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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双龙传-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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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他回城后,因任恩等被惨杀和听到素素的不幸而致苦痛难堪,不知如何竟忽地很想见宋玉致,故才登门找她。

宋玉致玉容出奇地静若无波止水,徐徐道:“寇仲你须谨记大丈夫言出如山,你刚才答应了以后再不会来烦玉致,现在怎能反悔?我不理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总之我的心无法把你容纳,言尽于此,你走吧!”

寇仲的心像给万斤大铁锤重击一下,疼痛得差些翻倒地上。

忽然间,他清楚知道由于自己起始时摆出的不当姿态,已深深触怒了宋玉致,令她无法再接受自己。

她肯定对他寇仲有深切爱意,但恨意亦是同样深切。

现在已是错恨难返。

他除了脸色转白外,表面的神态并没有显露出内心的感受。

他长身而起,深深瞧了她一眼后,颓然道:“玉致珍重!”

就那么赤足的回到风雨漫天的户外去。

※※※

徐子陵打着刚买的伞子,蹑在郑淑明和白清儿两女的身后。

郑淑明乃长江联的女当家,由于丈夫死在跋锋寒手上,于竟陵外率联盟旗下的清江派、苍梧派、江南会、明阳帮、田东派等组成的联军,围攻跋锋寒,却给自己和寇仲凑巧碰上,破坏其事。后来郑淑明含恨之下和钱独关、恶僧、艳尼等联手,在城内伏击他们。待两人脱身突围之后,便撇下了郑淑明。想不到她此时会到洛阳来。

这新寡文君美艳如昔,与白清儿共撑一伞,言笑晏晏的,在天街的胭脂水粉铺流连出入,似乎浑忘了丧夫之痛。

徐子陵横竖闲来无事,更希望能由白清儿身上得到点阴癸派的线索,逐随她们走了一个街口。

在滂沱大雨掩护下,跟踪起来也易于隐蔽形迹。

就在此时,有人来至他身旁,低声道:“这位老丈,可否借一步说话。”

徐子陵可以肯定从未听过这人的声音,没有朝来人瞧去,沙哑着嗓子冷笑道:“老夫没有兴趣和任何人说话,给我滚开。”

那人怒哼道:“这叫敬酒不喝喝罚酒,让郑某人看你有多大道行。”

指风袭至。

徐子陵移形换位,只一闪身便到了另一位置,跟施袭者隔了两堆共七、八个其他躲在屋檐下避雨的人。

那人咦了一声,显因徐子陵的高明而大感意外。

徐子陵猜到对方应是“河南狂士”郑石如,心知肚明自己跟踪两女的事已被发觉,逐打着伞子快步转入一条横巷去。

地上的低洼处此时积满雨水,雨点仍不住洒下,屋檐地上水花激溅,各具奇姿异态,织出这伟大城巿的雨景。

郑石如在后方追上来,狂喝道:“止步!”

徐子陵手按刀柄立定,冷冷道:“老夫已有数十年没动刀子杀人,你最好不要迫老夫破戒。”

郑石如沉声道:“老丈高姓大名?”

徐子陵不屑地哂道:“你明知老夫不会说出姓名,仍要出口相问,岂非多余之极。”

戴上这个连发的假面具,徐子陵便感到代入了另一个身份中,变成个非常霸道冷酷的老者。

郑石如哈哈笑道:“不用你说出来,我郑石如也猜出你的身份,四十年前名震陕北的‘霸刀’岳山,何时变得如此藏头露尾了?”

徐子陵心中好笑,有机曾定要查查这“霸刀”岳山是什么人,闷哼一声,朝前续行。

郑石如竟不敢追来,只叫道:“岳老师今趟出山,当是要一雪前耻,但现在时势已变,个人之力实难展抱负,岳老师请三思,石如稍后再拜会。”

徐子陵头也不回的走了一段路,肯定没有人跟踪后,才闪到一角,换上“刀疤大侠”的面具。

心想这“霸刀”岳山必曾是威震一方的高手,后因某种挫折,故归隐不出达数十年之久。只看以郑石如这级数的一流高手,仍对他心存畏敬,又大力招揽,便知其武功非同小可。

但这时已无暇多想,匆匆往会寇仲。

※※※

寇仲湿淋淋的跨过福成绸缎庄的防水闸,踏进这洛阳最著名店子广阔的前进大堂时,老板李福成正向郑淑明和白清儿推介手上的货式道:“这是正宗的鲁锦,特别在织造前须预先染色,故色泽多而鲜艳,图案变化万端。由打棉、捻布芯、纺线、染色、上浆、络线、经纱、穿综、上机织布、整理,到最后的严格检验,所有工序一丝不苟。我现在手上这幅唤作万人迷,若:咦!”

到这刻,他才发觉白清儿和郑淑明的两对美目望到了别处去。

事实上店内的五名伙计和其它三组客人的目光正全集中在寇仲,和从他身上泻滴而下沾湿了大片地板的水渍上。

寇仲似丝毫不知自己成了众矢之的。而若非他体型标悍,兼背负长刀,早便给人轰出门外。

他一边从怀里掏出以防水绢包好的秘本、钱袋等物,边嚷道:“我不要女人穿的万人迷,只要一套现成的男装,另加一对马靴,这里若没有就给我到别处弄回来,我当照付双倍价钱。唉!真难受!”

郑淑明美目射出森寒的杀机,声如冰雪的从玉齿缝处吐出来轻叱道;“寇仲是你!”

“寇仲”两字甫出,李福成和众伙计立时露出敬畏之色。

李福成随手拋下给他赞得天上有地下无的鲁锦,躬身道:“原来是寇爷,失敬失敬,尚书大人是福成的老朋友,请到里面坐下先喝口热茶,一切自会为寇爷办得妥妥贴贴。”

寇仲暗忖洛阳不但是天下交通总汇,还是消息传递得最快的大都会,欣然道:“待我先和老朋友交待两句,老板要不要为我量度尺寸,小弟比较欢喜较松身的衣里,哈!”

李福成像忘记了两女似的,连忙接过伙计递来的软尺,又不顾寇仲湿透的身子,便在他身前忙碌起来。

寇仲向正对他怒目而视的郑淑明眨眨眼睛,笑道:“小弟并非跋锋寒,那样瞪着我干吗?淑女和君子同级,所以君子动口时,淑女也不可动手。迟些我订桌酒席向女当家赔罪好吗?”

白清儿“噗哧”娇笑,挽着郑淑明的臂弯道:“姐姐不要睬他,我们到别处玩儿,眼不见为净。”

寇仲怎肯放过她,微笑道:“彼此彼此,别忘了通知婠妖女,早晚我定会旧恨新仇一并跟她算账。”

白清儿嘟起红彤彤的美丽小嘴,若无其事的道:“我根本不知你在说什么,我们走。”

郑淑明却疑惑的道:“什么婠妖女?”

话尚未完,已被白清儿拉得朝街外走去。

寇仲高呼道:“除了阴癸派的妖女外,那里还有妖女呢?哈!唉!”

想起宋玉致,他笑的心情立时消失。

※※※

徐子陵的疤脸大侠撑着伞子在街上徐徐漫步。

脱掉外袍后变成一身劲装疾服,再没有先前“霸刀”岳山的影子。

即管没有郑石如的事发生,他也准备好改装换脸,好令进城的老人家彻底消失,不留任何可供人追寻的痕迹。

行人道与车马道间的渠道变成两条小溪河,加上从两旁瓦顶屋檐像帘幕般倾泻而下的雨水,似生力军般不断注往街上,颇有冲奔之势。幸好洛阳的去水系统发挥功能,否则势成泽国。

地上雨花处处,远近视野模糊,街上人车稀疏,徐子陵不由生出天地间独我一人的奇异感觉。

假若师妃暄正陪他在此豪雨中漫步,听她娓娓动人的故事,嗅着她身体传来的芳香,会是怎样的一番感受。

他记起了这淡雅如仙的美女从桥栏处凝视洛水的侧面,表情是如此地专注,似完全感觉不到他瞥视的目光,只沉醉在某一神奇的思维空间里,与他像活在两个不同的天地间。

师妃暄出人意表的相会,不但令他难忘,且是令他寻味无穷。

他从来没有体验过像师妃暄予他的震撼和感受,犹如一股无名的力量把他带进一个从未曾踏足,但又是直至这刻也难以相信其确实发生了梦幻般的境界去。

这令人倾倒的美女,她内心深处究竟是怎样的一番情况。

假若他徐子陵以强而有力的双臂把她拥入怀内,她那对纯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的深邃美眸,会生出怎样的变化呢?

徐子陵嘴角飘出一丝苦笑。

自修练〈长生诀〉后,他对男女之情日渐淡泊。过去亦从来没有这种渴望,但不知是否这场突来的豪雨,却使他生出这使人黯然神伤的驰想。

说到底她终是方外之人,且修为甚深,追求的是崇高的理想而非是男女情欲,任何对她的痴心妄想到头来只是镜花水月,空留残怨。

徐子陵深吸一口气,万念化作一念,一念转作无念。

所有恼人的思想立时一去成空,心平气和的朝目的地走去。

第十七卷 第十章 会师中原

宋金刚把寇仲迎入厅内,笑道:“寇兄肯来已是信人,其它的事何须解释?”寇仲坐下接过宋金刚手下奉上的香茗,望往窗外,若有所思的道:“雨停哩!”

宋金刚挨在椅背处,与他一起把目光投往窗外,点头道:“洛阳以前只有夏季才见这种雨势,今趟是来早了!”

寇仲把茶杯放在两人间的几子上,像警醒过来般注视宋金刚道:“宋兄究竟想与小弟在那方面合作呢?”

宋金刚却是漫不经意地道:“我想你去救李子通。”

话毕才别过头来瞧对方反应。

寇仲愕然道:“你不是真要我去行刺杜伏威吧?”

心忖若答案乃“是”的话,只有断然拒绝。他若真要杀杜伏威,必须是在千军万马对垒中明刀明枪去干,而非采暗算的手段。对杜伏威,他绝无半丝恶感,反真有一点类似儿子对父亲的孺慕和敬意。

宋金刚从容笑道:“这只是下下之策,且难以办到。我只想请寇兄去为李子通守稳江都,另二方面则攻打竟陵,逼杜伏威退兵,那沈法兴便难有作为。而同一时间,萧铣亦会渡过长江作出姿态,使杜伏威不敢妄动。”

寇仲这才明白为何云玉真会替宋金刚穿针引线。

宋金刚确是雄才大略的人,在密谋攻打李阀的同时,丝毫不忽略天下的军事形势。

假若李密与王世充两败俱伤,杜伏威北进失败,而宋金刚又能攻下太原,那刘武周的势力便可轻易伸至黄河南北这关键的区域,成为最强大的霸主。

寇仲皱眉道:“但这事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宋金刚道:“只有保住李子通,杜伏威才会因受牵制而不敢进攻飞马牧场和受其保护的两个大城,那时只要寇兄攻下竟陵和襄阳,我们便可在洛阳会师,到时是敌是友,又或平分天下,成其两朝之局,可再从长计议。”

寇仲哑然失笑道:“从长来计议是敌是友,小弟尚是初次得闻。且宋兄以乎太过推崇小弟了!李子通亦未必肯听我的话。”

宋金刚淡然道:“寇兄既能说服王世充这老狐狸,区区一个李子通算得什么。更何况敝主与李子通关系一向不错,你又有只凭残军坚守竟陵十天的辉煌纪录,而李子通现正身处绝境,那轮得他去从容考虑。”

寇仲苦笑道:“宋兄可能是继苏秦张仪后最好的说客。不过这等烦事我定要和我兄弟商量一下才成,你可否多等几天?”

宋金刚道:“我现在要立即离开,但会留下联络之人,只要寇兄点头,便曾为你们安排一切。”

寇仲与他研究了联络的方法,又谈过有关江都的情况后,才告辞离开。

※※※

城西宣风坊一座靠通津渠而建的小巧楼院内,徐子陵独坐厅内,等候寇仲。

这是王世充提供予他们的秘巢,用以避人耳目。

此时寇仲来了,颓然在他左方椅子坐下,一反常态的没有像平时般口若悬河地说个不休。

徐子陵淡淡道:“发生什么事?”

寇仲意气消沉的道:“我和玉致正式分手了,再没有挽回的希望。”

徐子陵奇道:“怎会弄成这样子?凭你仲少三寸不烂之舌,白可成黑,鹿可为马,有什么是不能挽回的。”

寇仲叹道:“还说是兄弟,我现在这么惨,仍要耍我。唉!我的问题是这时才真的对她生出爱意,所以不烂之舌也无用武之地。”

徐子陵愕然道:“你不是在说笑吧。”

寇仲失声道:“说笑?”

旋又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直勾勾地瞧着刚买来穿上的新靴子道:“我答应了不再在她面前出现后,苦恼得就那么赤足走在风雨中。那时整个人虚乏无力,呼吸不畅,眼前模糊,心就像铁匠的大锤子砸在铁砧上一样砰砰地响,越来越重,雷鸣般轰得脑子发胀,差点走火入魔。”

徐子陵难以置信地呆瞪着他好一会才道:“你忘了李秀宁吗?”

寇仲凄然道:“今早起床时,我真的忘了她,心中只有宋玉致。唉!今趟比那次失恋更惨,整个人好象浸溺在海水深处,压得心口闷翳痛楚。”

徐子陵道:“让我去和三小姐说说吧?”

寇仲断然道:“万万不可,是我兄弟的就让它过去。我寇仲要争天下,何须靠姻亲的关系?哼!但愿玉致她没有我仍可以得到幸福。”

徐子陵苦笑道:“不要以为她没有你就不能有幸福。这样也好,否则我们怎对得起宋师道。”

寇仲怒道:“你仍不信我对三小姐是真心的吗?”

徐子陵伸手过来抓着他肩头,摇晃两下,叹道:“你可以忘记李秀宁,自亦可以忘记宋玉致,留点精神干别的事吧!”

寇仲默然片刻,感受着徐子陵对他的安慰和关怀,点头道:“我正有要事须和你商量。”

※※※

徐子陵听罢沉声道:“萧铣终于要北上了!”

寇仲亦一震道:“有道理!而且这是一石三鸟之计,萧铣和香玉山都不愧是阴谋家。”

徐子陵叹道:“亏他们想得出来。可见刘武周要会师的非是你这没有资格的小子,而是萧铣。当他们会师关外,便可先陷洛阳,再攻打关中。两个老小子一个偏南,另一个偏北,只有如此合作,才有机会平分天下。”

寇仲早便想过这问题。

要知寇仲现在无将无兵,飞马牧场更非他的下属。刘武周这种雄霸一方,又有突厥作后援的霸主怎会看得起他,充其量寇仲在他眼里只是一只非常有用的棋子。由于萧铣等人对他有较深认识,所以这奸计必是萧铣等精心构思出来的。

假若他中计,并运用影响力令飞马牧场和竟陵城旧部全力攻打竟陵,那时萧铣便可乘虚而入,攻下飞马牧场和附近的两座大城。最厉害是商秀珣等纵使明知巴陵军渡江北来,仍误以为只是联合军事行动的一部份。到成为无援孤军时,除了投降外便再无其它选择。

那时萧铣将取得长江以北大片土地,而杜伏威则在江都泥足深陷,坐看萧铣蚕食他西面的领土。

此时萧铣可挥军北上洛阳,完成与刘武周会师的美梦。

寇仲道:“小陵你教教我该怎么办?”

徐子陵狠狠道:“由于有素姐在萧铣手上,我们现在是投鼠忌器。且无论任何军事行动,必有其确定目标。但我们却是既不能公然和萧铣反目,又要保存飞马牧场,且更不可让老爹得逞,有这么多矛盾牵制和难以并全的情况纠缠在一起,你说我该怎样教你?”

寇仲的眼睛亮了起来,道:“上兵伐谋,只要我们能保住江都,又不使老爹太伤元气,而商美人则是装模作样佯攻竟陵,暗则对付萧铣,当可解决眼前的危机。”

旋又苦恼道:“但有什么法子可既保全江都,又不太伤老爹的实力,这根本是没有可能办到的。”

徐子陵道:“总有办法的,但须到江都掌握形势后,才能随机应变,现在不若先想想今晚的事情好了。”

寇仲默然片晌,望向徐子陵的疤脸,笑道:“马车早恭候多时,请问疤脸将军我们该起程了吗?”

※※※

当寇仲和徐子陵随着王世充等人抵达荣府门外时,也为其热闹的情景吓了一跳。

荣凤祥这洛阳首富的府第,建于城东北一座小丘之上,占地极广,规模宏大。一眼瞧去,林木间房舍星罗棋布,气象万千。

就在入门处的广场正中,搭架起庞大的鳌山,高结彩栅,遍悬奇巧花灯,不下万盏之多,辉煌炫目,照得内外明如白昼。

到贺的宾客车马不绝,四处挤满锦衣绣裳的仕女,在鞭炮震耳,硝烟弥漫中,喧笑玩闹,尤胜过年的气氛。

府内处处张灯结彩,婢仆全体出动,招呼来客。

王世充的车队亦是阵容鼎盛,近百名精选出来的卫士,护着八辆马车,徐徐进入荣府。

徐子陵、寇仲和欧阳希夷共乘一车,后者看到两人好奇地挤向车窗外望,微笑道:“老夫少年时也像你们般爱凑热闹,现在对热闹场所则是避之为吉。”

徐子陵改戴另一面具,变成个相貌平凡的汉子,毫不起眼。此时心中一动,问道:“前辈有听过‘霸刀’岳山此人吗?”

寇仲奇道:“这人只听名字便霸道非常,你在那里遇上他呢?”

欧阳希夷是王世充外唯一知悉徐子陵身份的人,为了可尽力为他掩饰身份。闻言露出紧张的神色,道:“徐小弟是否真的遇上他?”

徐子陵道:“晚辈只是听人提起他的名字,所以生出好奇心吧!”

欧阳希夷明显地松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岳山乃我们那一辈横行一时的邪派高手,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当时声威尤在祝玉妍之上。后来被‘天刀’宋缺所败,才失去影踪。宋缺当时只有二十多岁,就是此役奠立了他天下第一刀法大家的声威。”

此时马车停下,欧阳希夷似乎不大想谈论这人,催他们下车。

寇仲才钻出车厢,香气立即袭鼻而至,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翠儿迎上来道:“欢迎欢迎,寇公子大驾光临,实为荣府的光荣。”

寇仲愕然道:“曼清院今天不用营业吗?为何翠儿你竟到了这里来作迎宾。”翠儿挨过来亲热地挽着他手臂,媚笑道:“荣大老板有命,休息一天也不行吗?何况所有贵客都到了这里来,我们曼清院的姑娘只好也改到这里来了!那么简单的事,聪明的寇公子还故意要问奴家。”

寇仲一边享受着她酥胸的挤碰,一边留意四方的动静。

停车处显然是早经安排的地点,故没有其它的马车。王世充等纷纷下车,由荣凤祥亲自招呼。

欧阳希夷和徐子陵下车后便移到王世充附近,与包括内奸可风在内的其它高手和将士负起保护之责。

郎奉、宋蒙秋和杨公卿三人均没有出席这盛会,前两人是负责城防和监视杨侗方面的动静,而杨公卿则统率驻在皇城的军队。

至于董淑妮,由于与荣姣姣的关系,午前时份已到了荣府凑热闹。

此时荣凤祥和王世充正互相酬酢,翠儿凑到寇仲耳边嗔怨道:“公子累得奴家很惨!该怎样赔偿呢?”

有些宾客无意间往这边走来,都给王世充的近卫客气和有礼的劝阻回转头。

寇仲正瞧着可风往徐子陵移去,显是想摸摸这突然出现的陌生人的底子,随口应道:“我做过什么害苦翠儿的事情呢?”

翠儿几乎是咬着他耳朵道:“昨晚明明说好让清菊、清莲和清萍来陪你们的嘛,你又私自溜走,人家差点要给怨死了。”

翠儿的软语纠缠,四周的鞭炮声和喧闹声,辉煌炫目的灯火,王世充与荣凤祥的寒暄,可风对徐子陵的探问,如临大敌的近卫更提醒他即将会来临的刺杀,所有这种种正在进行着的事像小溪汇聚成河般涌进寇仲的意识里,令他生出极端奇异的感觉。

那便像在一个永远不会醒过来的梦境中,吵闹的顶点反令人只看到动作而听不到声音。且不知是否由于多天的期待,眼前一切有种似曾经历过诡异得令人毛发悚然的感觉。

一切都放缓放慢,当他瞧着可风靠近徐子陵,以他一贯慈和长者的姿态开口之际,他竟可清楚把握到两人对答时两唇的嗡动至乎身体肌肉所有最细微的变化动作。

接着是欧阳希夷为徐子陵解围,然后王世充和荣凤祥在婢仆和近卫簇拥下,并肩朝大门走去,宾客纷纷让路。

翠儿的声音似从万水千山的遥远处传来,萦绕回旋耳内。

“你说哩!该怎样赔偿人家!”

步过身旁的龟兹美女玲珑娇狠狠盯他一眼,对他投以隐含嗔怪的目光。

寇仲倏地回复过来,敷衍道:“过两天小弟空闲些时,便到曼清院来赔偿你们好了。”

心中却是无比的震荡。

经过多日来的连番恶斗锻练,他终于在武技上作出突破,踏足更上一层楼的境界。

接着便从翠儿热情如火的纠缠下轻柔地脱身出来,追在王玄应和王玄恕两人身后,进入鼓乐喧天的大堂去。

※※※

荣凤祥不负洛阳首富之名,只是由三进组成的主宅便尽显奢华富贵的能事。

前堂不仅面积大,空间高,装饰华丽,其气势更比得上宫内的殿宇。中央六根沥粉蟋龙金柱直上屋顶,天花布满纹雕,中央的藻井是二龙争珠立体浮雕。其它家具、挂饰均非常讲究。

此时堂内摆设了近二十桌酒席,又聚了百多名宾客,仍没有予人挤迫的感觉。随王世充进来的近卫只有八个人,其它都留在门外。纵是如此,加上寇仲等人,这一行仍是声势浩大实力雄厚。

一个是洛阳掌权的政客,一个是首富兼寿星公,所过处自是颂祝之声阵阵响起。

在王世充和荣凤祥的领头下,他们没有停留的穿堂越廊,直抵只接待最重要贵宾的后堂。

与前堂同样宽敞的空间,只设十席,其中四席居中,六席平均靠边分布两旁,突显出堂中四席的尊贵位置。

能被安排到内堂的宾客若非是洛阳最有头脸的人物,就是像李世民、突利那类身份尊贵的外来客人,不够斤两的只能在其它两堂参宴。

寇仲环目一扫,首先入目的是装扮得像彩雀般眩人眼目的董淑妮,正与另一姿色与她难分轩轻却别具一格的美丽少女,在一群七、八个贵介公子簇拥下言笑甚欢。

此女当然是与董淑妮并称“洛阳双艳”的荣姣姣,确是天生丽质,美貌诱人。顾盼间双目艳光流转,夺魄勾魂,以是脉脉含情,又若含羞答答。举止更是娇巧伶俐,仪态万千。比董淑妮要高出少许,亭亭玉立,冰肌雪肤,谁能不神为之夺。

董淑妮只瞥了他们一眼,便撅撅小嘴,摆出不屑神态,再不看他们。像由于寇仲的缘故,连王世充都恼在一块儿。

反是荣姣姣的妙目在寇仲身上打了几个转,才抿嘴浅笑,垂下螓首,使寇仲的心跳亦为她动人的神态加速了少许。

入门处的左方有一队十八人的女妓,均头梳低螺髻,窄袖上衣,束衣裙,披巾,分三排站立演奏。

从箜篌、琵琶、横笛、腰鼓、贝等传送出回响全场的欢乐悠扬音韵。

在席间的空地处聚着十多组人,认识的有突利、李世民、王薄、伏骞等和他们的手下亲信。

宋鲁也来了,正与王薄和七、八个人在谈笑。却不见宋玉致,不知是否为了避开寇仲,故不来参宴。

步入后堂,众卫首先散往一旁,只由欧阳希夷、可风、陈长林和徐子陵陪在王世充之侧,在荣凤祥引领下与众宾客逐一招呼。

不知有意还是无心,寇仲在瞧着王玄应两兄弟挤到董淑妮、荣姣姣那组人趁热闹时,身边只剩下玲珑娇一人。

玲珑娇目注徐子陵潇洒的背影,沉声道:“此人是个一等一的高手,夷公从何处把他请出来的。为何事前完全没听提起?”

寇仲为了迁就她娇巧玲珑的身段,俯头凑在她耳边道:“他是我的兄弟徐子陵乔扮的,这是一着厉害的棋子,迟些姑娘自会明白。”

或者是因寇仲的坦白和毫不隐瞒,使玲珑娇出奇地没有挪开,反迎住他的目光道:“这么重要的事,为何要瞒着我们?”

寇仲一边在近距离饱餐秀色,一边道:“因为我们怀疑尚书大人身边中有人是内鬼,姑娘明白吗?”

玲珑娇露出震动的神色,然后垂下头轻轻道:“你敢肯定我不是内奸吗?”

寇仲柔声道:“当然肯定,姑娘秀外慧中,旷达豪迈,是那种绝不会干卑鄙勾当的人。”

玲珑娇俏脸微红,以蚊蚋般的低声道:“我开始有点喜欢你哩!假若你能少去点曼清院,我曾对你更有好感。”

言罢横他一眼,才朝王世充走去。

第十七卷 第十一章 荣府寿宴

徐子陵跟陈长林隔远站开,只留意王世充四周的变化。他虽然没可能改变高度,但头上却刻意地扎上红色的武士巾,身上的武士服亦使他看来臃肿些。除非是有心人,否则该看不出破绽,尤其是各方均以为他早离城去了。

不过要待到李世民和突利过来和王世充应对时,他才能放下心来,因为连随在李世民身旁的李靖亦只看了他一眼便没再留意他。

他没有注意他们在说什么,更不担心沈落雁会于此时发动攻击。郎奉负责在所有通往荣府道路上设置关卡哨站,若敌人大举来攻,只会遭到迎头痛击。

由于可风的情报,沈落雁定会将计就计,于王世充返回皇城的途中才进行刺杀,所以在宴会场地时反是最安全的。

聊不上几句后,这群掌握万民生死的政治军事家和巨富,便三句不离本行地谈起货币的问题,可见此实有关天下民生经济的首要之务。

只听有人道:“现在人人私铸,以代替旧朝五铢钱,但新币质劣,逐形成米、布等日用品价格大涨,令人束手无策。”

王世充道:“若是出自官炉的钱币,品质上绝没有问题;问题是出在民间的私炉钱上,这些劣钱连钱上的字样都模糊不清,简直只得一个轮廓。”

李世民旁的长孙无忌叹道:“官炉钱却产生另外的问题,自汉以来,金银铜铁铅汞等矿产,已渐归官营。但旧朝为了保证有足够的铢钱流通市面,同时更要保持质素,故必须大量开矿。杨广便曾在武陵等十二个县内开辟二十多个金场,役民达六十万,死伤无数,却只采得五十多两黄金,废地百里。采矿之官,变成戕民之贼,未见其利,先见其害。”

徐子陵听得眉头大皱,他可以肯定寇仲从未想过这方面的事,只有像王世充、李世民这类长期管政治民的人才会思索到这方面的问题。这长孙无忌不负智士之名,说出来的话发人深省。

他同时留意到突利亦非常用心聆听,脑际灵光一闪,顿时体会到突厥人为何只通过由他控制下的中士人来进行侵略,因为要治理这么广阔的一片土地,实非以游牧起家的民族所能胜任。所以突厥人一方面掠夺中原的财物子女,另一方面则支持有作为的义军。

李世民插入道:“现在的所谓新币,不外是把旧朝的五铢钱熔掉改铸;而民间的劣币,则是于在熔掉的五铢钱内加上其它铁质杂物,于是一文钱可化为几文钱,在有利可图下,更禁之不绝。唯一解决的方法,就是天下重归一统,通过一个强大有力的中央,杜绝此风。像现今的情况,谁都一筹莫展。”

徐子陵听得心中佩服,若非寇仲是自己兄弟,在任他拣选一人的情况下,怕亦只有选择李世民作为未来治理万民的君主。

这想法使他感到很不舒服。

李寇两人无论谁胜谁负,另一方都只有被杀命运,此事该如何了局?

※※※

寇仲还想调侃这一向对他冷若冰霜的龟兹美女几句,岂知她已翩然去了。伏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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