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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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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人不齿。

其实哪用得着后人,现世的公卿们就能用吐沫星子淹了他……对方给日本的实在太多太多了,多到让他都不知该怎么报答了。

‘下邦小国,没有什么能入大人法眼的,原想将佐渡岛赠与大人,’藤原赖通一脸歉意的写道:‘但区区一无人海岛,无法表达我上下对大人的崇敬与感激,故而……’

‘佐渡岛足够了!’陈恪大笑这打断他,提笔写道:‘下官什么也不缺,能永久保留一份美好的回忆,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

十天后,陈恪回到了长冈城,除了天皇、关白和公卿们所赠的一百多车礼物,还有三十六名日本侍女。

这些侍女,都是十六七岁的样子,模样俊俏、身段风流,是自幼被精心挑选,严格训练出来,专门用来伺候天皇和摄关家的。更让陈恪中意的是,她们脸上没有涂脂抹粉,也没拔眉毛、涂黑齿,看上去没有半分违和。

她们不是不想做贵族装扮,只是没那个资格。

陈恪在京都的一个月里,如果说有什么让他舒服的,就是这些可人儿的侍女了,那真是将他从脚趾伺候到牙齿,给他帝皇般的享受。这一点上,大宋的侍女佣人真没法比。

见终于有入他法眼的‘东西’了,藤原赖通大笔一挥,将刚刚训练好的一批,全都送给了他。

陈恪这个贪图享受的家伙自然笑纳。

在长冈城稍事休整,藤原经清提出请求,要成为他的家臣:‘佐渡殿既然已经是领主,就不能没有家臣,让经清来当佐渡殿的首位家臣吧。’‘殿’是日本对领主的称呼。

陈恪不是很了解这个时候的日本制度,问道:“你可以随便改换门庭么,不怕朝廷追究?”

“臣下出身的鱼名流,本就是破门而出的弃族。”这时候,藤原经清终于说实话了:“之后便再未成为任何势力的臣下,现在走投无路,还请佐渡殿收留。”说着赌咒立誓,愿永远忠于佐渡殿,生死从命,绝无二心!

托陈恪的福,藤原经清终于得到了摄关家的谅解,并授意他暂时不要暴露,等待朝廷命令。但这种承诺并不牢固,朝廷随时可以翻脸,为了再给自己加一道保险,他才决定成为陈恪的家臣。

这家伙算盘打得很精,觉着陈恪一旦回国,几乎终生不可能再踏上日本。但他与陈恪的关系,却是最好的护身符,朝廷将来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会翻脸不认人的。这样,他可以打着陈恪的旗号,实质上却还是独立自主的。

陈恪岂能不知这厮的小心思?但他也有一番想法,毕竟自己需要一个在日本的代言人,才能保持住一定的影响力。长久来看,把这家伙扶植起来,符合自己的利益。

于是各怀心思的二人,便缔结了主臣之盟。第二天,陈恪登船离开了越后。

经过佐渡岛时,福船没有靠岸,陈恪只是远眺了这座已经属于自己的岛屿。对一旁的李繁道:“尽管日本有禁海令,我也已经吩咐藤原经清,不要靠近佐渡岛。但这里毕竟在日本人的眼皮底下,一定要慎重。先建城堡,然后秘密采金,不要声张。”

“是。”李繁点点头道:“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他们知道了怎么办?”

“知道了也不怕,这座岛,是关白以天皇名义赐给我的,这里就是我的领地。”陈恪淡淡道:“再说,他们也想不到,这里的金矿足够开采几百年。只要我对日本保持足够的影响力,没有人愿意开罪我的。”顿一下道:“当然,把这座岛经营的固若金汤,才是根本。”

“固若金汤没问题,咱有水泥混凝土。”李繁苦笑道:“可是得有人才行,守城、采金,最少得万把人才行。”

“这个你不用担心。”陈恪道:“采金不是干别的,只要我们把五五分成的政策宣传出去,辽国、高丽、大宋,到处有愿意来冒险发财的。我已经让一赐乐业人给我到处招人,到时候集中到耽罗岛,你运过来就是。”顿一下道:“只要岛上超过万人,就不怕任何威胁了。但前提是,规矩要立好,而且绝不能失信。”

“这个我懂。”李繁点头道:“在海上讨饭吃也一样,想要让手下都听你的,前提是公正无私。”

“嗯,你买回来的二百马木留克奴隶,全给你当作警卫部队了。”陈恪道:“我再给你八百光头军,有这一千人,你心里该有底了吧?”陈恪在光头军中施行募兵制,三年一期,明年第一期就约满了。到时候,这些人愿意回家的回家,不愿回家的,可以到四海商号当保镖。陈恪估计,到时候最少能有一两千人投奔四海。

“那我就放心了。”李繁笑道。

“除了佐渡岛,你还得关注下耽罗。”陈恪道:“两年前,一赐乐业人就对那里展开渗透了,必要的时候,你得帮他们一把。”耽罗是个商人的国度,其王国势力十分羸弱。将耽罗掌握在手里,佐渡岛就不再是孤岛,而且还能垄断宋辽日朝之间的贸易。

“是。”李繁连声应着,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得独撑大局了。

第359章 状元岛(下)

大宋嘉佑四年二月,全天下的目光,再一次汇聚到汴京城。时隔两年之后,又一次抡才大典如期举行。这是官家赵祯兑现承诺,特别加开的一科。而主考官也毫无悬念的,由上次大杀太学体的欧阳修担任……

当然生活还要继续,汴京城依旧繁华似锦。护龙河、汴河、蔡河、五丈河、金水河,经过一冬之后,全都苏醒过来,变得绿波盈盈,戏弄着两岸杨柳袅袅的倒影。河面上,千帆竞发,百舸争流,运载着来自五湖四海的货物和旅人,向京城各处码头驶去。

这其中,有一支由五艘平底漕船组成的船队,安静的驶向汴河码头。

当先一条船的甲板上,立着个身蓝色锦袍,肩披黑色斗篷,腰悬碧玉翡翠的长身男子,正是离京两年之久的陈恪陈仲方。他望着熟悉又陌生的汴河两岸,但见两岸鳞次栉比的两三层木楼前,扎着五颜六色的欢门彩楼。

欢门彩楼下,还是那样的车水马龙、人流如川,叫卖声、唱曲声、说话声、吆喝声,嘈嘈切切。骑驴的、挑担的、赶路的,他们戴的帽子有仙桃巾、幅巾、团巾、道巾、披巾、唐巾等,花团锦簇,令人目不暇接。

这举世无双的汴京城呵,连空气都带着繁华气息……陈恪闭上眼,深深吸口气,那种满足和放松,竟然有种游子归乡的感觉。

真见鬼,老子在汴京城才住了一年好不好。他不禁暗笑自己太过痴迷这世上独一份的繁华。

其实再正常不过了。因为,这个千年前的世界上,只有这汴京城才能为一颗来自千年后的灵魂,带来熟悉的感觉……这是梦里的故乡。

※※※

船队在汴河码头缓缓靠岸,待到缆绳系紧,踏板放下,留守京城的周定坤便登上船来,向陈恪深深施礼,恭声道:“马车已经备好,这里的事情交给下面人即可。”

陈恪点点头,大步下了船,登上了等候多时的黑色马车。至于柳月娥和他那三十六名日本侍女,为了避人眼目,在进城前便已下船。

在马车上坐定后,周定坤首先奉上一个小小的紫檀木匣。陈恪接过来打开,便见红色绒面内衬上,嵌着一枚宝石戒指。宝石很大,透着神秘的黑色的光,这是一颗无价的黑色钻石……因其举世无双,几乎无人认识。

这枚戒指,就是支配陈恪名下所有产业的凭证,他不在汴京这几年,一直由财务官周定坤来保管,并藉此打理他的生意。现在陈恪回来,自然要物归原主。

只看了一眼,他便合上那木匣,问道:“一切都好吧?”

“这……”周定坤面露难为之色,憋了好一会儿才道:“大人回去就知道了。”

“我现在就要知道。”陈恪皱了皱眉。

“大人失踪这段时间,”周定坤叹口气道:“发生了一些坏事。”

“我一到登州,就已经向朝廷报告了。”陈恪沉声道。

“朝廷倒没什么……”周定坤又叹口气道:“且那件事发生在一个月前,当时还没有大人的消息。”

“说!”陈恪冷声道。

“李全李兄弟……”周定坤鼓足勇气,低声道:“走了。”

“去哪了?”陈恪皱眉道。

“归西了……”周定坤满面黯然道。

“怎么回事?”陈恪登时脊背发凉。

“今年正月过年,前来朝贺的辽使,点名要杜大家出场。杜大家已经停唱,这是京城尽人皆知的。但他们胡搅蛮缠,竟冲到天音水榭去找她。”周定坤低声道:“李大人得到消息,先一步赶过去,双方在门外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继而拔刀相向。但他们是辽使,李大人也不敢伤他们,辽人却不客气,一刀刺中了李大人的大腿。李大人的手下和他们厮杀起来,这时候,开封府的兵丁也到了,隔开了双方。”

“李大人失血过多,王太医都没救回来……”周定坤见陈恪脸色已是一片铁青,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往下讲。半晌才接着道:“百姓群情激奋,但凶手的身份是辽使,开封府不敢擅专,就报到朝廷上,结果上面让偷偷把人放了。”

“就这么放了?”陈恪登时两眼通红,要吃人的样子。他在大理、在日本,好容易建立起的自豪和自大,刹那间片片粉碎。

“事情还没完,前日是使节离京的日子。那厮便藏在使团中,大摇大摆的出城去。却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被百姓拦在城门口。”周定坤继续讲道:“辽使有恃无恐,集结在一起,等着开封府来救。这时候,六郎出现了,要和那凶手签生死状决斗。”

“六郎?”陈恪一阵手心冒汗,在他心中,六郎总是那个拖着鼻涕的小弟弟。却才意识到,他已经是十七岁的少年了……

※※※

听着周定坤的描述,陈恪恍惚回到了前日,汴京安远门下。

群情激奋的汴京百姓,将桀骜不驯的辽国使团挡在门内。辽使虽然人不算多,但多年来在战场上形成的优越感,让他们根本不怕这些手无寸铁之辈。何况,开封府的官兵也该来了吧?到时候,他们自己人就把自己人驱散了……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远处的官差要按捺不住,现身维持秩序时。一个身材高大的白衣少年排众而出,提出要和那个凶手作生死斗。并保证,如果自己输了,就放他们走。

“你怎么保证他们都听你的?”辽国副使看看这少年,虽然个子很高,但分明才十七八岁。而自己那名手下,精擅各种格斗之法,在大辽最精锐的皮室军中,都是顶尖的高手!

“我来保证!”一名虎背熊腰的汉子走上前来,乃是一身便装的杨怀玉。

“还有我!”一个留着短髯,面白如玉的曹评联袂而出,辽使此来,他是接待人员,对方也知道其皇亲国戚的身份。

见这么长时间,开封府都没来人。辽使约莫着此事不能善了,不如应了他这一场,便看看自己那手下,只见他早就被骂得血灌瞳仁,像要把宋人撕碎的样子。

“好吧。”于是他点头道:“徒手还是白刃?”

“随便。”陈季常除下黑色外袍,露出里面的短打扮,却是两手空空。

那凶手按捺不住,排众而出,双方在众人的见证下,定了生死状。便在众人让开的街面上,相对而立。

辽国使团大声鼓噪着为己方打气,但旋即就被宋人的声音压过,直到一点都听不见。他妈的,知道什么叫客场作战么?

曹评和杨怀玉紧紧盯着场上,一旦有什么意外,准备出手救人。

只见陈季常好整以暇的站着,缓缓抬起手来,用食指勾了勾。

那辽人脑筋再笨也知道这是挑衅,他怪叫一声,扑上前去,双手搂住陈季常的腰,脚下猛然使着绊子……这是契丹摔跤之法,后来也被称为蒙古式摔跤。

陈季常自幼跟三个兄长学习武术格斗,加之天赋惊人,早就对各种格斗技术了然于胸。对方双手刚挨上他的腰,他的身体已经前倾,一肩撞上去。等对方抬脚使绊子时,他的肩头已重重撞到对方胸膛,此时对方一脚悬空,支撑腿受不了撞击力,登时摔向地面……

那契丹人反应倒也快,手一撑地,便弹了起来。还没站稳,就见一道黑影闪过,胸口又重重中了一肘。痛得他眼前一黑,似乎胸骨都被撞断了。

“他这是什么招数?”曹评见过这为少爷练武,那真是要多花俏有多花俏,怎么突然使出这种简练至极的杀招来了。

“是唐手。”杨家毕竟是沙场上出来的将门,杨怀玉在这方面,要比曹评见识高:“是一种极其凶猛的搏杀术,它每一次出手都讲究用尽全身力量,契丹人刚开始大意了,想试探一下六郎的深浅。但没防备他一出手就用尽全力,猝不及防挨了一下,没缓过劲儿来,又挨了第二下……”

两人对话间,便见六郎双手按住那契丹人的脑袋猛然下压,同时飞起一膝顶了上去。这下要是打实了,必然满脸开花。

但那辽人身经百战,筋骨铁打铜铸,竟能在剧痛中稳住心神,抽出袖中的短刃,便朝六郎小腹刺去,逼他收腿自保。

六郎却不避不让,一膝顶在对方的鼻梁上。契丹人的利刃也刺中了他的小腹。

只听铛的一声,同时震耳的惨嚎响起,那辽人的鼻骨粉碎,满面鲜血!他就是抗击打能力再强,也禁不住这一下。彻底失去了抵抗的力量。

六郎却不为所动,又是一膝顶在他的下巴上,辽人的下颌骨登时碎裂,破布袋一样往地上摔去,却被陈季常再次两手扶住脖颈。

“够了!”辽使一看,再打下去,他非得被打死不行,赶紧喊停。身边的侍卫也拔刀上前抢人。

“血!债!血!偿!”陈六郎一字一咬牙,喝到‘偿’字时,双手猛然一扭,便听让人毛骨悚然的咔嚓一声,那辽人竟被他硬生生拗断了脖颈!

第360章 汴京春寒(上)

其实开封府的官差早到了,但他们一直没出头。不只因为陈六郎是他们少尹的公子,还因为他们对辽人敢在大宋的都城行凶,也是一样的愤慨。然而府尹大人非但不将那辽人法办,还下令保护凶手,害得他们没少挨左邻右舍的唾沫星。

所以起先他们都在看热闹,实指望陈六郎好生教训一下那厮,给爷们儿们出出气。谁成想,那看起来十分强横的契丹武士,竟然外强中干,被陈家六郎打成了烂茄子。

更想不到,陈六郎竟下手这么狠,生生将那契丹人的脖子拧断了!

这下麻烦可大了,辽人固然该死,可毕竟是一国使者!竟在大宋都城当街被杀,后果会怎样,简直不敢想了……

就在官差们发呆的功夫,契丹人已经拔出兵刃,朝陈六郎扑过去。人群中闪出一群劲装汉子,手持着兵刃迎了上去。

辽人这边,都是皮室军出身的精锐,宋人这边,皆乃皇城司的大内侍卫,两面都是优中选优的军中高手,都被仇恨血红了双眼,甫一交手便刀刀见血、以命相搏!

见双方开始群殴,看热闹的百姓唯恐误伤,赶紧鸟兽四散,城门下便只剩下辽使、曹评和杨怀玉两个,还有那些开封府的官差。

“愣着干什么?”曹评见事情大条了,对官差低喝道:“还不赶紧分开他们?”

“我们,没那个本事啊……”带队的军官苦笑道:“还请将军出手。”

“笨蛋。”杨怀玉啐一口,一挥手,他的亲兵加入战团。曹评点点头,曹家的家丁也上前帮忙,好容易才把双方分开。

官差们这才赶紧涌上前,先把陈季常围住,然后对双方道:“请跟我们回去,府尹大人自有决断。”

※※※

“除开被六郎杀掉的那个,辽人还有两个重伤的,回去后估计是活不成了。”马车行到陈家大宅前,周定坤轻声道:“现今刑部将六郎收押,辽国使节要求严惩、道歉、赔偿。朝廷只是一味安抚,至今仍未表态。”

“嗯。”陈恪面色如铁,点点道:“让人备一份厚礼,待会儿我去看看李全家的。”

“是。”周定坤轻声应下。

马车直接驶入院中,在轿厅前停下,陈恪下得车来,便见曹氏和抱着孩子的王氏迎了出来。曹氏身后的兰佩,也抱着个一岁多的女娃娃,正忽闪着眼睛望着他。

弟妹王氏怀里抱的那个,才刚刚百日。应该是他的侄女,兰佩抱的那个,则是老陈同志和曹氏给他添得小妹妹了……看着粉雕玉琢的小女娃,陈恪终于露出笑来,伸手抱在怀里。

曹氏笑道:“如意,快叫三哥。”

小女孩怯生生道:“山哥……”

“哈哈哈。”陈恪开心笑道:“真乖。”回头对王氏道:“巧儿会叫三伯了么?”

王氏歉意的摇摇头:“还不会说话。”

“冒傻气了吧?”曹氏白陈恪一眼道:“巧儿还不到百日呢?”

“呵呵,这个真不清楚。”陈恪抱着如意进了前厅,家丁们将一箱箱礼物抬进来。有给小亮哥和二郎的高丽纸、高丽砚、松烟墨、日本笔。有给曹氏和王氏的绸缎、珠宝。还有一人一箱沉甸甸的大石头。

曹氏笑问道:“万里迢迢的,弄些大石头回来干啥?”不过她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门道。

“再看看!”陈恪拿起一把手斧,猛地一下砍在块其貌不扬的石头上。

石屑纷飞之后,一道碧痕出现在曹氏的眼前,她这辈子,没见过翡翠原石,翡翠却见多了,登时瞪起眼道:“这是上等的……”要真是这么大,那一块就价值十万贯!

“嗯。”陈恪点点头,笑道:“这都是我在大理时弄到的,从外面看不出什么,但里面是整块的翡翠。咱们家现在用不着,但可以埋在地里,等将来后世子孙穷了,刨出一块就能吃上几辈子。”

曹氏和王氏,就跟听天书似的,半晌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道:“这,实在,太太重了。”

“是啊,分量不轻。”陈恪笑道:“要不我就弄上一船回来当地基。”

“地基……”两人彻底呆若木鸡。

又有给如意和巧儿,一人一箱童衣、一箱布偶玩具、还有金银锁、金银项圈、玉如意等若干物件。

至于五郎和六郎,则是他从大理、日本乃至阿拉伯搜集到的刀剑盔甲,这些玩意儿是两个弟弟的心头好。五郎的当然给王氏,六郎的则给曹氏代管了。

曹氏本打算稍后再说家里的事,但见他如数家珍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眼圈一红,掉下泪来。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凝滞下来,王氏和兰佩抱着巧儿、如意起身告退,留主母与三郎说话。

“六郎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陈恪搁下手上的清单,语调平静道:“他不会有事的。”

“你父亲这二日,一直在奔走,看看能不能从轻发落。”曹氏轻声道:“我找了皇后娘娘和你舅舅,请他们帮着说说情。”又看看陈恪道:“你回来了,希望就更大了。”

“嗯。”陈恪点点头,低声道:“母亲只管心安,万事有我和父亲。”

“还有,出事之后,天音水榭便被查封了,里面人都被禁足。”曹氏又道:“我设法把清霜那孩子接来家住,她却不肯。”

“她就是那种脾气。”陈恪轻叹一声道:“抛不开那些跟着她的人。”其实前年离京前,他便有将她收入房中的打算。无奈杜清霜放不下跟着自己的百多号人,非得等她们没了她也能玩转,才考虑自己的事。

虽然已经过去两年,但青山不改,本性难移,她那个犟脾气是不会变的。

※※※

在家里用过午饭,陈恪便去吏部报道。说起来,他压根没在京城官场混一天,不过天下谁人不识君?所以官员们见到他,都很是热情,尚书大人还专门叫他进屋坐坐,并表示了慰问。

从吏部衙门出来,周定坤早就等在街上。陈恪上得车来,除下身上的官袍乌纱,换一身素白衣服,一条麻绦系在腰里,这才往李全家去。陈恪慰问了他的妻子老母,又到牌位前给他上香。

待拜完了李全的牌位,陈恪让他老娘在正位上坐定,向后一退,便行大礼拜见。

“使不得,使不得……”李全的老娘赶紧去扶他:“大人折杀老身了!”

陈恪却沉声道:“李兄弟为我而死,请老娘认下我这个儿子。”

“李全他吃得就是这碗饭,生死有命,怪不得大人。”李全老娘垂泪欣慰道:“大人能来看他,老身就知足了。若能日后照拂一下他的两个娃娃,老身一辈子为大人祈福。”

“这不消说,从今日起,他俩便也是我的孩子!”陈恪重重点头道。

从李全家出来,陈恪感到好受一些了。其实李全是皇城司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当初赵祯道破他的隐秘时,陈恪就已经知道了。但知道又能如何?还是得待他如故。

但陈恪南下时便没有带他,只让他在京城看家。不过一切都过去了,李全为保护自己的家人而死,就是他的兄弟,永远都是……

“去趟天音水榭吧。”

马车便往城北驶去,盏茶功夫停在门庭冷落车马稀的水榭前。

陈恪下车,走过长长的甬道,到了门前便见有两个兵丁守门。

“干什么的?”陈恪穿着白衣素服,兵丁们自然不会客气:“不知道这里查封了么?”

陈恪理都没理他们,周定坤掏出两根金条,一人手里塞了一根,便再没人阻拦了。

一进水榭,那些女子便发现他,就像看见救星一样,呼啦一下围了上来,哭天抹泪道:“公子你可来了,再不来我们就要死在这儿了。”

“放心,很快就会好了。”陈恪很是惜香怜玉,安慰她们几句,便看到一身缁衣,消瘦憔悴的杜清霜,扶着门框、满眼含泪的出现在门口。

“清霜,”陈恪走过去,轻轻握着她的手道:“你怎么穿成这样?”

女子们都知情识趣,一下就散没了影。

杜清霜却抽出手,眼泪顺着面颊滚滚而下,颤声道:“贱妾害了李全兄弟,害了六郎,真是万死莫赎,只能日夜为他们诵经祈福。”顿一下道:“若非还想着过堂作证,我这不祥之人,早就落发佛前了……”

“胡说八道。”陈恪皱眉道:“跟你有什么关系?这分明是冲着我来的!”

“冲着公子?”杜清霜不解道:“这跟公子有什么关系?”

“我问你,你停唱多久了?”陈恪又去拉她的手,杜清霜又抽,却没抽动。

“去年五月最后一场唱完,一年半再未有演出。”杜清霜只能任由他握着,轻声道:“这一年半来,我足不出户,只在水榭里教人唱歌。”

第361章 汴京春寒(中)

“这里是汴京城,色艺双绝的歌姬层出不穷。一年半的时间,足以让人忘掉你。”陈恪淡淡道:“那劳什子辽使,初来乍到,怎么会知道你这个曾经的歌仙呢?”

“……”杜清霜安静的听他讲道:“还有,京城皆知,你是我陈三郎的女人!”听到这,她惨白如纸的脸上,终于闪过一抹羞红,陈恪便霸道的将她搂在怀里,放在膝头上道:“我虽然还不算什么大人物,但好歹也是大宋状元、开疆拓土的功臣,还有一票镇得住场子的兄弟。以及……勉强能叫一声‘姨夫’的官家。”

杜清霜心中不禁无力道,什么叫‘勉强能叫姨夫’。

“更不要说,只要有些门道的人,就该知道,汴京钱号和我的关系。”陈恪声音渐冷道:“若不是处心积虑的想算计我,真想不出谁敢跟辽人,嚼这个舌根!”

杜清霜这才明白,其实他也没有证据,只是凭直觉判断,这次的事件,绝对不会是意外引起的。

“那会是什么人?”

“还不知道。”陈恪摇摇头道:“我得罪的人不少。”说着轻嗅一下她的小手道:“清霜,跟我回家。”

“……”杜清霜沉默良久,还是摇头道:“公子,我不……”却没注意到,陈恪是说‘跟我回家,’,而不是‘跟我回家吧?’。这是告知,而不是商量……

话音未落,便被陈恪一下扛在肩上,她是那样的轻盈,陈恪都感觉不到什么分量,就站了起来。

“快放下我。”见他大步往外走,杜清霜大窘。

陈恪却不为所动。

“我不能走,她们还被困着呢。”杜清霜小声哀求道:“她们都是无辜受我牵连的……”

“你男人回来了,就轮不着你操心了。”陈恪出去走一圈,染上了严重的霸权主义,竟然用在自家女人身上。可惜这个年代,也没有女权主义……

他推门走出去,对外面呆若木鸡的侍女道:“赶紧给你家姑娘收拾收拾,待会儿有人接你们过去。”

“是……”侍女们能逃出樊笼,自然欢喜雀跃。

陈恪又对小杜和一干头牌道:“我宣布,你们都被我收编了。”

“公、公子。”小杜仗着和陈恪熟,结结巴巴问道:“收编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做他家的歌妓?那也是个不错的归宿啊……

“这个以后再说,总之,你们受我保护了,有人欺负你们,就报我的名号。”陈恪说着有些黯然道:“好像我的名号也太不好使。这样吧,我会留人在这里保护你们,还是这个实在……”

说完,便扛着羞得不敢抬头的杜清霜,大步离开了天音水榭,只留下一院子瞠目结舌的女人。

※※※

回到家时天已擦黑,陈恪带着杜清霜,拜见了父母大人。

陈希亮其实对杜清霜不甚感冒……陈家怎么也算书香门第,还没娶妻就先纳妾,实在不成体统。更何况,这小妾还是个昔日的名妓。好在他心事重重,一直面色阴郁,倒也看不出是针对谁来。

曹氏却是个聪明人,她早看明白了,陈家一门老小都不赖,可只有陈恪,才是那决定家族高度的一个。说白了,陈家这艘船,能开到哪,是个什么结局,都在这小子身上。她怎么会放过这个送温暖的机会?

便埋怨陈恪道:“也不挑个日子,就这么毛毛躁躁带回来,清霜这天仙般的丫头跟你了,我都替她屈得慌。”说着亲热的拉着杜清霜的手道:“今天不作数,等我挑个黄道吉日,总要体体面面将你迎进门。”

杜清霜是哭笑不得,她本来就没想过进陈恪家的门。因为她实在听过太多昔日姐妹,欢欢喜喜入豪门,却没个好下场的故事了……伏低做小、与婢女无异、郁郁而终、甚至被妒妇赶出家门……她的天音水榭里,就收留着不少这样的。

谁知道出了这些事情,又被陈恪霸道的掳来,径直拜见父母……她是又高兴又无奈。高兴的是,这说明他愿意给自己个名分。无奈的是,却没问问自己,到底想不想要这个名分?

好在她也不用多说什么,只需听长辈说就行,好容易熬到晚饭结束,曹氏便领着她往后院去安排住处。

陈恪则和陈希亮到书房说话。

“父亲,朝廷对案子怎么看?”借着明亮的琉璃灯,陈恪看到陈希亮脸上的皱纹十分明显。

“在我追问之下,府尹大人跟我交了底。”陈希亮脸色疲惫道:“其实当初放过那几个辽人,是枢密院直接压下来的。”

“枢密院?”陈恪的心咯噔一声。这不奇怪,朝廷的外交、军事、政治,但凡跟西夏与辽国有关的,都归枢密院管。

“嗯。”陈希亮点点头,轻声道:“上头口风很紧,我打听了好些日子,才从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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