,为二位嫂嫂挑开盖头,新娘方才露出花容。只见一个体态轻盈;粉妆玉琢、一个高挑婀娜、风姿绰绰;一个鬓发玄髻,光可以鉴,一个皓齿朱唇,星眼晕眉。端的是春兰秋菊、各胜擅场,皆是一顶一的大美人。

中堂里坐着的来宾名单,几乎就是大朝时的前三排。富相公、韩相公、曾相公、二位王相公,北海郡王、曹国舅等若干王侯,几乎悉数到场,可见这场婚礼的分量之重。

“这小子,艳福不浅啊。”梅尧臣捻须笑道,他本在病中,但还是坚持来参加婚礼。

“那是当然。”欧阳修捻须笑道:“也不看看谁的学生?”

“这醉翁,太爱自夸。”包拯摇头笑道:“不过你这个老糊涂,这辈子做的最聪明的事,就是收了这个弟子。”

众大人闻言纷纷点头,说得实在太对了。

夫妻三人先到院中供桌前,拜祭了天地,然后入祠堂中,拜祭了祖宗。这才再转回中堂。

这时候,李宪出现在院中,高唱道:“皇上皇后驾到……”时间拿捏的刚刚好。

所有人赶紧到院中恭候,只见官家赵祯和曹皇后,仅带了数名宦官跟随,轻装简从的驾到了。

“臣等恭敬陛下,恭迎皇后!”众臣子一起行礼道。

“诸位爱卿平身。”赵祯笑吟吟道:“寡人和皇后来迟了,抱歉抱歉啊。”

宦官们将帝后馈赠的礼物送进去,赵祯和曹皇后则堂中就坐。燃烛,焚香,鸣爆竹,奏乐。

乐止,司仪诵唱道:“香烟缥缈,灯烛辉煌,新郎新娘齐登花堂!”

新人就位,随司仪诵唱‘一拜君上,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如仪依序行礼。众来宾兴致勃勃,早就想看看,他们仨人怎么个对拜法?

谁知人家来了个三足鼎立,头冲头深深施礼拜下,看上去十分和谐。

再向来宾行礼后,新郎便将新娘送入洞房,进行婚礼的下半场,外厢间,则大开筵席、款待宾客。

※※※

三人坐在新房的婚床上,女眷们便用盘盛着金银钱、杂果,在房中撒掷,这叫‘撒帐’。它与‘撒谷豆’禳三煞不同,是寄寓着祝愿得子、长命富贵吉祥。只听她们一边撒一边唱道:

“洒帐东,帘幕深围烛影红,佳气葱笼长不散,画堂日日醉春风。

洒帐西,锦带流苏四角低,龙虎榜中标第一,鸳鸯谱里稳双栖。

洒帐南,琴瑟和鸣乐且耽,碧月团圆人似玉,双双绣带佩宜男。

洒帐北,新添喜气眉间塞,芙蓉并蒂本来双,广寒仙子蟾宫客。

洒帐中,一双云里玉芙蓉,锦衾洗就湘波绿,绣枕移就琥珀红。

洒帐毕,诸位亲朋齐请出,夫夫妇妇咸有家,子子孙孙乐无极。”

撒帐之后,倭女们奉上金剪,三人各铰下一绺头发,绾在一起。这是‘合髻’,意味生死相随、患难与共、白头偕老的信物。

而后女傧相又奉上四个紫金钵,钵底用红、绿丝线打着同心结——这是新人行‘合卺’礼,亦即双双喝酒。‘卺’是一个瓠分割而成的两个瓢,但宋人也常用酒杯代替。也幸亏如此,否则还真没法弄。

“玉女朱唇饮数分,盏边微见有坏痕。

仙郎故意留残酒,为惜馨香不忍吞。”

女傧相们齐声唱着诗,催促新人两两喝下交杯酒。在欢呼声中。陈恪先和小妹一起把酒碗扔到床下,小妹的那个落地后跳起,陈恪的落地后寂然不动。观礼的众人大喜道:“好兆头!”

陈恪再和月娥一起掷,这次两位高手更是玩出了花,竟教两只碗稳稳扣在一起,好似一体,引来一片惊叹。

等欢呼声平息。两排倭女端着托盘上来,盘中是所谓的‘定情十物’。

最前排的倭女先奉上第一定情物——手镯,一边吟唱着:“何以致契阔?绕腕双玉镯。”一边给两位娘子戴上,套在小妹手腕上的,是一对翡翠玉镯,浑体翠绿,没有一点杂色。套在月娥手腕上的,是一对玛瑙手镯,通体火红,亦无一点杂色。

套上玉镯后,两名倭女退下。第二对倭女走上前来,奉上托盘,吟唱道:“何以致拳拳?绾臂双跳脱。”

伴娘从盘中取下第二件定情物——臂钏,吟唱道:“何以致拳拳?绾臂双跳脱。”

钏属镯类。戴在手腕处的叫手镯,佩戴在臂上的叫钏。比起样式简单的手镯,臂钏则样式繁丽的多。

陈恪送给小妹的,是一对玉臂钗,两头施转关,可以屈伸,合之令圆,浑然无缝,以九龙绕之,功侔鬼神。仅这一件,就花了两千两银子。

他送给月娥的,是一对金跳脱,如弹簧状,盘拢成九圈,两端用金银丝编成环套,用于调节松紧,一点不妨碍运动,同样价值不菲。

轮到第三件定情物——戒指,奉上托盘的倭女吟唱道:“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古代未婚女子均不戴戒指,因为戒指是定情的信物,所以这个最小的信物在女子心中地分量却是最重的。

戒指需要新郎给新娘带上,因为戒指最重要,所以要在场的女性合唱,以示叮咛与祝福:“捻指环相思,见环重相忆。愿君永持玩,循环无终极。”

陈恪取下一枚银色的戒指,众女子的眼睛一下就亮起来,她们都是识货之人,发现那并非银戒,光泽要更加绚丽,显得无比高贵。还镶嵌着闪闪发光的透明宝石。她们还从没见过这样既洁白又晶莹的宝石戒指呢。贵妇们心中暗叹,和这种戒子相比,家里那些镶着宝石的金戒指,简直俗不可耐。于是暗暗打定主意,回头找新娘子打听,从哪能买到这样的戒指?

哪儿都买不到,这可是镶钻白金戒!六百年后才会出现在世界上的东西。也只有陈恪,才能从埃及弄到白金、从印度弄到钻石,然后请汴京最好的首饰工匠,精心制作而成。

他拿起小妹柔若无骨的白皙小手,与她含情脉脉相对,将戒指轻轻套在她纤细的无名指上,然后在她的手背上深情一吻,引来一众妇女的尖叫欢呼。

陈恪又拿起另一枚白金钻戒,执起月娥羊脂白玉般的小手……这半年在家当宅女,月娥妹子的象牙色肌肤也褪色了。给月娥戴上戒指后,陈恪缓缓举起她的小手,就在众人以为他会重复时,谁知他一把将她拉到面前,便朝着月娥的小嘴深深吻了下去……

女人们先是傻了眼,然后爆发出十倍的欢呼,惊得前院吃酒席的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第467章 花好月正圆(下)

第四件定情物是耳环,倭女唱道:“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而后从盘子里取下耳环给新娘戴上。在宋代,小巧简洁地耳环称为‘丁香’,繁复华丽的耳坠称为‘络索’,陈恪为小妹准备了前者,为月娥准备了后者。

第五件定情物是香囊,倭女们吟唱着:“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为二位新娘子系上。

第六件定情物是玉佩,倭女们吟唱着:“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

第七件定情物是同心结,倭女们吟唱道:“何以结同心?素缕连双针。”后世中国流行的同心结,都是单色的。但日韩的同心结,依旧像宋朝一样,采用双色编织,意味二人一体。

第八件定情物为金簪,倭女吟唱道:“何以结相于?金薄画搔头。”为二位新娘插上簪子。

第九件定情物是钗,倭女吟唱道:“何以慰别离?耳后玳瑁钗。”

最后一件是裙,倭女吟唱道:“何以答欢忻?纨素三条裙。”当然这件不会当场穿起。

这就是宋代为何剩男剩女特别多的原因,光凑齐这‘定情十物’,就足以让小户之家砸锅卖铁了。一旦女方不降低要求,婚事只能无限期拖下去……

※※※

送完了定情十物,就算是把新娘子牢牢拴住了,陈恪出来到外面向来宾敬酒。女客们在内院开席,自不消提。

婚宴由一品楼倾情承办,为了办好这场盛大的宴会,蔡传富直接停业三天,全店员工全力筹备。他不仅为了报答师傅的恩情,还是有野心的……给满朝公卿做饭的机会,可谓千载难逢。如果能推陈出新,抓住这帮大宋顶尖人物的胃。那距离他的人生目标,便又近了一步。

一品楼也得到了四海商号的全力配合。李繁的眼光,可不是传富能比,他知道,这是为四海商号打响名头的绝佳机会,因而不惜本钱,为婚宴运来了三船汴京见不到的食材。

首先是海鲜,在汴京城的高档宴会上,主要以河鲜为主,因为这里是内陆,运输不便,人们所吃的海产品,大都是失去精华的腌制货,味道自然不佳。但是四海商号在沿海收购到上等的鱼虾蟹贝后,采用‘冻运法’,先送入冰窖彻底冰冻,然后装入层层包裹的保温箱中。

再令所属的沿途各商栈制备冰块,使保温箱内始终处于冰冷状态,用最快的速度运抵京城。

待送到一品楼时,那些海产品仍然是冰冻的,自然保持新鲜,只需要简单烹制,其天然的鲜味便盖过内陆的一切菜肴。

其次是蔬菜,这个季节,北方的蔬菜品种已经很少了。但南方依然应有尽有。除了那些国内原产的蔬菜之外,四海商号还从印度引种了木耳菜,从阿拉伯引种了莴苣、包心菜,刚刚在广西培育成功,这次也一股脑运来了。

还有就是热带水果。什么香蕉、菠萝、芒果、榴莲、山竹、火龙果、红毛丹、黄梨……依托便捷的海运,十天时间便送到了汴京,虽然已经有一半腐烂,但因为运量太大,剩下的一半,也足以供应这次宴会了。而且陈恪还给传富出了个主意,把那些外表不再光鲜的水果榨成果汁,定会大受欢迎。

有了如此顶级的食材,传富自然使出浑身解数,把从陈恪那里学到的,但一直没有用武之地的,粤菜、闽菜、日本菜、乃至西洋菜的作法,全都搬出来了……为此他专门带大厨去广西操练了数月,力求精益求精。

天时地利人和,汴京城乃至后世公认的‘一品江山席’,就此诞生了。

这场宴席从午时开宴,一直吃到天黑,前后共上了九十九道菜,无数中华名菜由此出现,后世的美食家们甚至认为,这是改变了中国人饮食习惯的一席宴。还有营养学家信誓旦旦说,因为全国各地对这些菜肴的模仿,极大的改善了宋人的膳食结构,更多的肉类、奶制品和海鲜的摄入,使宋人在五十年后的身高体重,恢复到唐朝时的水平。

这就纯属为了吹捧而吹捧了,直接抹杀了大宋朝廷为了提高国人体质,而付出的高昂成本……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参加这场婚宴的宾客们,尚体会不到这顿饭的高尚意义,他们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享受,极端的享受,神仙般的享受!看着川流不息的新菜端上,一道道美不胜收、令人目不暇接,这帮食不厌精烩不厌细的达官贵人,原本以为再也找不到那种饕餮的感受,却在这次婚宴上不期而遇。

参加过这场婚宴的士大夫们,甚至时隔几十年,回想起这场宴会来,还满口生津,眼前放亮。所以后世的人们才能从他们的笔记、诗作、文章中,找到无数篇关于‘一品江山宴’的描述,才会将其夸大到没边……

※※※

尽管每道菜都精而少,但即使当天的大胃王,在吃到三十道菜的时候,也已经无能为力了。不过不要紧,陈家早就打过招呼,欢迎他们的家人前来品尝,就连官家都忍不住,将庆寿公主叫来尝尝鲜,更别提其它客人了。

一直到戌时中,酒席才散,客人们心满意足的拍着肚皮离开,这份美好的感觉,能让他们铭记终生。

本来还有闹洞房的环节。宋朝的闹洞房,是很没有节操的,比后世闹得还凶,绝对是新郎新娘的噩梦。但大家实在吃得太饱,动都不想动,结果让他给逃过去了。

送走了最后一拨客人,陈恪长舒一口气。纵使钢筋铁打,也禁不起这样折腾,他又累又醉,只想合眼睡去,而曹氏和陈希亮,已经早就睡着了。

杜清霜扶着他,往自家跨院走去。

走在竹影扶疏的曲径上,陈恪望一眼天上的圆月,突然站住脚。

“官人想吐么?”杜清霜关切问道:“想吐就吐吧。”

陈恪没搭理她,伸手在怀里乱摸……当然是自己怀里,好半天才摸到一样物件。然后拿起杜清霜冰凉的小手,轻轻为她戴上,又亲了亲她的额头,道:“就三枚。”

杜清霜愣怔了,大滴大滴的泪水,顺着她的面颊淌下,滴落在那颗钻戒上,流光溢彩。

直到听到呕吐声,她才反应过来,赶紧去照料陈恪。

吐过之后,陈恪倒感觉舒服一些了,只是虚的慌。靠在杜清霜的身上,脚步虚浮的走进垂花门。

看见正房中红烛高照、双喜临门。杜清霜赶紧把手上的戒指取下来,却被陈恪一把按住道:“戴着。”

“爷,别胡闹了。”杜清霜小声道:“你心里有我,妾身就欢喜极了。可是过了,日后还让妾身怎么做人?”

“瞎说。”陈恪啐一口道:“你也太小看二位夫人了。”

倭女们迎上来,把陈恪接过去。杜清霜还是趁着陈恪不注意,把那戒指取了下来。

※※※

新房里,女客要走得稍早些,因此二位新娘子,已经独处了一会儿。

她们望着对方,这并非是第一次见面了。在眉州城、纱彀巷,柳月娥这个不速之客,被苏小妹挽留,朝夕相处了一段时间。结果本应是情敌的两人,竟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若非有这段经历,只怕两人很难走到这一步。

只是一晃三年不见,此刻以这种身份重逢,两人都有百种滋味在心头,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还是柳月娥性子直,先开口道:“姐姐……”

“噗……”小妹掩口笑道:“咱们三年前就序过年庚,你可比我大五个月哩。”说着拉起柳月娥的手道:“月娥姐,那些虚文缛节太没意思,咱们开开心心一辈子,还是怎么自在怎么来吧。”

柳月娥这姑娘,实在不是苏小妹的对手,两人聊了盏茶功夫,便没了生分,比三年前还要热乎。

正聊得入巷,门开了,新郎官被醉醺醺的扶回来。

赶紧让开地方,让她们将陈恪床上。陈恪的头一沾枕头,就打起了呼噜。两人想要给陈恪脱靴子,却被阿柔拦住,恭声道:“怎能劳动夫人,这些活,还是婢子们来做吧。”两人都不是伺候人的那种,拍马也比不了倭女们的本事,只好站在一边,与杜清霜说话。

“你就是清霜姐吧。”柳月娥在‘苏小妹精神’的指引下,也不讲究规矩了。

“夫人折杀贱妾了。”杜清霜登时局促道:“还是叫贱妾‘清霜’吧。”

“清霜姐姐,你不必多心。”苏小妹微笑道:“我和月娥姐,都不是那种看重名分的人。”

“我们重的是感情,是道理。”柳月娥点头道:“长者为姐,这就是道理。”说着看看陈恪道:“对了,他怎么醉成这样?”

“爷今天被灌惨了,方才在外面还吐了。”杜清霜小声道:“今晚怕是醒不过来了……”

“还没见他醉成这样呢。”柳月娥摇摇头,旋即笑道:“这家伙醉了也好,咱们三姐妹可以彻夜长谈。”

第468章 为善政忙奔(上)

结果大婚之夜,三个女人就真在洞房里聊了半宿,把酣睡不醒的陈恪,自个晾在床上。

这真应了那句老话,一个和尚抬水吃、两个和尚挑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

三更时分,杜清霜实在撑不住,道乏回去睡了。柳月娥也站起身道:“我跟你睡一床去。”

“那我也去。”苏小妹道。

“不行,总得有人在这儿照顾他吧。”柳月娥道:“这家伙喝多了,半夜会讨水喝的。”说着自觉失言,有些脸红道:“我给他当过保镖来着。”

两人不容分说,便把小妹留在洞房中,小妹想要跟出去,却听床上那家伙嘶声道:“水,水……”

小妹只好站住脚,拿暖瓶倒了一杯水,端到床边,想使劲扶起陈恪,却见他笑眯眯的望着自己。

“就知道你是装醉的。”小妹把茶杯往他手里一送,娇嗔道:“逃避难题!”

“还真是近墨者黑哩。”陈恪小声笑道:“这还是我家小妹么,活脱脱的柳月娥啊。”

“月娥姐多好,总比某些心机深沉的家伙要可爱。”小妹扮个鬼脸道:“你不相信我!”

“说什么呢。”陈恪一饮而尽,把茶杯随手一抛,便探手将小妹揽到了怀里,凑近了她吹弹得破的小脸道:“爱妻……”

“你不信我能处理好……”感受到他火热的气息,苏小妹的心跳陡然加速,颤声道:“家里的这些关系……”

“我要是不相信你,这世上就没人可信……”陈恪慢慢增加力量,一手手用力拥住小妹的背部,将她紧紧压在自己胸口,含住她的耳垂儿轻轻舔着。另一手则去解她繁琐的礼服。

小妹浑身如遭电击,白嫩的小脸一下变成了酡红,不安的按住陈恪的禄山之爪。

陈恪的吻移到她的朱唇之间,感觉到的依然是记忆中那少女清美的气息,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在青神县万顷如碧的江堤上,一个娇俏的少女骑着小毛驴,朝自己咯咯笑道:“三哥,我长大了嫁给好么?”

他眼中突然泛起了泪花,这是自己青梅竹马的女孩啊……

小妹的羞怯与矜持,在陈恪火热的怀中渐渐消融,开始有些生疏的回应他。她的呼吸渐趋急促,与他的接触也不再被动,终于伸出手臂,像女萝缠绕着他,娇吟如泣如喜。

陈恪的手顺着她的手腕,向她袖中延伸,隔着小妹的中衣小袖,一寸寸地侵袭她从未被异性碰触过的禁地。小妹羞怯难耐,不自觉地向后缩,侧身想避开他的进一步取索,但转侧之间,她身上云锦大衫的六排纽扣,便被陈恪悉数解开。

陈恪抓住一扯,整件衣服便离她而去。

再一扬手,大袖衣如云飘去,正罩在床边的琉璃灯上。

室内的光线变成旖旎的红色,气氛愈发香艳迷离。

香囊暗解,罗带轻分,陈恪继续对小妹进行着温柔的侵袭,直到将她变成赤裸的小白羊。小妹虽是处子,但一来对他情深似海、二来也禁不起他这番情挑,早已是吐气如兰、泛滥似海了。一双白嫩纤细的腿儿,不知是夹紧还是松开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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