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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封喉-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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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名歌舞姬突地齐齐娇吓一声,扯碎绸幔,片片粉云飘落后,现出一个手舞双剑、身姿玲珑剔透的美人。
她年龄应在二十许间,美目烟波流转,四顾俏盼,黛眉秀鼻,樱唇如贝。最诱惑动人之处是刚听得她空灵出尘的歌声,和现见她俏脸洋溢出的纯真若不懂世事的仙子般的气质,使人生出膜拜守护她的心情;而她眉宇间滚动的妩媚风情,身姿的娇小与玲珑浮凸配搭得修合有度,应大则大,应小则小,却让正常男人见后都生出纳作私宠、恣意挞伐的想法。
两种互反气质相合叫玉无暇生出难以抗拒的吸引力,相比之下,厅内众姿容不俗的歌舞姬登时作了围拱她这轮明月的点点伴星。
大堂里包括我的绝大多数人都是第一见到玉无暇的芳容,全都摒住呼吸,凝神望瞧过去。
鼓乐声适时彻响起来,激越铿锵,隐隐有杀伐之气。
这十大歌姬里最神秘的玉无暇挥着手里系红绸的双剑,舞动起来。
她身穿的天青色襦衣裳袂飘飞,上用亮线绣出的花鸟在通亮的灯光里熠熠生辉,她每一个动作无不轻盈飘逸,又劲又美,演尽了女性的娇媚和飒爽英姿的威风。
灵秀清纯的玉容使她宛若落入凡间的仙女,浮凸有致的娇小身形又舞动出热辣的魅惑力,我也看得心神皆醉,暗忖她的美丽或不如坐在身畔的水千月,可她成熟妩媚与娇小清纯糅合出的特异风情却也是水千月所没有的。
随众歌舞姬和着鼓乐声发出的整齐娇咤声,玉无暇舞动充满活力和动感的身姿,用双剑洒出点点星芒,一层层扩散出去,随着青影的飘移,像是罩似真如幻的剑纱笼着大堂的中心。
剑纱一收,玉无暇娇咤着持剑跃到空中,旋起衣袂,像是团燃烧的青色火焰般在半空中连续翻腾后,稳立在红地毯上,高挺的胸襟微微起伏,俏目霎也不霎地看向主宾席
鼓乐声亦同时停止。
所有人应都被她倾倒,沉静了半晌才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声。
玉无暇在千许人的注视下忽移向主宾席,双剑如游龙般画向主宾席上的酒桌,众人愕然顿住喝彩,却见她像青风一样拂过整个主宾席,最后停在庞宣和苏贞席前时两剑身上各现出一杯酒,玉无暇双剑分挑把酒送出,又化做阵青风刮回到大堂中心,对着主宾盈盈施出一礼。
众人这才明白这神秘美人的奇巧用意,都又由衷鼓掌喝彩起来。
庞宣哈哈朗笑打断喝彩,携苏贞长身而起,大声道:“庞宣借无暇小姐送来的美酒,敬大家一杯!”苏贞也随即对众人祝酒,神情秀致娇憨,声音清脆悦耳,少女特有的矜持娇怯自另有一番动人滋味,倒不逊于玉无暇的特异风情。
宾客们喝下杯酒应和,场面一时热烈起来。
玉无暇环身再福一礼,随围拢过去众歌舞姬悄步向后倒退着行出。我暗叹这神秘美人心智不凡,刚一翻精巧施为下,不但给众宾客留下深刻印象,还烘托起喜宴上的热烈气氛。
“玲珑小姐请留步,喝下柔情面前酒后再走,如何?”柔情平和沉缓的声音忽地响起。
歌舞姬环绕中的玉无暇娇躯猛地一震,停了下来。我发觉柔情的话里有话,转头向主席看去。
柔情缓缓转动面前杯酒,悠然弹出声脆响,微笑道:“今夜耀星袭月,应是偷袭作乱的最好时机,无暇小姐是否也这样认为?”玉无暇听后花容变色,微低下头,再抬起时表情已是淡然自若。
所有人都感觉出柔情话里的异样,具讶然看向柔情和玉无暇。我却注意到流流弩和庞宣面上惊容一现,庞宣低下头去,流流弩却又随意地自饮了一杯。
柔情端杯酒随意挥了出去,酒杯幻出道虚影,急迫入一旁的龙凤玉雕中,瞬息间都化做齑粉散落飘下,无声无息间,柔情也借这一随意的动作让大堂里陷入冷冽的杀气中。
我心下凛然,原想柔情只是个深有谋略的商人,不想他本身的能力竟这样深不可测,怪不得参商会认为有人去行刺他是一个愚蠢的行为。
柔情淡淡道:“我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人随意翻动,这杯酒和龙凤玉雕既有人动过,便不要了。”转首目光看向敞开旁门外的夜色,喟然道:“世事变化无常,往往出人意表。今夜苏府风清月明、景色美妙,我们却陷落此间争斗个不休,让人心生无趣,更可笑的是参与争斗的人都认为自己将会成为胜利的一方!”
玉无暇神情依然清冷自若,用她美妙动人的声音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是无暇太冒失了,也看走了眼呢。”
柔情轻轻一笑,道:“你走吧,柔情此后过往不究,这苏府也无人会阻拦你,无暇小姐自可放心。”
玉无暇深福一礼,悄步走出,片刻间这群三十名歌舞姬和那两列乐师也走得干干净净。柔情微微一叹,自取来一杯,怡然自若地浅饮一杯后,便目视正门,默然不语。
柔情轻描淡写的施为让大堂里气氛陡寒,众人的表情各异,却都不敢开口打破寂静,不时传来有人因紧张而发出的轻咳声,倒让这个喜宴的氛围越来越紧张。
主宾席上的人都很安然,庞若竟开始闭上眼睛打起瞌睡;春水流和时雨晴也都是无法无天的样儿,旁若无人地坐在那里咬着耳朵说悄悄话;柔日白、风非云、复横、居无庐等人都怡然自若,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庞宣和苏无同表情都很古怪,不知是对喜宴被搅乱的愤怒,还是对难脱其咎的恐惧;流流弩却很悠闲,好似对什么都不太在意;最难受的就是鹿灵了,在行无踪身边坐着的她似极不舒服,秀眉紧蹙,想来她现在心里一定非常后悔和夜鹰换座。
余下普通客席上的众家将和普通官员们都神色凝中、目不斜视,偶尔会有忍耐不住的官员向主宾席上偷瞄一眼,让人看得大为有趣。
我正悄悄环视全场,突觉一个温软的小手拉了拉我的衣袖,微侧头眼见柔夜神色小心翼翼地把小脑袋探向水千月,轻声问询这发生了什么事。
水千月仍是风流秀逸的恼人样儿,飘了我一眼,轻声道:“你的鹰哥哥定是知道的,不若你换成他再问问看?”
随柔夜清澈的眼睛来,席上双双美丽的眼睛都看过来,显是众贵小姐刚不小心都听到了水千月姐妹的谈话。我暗叹口气,做无奈状道:“应该是没发生什么事,这只是王上在送玉无暇时多说了几句话吧。”
柔夜轻哼一声,显是不信。余下众贵小姐闻言也都撇着嘴转过头去,水千月则是在转头前,多失望地看了我一眼,看得我心头一热,直欲把自己所知都说来,最终长叹口气,暗自打定主意把见水千月便逃作为准则谨记心间。
我其实已把此事猜的七七八八,黑熊精团和胡狼真的联手了,兽人大将奔雷截获的那车火油也应是黑熊精故意为之。
黑熊精故意散布出消息,让金陵王相信它们会在比武大会正日来攻,其实它们真正的杀机应是选在今夜,由玉无暇在柔情杯酒中下毒让金陵城内失主脑一时,而趁机做乱破坏城防,而黑熊精的大军若按夜鹰所想,现应已开拔到城下。
至于那龙凤玉雕应本是柔情送的贺礼,被掉包成内装迷烟之类的东西吧。
柔情现在应在等对这些计策做反击的消息,龙渊不在,应是借下午马乱而调大军出城了。
只有一件事想不明白,放过玉无暇或许是因她有无数条命,而仍让流流弩和庞宣仍悠闲地坐在这里,夜鹰却左思右想没弄明白。
现在想来刚行无踪告诉我小心王上的暗示,只是一个被我转眼就能看破的便宜人情罢了。
反击的消息并没让柔情久等,随着一阵豪放的大笑声,身穿猩红长袍的龙渊大步跨进来,朗声道:“很遗憾!赤石堡全毁,无一活口!”
随后挺拔如山、军服似雪的安西也来报刚城内作乱者都已缉拿入狱。
我忽明白了柔情联合龙渊这翻做作目的是震慑,为的是比武大会期间的平安,可叹黑熊精自己拱手把机会送来。
或许胡狼大将流流弩根本没和庞宣走在一处,或许胡狼本就没和黑熊精暗结同盟。
此后宴席照常进行,气氛依然热烈,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同,竟似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一般,只是宴席上没有那些公子哥参加就完美了。
云廷、千回、芙蓉楼个个眼带深刻嫉意地过来拼酒,夜鹰纵有好心的二小姐帮忙也挡不过车轮战术,不得不中途退席逃开。
夜风摇动树影,也吹面拂来,我在月色下压住翻涌的胸腹,从苏府晃出向太子爷的将军府踉跄走去。
酒乡路稳宜频到,此外不堪行。
卷三转折第三十七节畅怀雨
夜之女神伸出她深含魔力的手,撒出张墨染的薄纱,笼罩得近处远处的世界如梦似幻。信步纵意地走在苏府门前护卫森严的街路上,喧嚣的人声远远的从另一端传来,听不分明。夜色变得迷朦与幽深,仿佛隐藏了亿万年来的奥秘,人类追寻了千百世却不得解。
时明时暗,日出日落,四季的轮转更替,到底有谁可以说出这为的是什么?就是为了我们可以看到春花秋月,可以感受到夏热冬寒?或者我们便处在无数个迷局当中,生与死这两个永远无法开解的难题矗立在两端,而命运又牢牢地锁死了时间。
一生的难挨光阴,我总得找些有趣的题目去解吧?
刚柔情轻描淡写、举重若轻的意态仍留在眼前,水千月仍拥有随时让夜鹰心动如飞的恼人能耐,这便是两座仰之都望不顶的高峰,命运既然给我机会看见它们,那便让夜鹰大步跨过去。
浓云渐漫过银月,刚朗朗青青的天空现已半明半暗,分界线是道七彩斑斓的云边。头上的光影投射下来,使脚下的大地也变成界限分明的两个世界。
夜风摇动树影,胸腹内气涌翻腾,摇晃着身体走出府卫守护的大街,向身旁一棵大树走去。浓云的阴影追上了我的脚步,苏府门前街路明亮的灯火反映得临街有些幽深,心里打了个突,旋又觉得有些好笑。
随渐强夜风摇动的枝桠阴影有些怪异,其中有几道阴影静停不动,心里暗笑头顶的树冠中一定有人埋伏在内,目光穿越街路上错落往来的行人扫视出去,又发现了数道怪异的阴影。
我知道此次埋伏一定是针对我而设,凭直觉感受到随我步近头顶的杀气汹涌而出,不过这个小杀手的身手应和我当初再回小狼山的时候差不多,还没学晓隐含杀机。而设计布局的人也非常愚蠢,夜鹰坐车而来,又怎会徒步回去?太子爷车队的护卫甚多,哪里有机会将我杀死。或者他足够聪明的话,就会在太子爷的将军府前,最好是东城门外的长草里设下埋伏,那才是刺杀夜鹰最好的地方。
已是将军的夜鹰非是当年无依无靠的小杀手,若在金陵一击不成,他们便再没有机会了。
微带寒意的劲风冲背刮来,夹带的碎叶胡乱地拍在脑后,我喃喃地道:“……也许快要下雨了。”单手扶着树干,重心微下压,余手探入怀里握住了冰寒的中军刺。
脚尖发力点地,点火光石间身体没入树冠枝叶深处。
在身体“嗖”的与枝叶摩擦声中,我同时看见张错愕惊慌的脸,中军刺自怀里与他喉间画出道暗芒,瞬息后我已回落到地面。他喉咙激射出的血线,自我头颅上飞过,在眼角余光里一留线光痕,随即入眼热闹喧嚣的街路依然。
我脚下不停,纵起身行飞逸而去,在面前行人脸孔没变成惊愕前,身体清风般从那行人身侧拂过。回想起刚瞬杀的那个杀手的手里竟握把长击刃,不禁哑然失笑,心里一痛中忆起雨夜在长街被击杀的黑宝,相较之下,这个布局杀夜鹰的人与庞宣的家将简直是天差地别,想来杀手城主参商的话真没说错,以杀手生涯为人生目标的人越来越少了。
不断躲闪过迎面行人中,身行快速掠过那几道怪异的树影,背后恼怒的咤吓如期传来。我不紧不慢地隐入人群,身后急促的脚步声也尾衔传来。没想这几个人是如此大胆,失笑中把他们偷带至衙门的想法一现,随即便打定主意向最近的城门奔去,只被衙门监狱关个三、五个月太过便宜他们了。
阴云已遮满了天,却没让火光通明的街路多添一丝幽暗,在提纵中回望了几眼,发觉尾随的都是些陌生脸孔,也不在意,转出城门,加速奔袭了一阵后,便伏下身,隐藏在长草丛中。
长风越来越烈,呼啸着卷乱头顶发丝猛刮而过。
在微明的视野里回望来路,满眼是长草组成浓墨般的海洋,起伏不停。数道脚步声清晰传来,随即眼见几个黑影停在不远处,却似在纵目四顾,停下不前。
“喀嚓!”身周亮如白昼。
闪电像光剑一样划过黑蒙蒙的天空。
“轰隆隆!”
随着一阵惊天闷雷,覆盖整个草原的大雨倾盆而下。
我心里一叹,却是喜忧参半,他们或会因为这不期而至的雨而放弃追杀,不给夜鹰屠尽的机会回城而去;喜的是他们可能提前回去再订计议,让夜鹰可以找寻到主事者。
雨水模糊的世界里几个黑影动了,返身奔出,我起身悄悄蹑尾回追。追至能遥望金陵辉煌灯火时,突地传来阵马蹄声让我停下来。
远远传来几声听不分明的争吵声,跟着马蹄声再起,急促踏近。
一道贯连天地的闪电直落到草原上,视野里的白痕一停而消,我亦借此看清了马上人,裹着疾雨弹身袭去,那张见我来袭而瞬息愤怒转成惊慌的脸,正是许久未见的霸剑!
我哈哈一笑,那夜在中心广场差点将我刺死的人应就是他,也应是他主使了这个愚蠢的刺杀计划。
“嘭!”的一声。
我裹胁着大力一下将他创落马下,他刚欲挥起身带的宽锋长间,却因自己的错愕终比我慢了一线。
我动作不停,右手中军刺瞬息挥向他喉咙,霸剑伸出大手便抓,中军刺无阻地破入他的手心,却无法在刺入喉咙。
霸剑咬紧钢牙,对刺破大手激射出的鲜血看都不看,目闪寒芒,一边余手奋力拔剑,一边用头猛劲撞来。
我悬空无法躲闪,拼着巨痛硬挨了一记后,和他在空中纠缠着落到地上。我与他在雨水浸漫的长草里翻滚肉搏,周身传来泥水灌入的感觉,进入身体的冰凉与湿滑让人极不舒服,挡开他几下笨拙的攻击,膝盖借翻滚的力量重重地顶上他柔软的小腹。
微光里霸剑面色痛苦扭曲一下,满脸狰狞的闷哼一声,破口大骂起来。我把手探向宽锋剑把,借他大声吓骂,气息一破时夺过宽锋长剑控制权,顺劲划过他的喉咙。
随即我双脚劲点,顶着直击而下的豪雨跃到空中,躲开身下那道猛射出的热血。
一跃起五六丈高,接天连地的大雨弥漫着我的眼睛,四周模糊的黑暗无垠无际,无可抗拒地投散到世界神秘的边缘。
刚灭杀生灵引动的体内噬血心性,和这充满天地的豪雨让我忆起曾经在黑宝背上,灵通自然的奇妙感觉,让心内涌出怪异无比想法,仿佛这一刻我便是雷神降世!
身体似倏然拔高至天顶之下,乌云似乎都被踩到脚下,随心头明悟引宽锋剑斜指向天。倾力长啸一声,如龙吟深谷,声震四野,久久回荡在大草原上。
啸声歇,天地突地一白,一道电火劈在手引宽锋剑上,激荡滚涌的电流,瞬息把整把长剑殛得迅猛颤动、电星四射,回环流转着再而整把剑给包裹在电光里,在漆黑的夜空里,望之便是条攀剑怒卷的光龙!
一阵猛烈的灼热迅猛刮来,随即光龙翻卷扭曲着缠绕在我身上,满眼都是刺目白亮,再看不见他物。
我两手高举起电流回转的宽锋长剑,电光从身体倒流而集中到长剑上,大喝一声,借下落之势,双手持宽锋长剑倾力劈下,只听惊天动地的轰隆一声,脚下大地劈出条两三仗长的深坑。
湿草混着泥土四面激射而出,双手紧握的宽锋长剑只余剑把,剑身已片片破碎。
霸剑刚所跨的骏马已被震毙一旁,他的尸骸正处深坑所在,消失不见,视线落处深坑边缘仍有滚流的电火,兀自“劈嘶”做响。
我随手扔脱剑把,把中军刺放入怀里,负手挺立在毫雨中,此刻草原天地都在似汇涌到心头,这个世界不再变化难测,一切宛如就在手中。
大雨渐渐转为雨丝,天空又恢复碧蓝的颜色,晴空如洗,星星点点。
明月若隐若现,似浸在水里,广袤清亮的草原在月色里落入眼帘,美丽而又朦胧。
就是这样深刻的真实。
卷三转折第三十八节话月夜
大雨涤尘,洗过的大草原澄澈明净,俏寒的风吹面拂体,在浑身湿衣溻体的感觉中再添股凉意。雨水也洗刷掉了身上的泥痕,只余胸襟上几瓣暗红的血花。
明月斜挂西天,裹挟草地清香的寒爽空气,经鼻子大力一嗅,冲过鼻喉,塞充了整个肺腑,让我精神一振,踏过湿漉漉的长草徒步走回马场。
时候已是静夜过半,别过在大门口守护的陈从,走在演教场上月光凝结成的水面上,看到了一副我一生难以忘怀的画面。
雨水涤荡过的夜空,澈蓝而又迷幻,月亮似隐非隐,宛如水中的倒影。
三三两两的寒星分散在四周的天角,晚风摇落伴星,使水月四周阔出一圆蓝亮的光晕,云彩不曾来扰,时间似乎在此刻停歇。
夜儿静极了。
耳畔只余长草海洋波涌来的阵阵涛声,却是轻轻的,像是在安静的水面上投出的圈圈涟漪,反倒让宁静洗荡过我的心灵。
在官署前的凉阶上,柔夜和孙宛如正在夜话月空。柔夜不知正在谈什么让她小脑袋遐思的深奥趣事,她粉白如莲藕的手臂伸向夜空,素手指点着天角的点点寒星,秀美的脸庞像是嵌进了天空,在月色下脸上的皮肤如凝脂般洁滑柔亮;孙宛如双手拄着尖巧的下巴,蜷膝而坐,侧耳细听,俏脸上蕴涵着最美的梦幻。
两女似彻底迷失在苍穹秘不可测的美丽中,竟没发觉我的到来,我走过去,手指压上嘴唇,示意官署前的护卫禁声,坐在离二女不远处的微凉长阶上。
透湿带寒的将军服没有夺走我丝毫安逸的情怀,鼻嗅轻风荡来的幽香,一时心神具醉,只想就这样永恒下去。
这个梦幻的世界就是让人实现梦幻的夙愿。
可是这一切是真的该有多好?
马场便是夜鹰的家,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也将终老在这里。
身畔便是我的娇妻美眷。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多好!
让眼前这一刻将我彻底迷失。
千回的脚步声踏破了寂静,随两护卫的轻声问好,坐看夜空的两女也从迷醉中摇醒出来,转头看去。千回清朗一笑,歉然道:“夜半无人私语时,此时无声胜有声。千回真是失礼了,扰乱了这月色下最动人的画面。”
我伸手相招,示意千回过来坐下。千回洒然一笑,也不推辞,走过来坐在我身边的凉阶上。
随千回视线移动眼眸的孙宛如忽“呵!”的轻呼一声,显是突然发现了身畔如幽灵般不知何时坐过来的夜鹰。
与我隔着孙宛如而坐的柔夜也轻呼一声,嗔怪道:“夜鹰你刚席半逃出苏府,夜儿还不曾说你,现在你又偷偷地摸到我和宛如姐姐的身旁坐下来吓唬人!”
千回显然还带着刚嫉恨夜鹰和众美同坐一席的心情,与两女隔我而坐的他帮衬道:“这是自然要该打该罚的,我们繁忙的场主不但神出鬼没,还知道在哪里神出鬼没的出现最为恰当。繁忙明显是假的,偷什么窃那什么,哈哈,才是真的。”
我听后苦笑,千回显然是说夜鹰平素把时间精力都用在美女身上,一门心思的要偷香窃玉,在他口里我简直成了人人唾弃的登徒子之流,摇头叹息道:“让我坐在金陵众美丽的贵小姐旁是鹿灵的捉弄,千回大人应该能看出夜鹰是迫不得已。如果千回愿意的话,夜鹰是非常乐于和你换席而坐的。”
千回听后转首另一侧,嘿笑一声,显是他心里认为时光不能倒流,夜鹰更是得便宜还不卖乖,当真非常可恨!
柔夜轻哼一声,抗辩道:“让鹰哥哥坐过来是夜儿的主意呢,也是人家辛辛苦苦向鹿灵姐姐求来的。”
我连忙向柔夜赔罪谢过,心里猛叹若是那恼人的水千月和夜鹰换坐便好了,也不会心神震颤得那样难受,旋又想到坐在叼蛮的鹿灵身边,夜鹰也不会舒服到哪里去,想到这,暗暗又再叹一口气。
此时爱羞的孙宛如忽道:“夜将军……”然后期期艾艾地说了数句话。我听得不太分明,却明白她大致的意思似乎是要我把那夜常行血战至死的经过说一遍。
柔夜却听不下去了,似对孙宛如的羞怯很恼怒,打断道:“让夜儿来说吧,宛如姐姐的意思是问鹰哥哥:常行是否有话捎给她?”
无阻地坐在我身边的孙宛如听后,用力点点头,月色下俏脸上红霞顿消,水亮的眼睛里闪出切盼的目光。
常行死前除了他哥哥没给别人留任何话,我心下却有些不忍心向似对常行大有情意的孙宛如直言,思虑片刻后,把那夜在雄鹰寨前遇袭的经过大略说了一遍,却隐下常行所说的让我替他向常重道别的那句话。
这是一个悲壮惨烈的故事,三千人只余夜鹰一人生还,不用我添油加醋,便感动了在场三人。四周一时沉静下来,似乎都被我的话带到那夜血雨飘洒的苦战中。
久久后耳畔传来千回重重的一声叹息,只听他慨然道:“男儿要当死于边野,就应马革裹尸而还,痛快!千回在常行死前没见他一面,真是遗憾!”
我听罢心里微微有些叹息,千回的命有千万条,对他来说尸横战场是可说是痛快,而对命只一次的常行来说,那夜的血战虽是痛快淋漓,却也只有半夜的光阴。
常行手凭长刀,意态酣畅的雄姿现却也只存留在夜鹰的脑海里。
我从月色凝霜的校场上把目光洒出去,停留在天边印在水蓝色天幕中的点点晚星上,也长叹一声。
身旁沉默半晌的孙宛如悲凄道:“我还记得他最后一次来找我时的样子,……我给他做了双护臂,当时还在他身上比了比……”
我听到这里便有些听不下去,世人总是对无可挽回的事情痛苦伤心,譬如说凋零的花朵,情叛的爱人,逝去的亲朋,不归的青春……却对逐渐转向失去的事情毫不在意,比方说渐在缩短的人生。
或者是夜鹰太偏激了!
我不也是对轻红的死久放不下吗?还为她又回到了金陵。突然心里强烈思念起那抹淡绿色的身影,她应是对无情的夜鹰彻底死了心,再也不回这个世界了。
孙宛如终哭泣出来,倒在柔夜娇小的怀里,身躯无法抑制地颤抖着,渐渐平复。
柔夜让孙宛如背对我和千回,用手捻袖拭干了孙宛如脸上的泪痕,推起孙宛如的身躯,指点着头顶清亮的月夜,恬然道:“夜儿认为人生就像一段剧,这一幕是让你哭泣伤心的悲剧,下一幕也许就是让你喜悦高兴的喜剧,我们不知道自己会扮演到怎样一个角色,但有时哭泣,有时高兴,不也是很有趣的吗?”
我心里微叹,用大道理安慰人通常没什么用,往往不如给那人一嘴巴,或是给他一个甜枣来的痛快。心里这么想,却不想面前情景让我看失了眼。
孙宛如在柔夜小手指引下,埋首月色里,双目开合之际,沾带雾水的眼眸满带翘盼神色,仿佛常行的笑容正在星月下闪现。
千回打破这一刻的宁静,冷声道:“人生是一段剧没错,不过书写剧本的却是无情的苍天!它才不会管分派给你的痛苦或是快乐合不合理,是多是少。”
孙宛如听后溘然低下头去,眼眸里神色一黯。
柔夜似因自己美妙的想法被人击破,大为气恼,口边也没找到反驳的说辞,怒哼一声,拖起孙宛如向官署里走去。
轻盈而快速的脚步声渐弱,我嘿然看向千回,千回却自若道:“快乐悲伤都是心境,只因我们有情。常行是已死之人,便不应再情衷于他。这个对常行有情的女孩哪天想通了,就不会再伤心。”
我笑叹道:“有道理。”千回仰望夜空,悠然道:“不知夜兄信是不信,我在我们的世界中原是个卑鄙小人,来到这个世界是想重选人生,做一次好人。”
千回转头过来,眼带捉谐笑意道:“夜兄很不喜芙蓉楼吧?可他在我们的世界却是个不折不扣老好人,来这个世界一心想做个坏人,却怎也坏不到哪里去,倒是让人人生厌。”
我哈哈一笑,却没有回言。
千回站起,对我拱手笑道:“芙蓉楼多喝了几杯,今夜千回代他职守寻夜,请夜兄通融。”说完,转身摆摆手,大步走出。
我眼望他离去,静坐在凉阶上,望着近处远处笼着银纱的马场,一直到天明。
卷三转折第三十九节比武会
太阳已从遥远东方的地平线上抬起了整个身子,万缕金色的光芒洒遍了整个草原。
我站在看台的峰顶俯瞰整个金陵,周围的景物在初日的照射下纤毫毕现,反射日光的秦淮河水波光粼粼,远可依稀看清已化成废墟的赤石堡。
刚没有叫醒柔夜和众公子哥,在天刚蒙亮的时候便打马来到金陵,在比武会场往返太子爷将军府取马的路上,便看见城民和东西大陆来的看客聚集的街路上,像漫涌的潮水般向比武大会主会场行去。
在城市的东区到北区,西区到南区,在或宽或窄,或热闹或幽静的街路上,涌出形形色色的看客,他们的来路和居地各不相同,但都从各个支路和巷子里汇聚到主干路上,嘈杂喧嚣着向同一方向涌去。
人潮渐渐都会聚到脚下主会场的门口。
大路两侧身着戎装的军人;身材矮小,却肩抗硕大显眼斧头的矮人;浓毛外露,健壮高大的兽人;英挺不凡,腰别长刃的侠士;身姿或丰满或窈窕,浓装艳抹的妇人;还有三三两两,总在手里牵握不住,奔跑欢闹的孩子;当然还有舞女、戏子、金饰的骏马、华丽的车宇……寒爽的空气里清晰浮动着他们的吵嚷声,显现他们生气勃勃的欣喜脸孔,他们兴高采烈的期盼地交谈着,或是大声戏噱或是低声笑语,话题当然离不开就要进行的比武大会,也离不开今日便会在大会上露面的十大歌姬之首的云素。
所有这些形形色色,吵嚷喧嚣,或坐车或步行而来的看客,像潮水一样漫涌进来,淹没了主会场看台上的每一个角落。大门口那些还没进来的、更多的人叫闹了一阵,发觉无法撼动面无表情的护卫,又都纷纷向中心广场行去,那里有四个传像阵,可以传送比武大会的画面和声音,他们在路上又转眼抹掉了脸上的不甘和愤怒,换上生气勃勃的欣喜表情,笑闹着交谈着相携走去。
位于会场中心的搏斗场是个用大理石铺砌的圆台,在它与看台之间有用法术布结的禁制,防止参赛者在比斗时误伤了观众,禁制是透明的,于视线无阻,正有数是个道士装扮的人在搏斗场的边缘控制禁制的打出和收回。
搏斗场的两边各有一条石路通向看台下的石门,一个石门造型高大华丽,上边雕有四个遒劲的大字:英雄之路,这应是胜利者接受鲜花、赞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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