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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双龙传-第1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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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边碧油油的山色融入清澄的湖水,令人分不清究竟是湖水染绿山色,还是山色染绿湖水,再加上荡漾於湖面烟霞般的薄雾,更是疑幻疑真,似是一个错失下闯进了平时无路可入的人间仙界。
半个时辰后,船速渐减。
徐子陵深吸一口气,内劲透过艇身,传入吊索。
吊索寸寸碎裂。
小艇往湖水掉去时,徐子陵翻进艇内。
“蓬”!
小艇降落湖面,只下沉尺许,便在徐子陵脚劲巧控下回复平衡。
敌船喝喊声起,但一切都迟了。
浆橹提起又打进水里,小艇像箭矢般越过母船,超前而去。
里许外处卜天志的战船正缓缓来会。
徐子陵迎风挺立,一边操舟,一边纵目四顾。
恬静的湖面水波不兴,山湖辉映,碧水笼烟,清风徐来,使人心胸开阔,耳目清新,精神畅爽。
郑淑明的惊呼从被抛后二十多丈的战船甲板上传来,娇喝道:“徐子陵!”
徐子陵头也不回的答道:“郑当家走吧!江湖上的杀戮仍未够吗?结下解不开的仇怨,卷入别人帮派的斗争,於长江联有何好处?”
再不理她,迳自催舟,迎向卜天志的帆船。
他几可肯定郑淑明必以打退堂鼓作收场,纵使长江联有能力杀死他徐子陵,亦须付出沉重之极的代价,且要结下像寇仲那种近乎没有人敢惹的劲敌,岂是区区长江联承担得起。
况且徐子陵的出现,可让她向云玉真作得交待,非是突然反悔。
在失去长江联的支持后,云玉真除了落荒而逃外,再无他法。
一场风波,势将就这么了结。
可是与萧铣和香玉山的斗争,却是刚刚开始。
第二十一卷 第四章 造化弄人
寇仲返回下邳后,尚未坐暖,已开始接见来自附近各城县的头脸人物,投诚者中不乏李子通的离心将领。
其中一个叫李星元的,年约叁十岁,长得高大威武,不但是李子通的同乡,还是下邳和东海间另一大城沐阳的守城将,他肯把沐阳拱手奉上,等若有半个东海郡落进寇仲的袋子里。
寇仲大讶问故,李星元冷哼道:“李子通刻薄寡恩,用人论亲疏而不论才具,眼光短浅,非是有大志的人。不过坦白说,星元本仍犹豫难决,可是手下诸将和商农领袖,由老至少,均一致赞成投奔少帅麾下,星元这才明白甚么叫万众归心。”
寇仲失笑道:“星元倒够坦白,我就是欢喜你这种爽直的汉子,不知东海现况如何呢?”
李星元道:“东海郡现在由李子通亲弟李子云主理,绝不会向少帅投降,且粮草充足,一年半载也不会出现问题。”
寇仲皱眉道:“李子云是个怎样的人?”
李星元不屑道:“他除了懂得欺凌弱小,取民脂民膏外,还懂得甚么?李子通正是知他有勇无谋,所以特派坏鬼书生童叔文作他军师,此人极工心计,非像李子云只是草包一个。”
寇仲饶有兴趣的追问道:“为何星元唤他作坏鬼书生?”
李星元咬牙切齿道:“童叔文最爱自鸣清高,对人自称他读的是圣贤之书,学的是帝皇之术,终日仁义挂口,骨子里却贪花好色,不知败坏多少妇女名节,连属下的妻妾女儿都不放过,若非本身武功高明,又得李子通兄弟包庇,早给人碎万段。”
寇仲心想这该是李星元离心的重要原因,不禁暗幸自己非是好色之徒,点头道:“要得东海,此人该是关键所在;如能将他除去,李子云挺恶也只不过一只无牙老虎,星元有甚么好提议?”
李星元脸露难色道:“东海没有人比童叔文更害怕刺客临身,所以不但出入小心,行藏诡秘,就连睡觉的房间都晚晚不同,要刺杀李子云反为容易些。”
寇仲沉吟道:“星元来见我的事,李子云是否知晓?”
李星元道:“童叔文虽在我处布下眼线,但怎瞒得过我,此行更是特别小心,他们理该还不晓得。”
寇仲喜道:“那就成啦!星元立即潜返沐阳,不动声息,待我拟好全盘大计,才与你配合作出行动。”
李星元点头答应,接眼中射出热切的期望,道:“星元有一个不情之请,万望少帅俯允。”
寇仲欣然道:“现在大家兄弟,有甚么心事话儿,放胆说吧!”
李星元低声道:“我希望少帅手下留情,不要祸及东海郡的平民百姓。”
寇仲哑然笑道:“这岂是不情之请,而是既合人情,又和天理。星元放心,若要杀人盈城才可夺得东海,我寇仲绝不为之,如违此誓,教我寇仲不得好死。”
李星元剧震拜跪,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寇仲忙把他扶起,约下联络的方法后,李星元匆匆离开。
他后脚才去,陈长林的前脚便踏进府门来,寇仲大喜出迎。
他现在最渴求的,就是人才。
***
夕阳下,渔船缓缓泊往巴陵城外的码头。
扮成渔民的卜天志凑到正凝望城门的徐子陵耳旁低声道:“子陵务要小心,萧铣近年声势大盛,兼且财力丰厚,招揽了江南江北一带数不清那么多的高手,香玉山乃他的宠臣,又因曾成杨虚彦刺杀的目标,所以必有高手贴身保护。”
徐子陵在疤脸大侠的面具遮盖下,那忧郁但炽烈的眼神毫无变化,淡然道:“据志叔所知,有甚么特别须注意的厉害人物?”
卜天志答道:“算得上是一等一好手的有五个人,首先是『大力神』包让,此人的『横炼罡』在大江流域非常有名,他从铁布衫这种下乘的外家硬功,练至现在别辟蹊径的上乘内家真气,是南方武林津津乐道的一个练功奇谭。此人生性暴戾,仇家遍地,今趟肯投靠萧铣,该是为了避祸。”
徐子陵心中暗念包让的名字,没有作声。
卜天志续道:“第二个是『恶犬』屈无惧,此人原是肆虐奥东的马贼,因惹怒宋阀的高手,千里追杀下仅他一人孤身逃出,不知如何会忽然成了萧铣的人。他的凶名直追『大力神』包让,擅长兵器是一对名为“玄雷轰”的大铁锤,非常厉害。唉!能不动手,还是不动手的好。”
徐子陵冷然道:“谁人阻我接回素姐和她的孩儿,谁便要死!”语气中自然而然透露出一往无回的决心。
卜天志知道劝说不会起任何作用,只好道:“另叁个人虽及不上这两者的名气,但在南方均是响当当的人物,分别是『亡命徒』苏绰,用的是锯齿刀;『素衣儒生』解奉哥,叁十八招掩月剑法,被誉为南方后起一辈中最佳剑手;至於最后一个『牛郎』祝仲,使的是齐眉棍,自创的牛郎一百零八棍,变化万千,绝不可掉以轻心。”
渔船泊岸。
徐子陵一言不发,登岸入城。
***
陈长林大步趋前,两手探出抓寇仲的肩头,眼中射出热烈的神色,欣喜道:“当日我听到寇兄和徐兄差点被王世充那忘恩负义的老贼加害的消息,立即赶返东都质问老贼,怎可对两位恩将仇报,和他大吵一场,当然没有结果,只好愤然离去,幸好不久后听到你们在梁都以少胜众,凭乌合之众大败宇文化及的精锐雄师,遂兼程赶来,不巧是寇兄刚离城,要等到今天才见到寇兄,子陵呢?”
寇仲咋舌道:“原来是你自己寻来的,我还四处打锣般找你,长林兄真大胆,竟敢顶撞世充老鬼::”直到此刻,他始知陈长林是个外冷内热的好汉子。平时木讷寡言,但遇上看不过眼的事时,绝对义无反顾。更想不到他视自己和徐子陵为好友。
陈长林放开双手,冷哼道:“王世充还不敢杀我,因为推荐我的人是夷老,一天他未真的当上皇帝,他仍没有开罪整个白道武林的胆量,子陵兄呢?”
寇仲搂他肩头,朝大堂走进去,边行边道:“小陵到巴陵去办点事,长林兄来了真好,便让我们为天下苍生尽点力,长林兄则顺便干掉沈纶那畜牲以报毁家之恨。”
陈长林一对眼睛立时亮起来。
***
徐子陵沿街不徐不疾的朝香玉山的大宅走去,巴陵风貌如昔,只是人更多了。
他的心境出奇地平静,自踏进城门后,他一直以来对素素的担心和渴望重见的期待,均因抵达目的地而搁在一旁,剩下的只有如何去完成目标,清楚而肯定,再不用花费精神到别的方面去。
要把素素母子弄出巴陵并不困难,问题只在如何去说服素素,那需要向她揭露残忍的真相。
长街古,楼阁处处,在巴陵城贯通南北的大道上,徐子陵步过重重跨街的牌坊和楼阁,一路回溯当日杨虚彦刺杀香玉山不果的旧事,终於抵达香府的大门外。
***
书斋内,陈长林听罢寇仲的话后,把手中香茗放到椅旁小几处,点头道:“海上贸易绝不困难,只要有利可图,商人会像蚂蚁般来附,困难只是我们必须保证海域河道的安全。那我们必须有一支精良的水师,把领地的水道置於控制之下。”
寇仲同意道:“我也想过这问题,巨鲲帮的卜天志已约好率手下船队依附小弟,据他说只是五牙巨舰便有五艘之多,全是从旧隋抢回来的战利品,其他较小的战船二十多艘,货船更是数以百计。”
陈长林精神大振道:“这就完全不同啦!最难得是忽然多出大批不怕风浪的老到水手,只要再给以水战的训练,改善旧战船,因应水道形势建造新舰,总有一天我们可雄霸江河,一统天下。”
寇仲一呆道:“你似乎比小弟更有信心。”
陈长林微笑道:“那是因为我对寇兄有信心嘛!刻下当务之急,是要徵召一批优良的船匠,先对旧船进行改装的工作。待预备妥当时,我们可封锁东海郡的海上交通,断去东海郡与江都的海上连系,那时东海只有捱揍的份儿,绝无还手之力。”
寇仲皱眉道:“那里去找这么一批船匠呢?”
陈长林拍胸道:“当然是小弟的故乡南海郡,我们陈姓是南海郡的巨族,族人不是曾当旧朝的水师就是惯做海上买卖,且多与沈法兴父子势不两立,只要我偷偷潜回去,必可带回大批这方面的人才,为寇兄建立一支天下无敌的水师,那时沈法兴父子的时日将屈指可数。”
寇仲拍台叹道:“得长林兄这几句话,天下有一半落进小弟的袋子啦!”
***
徐子陵过门不入,绕往宅后去,心中暗叫不妙。
凭近乎通灵的听觉,他把握到香府外驰内张的形势。
香府附近的几座房舍,均布有暗哨,监视香府的动静,反是香府本身死气沉沉,像宅内的人早迁往他处,只馀几点灯火。
徐子陵不禁大惑不解,因为眼前的布局分明是个陷阱,还似是针对他而设的。照道理香玉山和他的关系仍未恶劣至如此地步,就算收到云玉真的飞鸽传书,尚未须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蓦地连串剧烈的咳嗽声,从墙内传出。
徐子陵虎躯剧颤,此时他已寻得如何避过暗哨耳目的路线,从小巷贴地窜出,到达香府后院墙脚处,才贴壁翻入宅内。
果然素素虚弱的声音从一座小楼的二楼传来道:“把陵仲抱出去!快!”
徐子陵那还按捺得住,迅即扯下面具,腾身疾起,穿窗直入。
素素俯坐床上咳得昏天黑地,每咳一次,手上的巾子便多上几点触目惊心的鲜血。
憔悴的病容没有半点血色,本是乌黑精亮的秀眸更失去昔日的辉采。
徐子陵扑往榻沿,手掌接到她背心上,真气源源输入,热泪盈眶,哽咽道:“素姐!”
素素娇躯一颤,奇迹地停止咳嗽,刹那间美眸回复神采,朝他瞧去,不能相信地叫道:“小陵!这不是真的吧?”
徐子陵强忍泪滴,摇头道:“这一切应该都不是真的,我们实不该让素姐离开我们身边。”
素素双目奇光迸射,探手爱怜地抚摸他英俊无匹的脸庞,像完全康复过来般平静温柔的道:“终於盼到你们回来啦!小仲呢?不过即使他因事未及前来,有你在这里已令素姐心满意足。”
徐子陵的心直往绝望凄苦的无底深渊堕下去,一切都完了,从输进素素的真气,他探知素素生机尽绝,当他的手离开她背心的一刻,就是她玉殒香消之时。所有热切的渴望和期待,都被眼前这残酷和不可接受的命运彻底粉碎,尽成泡影。
素素别转娇躯,无限温柔地边为他拭泪,边道:“好弟弟不要哭,姐姐一直在盼你们来,现在好啦!你知否那乖宝贝唤甚么名字?”
徐子陵瞧她嘴角飘出那丝充盈母性光辉的笑意,心头却似被尖锥一下一下无情地狂插,勉力收摄心神,轻轻道:“是陵仲吗?”
素素欢喜地道:“这名字改得好吧?每次唤他,我都记起你们这对乖弟弟,将来他必定像你们那么乖的。”
徐子陵差点要仰天悲啸,热泪再控制不住从左右眼角泻下,凄然道:“为甚么会这样的,香玉山到那里去了?”
素素玉容沉下去,轻垂螓首低声却肯定的道:“姐姐本早捱不下去,但为了等待你们来,才撑到这一刻,过去发生的事,让它过去算了,姐姐走了后,小陵你给姐姐带走陵仲,把他养育成像你们般英雄了得。姐姐是姓方的,他便叫方陵仲吧!”
徐子陵双目闪过骇人至极的浓烈杀机,沉声道:“香玉山究竟对你做过甚么?”
素素凝望手上的血巾,淡淡道:“不要怪他,要怪就怪姐姐不信你们对他的看法,不懂带眼识人。”
徐子陵深吸一口气,以所能做到最冷静的神态语气道:“他在那里?”
素素朝他瞧去,摇头叹道:“他要姐姐给你们写一封信,姐姐拒绝后,他对姐姐冷淡下来。唉!这些不提也罢。”
素素伏入他怀里,柔声道:“提来又有甚么意思呢?姐姐能遇到你们,已感没有白活。人生难免一死,迟点早点并没有甚么分别,姐姐现在很开心,死亦无憾。小陵!给我敲响几上的铜钟好吗?”
徐子陵这才注意到榻旁几土置有一座铜钟,钟旁放一根敲打的小铜棒。
徐子陵发出一记指风。
“当”!
钢钟的清音催命符的远传开去。
素素虚弱地道:“扶我坐好!”
徐子陵知她到了油尽灯枯,回光返照的时刻。强忍心内无可抗御的悲痛,扶她坐好,手掌不敢有片刻离开她粉背。
足音拾级而上。
素素向入门处勉力道:“小致不用惊惶,我的好弟弟来探我哩!”
一声惊呼后,战战兢兢的小婢抱方陵仲出现在房门处,骇然瞧徐子陵。
徐子陵伸手道:“把陵仲给我,然后回到楼下去,但不可以离开,明白吗?”
小婢给他凌厉的眼神一瞥,立即浑身抖索,那敢不从,忙把婴孩交给徐子陵,自己则脚步不稳的走了。
徐子陵把熟睡中胖嘟嘟的小陵仲送入素素怀抱里,心中涌起莫以名之的深刻情绪,就像这不知亲娘快要离他而去的婴孩和他的血肉已连接起来。
素素美目深注到怀内的孩子去,俏脸泛起圣洁的光辉,爱怜无限的道:“你有两个爹,一个叫寇仲,另一个叫徐子陵,娘曾想过嫁给他们,天下间只有他们才配作你的爹。”
徐子凌猛地省起刘黑闼请他转交素素的玉『贺礼』,连忙取出,为她戴在腕上,心中又酸又痛的低声道:“这是刘大哥托我送给姊姊的::唉!”
素素的美目亮起,搂小陵仲欢喜的道:“呵!是李大哥送的吗?”
徐子凌知她误『刘』为『李』,欲言无语。
素素呼吸转速,喘道:“告诉李大哥,素素从没怪过他。”
说罢娇躯一软,含笑而逝。
徐子陵出奇地没有表现出任何激动,轻柔地把素素的身平放榻上,抱起好梦正酣,茫不知发生了骨肉分离的人间惨剧的小陵仲,撕下布条,把他扎在怀里。
他把注意力全集中在每一个动作上。竭尽全力不去想素素的死亡。
楼外静寂无声,素素的消逝是那么宁谧和令人难以觉察。
窗外广袤深邃的天空嵌满星星,似乎这人世间除去黑丝缎般的夜空,他受到打击重创的破碎心,素素的遗孤和她的死亡外,再无他物。
接他以棉被卷起素素的遗体,本要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悲啸,以把所有绝望痛苦的悲怆情绪,尽渲於远近的夜空去,可是为怕惊扰怀内小陵仲的美梦,他只能轻轻悲叹一声,穿窗疾走。
当他把素素和小陵仲交给卜天志安置时,就是他回来的一刻。
香玉山必须以死来偿还他欠的价。
惊告的烟花讯号箭在后方高空爆出朵朵光花,不过已错失良机,本是天衣无缝的陷阱,因不能识破徐子陵的真面目,又因徐子陵的聪明机智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宅内,使香玉山的卑鄙诡计终落得棋差一。
否则若徐子陵因素素母子的负累,在众多高手的围攻下,定难侥幸。
第二十一卷 第五章 探囊取物
寇仲忽然心惊肉跳,坐立不安,送陈长林上路后,回到名为“少帅府”的大宅,召来洛其飞问道:“有没有徐爷的消息?”
洛其飞见他神色有异,摇头道:“徐爷究竟到那里去呢?属下可派人去打听。”
寇仲站起来在书斋内来回踱步,好一会才停下来叹道:“他到巴陵去,你知否萧铣那小子的情况?”
洛其飞答道:“目下大江一带,论实力除杜伏威、辅公佑外,便要数他,称帝后萧铣先后攻占郁林、苍梧、番禺等地,并不断招兵买马,兵力增至四十馀万之众,雄据南方,两湖之地无人敢攫其锋。”
见他皱眉不语,忍不住关心问道:“少帅是否在担心徐爷?”
寇仲心烦意乱的道:“我也不知自己在担心甚么,或者是徐爷,又或者是其他。唉!北方有甚么新的动静?”
洛其飞如数家珍的答道:“现在最引人注目的当然是窦建德与徐圆朗之战,刚收到的消息,是徐圆朗的主力大军不敌刘黑闼,损兵折将无数,看来时日无多,若给窦建德尽取徐圆朗的属土,杜伏威和沈法兴的联军又攻陷江都,我们就会陷进两面受敌的劣局。”
寇仲闭上虎目,收摄心神,好一会才轻描淡写道:“立即给我唤宣永和焦宏进来,我要在十日内攻下东海,否则我们的少帅军只好解散了事。”
***
渔舟泊岸,陈老谋和十多名巨鲲帮的精锐好手从隐伏的树林中拥出来,发觉徐子陵捧素素的遗体,都为之愕然。
徐子陵像整个麻木似的,脸无表情的向陈老谋道:“有没有办法保住素姐的身,在不变腐坏前送至梁都?”
卜天志把刚醒过来的小陵仲接过后,交给本是预备沿途侍候素素母子的奶娘和小婢,欲语无言。
陈老谋伸手抓紧徐子陵肩头,恻然道:“小陵要节哀顺变,这事可包在我身上,就算一年半载亦不会出问题。我立即使人去采办需用的药物香料,弄妥后才出发。”
徐子陵亲自把素素遗体安放在马车上,再和卜天志和陈老谋走到一旁道:“你们在这里弄妥素姐的事后,不用等我,立即依原定计划赶往梁都,若我死不去,自会追上你们。”
陈老谋和卜天志是老江湖,只听他的语气,如劝之无用,只好点头答应。
徐子陵强忍去瞧小陵仲的欲望,回到渔舟,转瞬远去。
***
焦宏进道:“现在东海附近怀仁、琅琊、良城、兰陵、沐阳诸城均向我们投诚,东海的陆上交通完全断绝,若换了别的城市,早要弃械投降,可是东海郡一向以海上交通为主,故实质上还影响不大。”
寇仲向皱起眉头的宣永道:“我们有多少可用之兵?”
宣永肃容道:“假设我们真可速战速决,可尽起手上八千之众,其中二千是骑兵,只是我们虽士气昂扬,但在训练和支援上仍是稍欠完善,所以嘛!嘿!”
焦宏进接口道:“李子云有勇,童叔文有谋,兼且东海乃李子通的根据地,数年来不断加强城防,以我们的兵力,短时间内绝无可能把东海攻陷,长时间则又非我们负担得起;当务之急,该是巩固战果,集中精神在召募和训练新兵上。”
寇仲道:“最好的训练,就是战场上的训练,我的功夫就是这么打打杀杀下练出来的。你们大可放心,我绝不会蠢得挥军攻城,我们现在最大的缺点,就是兵力薄弱,根基未稳,扩张过速,不过这也正是我们的优点。李子云乃好大喜功的狂妄之辈,而童叔文则自负智计,这两个人加起来,恰是最理想的敌人,只要善加处理,胜利可期。”
宣永叹道:“少帅总是能人所不能,听少帅这么分析,虽仍未知究竟,但已令人充满信心。”
寇仲然笑道:“关键处在沐阳的李星元,若我没有猜错,他该是童叔文派来的奸细,因为照道理他怎都该先采观望态度,看看我们是否真有前途,才会来归降。要知沐阳与东海齿相依,李子通若信不过他,怎肯让他座镇沐阳,至少李星元的亲属会留在东海,若他背叛,李子云可把他的家人杀得半个不留,故此事必然有诈。”
焦宏进讶然道:“我还以为少帅对李星元完全信任,原来少帅心中另有打算,表面上却一点看不出来。”
寇仲淡然道:“他最大的破绽,就是亲自前来见我,从沐阳到这里,来回最少要叁天吧?际此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刻,他怎能随意抽身离开,又怎样向李子云交待解释?哈!竟敢把我寇仲当傻瓜办。”
洛其飞大喜道:“既是如此,我们该如何手?”
寇仲微笑道:“当然是来一招将计就计,引虎出洞哩。”心中却无法按捺地浮起素素清美善良的玉容。
***
徐子陵伏在瓦背暗黑处,凝视下方街上刚入城的车马队。
云玉真的帅舰刚回来,现在极可能是被接往见香玉山,那他就可循找到这忘恩负义的卑鄙之徒。
际此叁更半夜的时刻,街上寂静无人,只有车轮与道路磨擦的响音,夹杂在马蹄起落的嗒声中,点缀了这长江大城的深夜。
徐子陵闭上眼晴,注意力全集中到那两辆马车擦地的音量上,迅快分辨出只尾后的一辆载人,另一辆则是空的,音量的轻重虽微,却瞒不过他这特级高手。
他之所以会起疑心,皆因他清楚和了解香玉山的为人,其能得到素素芳心,全在他工於心计。如果可以这么容易依从这些线索找到香玉山,是绝对不合理的。
卜天志的背叛,应使香玉山和云玉真晓得奸谋败露。现在他和寇仲已非昔日吴下阿蒙,谁人与他们结下深仇,都会是睡难安寝,香玉山岂能例外。
不过他也算厉害,看准徐寇两人会不顾一切来找他,向他要人。於是布下天罗地网,又故意留下素素母子在罗网中作饵,使他遽然上钓。只是棋差一,想不到他会易容而至,更看破他的卑鄙手段。
一计不成另计又生。
新的诱饵就是云玉真。
徐子陵几可肯定车上坐的是云玉真的俏婢云芝,而云玉真根本没有登车。
在数十名巴陵军的护送下,车队逐渐去远。
徐子陵深吸一口气,静伏不动。
到蹄声轮声都微不可闻时,两边风声骤响,徐子陵心中大懔,定神瞧去,街心处多出两个人来,身法迅如鬼魅。
高的一个背负长剑,腰板笔挺,叁十上下,眉清目秀,作儒生打扮,蓄小胡子,脸容冰冷,不用见面介绍都知这必是萧铣新招聘的高手“素衣儒生”解奉哥,以一手掩月剑法,威震南方。
矮的那个手持长棍,当是“牛郎”祝仲,他与解奉哥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五短身材,宽额大耳,蒜头鼻子,眉浓肤黑,骤眼瞧去,颇有实乡农的感觉,留意下才看到他眼神凌厉,浑身霸气,非是好惹的人。
徐子陵在刹那之间,从对方微妙的动作中,精确地把握到两人的斤两。
此时“牛郎”祝仲冷哼道:“玉山爷今趟似乎算错,我早说那家伙不敢到我们这里来撒野的。”
解奉哥微笑道:“只要他听得我们祝大哥在此,还不夹尾巴有那么远逃那么远吗?”
祝仲失笑道:“拍我马屁有啥用,省点气力去侍候自以为不可一世的包让吧!”
解奉哥不屑道:“他也配?我们回去吧!”
祝仲点头道:“不回去难道在这里继续喝西北风吗?那小子累得我们真惨,这两晚没一晚好睡的,现在怎都要找个标致的娘儿暖暖被窝。”
浪笑声中,两人展开脚法,迅速远去。
***
宣永和洛其飞离开后,焦宏进独留下来,陪寇仲来到园子里,这位少帅仰首凝视星光灿钢的夜空时,焦宏进忍不住问道:“原来少帅打开始便看穿李星元的居心。但当时我们真的半点都不晓得,还以为少帅对他推心置腹,只需试一试他即可完全信任。”
寇仲木无表情的道:“若骗不过你们,怎能骗得倒他。唉!这也只是吹牛皮,当时我至少信了他九成,这李星元定是个一流的骗子,言词恳切,音容俱备。他娘的!”
焦宏进这才知高估他,愕然道:“那少帅为何忽然又觉得他有问题?”
寇仲苦笑道:“今晚不知如何总有些心惊肉跳的不祥感觉,肯定是在某处出现问题。於是把这两天的事逐一推敲,然后才想到问题出在这家伙身上,若误中奸计,我们必无幸免。”
焦宏进佩服道:“少帅果是非常人,故有此异能。”
寇仲岔开话题问道:“还有见秋月那美人儿吗?她的歌喉挺不错的。”
焦宏进不屑道:“不能共患难的女人见来干吗?”
寇仲点头道:“说得好!贪恋美色的岂是创邦立业的人。夜啦!回去睡吧!明天将会是非常忙碌的一天。攻下东海后,李子通在北方的据点将尽丧落我们手上,那时我们说甚么话,他只有恭听的份儿。”
***
徐子陵无声无息的从檐下斜掠而下,朝正要进入大宅的解奉哥和祝仲劲箭离弦般技去。
启门的数名大汉由於面对徐子陵奔至的方向,首先察觉,可是徐子陵的速度实在太快,在他们脸现骇容,张口欲呼,尚未传出声音前,徐子陵掩至解祝两人身后丈许处,发动攻击。
解奉哥和祝仲的反应完全在徐子陵意料之内,在劲风压体下,左右窜开,好争取反击的空间与时间。
把门众汉当然是巴陵军中的好手,纷纷掣出兵器,力图阻截。
徐子陵冷哼一声,晃身避过当胸剌至的穿心一剑。“叮”!曲指扣在另一刀处。
持刀大汉触电般退开,徐子陵如虎入羊群般杀进敌阵里,在另一剑快砍上他右肩前,起脚踢中敌人下腹,震得那人抛跌远方。
在刹那之间,他随迅快和飘忽的步法,闪左避右,把门的七名汉子无一幸免的不是被拳打,就是应脚飞抛,重伤堕地。
纵使在仇恨驱使下,他落手仍是极有分寸,对手只伤不死。
院内一片昏沉,整个广场只靠挂在主宅台阶上大门前的一个巨大灯笼映照,若非有解奉哥和祝仲引路,表面看确难猜到香玉山会躲到这么一所前后只有叁进的中等人家的宅舍中。
叱喝连声,宅旁左右各奔出十多人,往他扑来。
这可说是杀死香玉山的最佳时机,因为巴陵军最厉害的人物,不是守在以云玉真为饵的那个陷阱处,就该是往保护更重要的人物萧铣。只要能解决正从后方追入门来的解祝两大高手,他便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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